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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惜年少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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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如钩、满盘银砂,极北的夜空干净澄澈。云琅抬头仰望深蓝色夜幕,觉得时间流逝的太快,不过斗转星移的功夫,自己已在冰雪世界呆了整整三日。先头瞧着那名俘虏身上的装束难得,便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后来哨探回来禀报,竟然是霍连王侧妃的亲弟弟。主将失踪、军营混乱、走脱俘虏,一出又一出的戏唱下来,现在应该满世界都以为自己无幸了罢。

    “云将军,冻坏了没有?”陆海青远远的策马踏雪奔来,利落的翻身跳下,自马腹取下干粮、清水,还有一包烘烤干燥厚实棉袍。

    “还好,有你日日前来。”云琅接过包袱一笑,先行加上衣袍。

    陆海青打量着破破烂烂的小木屋,虽然残缺不全,倒也还能勉强挡一挡风雪,再看地上火炉燃的不够旺,赶忙往里面添了几块木炭。拨弄了好一阵,抬头嘿嘿笑道:“还得多亏这间破屋子,早知道云将军要用,索性让人提前来修整一下。”

    “那倒不好了。”云琅摇了摇头,喝了几口热水,暖和了一阵才道:“原本就是山下猎户留下的破屋子,不过暂时放置工具而已。若特意修葺的干干净净的,反而不像,岂不惹眼让人怀疑?”

    “是。”陆海青点点头,又将干饼略烤了烤。

    “霍连那边怎么样了?”

    “今晨已经取下休战牌,十余万人开赴苦水关,凤将军协同两位云将军,总共领了十二万人,想来此刻已经杀成一片血红天光。”

    早几年时,皇帝忌惮云家把握重兵多年,但凡边境有战事,都尽量避开云家的人不用,只命其留守后方,以免再立战功不好掌控。后来云琅、凤翼在军中威信渐立,青州几十万兵卒已经分成数派,加上叶成勉一死,而云家几员大将都是骁勇,因此勉强允许云家人做为副将参战。

    “呵……”云琅思量着此刻的局势,不住冷笑。

    “云将军?”

    云琅指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脉,叹了一口气,“正如咱们猜测的那样,霍连人调集大量兵卒到苦水关,做出正面冲突的幌子,而这边却在悄悄集结人马,估摸将会有四、五万人偷袭咱们的后方。”

    “嘿,他们想得倒美。”陆海青起身一笑,“今晨凤将军已经把人马调至好,也没跟将士们明言,只说是预备增援苦水关的。既然他们此次故技重施,咱们就等着,非得让那些霍连蛮子有去无回不可!”像是有些着急冲锋,又问:“云将军,末将什么时候调人过来?”

    “先不着急。”眼看一场激战迫在眉睫,云琅反倒心境沉静下来,心底只剩下冰冷如铁的厚厚杀意,思量片刻道:“眼下已经巳时,等会到晌午日头出来,积雪稍融不好行路,霍连那边不会蠢到自找麻烦。据我估计,应该会在天色将黑之时,一则夜色掩映方便行军,二则苦水关已经激战一日,凤师兄他们自然无法抽身增援,正是他们偷袭的大好时机。”

    陆海青点头道:“那末将等到酉时,再领兵过来?”

    “军前讯息瞬变,你让人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次。”云琅轻舒了一口气,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一下,“咱们若是太早在此等候,反而容易被人发现,须得算好时间,刚好与霍连人相遇,趁他们翻越雪山疲惫之时杀过去。”

    “是,末将明白。”陆海青干脆答应着,眉色稍显兴奋。

    日头渐渐升起,又一点点沉没下去。云琅看着永恒不息的宁和景象,心底一片无限安宁,侧耳聆听那阵阵风雪响声,享受着大战之前的奇异平静。一阵似有还无的马踏积雪声传来,是陆海青领着长长的军队赶到。挥手让众军士在山下等候,自己则快步飞奔上来,捧着盔甲肃然道:“将军,请先换上玄甲战袍吧。”

    “嗯,是时候了。”

    天际一弯极亮的明月渐渐升起,虽然少了一小块,却被格外皎洁的月芒弥补,仿佛仍是十五之夜的圆满无暇。云琅身着玄甲战袍骑于马上,手握雪色缨饰长枪,任凭月华在铁甲上投下寒凉光晕,缓缓策马行进,在六万军士面前从容不迫威严立定。站在前面的军士认出了他,队伍里顿时有人低低欢呼,“是云将军,云将军还活着!!”

