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是, 吾欲向诸位借粮赈济灾民。”

    太子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先前说话的那位商人,是岱州府商会的会长,姓范,与八大晋商之首的介休范氏属同族,在岱州府极有地位。

    当年这八大晋商为清军入关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若是教容歆来看, 与叛徒无异。

    然在太子的立场上,便是对只知逐利的商人心中有些许看法, 他们却也都是大清的子民,只要未曾犯法,并不会就因偏见而差别对待。

    更何况此时,他还用得到这些人。

    遂太子补充道:“今日我所言, 仅以我个人的名义,而不是以朝廷的名义。诸位若是愿意助我救济灾民,立字据,由岱州府百姓为证,待我回京, 必定会如数归还。”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担心有借无还, 而是不愿白白拿出去东西还一点儿好处也占不到。

    然而上首之人纵是年幼, 毕竟也是太子,不能明着说也不能不说,一时间纷纷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能看向范会长。

    范会长在众人的目光中摸了两把胡子, 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赈灾借粮,实为仁义之举,我等自不敢提归还一事,便是敬献一二也是义不容辞。”

    “是是是。”

    “我等义不容辞。”

    “必定支持太子殿下。”

    其余人纷纷响应,然而范会长话锋一转,略带些许愧疚道:“然我等去年皆损失惨重,如今也是捉襟见肘,万望太子殿下见谅。”

    其余人一听,也跟着改换口风,道:

    “请太子殿下见谅。”

    “必定竭尽全力支持,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少。”

    “力有不逮,唉——”

    “……”

    他们这番作态,太子如何能丝毫看不出是对他的轻视,可他确实除了原数奉还,并不能保证给他们什么。

    容歆原先一直安静地站在太子身后,此时便微微倾身,状似只对太子说,实际声音不小道:“殿下,纸笔我已背后,不若便由知府大人亲自执笔手书字据,您以为如何?”

    太子颔首,卸下他的私印,道:“由姑姑替我盖上印信吧。”

    容歆恭敬地接过来,冲着身侧一护卫招手,随后又笑着建议道:“虽说殿下不愿占一丝一毫民脂,必定会按价归还今日向诸位先生所借的粮食,但总归是一件义举,来日还是要在皇上面前为诸位请功的。”

    “是,救下诸多百姓的性命,此等义举,我定会如实向皇阿玛禀明。”

    太子说到后来,见下首诸人神色间皆有变化,瞬间明白过来姑姑的用意,与姑姑对视一眼,装作嘱咐她道:“姑姑替我仔细保存好这些字据,回头我呈给皇阿玛看。”

    容歆笑着应下来,行至岱州知府桌边,客气道:“知府大人,请。”

    岱州知府冲着她微一拱手,随后提笔蘸墨。

    而本来还“捉襟见肘”的众人,此时立即便忠孝节义上身,纷纷表示倾尽家产也要支持太子赈济灾民。

    太子深知他们此状皆为讨好父皇,然只要能拿到目的,他并不在意,深知还大家称赞。

    岱州知府捏着笔记录着一笔又一笔的巨额粮食,还有棉衣药材等物不可计数,脸上渐渐开始无人色,手也越发颤抖。

    容歆将每一张字据都整齐的摆在一旁晾干,转身见他字迹越发失了稳重,便小声提醒道:“知府大人,此字据是要呈给皇上的,若是教皇上见到您如此书法,恐怕会心生失望……”

    岱州知府捏着白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攥了攥笔杆,讪讪道:“下官疏忽,疏忽……”

    在场所有人都将要“借”给太子的粮食记录在案,太子满意地看着铺满整个桌案的字据,道:“字据在此,待诸位如数将粮食送到,我的私印便会有容女官当场印下。”

    “我等自然信得过太子殿下,无需归还。”

    太子摆手,“还,当然是要还的,身为太子,理当一言九鼎。”

    宴后,太子也不久留诸人,直接由护卫们一一送他们离开。

    此举也不算慢待,毕竟宫中任护卫之人,皆是八旗年轻子弟,或是家世不俗,或是自身能力出众,总之送一众多为平民之身的商贾富绅,绝对是客气。

    而等人皆散尽,岱州知府立即滑落下椅子,跪在地上。

    然太子根本不愿听他说话,直接对容歆道:“姑姑,我的住处可有安排好?”

    “都劳烦知府夫人安排妥当了,太子不方便住在后院,便在前衙安置。”

    太子一听,颔首道:“既如此,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的忙。”

    言罢,两人直接晾下岱州知府,径自前往下塌处。

    岱州知府知府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他确实是小看了十一岁的太子,现下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

    太子的护卫们并未阻拦知府回后宅,所以知府夫人见到他脚步蹒跚,满面惊讶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不是在前衙招待太子吗?”

    岱州知府苦笑,“那容女官是如此与你说的?”

    “是啊,我先前并听人说起过宫中这位容女官,此次见到,竟是极亲切之人!”

