爱尚小说网 > 碧天文集 > 乡村小学

乡村小学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冀南西部为丘陵地带,多馒头似的山,其中一座名曰“大磨山”不高,土层也不厚,不长高高的树木,荆棘灌木倒是不少。此山并无什么仙气,因特产石磨石碾子而得名,只方圆数里知道。我的村子就在它的脚下,和它连为一体。站在山上望下去,便是或灰或白的各家的屋顶,不时还有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的小孩子的读书声传过来,循声望去,那就是我们的小学校。

    一九七六年的时候,我国的教育体制还没有实施改革,学年还是按自然年度来排的。刚过新年不久,父亲说你八岁了,该去上学了。挎上母亲给我用碎布头拼凑而成的五颜六色的小书包,到村里的学校报了个名,于是,我便是一名学生了。

    和很多村子一样,我们的小学校都是用庙舍改成的,位于村子的中央。学校共有三座房子。西屋的一间面积很小,是原来的庙堂,已经破旧,屋顶铺着的青瓦的缝隙里长出了小草,居然还有一棵小椿树。现在,这里成了老师们的办公室。北屋和东屋是石砌的平顶房,面积稍大,便作了教室。北屋那间,课桌是砖头石块砌成的,桌面是已经磨得光光的石板,有暗红色的也有灰白色的。那间东屋,用的则是不知使了多少年、大小高低样式各不相同、已经看不出油漆颜色的木制课桌,桌子腿有的已经断裂,便用铁丝拧上,趴在上面写字“吱吱扭扭”地作响。课桌都是按房屋的走向靠着墙壁通长排成两行,每行为一个年级。东屋的为一三年级,北屋的为二四年级。那时候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复式班”就是指的两个年级在一个教室上课。因为规模小,五年级则要到稍大的邻村去上。上课的时候,老师先给这个年级布置作业,然后给另一个年级讲课。第二节课,则变换一下,给另一个年级留作业,给这个年级讲课。

    小学校的房屋很低,窗子很小,里面光线不是很好,尤其是阴天的时候,便黑洞洞的,看不清书本上的字。这个时候,老师就把学生领到院子里读书,也无座位,或蹲或站,但都颇认真的样子。学校院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树龄很老了的杨槐树,树冠很大,几乎遮住了整个院落;另一棵,则是种了不多久的梧桐。梧桐树上有一种我们当地称作为“杖牛虫”(音)的害虫,有成年人大拇指般粗细长短,通体呈绿色,身体臃肿,行动缓慢。上课的时候,听到窗外“啪”的一声响,便知道,那是树叶禁不住它的重压,连同虫子一同掉到地上。一下课,一群男孩子便冲出教室,蜂拥而上把它包围起来。胆子大一些的,便拿尖尖的葛针刺进它的身体,看着那虫子痛苦地扭动。等大家都玩得有点不耐烦了,又加上听到了老师敲打上课的钟声,便一阵碎石瓦块的砸了过去,将它彻底消灭。

    课本也颇具时代特色,不像现在小孩子的课本设计印刷的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好看。领到的第一册语文教材,至今依然记忆犹新。翻开封面和目录,便是第一课,映入眼帘的是页面正中的一句话“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后面的课文,依然都是类似的语录和口号,没有最基本的拼音,所以,直到现在,自己的拼音也一直不是很好。数学课本也是如此。开始的简单的算术还算罢了,到后来开始有了应用题,前面依然是一句很大的口号或者是革命的题材,比如说,先是一行醒目的黑体字“要高筑墙,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然后进入正题“某粮仓能盛多少斤粮食,现在已经装了多少斤,问还差多少斤可以装满”;再比如“在万恶的旧社会,贫农王大爷种了几亩地,收获粮食多少斤,被地主剥削去了多少斤,还剩下多少斤”;还有,就是“抓革命,促生产”要计算生产了多少机器零件之类的。呵呵,相信很多的同龄人都有印象。那种强大的思想攻势,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当蝉儿也许是因为热得难耐,在枝头不停地鸣叫的时候,城里的孩子已经在休署假了。而在乡村,假期和城市不同步,放的是麦收假和秋收假。天气最炎热的暑期,则依然在上课。那个时候也没有、也根本没见过什么电风扇空调器等等诸如此类的防暑降温设备。尤其是到了下午,教室里更是异常闷热。老师看到学生们一个一个耷拉着小脑袋没有一点精神,便把我们带到学校旁边的那个河沟里的背阴处。大家便像出笼的小鸟般飞跑过去,各自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有时候读课文,有时候讲故事,把寂静的河床搅得热闹起来。小河在身边静静地流过,沿着河床吹来的风凉爽宜人,茂密的水草散发着沁人的气息。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小河床就是我们的教室。

    那个时候的家境都不是很好,学习用具也是因陋就简。现成的本子虽然只卖几分钱,但依然感觉很贵,便经常买了大张的白纸,回来后自己切割装订成本。记得曾有一年,不知什么缘故,有半年的时间供销社里竟没有白纸卖了,本子也涨价了不少。不得以,便购买那些黄褐色的包装纸用。到后来,本村和邻村的这些包装纸也断了货,只好利用周日不上课的时间,翻山越岭到一个大煤矿的商店里去买,一次都要买上几十张,回来后可以用上好一阵子。那些售货员都是矿工的家属,多是一些中年妇女。看这我们买这么多包装纸,脸上便露出惊异的神情。

    不久以后,村子南边开始建设一个大型的煤矿。很多的矿工便在村子里租房住,也是为了让孩子有学上。我们的小学校里一下子多了几个讲普通话的陌生面孔。但山里的孩子是朴实的,短暂的生怯之后,便融为一体了。他们给我们讲一些外面的世界,听得一个个羡慕不已。我那个时候在班里学习一直是最好的,过不多久,他们便围着我转,让我帮助他们学习。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小女孩,梳着两根俏皮的小辫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笑脸上有两只小酒窝,长的不是很白,但很可爱。如此不到一年的时光,那座煤矿有了自己的子弟学校,这几个已经变得熟悉了的陌生面孔便消失了,再也没有看到过。

    也没有家长的辅导,自己感觉也不是很刻苦用功的,但学习却很好,每次考试是铁定的第一名,家里的墙上贴满了学校发的奖状。记得最深的一次,是参加公社举办的学习竞赛,带着干粮和咸菜去考试。后来公布成绩,得了第二名,发了奖状,也第一次领到了奖品。奖品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是一个小小的圆珠笔,黑色塑料的笔杆,笔帽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熊猫的造型,让同学们都羡慕不已。

    到了三年级的时候,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恰好大队部盖了新房搬走了,我们学校就搬入了原来的大队的院落。房屋比原来多了,但依然不能满足每个班级都有独立的教室,低年级的依然是复式班,高年级的独立上课。

    这个时候,公社派来一位新老师,也是第一位国办老师,上过师范,会英语,村里人都感觉人家学问大得了不得。好在那个老师不是很严厉,我们这些学生便缠着他给我们讲英语。“钢笔是pen,铅笔是pencil”听着这些怪模怪样的发音,一个个张着小嘴傻傻地笑。

    到了该上五年级的时候,因为很多同学辍学或者留级,没有几个人了,无法开展正常的教学。而此时,也正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我的学习很好,父亲不愿让我半途而废,很着急。恰好一个亲戚在邻村的学校教书,父亲便与他说了,把我转到那里去上学。自此,我永远离开了我受过启蒙教育的乡村小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