    云琅举起雪缨长枪一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待陆海青向众人言明用意,交待好稍后的人员布置,方才说道:“霍连人已经朝这边移动,翻越雪山还需半个时辰,山上积雪深厚不能骑马,他们必定是牵马步行而来。我们先行埋伏在山下密林,在他们集结之时冲上去,趁之慌乱上马之际,先行斩获一批前锋消其气势!”

    “杀尽霍连蛮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陆海青朝下振臂一呼,人人皆是愤色。

    纵使明知霍连人偷袭,云琅仍然不愿意太多正面厮杀,更不愿霍连人太早知道自己的存在,乃命陆海青带着两万人山脚等候。自己则带着大部人马抄侧路,只待霍连人悉数下山便围杀过去,趁其不备全力斩断后路,今日必要将前来敌人全部葬送于此。

    大军声息悄然穿过密林,积雪渐渐浅薄,已经连马蹄也不能掩盖,此时方才纷纷上马重新整顿队形。月光洒在树林里,稀稀疏疏能看到对面的动静,云琅平静如水看着远处移动的黑点,有如鬼魅般从自己眼前游过。“啊……”一名霍连人当胸中箭,凄惨的痛呼声远远传来,紧接着便是蝗虫一般的箭雨飞射,接二连三的霍连前锋倒下,还来不及整合的队伍顿时乱做一团。

    “杀啊!”仿佛是陆海青怒喊了一声,身后数万人跟着回应,咆哮的声音震得积雪四处飞扬,两方人马顿时在白雾朦朦中纠缠厮杀开。

    云琅听到身后枪擦盾牌的声音,已有性急的士兵按捺不住,霍霍欲要往前冲,四万双眼睛看向自己,只等一声令下便就舍命杀敌。狂风卷着细雪四处飘散,带着些许鲜血的生腥味道,只消轻轻吸一口气,周身的血脉便立时热得沸腾起来。眼见霍连大部已经全力扑杀过去,陆海青带领的两万人正在依计后退,时机不容错失,当即举起长枪高声下令道:“今夜之战,必要将霍连人全数围歼!”

    “杀啊!杀啊!”军士们都是憋足了劲,脱弦似的跟着冲出去。

    霍连人再想不到有人从后面杀来,押尾的将领看见燕军主将更是吃惊,在他恐慌失神的一瞬间,已经被云琅一记长枪贯透咽喉,直挺挺的坠落下马。霍连人原本就是急速朝前冲杀,一时间来不及调转马头,被快马扑上来的燕军占了不少便宜,大队尾部的死伤甚是惨重。

    陆海青遥遥看过来,冲这边挥了挥枪,后退的军士再度反转扑回来,霍连偷袭部队被两面夹击,不免有些首尾难以兼顾。云琅的身法原比别人轻盈,战马也很是矫健,领着几员亲随副将一路厮杀,气势不可阻挡,硬生生杀出一条无人近前的血路。霍连主将回头看清来人,脸色瞬间大变,奋力勒住被迫后退的战马,大吼一声,举起手中长枪急速刺来!

    “好!”云琅笑着赞了一句,铠甲上的鲜血自缝隙浸透内里衣衫,长枪上的雪缨早已染做朱色,鲜红的液体正顺着银亮枪尖一滴滴坠落。

    “中原的人,果然都是奸诈!”那主将神色恨恨,一记快枪当胸直刺过来。

    “你们不也是偷袭么,没什么可说的。”云琅笑得云淡风轻,左手轻轻抄住刺来的枪尖,暗发内力一震,只听“砰”的一声,铁木而制的枪杆顿时断做两截。此时两军已经杀的一片眼红,没空多做计较,立时反手抽出腰间轻薄佩剑,似有一线银线般的光芒在空中一闪,那将领的头颅便骨碌碌滚在地上。

