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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的蜚短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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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师兄

    身穿白衫的年轻人带着一位布衣少年一起上路。路上有的是野草、天涯、树。人们惊艳的目光在年轻人俊美如朗月的脸上掠过,呆滞,迷惑,然后叹息。少年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说,大师兄,路上的人都在看你。年轻人侧过脸,微笑,然后摔倒了。

    这样的事,一天要发生几次。因为他的脸再完美,也只是个瞎子;他的剑再准,也只限于演武场上。或许说来,他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剑客,因为他只能在舞台上演剑。

    天晴,这是你入派的第一天,我说的一切你都要记住。年轻人的手按上少年单薄的肩上。少年点头说,我知道,大师兄放心。

    天晴要入的派是青城,坐落在四川境内一座颇有名气的山上。入派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听从义母的命令,照顾眼前这位连走路都很困难的大师兄。他的名字很简单,叫枫。香山红叶,灿烂之后,只有撕裂的悲痛。天晴觉得师兄的名字很别致,也很亲切,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仍然闪动着几许飘逸的情致,让人怦然心动。

    天晴有点脸红。低头,看见地上有条狗。刚刚成年的狗,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大师兄,前面有条狗。天晴大声提醒说。林枫愣了愣,说,你去摸一摸,它就会走开了。天晴不信,抬头说,大师兄试过吗?林枫微笑,点头,一切的美好都展现在他的脸上。天晴信了,并且真的去了。

    小狗啊小狗,你是在睡觉还是死的啊?天晴摸摸。睡觉中的大狗丛容抬头,露出两排钢牙,不假思索地咬了下去。外地的肉,滋味别有不同。一声惨叫,天晴连轻功都忘了施展,发足狂奔,差不多跑了十里路才停下来。林枫就在五里开外笑,依旧完美,依旧让人侧目,却让人有点心寒。

    这就是林枫。完美如神仙的林枫,温柔如春雨的林枫,深沉如碧海的林枫,邪恶如鬼魅一样的林枫。可是,让人恨不起来,只要看见他的笑,就恨不起来。天晴的责任就是照顾林枫。

    002师弟

    在天晴来青城派之前,一共有三十一个门徒,排行最末的那个七岁,武行天下,内功卓绝,简直是天才。天晴入派之后,取代了天才小师弟的位置。以后,大家管天晴唤作小师弟。

    天晴师弟会什么武功啊?天才小师兄问。天晴觉得不好不回答,只好说,会一点暗器,外加几套拳法,内功也懂一点。天才小师兄说,那下次我们来比武吧。输了的人就帮全部的师兄弟洗衣服。天晴擦汗,擦汗,再擦汗,说不出话来。输定了,这是。

    打不赢可以认输的,就没那么痛。天才小师兄安慰他。天晴一脸铁青地看着众位师兄,说,你们不就是让我帮你们洗衣服么?我洗就是。天才小师兄伸出一只手指,说,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们欺负你。大师兄作证。

    转过头,林枫在笑,笑得如春花一朵,看得天晴火冒三丈。全派都是恶魔。

    天晴抬起头来,看天,自言自语地说,娘啊,你把女儿推进了火坑了。

    003同房

    天晴跟林枫同房。林枫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圆桌,桌上一壶龙井。墙上一支竹箫,一把玉剑,一幅字画。正对着一张床,仅此一张,虽然很大。

    我睡哪?天晴问。林枫笑笑,指了指地上,又指了指床。天晴大喜,直直地跑上了床,谁料林枫也跟着脱衣服,躺下。

    喂,大师兄,不是说好我睡床上,你就睡地上么?天晴吓着滚了下来。林枫慵懒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没说要睡地上,床很大,可以一起睡。天晴忿忿然地说,真不知你是真瞎还是假瞎?林枫支起下巴,一脸惘然地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男还是女?天晴暗骂了一声下贱,抱着被子出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跑了回来,铺好被褥,在地上躺下。

    天晴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洗澡要怎么办?

    004秘密

    在各位师兄的热心照顾下和深情关切下,天晴有了一张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青城派生活安排,其中的项目包括了打水,做饭,洗衣服,练功,采购,磨墨,掌灯名目品种繁多,让天晴觉得自己不是来青城派当弟子,而是来做童养媳。于是,天晴开始了她独特的反击。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但是低头也可以做点事情。

    例如,把辛苦打来的水里都放了独门的泻药;

    例如,洗衣服的时候,故意弄丢几条内裤;

    例如,在市集上逛一天不回来,让他们三十一个人全部挨饿;

    例如,磨墨的时候把墨水溅在林枫的脸上

    于是,不能喝的水,掌门师叔会叫她去重挑;

    于是,弄丢的男子内裤会被林枫逼着上集市采购回来;

    于是,由于饿了一天,林枫练功会昏昏沉沉,让她背回来;

    于是,天晴要洗的雪白衣服上总有不堪入目的墨渍

    有时,林枫也会对她好一点,陪她一起逛街,然后被各路江湖美女围住忘了回家。这已经是林枫对她最最好的时候了。

    红棉夫人让天晴入青城派的时候就说了,来接你的人就是你的未婚夫,虽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却是个瞎的,所以,你假扮成男生呆在他身边,只要说不喜欢,我们唐门就可以悔婚。这是天晴与红棉夫人之间的秘密。

