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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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上班,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眼前却总是浮现母亲的身影,我的风烛残年的母亲!

    除夕之夜,弟弟家聚集了二十多口人。我这一辈的,除了远在上海的大姐之外,其余五兄妹,皆携家带口来到母亲身边。九十岁高龄的母亲早已是四世同堂了。望着日渐消瘦,沉浸在喜庆气氛中的母亲,我们脸上挂着笑容,阵阵酸涩却不时涌向鼻尖这样的聚会还能有几回?如果,如果这棵大树倒下了,还有什么力量,能把这么多的子孙聚集一堂?匆匆离去的父亲给我们留下太多的愧疚和遗憾,现在我们只希望能在母亲的身上得到些补偿,因此,我们都更珍惜这每一次相聚的机会。

    母亲的房间里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父亲的临终前的单人照,另一张是父母年轻时的合影。母亲每天都擦拭它,不让它有一点儿灰尘。她不止一次地,万分遗憾地对我说:“当时,如果我在家,爸爸是不会走的”我可怜的母亲,父亲已故多年,她还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

    父亲死于急性肾炎,前后还不到一周,当我们接到电话,匆匆赶到时,父亲已离开了人世。望着空荡荡的床,一贯坚强的母亲彻底崩溃了,顿时老泪纵横,扑倒在父亲的床上,不住地喃喃着:“为什么不等等我我该早点儿回来”

    后来弟弟告诉我们:父亲的病先是误诊,待确诊时已昏迷了,间或醒来,就转来转去在找什么,我们知道他是在找母亲,就告诉他,妈妈已上飞机了,一会儿就到。父亲听了,点点头,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接着呼吸困难,很块就不行了

    我倔强的父亲啊,他以自己的方式爱了母亲一辈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牵挂的,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老伴,我的母亲!

    弟弟一再说:“都怪我,没能早点儿通知大家”

    弟弟的懊悔,丝毫没能减轻母亲的内疚,本已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并且,经常一个人望着父亲的遗像,默默地落泪那情,那景,是何等的凄苦!

    母亲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她背叛了自己的出身,参加了革命队伍,成为四野兵团一名优秀的战地医生;父亲当时是该兵团的一名教官,在并肩战斗的岁月中,相识相爱结为夫妻。解放后一同转业到哈尔滨,一个从教,一个从医;在生活中,父亲无微不至地照顾因战争至残的母亲,承担了一切体力活;母亲则负责子女的教育及我们的所有衣着;从小到大,我们头上戴的,脚上穿的,都是母亲一手缝制编织的,这对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母亲来说,谈何容易!

    历次的政治运动,豪爽坦荡的父母,都首当其冲地受到冲击:反右斗争中,父母双双被冠以“内定右派”受到降职降薪处分;文革期间,父母又双双作为“牛鬼蛇神”遭到迫害。当时有多少久经沙场的将军,皆因忍受不了非人的待遇,而无奈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庆幸的是,我的父母都顽强的走了过来。在那疯狂的年代,父母经常被拉出去游斗,母亲说:“每当两支游行的队伍偶尔相遇时,我们都会用目光去寻找对方,从那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一瞥中,汲取力量和勇气。”

    改革开放后,父母跟随弟弟,离开了那块曾打下屈辱烙印的城市,回到南方这块熟悉的热土。多少个春夏秋冬啊,他们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一直相依相伴,走过了大半个世纪!他们是生死相随的战友,是患难与共的夫妻。如今父亲未留下只言片语,突然撒手人寰,风烛残年的母亲,怎能不倍感孤单?

    虽然父母都是南征北战的军人,又在地方工作了这么多年,但在情感方面,亦同样有她柔情似水,而又脆弱的一面哪!

    虽然母亲还有这么多的子孙,且还孝顺,但又有谁能取代父亲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我们能作到的只是节假日回去探望一下,平时打个电话,怎及父亲那样长相厮守,无微不至!

    孤单的母亲是我目前唯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