    霍连人主将已死,又被云琅的诡异身法震慑,厮杀人群不禁散出一个小小圈子,皆是惊骇不已。此时燕军两股部队渐渐围拢,霍连人不得不紧缩范围,人马密集,枪盾都渐渐有些局促不好使,更那堪燕军泼雨般的弓箭围剿。苦撑不到半个小时,群龙无首的队伍死伤过半,剩下将近万余人已无气势,终于有人弃枪高呼道:“愿降大燕,请求将军放一条生路……”

    “懦夫!!”霍连人中有人高声喝骂,欲要将其同伴斩杀,陆海青看得分明,挽弓一箭将那人射倒,人心涣散中又是一批惨重伤亡。

    此一战下来,足足斩杀霍连三万余人。云琅踏着早已染得血红的积雪,在灼亮映天的火光中清点部众,命人将霍连残部八千人押赴定州,交由兄长慕毓泰亲自处置。陆海青不顾手臂伤口流血,忙前忙后跑了半日,回到云琅身边笑道:“将军,咱们这次可是斩获不小,霍连人元气大伤啊!”

    清冷月华投洒下来,将云琅轻轻笼罩进去,照得他遍是鲜血的手背格外分明,原本素白的底色泛出寒意,与地上血白二色两相呼应。原本应该欢呼庆祝的,回望那些伤重仍在包扎的部下,心情顿时如灌铅般低沉下去,静默了片刻道:“嗯,只盼早早结束这场杀伐之争。”

    陆海青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云将军----”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这个,这……”陆海青挠了挠头,比起战场杀敌显得万分犹豫,“因为军营里一直瞒住将军的消息,所以乐楹公主毫不知情。等了两日,只以为将军身遭不幸,趁着放人那也混乱跑了出去,现在已被抓到霍连王宫……”

    “什么?”云琅只觉得头疼不已,吃惊打断。

    陆海青眉头深锁,小声道:“先头凤将军说,怕这件事打扰你的心绪,所以严命末将不得泄露消息,说是等战事完结,再细细的商量法子……”抬头见云琅扬鞭策马,忙追上去喊道:“将军,你要去哪儿?”

    “救人!”云琅将长枪重重摔在地上,按了按腰间佩剑,展目眺望着北边的遥远之城,风驰电掣一般疾策而去。

    相比乐楹公主慢悠悠的行程,云琅一路披星戴月飞奔,路上只在小茶寮略让马儿修整,因此次日黄昏便赶到霍连国都----甘丹城。因怕装束太过引人注目,路上早已弃下盔甲,换了霍连服饰,又用头巾将脸上掩盖住大半。只是即便这样,要混到王宫里的仍然不是易事,于是只得按耐住性子,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

    北方比不得南地繁华,因为天气寒冷,酒店招待客人用过晚饭,便都开始懒洋洋预备打烊,更不用说什么夜夜笙歌之景。街上安安静静的,自然也不会灯火通明,云琅倒觉得如此甚好,趁着夜色悄无声息潜入王宫。

    霍连王宫虽不如中原皇宫奢靡,然而戒备也是森严,每隔数十步便有侍从候立,云琅轻功掠上房顶,在屋脊的半片阴暗下逆光行进。正欲往最大的一处宫殿奔去,却听隔壁小院似乎有人言语,借着古树的遮挡看过去,侍女们簇拥着一位华贵装束女子,正款步朝院中走来。

    “王后,现在带那中原公主上来么?”领头侍女赶忙搬来座椅,请示问道。

    “嗯,带她上来。”

    “走开,都滚远些!”乐楹公主被人推攘出来,眉目之间尽是怒气,恶狠狠的盯着端木以蓝,仿佛恨不得将其一把撕裂碎开。

    “脾气还蛮大,果然中原的公主。”端木以蓝笑了笑,并不见得生气。头上斜簪着一排翠羽绿翎,与耳坠上的莹蓝坠子相应,在月色灯光辉映下,透着别样动人的异族翠艳风情。

    “要杀便杀,这等无聊做什么!”

    “这是你的刀,拿着。”端木以蓝淡淡一笑,将白玉金枝合欢刀丢了过去,“看你的样子,像是打算亲手杀了我。眼下给你一个机会,放手过来吧。”

    乐楹公主怔了怔,拣起合欢刀环顾四周,众侍女只是静静侯立不动,并无半分阻止之意。于是咬牙抽刀出鞘,用尽全力刺过去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么?!”