    黄叶道长让林枫去接天晴的时候就说了,你去接的人就是你的妻子,虽然长得还像个人样,但是却是个男人婆,性格暴躁不说,还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你可以装成个瞎子,做很多让她为难的事,逼她退婚。这是林枫与黄叶之间的秘密。

    天晴也想跟林枫相处得好一点,林枫也想软下心来放过她,不过,他们有各自的秘密。

    005问情

    黄叶道长七十大寿。青城派来了些来头很大的人。除了四川的唐门,还有霹雳堂,峨眉山,蜀山派等等等等。天晴没在江湖上走动过,看了也不认识,认识了也不记得。除了几个长得天仙般的美女碍了她的眼之外,别的都可以忽略不计。红棉夫人朝她挤眉弄眼的,十分讨厌。她差点想冲上去按住她说,娘,不要呆在这儿给我丢脸了。但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只好由得她去。

    开席的时候,黄叶道长说,奇怪,怎么没见着枫儿。晴儿,去找找看。天晴不情愿,但还是去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跟了林枫之后,脾气就变得那么好了。

    我跟她一起去。一只纤纤玉指搭在了天晴的手上。玉靥含笑,眼如秋水。是个美人。好像是峨眉派的俗家弟子。天晴的心里有了个底。但那双眼,那只手,让天晴浑身不舒服。凤眼含情,情深款款,天晴没有;素手似玉,十指如葱,天晴也没有。

    天晴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男子了。

    大师兄。她踢开门。林枫正在蒙头大睡,睡相十分诱人。天晴没注意身边的美人已经满面飞红,目光闪动。

    大师兄,起来了。天晴揪起他的耳朵。林枫呢喃着,揉眼睛。

    今天是掌门师叔过大寿,你怎么能睡得那么沉呢?天晴问。林枫说,头有点晕。还没等天晴把表情换过来,原本是搭在她手上的那只玉手缓缓地伸向了林枫,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做什么?天晴跳了起来。峨眉女羞红了脸说,小女子略一点医术,想为林少侠看看。你懂医术,我还是唐门的嫡传弟子呢?晴天拍开了她的手。

    唐门?峨眉女跟林枫异口同声。

    天晴突然觉得有点胃痛。她太生气的时候,就会胃痛,但是,好久没痛过了,为什么今天

    唐门,唐门我是说唐门的人也有来。天晴抓抓头发,露出点青丝,细柔,飘逸,有点散慢,那绝不是男子应该有的。

    林枫微笑,然后说,原来红棉师叔也来了。他似乎是故意四处摸索,然后一直摸到了天晴的手。那双原该细腻的手,因为几个月来的劳动变得粗糙。林枫不觉叹了口气。

    峨眉女突然说,哪来的什么味儿?天晴这才想起自己自从上青城之后从来没有好好地洗过澡,这味道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被人这样提醒后就觉得没面子了。

    她气呼呼地跑了出去。林枫跳起来追了出去。十分默契。只有峨眉女愣在当场。

    006共浴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不瞎。天晴有种受尽侮辱的感觉。我没说过我是看不见的啊,只是走路的时候偶尔会摔倒,有的东西不想认真看而已。林枫的解释有点调侃的意味。

    你什么都看见了?天晴问。看见了一些。这可是林枫的实话,天晴换衣服的时候,他可是能不看就不看的。我为什么进青城派,你也知道?天晴停了下来,林枫刹不住,下巴撞上了她的后脑勺。两个人一起咧嘴。

    知道一点。林枫捂住下巴,退了两步。

    于是天晴又跑了起来。林枫说,晴儿,晴儿,你别跑啊。她却跑得更快了。林枫叫晴儿都快叫断气了。

    大厅里的人听见外边有热闹可看,全都跑了出来。黄叶道人与红棉夫人带头为林枫助威。

    晴儿,你听我说。林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丫头的轻功不错,虽然基本功很差。

    林枫那句晴儿还没叫完,天晴就掉进了水里。要知道,试剑谷里可有一片不小的湖。林枫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红棉夫人的脸突然白了,她说,老鬼,我们家天晴根本不会水性啊。众人全傻了。这丫头要自杀吗?

    天晴只是觉得委屈,一边游一边哭,也不知道哪些是水,哪些是泪。林枫就在后边追。天晴天才小师兄张大了嘴,说,没想到天晴师弟边游边下沉也可以那么快。还没说完,就被黄叶拖了出去。这小子说话怎么不知轻重呢?说不准他还会说,天晴师弟真不简单,死了之后还可以浮着。

    大师兄在水里好像比在岸上快点,你们看,他追上天晴师弟,不,天晴师妹了。青城派众弟大大呼小叫。

    林枫横抱着湿淋淋的天晴,飘了过来。神情里透着疲惫。这个鸳鸯浴洗大了。

    007婚期

    我要退婚。这是天晴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嗯,十五是好日子,叫他们大家一起来讨个彩头,贫道刚刚大寿,又摊了件喜事,不错。黄叶道长对红棉夫人说。

    我要退婚。天晴有点歇斯底里。

    是啊,那婚期就定在十五好了,他们俩也算你情我愿了,不用我来操心了。红棉夫人喝了两口小酒,双颊通红。

    我要退婚啊。天晴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峨眉女的一双玉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做什么啊?天晴大吼大叫。我,我真的是行医的,不要误会啊。峨眉女吓得跌坐在地上。

    林枫躺在另一张床上,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着凉了还跟着这疯丫头跳水啊?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说,应该一开始,就很喜欢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