    知府跌坐在榻上,无力道:“亲切……那可是曾经越过孝昭皇后和淑贵妃掌管后宫的人,你竟是以为她亲切……”

    知府夫人见夫君如此,心里恐慌起来,“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完了!”知府挥开放桌上的茶壶茶盏,听着碎裂的声音,喃喃,“我彻底完了……”

    知府夫人再三追问,总算是从他口中得到了缘由,又气又急道:“太子都说了有他承担,开粮仓就开粮仓,你拦他作甚?”

    知府满眼血丝,“我能不拦吗?那粮仓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敢让太子看见吗?啊?”

    “甚、甚么意思?”

    知府未出声,扶着头靠在桌上。

    知府夫人便是不知其中详情,心中也有些预感了,慌张道:“那大人您赶快想办法,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啊?”

    “太子已命人将粮仓看守住,我便是想要拖延时间解决掉,现在也没办法了……”

    “那,那送信求救啊?让那位大人为您想想办法,你可是为他做事的人。”

    “你可以试试,府中还能不能送出消息去。”

    知府夫人立即让贴身丫鬟找小厮去察看,谁知没多久,丫鬟进来回报:“回大人夫人,知府外已经被难民团团围住,府内皆不能出。”

    知府夫人慌不择路,出了个馊主意:“咱们求太子,对,求太子,三小姐不是样貌出众吗?叫她去!能扒上太子那是多大的前程,她便是再眼高于顶,也不会拒绝吧?”

    “太子才十一岁。”

    “十一岁怎么了?!”知府夫人越发坚定道,“她一个庶女想找好人家,谁还能比皇家更尊贵?”

    知府看向夫人,到底没说什么。

    以今日他所见的太子,心知肚明这件事恐怕成不了的,可现实便是,若是他真的倒了,全家都没有好下场,不若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了。

    而另一边,太子宴上没用多少,他又不许浪费,容歆便命人将太子那一份菜热了一遍,陪着太子一起吃了些。

    两人是这路上奔波,才终于能坐在一处吃饭,太子自觉十分亲近,心情颇好的用了一大碗,又盛了一碗。

    从前在宫中,太子向来是只吃几分饱便罢,如今胃口如此好,容歆看着也高兴。

    “太子,您如何想到向城中富户借粮的?”

    太子停下筷子,笑道:“都是跟姑姑学得。”

    “我?”

    太子认真地点头,“之前在行宫时,我见姑姑向私房丰厚的侍从租借衣物给其余窘迫的侍从避寒,心觉此举甚妙,如今便用上了。皆是姑姑的功劳。”

    容歆恍然大悟,赞道:“您向来便聪慧,气愤之时也并未失了理智,与我干系不大。”

    太子反驳:“我心中便是那般认为的,姑姑不必谦虚。”

    “不是谦虚……”容歆见太子神情中已是认定如此,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明日粮食想必就会到位,太子可有相好如何赈灾?”

    “难民受此大灾,心绪不稳,我心中有些担心会有□□发生。”

    容歆深以为然,“您所虑在理。”

    “因此我想着,若想更好的完成赈灾,还是需要岱州府各级官员配合,群策群力。便是岱州知府恐怕有渎职之失,也应分清主次,紧要处理灾情。”

    太子所思,确实在理。

    他们身边的精兵,确实各个伸手不俗,以一抵数,但还是多有顾及不到,临时雇佣的难民也有诸多不确定性,的确是差役行事更加方便。

    而太子能顾虑这般周全,甚至能容忍下明显有大过错的岱州知府,更加难得。

    因此,容歆鼓励道:“殿下所言极是,明日我带些人查验粮数,也为您和百姓尽些微薄之力。”

    “姑姑多日来随我奔波,如今还要这般忙碌,辛苦了。”

    容歆不在意地摇摇头,笑道:“看着您成长的如此好,我心里熨帖,半点儿苦也没有。”

    太子德才兼备,世无其二。

    若是有朝一日到讷敏陵寝前,容歆也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讷敏:她的孩子,她没有带坏,无论是作为储君,还是作为一个人,太子都值得骄傲。

    太子不知她心中想的,只催促道:“姑姑早些休息吧,咱们扛过这段日子,等京中钦差到来,便可松快了。”

    容歆应了一声,随即听到外头有喧闹声,随意的侧耳听了一下,便道:“殿下休息,我出去看看,无事我便直接歇下了。”

    有她在,太子也不甚关心外头的情况,只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院门口,守门的侍卫忍着寒冷,忽见一十三四岁的貌美小娇娘冒雪行至此,便起了几分嬉闹之心,听得她的来意,更是言语轻佻。

    “小姐,我们兄弟二人更冷,这汤何不送给我们喝?”