    云琅看到此处摇了摇头,情知她决计杀不了对方。果不其然,端木以蓝只是轻轻一挽,握着乐楹公主手腕反向一剪,那金合欢刀便“哐当”坠落在地。乐楹公主痛得眼泪直转,却无法挣脱手上束缚,旁边众侍女大笑不已道:“连个刀都拿不住,还想要杀我们的王后?不如省省力气,留着晚上回去抹眼泪吧。”

    端木以蓝松开了手,笑道:“你们中原的女子,总是让风吹吹就坏了。”

    乐楹公主忍受着众人的嘲笑,顾不得手上红肿,在众人的嘲笑声拣回金合欢刀,努力没有哭出声来。院内正在热闹,门口又有一队人过来,为首的青年扶着身旁女子,上前行礼道:“王后深夜驾临,不知有什么要事?”

    端木以蓝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女子已经先笑出声,朝众人说道:“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热,难免要过来笑话两句。”说着瞧了瞧乐楹公主,故作怜惜道:“可怜的中原公主,怎么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

    端木以蓝冷声道:“桑吉王妃,听说你前几日不舒服,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王后真会开玩笑,我能有什么失心疯?”桑吉王妃也不甘示弱,迎面说道:“不像有些人,假模假样骗的别人信任,最后却给人一刀,那才是真正的失心疯呢。”

    云琅心中一动,手上不自觉紧了紧。

    冰凉如水月辉之下,端木以蓝的脸色略显苍白,晶莹眸光中已见冰冷锋芒,最后却只是微微一笑,“桑吉王妃今夜好兴致,不如多逗留一会。”桑吉王妃没了拌嘴的人,对乐楹公主不是很有兴趣,与弟弟塔哈尔说了几句,也领着随行侍女扭身离去。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风中只闻细细的落雪之声。乐楹公主脸上犹挂泪痕,不肯让人相扶,自己挣扎着站起来,鼻音里还带着轻微的哽咽。塔哈尔侧着脑袋瞧了瞧,上前捏着乐楹公主的下巴,颇有兴致的笑道:“你们中原人形容美人,有个什么梨花带雨,你再哭两下给我看看。”

    乐楹公主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啪!”的一记清脆响声,一巴掌扇在塔哈尔脸上,大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找死!”塔哈尔恼羞成怒,用力一脚踹过去,将乐楹公主踹的扑倒在地,似乎还是不解气,又反手从腰间抽出精良马鞭。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血光飞溅,塔哈尔握着马鞭的手腕被薄剑削断,当即痛得不住翻滚起来。

    “云……”乐楹公主的半句呼喊还没出口,云琅已经抬手捂住她的嘴,对准塔哈尔的咽喉一抹,立时歪着头断了气。旁边侍从早吓的呆住,瞬息之间又有三人倒下,最后一个被吓得软在地上的,也被当胸一剑刺个对穿。

    云琅情知已经惊动外面,只怕不刻就有人要冲进来,不敢怠慢,一把抓起乐楹公主背上,低声命令道:“抱紧我,不要松手!”以剑撑地用轻功弹上屋顶,怎奈霍连房屋多为圆顶尖角,不易行走,唯有沿着围墙的狭窄平面飞奔。

    好在霍连王宫不算太大,不刻便就行到西边侧门,此时王宫侍卫已被惊动,自然不能如来时那般从容退出。因为内里的人还未追到,守门的侍卫不明所以,只是纷纷拿刀指向云琅,神色惊慌的围拢过来。

    毕竟带着人行动不便,云琅不好闯出去,遂将乐楹公主用力抛上墙头,也顾不得她痛得直喊,当下与侍卫近身打杀起来。此刻时间紧迫,若是被追出来的人纠缠上,只怕再难以脱身,于是假意卖了个破绽跌倒。众人立时一拥而上扑来,正要逮获,云琅却好似水中的游鱼一般,自数柄冷刀之下闪身穿过。

    “人……,人呢?”众人发现扑了个空,面面相觑。

    “嘿嘿,改日再会。”云琅立在墙头轻笑,抓起乐楹公主跳下围墙,仿似秋风里一片飘零树叶,顷刻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