    “对啊,也让我们暖暖心。”

    女子正是岱州知府的庶女,三小姐,此时听他们二人言语轻薄,脸上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娇斥道:“这是特意熬给太子殿下补身的汤品,你二人什么身份?敢这么与我说话?”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讥诮,其中一人越发吊儿郎当道:“呦,我们兄弟是身份低微,可今日我二人不松口,太子殿下是绝对不可能知道你的存在的。”

    “你们!”三小姐气怒,“太子殿下身边怎会容下你们这样的人?!若是再不禀报,我便要喊了。”

    “喊来听听,我们在京中还没见过哪家贵女失仪大喊你。”

    他们皆是一脸的兴致勃勃,以至于三小姐真的以为京中贵女皆行止有度,恐在太子心中留下坏印象,突然便有些进退不得。

    便是在此时,容歆走过来,两个侍卫耳聪目明,立即便发现她,皆一改先前的神情散漫,恭敬道:“容女官。”

    容歆拢了拢大氅,不教雪花飞进领口。

    她只神情淡淡地瞥了两个小子一眼,见他们面露讨好之色,这才望向那穿着水红色狐皮披风的少女,道:“太子殿下不随意用旁人送得东西,小姐请回吧。”

    三小姐起先见这两个讨人厌的侍卫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还以为他们要受责难,没想到这个刚过来的女人转过身便撵她走,顿时便不乐意道:“您是容女官吧?这是我母亲特意让我端过来给太子殿下的,您就让我进去吧。”

    容歆注意到她身后的婢女手中端着一甚大盅汤,扭头示意侍卫接过来,“太子殿下已经休息,请回。”

    “容女官……”知府家的三小姐如何能甘心未见到太子殿下便回去。

    然而容歆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道:“天寒地冻,小姐若是不想在这儿陪着两个侍卫值夜,便不要惹怒我。”

    她语气并不多严厉,可是三小姐未出口的话一下子便哽住。

    侍卫立即从婢女手中接过汤盅,笑嘻嘻道:“请回吧。”

    三小姐咬住嘴唇,跺跺脚,踩着积雪离开。

    “容女官,这汤……”

    “你们分食了吧,暖暖身,量她也不敢在里面做什么手脚。”

    两人一听,顿时道谢道:“谢容女官。”

    容歆转身,还未迈步又转回来,在两人的头盔上重重敲了两下,道:“你们家里都有正妻,在外逗人家闺阁小姐作甚?净给殿下丢人。”

    他们从头到脚皆铠甲护身,她敲这两下只是提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可两人却都龇牙咧嘴的连声喊“耳朵疼”,还求饶道:“容女官,我们可不敢了,您大人大量,饶我们这一次吧。”

    这段日子的相处,容歆当他们是晚辈,遂“体罚”过后,便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八旗精锐,前途无量,若是传出去行为失谨,自己被御史弹劾不说,还害了殿下的名声。”

    两人听后,纷纷收起玩世不恭,恭谨道:“是,日后必定更加谨言慎行。”

    容歆见他们是真的记下了,这才返回到她屋里,收拾了躺下。

    第二日开始,岱州府各家便陆陆续续将粮送到知府衙门,容歆等人核对清楚,便将字据盖上太子的私印,一式两份,各持一张。

    而赈灾也缓慢而稳步的开始进行,起先确实偶有骚乱,可百姓只想活下去,能够饱腹并且有衣物蔽体,自然是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称颂有加。

    如此十余日之后,安和亲王世子玛尔珲押解赈灾银粮赶到岱州,直奔知府衙门,一见到太子,立即跪地行礼:“臣玛尔珲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不介意地亲自扶他起来,反而关心地问道:“一路行来,其他受灾之处可有赈济?”

    “臣一入山西,便已派人将各地的赈灾银粮送至灾区,太子殿下放心。”

    太子脸上泛起轻松地笑意,道:“如此,吾再无牵挂。”

    “太子殿下平安无恙,又赈济了岱州府附近的百姓,皇上已然得知,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对您赞许有加。”

    太子也不是一丝分寸也无,且还有容歆提醒,遂一到岱州府有所安排之后,便分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信至京城和五台山。

    索性那时雪已渐渐停下,竟是短时间内便有了回信。

    而太子听了玛尔珲所言,却并未有任何骄色,只自省道:“此番我确实任性妄为,回京后定然会亲自向皇阿玛请罪。”

    这时,容歆和经希走进来,玛尔珲先是对容歆客气的拱拱手,随即对经希严厉道:“可有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经希一脸不忿,“兄长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说我添麻烦!”

    “还不是你历来便厮闹惯了。”因此玛尔珲才有这一说。

    另一个,若是他真的犯了什么错,他做兄长的严厉,太子想必也不会计较。

    可经希确实未犯错,相反还帮了太子良多,遂他心里难过,太子也不忍他被兄长误解,便道:“经希此番有功无过,应有奖无罚,世子莫要苛责他。”

    经希瞬间冲着兄长得意地扬起下巴,玛尔珲失笑着摇头,躬身对太子道:“他既护卫太子殿下,自当鞠躬尽瘁,不敢邀功。”

    “嗤——”经希撇嘴。

    太子对玛尔珲这样的兄长也无奈了,只挥挥手道:“既然此番世子为钦差,不若先带人去粮仓看看,剩下的事,也由经希代我向你说明。”

    言罢,太子转向容歆,笑道:“姑姑,咱们准备准备,回五台山吧。”

    容歆含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