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异色即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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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这个时辰夜色刚过半，寻常百姓都睡得正沉，黄帝灵枢经里将此时称之为“合阴”，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时。
姥姥刚刚还在同聂小倩说着体己话,见时辰差不多了,就不再说话。
整个兰若寺里无一人发出响动，唯有飞檐下的惊鸟铃在夜风穿檐而过时传来清脆的响声。
忽而阴风大作,铃铛急促地响做一团。
在场众人知道这是迎亲使者快到了,姥姥拉着聂小倩当先走出房间，其余诸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不敢抬眼多看一眼。
当铃声停歇后,只见院子里多出了数道影子。
一队鬼仆抬着一顶四面无壁，只以轻纱覆盖的轿子，不言不语地站在院子里。
姥姥拍了拍聂小倩的胳膊，说：“快过去吧小倩。”
聂小倩向姥姥款款福身,她说：“姥姥,我走了。”
乔衡正在室内调息自己这一身妖气。
这具躯壳内那邪气森森的妖气一日未曾完全炼化，那缠绕在四肢百骸处的雷劫之力就不会完全消失。不仅如此,在得道高僧或是道士眼里,他就等同于是个活靶子,是亟需斩妖除魔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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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隐居此地避世不出，但这世间的游方高人向来不少,原主他没少吞食这类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号送上门来的奇人异士的精魄。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老祖,妾身求见。”
乔衡向门外看去，隔着推拉式落地方格门上蒙着的那一层白纱，只见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在门外拜服在地。
他认得门外的女子,他初醒时见到的人就是她。她名唤胡娘子，她化形前原是林间的一只红狐，一百年前被黑山老妖收到了身边，算是陪伴黑山老妖最久的妖怪之一了。
但要说黑山老妖有多宠爱她那也不见得，这胡娘子做他身边人这么久，别说名分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一直胡娘子来胡娘子去的叫着。他不提起这事，胡娘子又哪敢主动向他求一个名字，于是就这么叫了百年之久。
乔衡捏了捏眉心，然后说：“进来吧。”
胡娘子轻手把门推开，站起身来走进了房间。
常人心目中的狐狸精似乎总是脱不开妩媚动人、勾魂摄魄的形象，哪怕走起路来都要摇曳生姿。但胡娘子这一路走来，低眉敛目，规行矩步，没有半点轻佻之态。
她走到近前，问：“老祖还记得之前在兰若寺见过的那位小倩姑娘吗？”
胡娘子一提起“小倩”二字，乔衡就明白她说的是谁了。
他问：“她怎么了？”
胡娘子见老祖还记得那聂小倩，就说：“老祖之前让妾身把小倩姑娘从兰若寺那里讨要过来，后来老祖昏睡不醒，妾身就让那小倩姑娘过来冲喜，结果兰若寺里的那个老妖死活不应口，让妾身好生气闷。谁曾想那老妖近来不知怎的打听到老祖醒了过来，又愿意把那小倩姑娘送过来了。”
乔衡心想，这笔账要算在黑山老妖身上，他是不认的。
他用眼神示意胡娘子继续说下去。
胡娘子的声音低柔婉转，她继续道：“老祖安然转醒，定然是洪福齐天，功法大进之兆，妾身不知该如何恭贺老祖，就把那小倩姑娘接了过来。”
她一双美目带着几分怯意地看向乔衡，像是在期待着嘉奖。
然后她见黑山老祖久不出声，在老祖的注视下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老祖……”
乔衡问：“她现在到哪里了？”
胡娘子以为黑山老祖是嫌她动作慢了，她不敢与老祖对视，就这般垂目解释道：“已经派人去接了，马上就到了。”
话刚说完，她心中似有所感，忙说：“小倩姑娘已经到了。”
长廊外，一队鬼仆抬着轿子立在夜色下，轿上的纱幔随风飘摇，轿中的倩影半遮半露的现身于月辉之下。
乔衡一手轻轻敲击着坐榻扶手，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像是单纯的为了消磨时间敲着扶手聊以自娱。
胡娘子听着这一声声敲击声，觉得此时的气氛压抑极了。
她悄悄抬眼看向老祖。
只见那身在坐榻上的青年样的人物，生得眉清目朗，不知是不是受了他原形的影响，哪怕他不发一言，什么都不做，都透着一股峤岳般的稳重。
当那双深沉如渊的眼眸看过来时，胡娘子在紧张之下习惯性地放缓了呼吸。
他看上去还是如同以前一样不怒自威，但是胡娘子就是感觉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她又说不上来。
乔衡一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刚穿越到此间还什么都不曾做呢，就要与燕赤霞做过一场了。他现在不是全盛状态，与燕赤霞硬拼，估计胜算很少。所以他自始至终就不打算露面，随他把聂小倩带走。结果他等了这么久，就差留足时间让燕赤霞杀个三进三出了，他想象中的骚乱却一直不曾出现。
这他有些拿捏不准这到底是哪一版本的倩女幽魂了。
其实若是换做轮回之初的他，此时此刻，他定然会带着一丝好奇心，想要见一见这位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女鬼。
可惜的是乔衡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找不回最开始的心态了。
他说：“让她回去吧，我这里已经不再需要外人了。”
胡娘子眨了眨眼，她没有问为什么，领了吩咐就走到门外，准备让鬼仆把聂小倩再送回兰若寺。
聂小倩坐于轿上，突然见到姥姥口中的胡娘子从室内走了出来。
“小倩姑娘，你还是先回兰若寺吧，也怪我事先没跟老祖通个气，老祖看上去最近没有再收身边人的意思了。”
聂小倩惊愕地抬眸，似是要透过白纱看向屋内烛火摇曳下坐着的那道人影。
她对一众鬼仆说：“劳烦落轿。”然后从轿中走下来。
“胡娘子，且让我同老祖说几句话。”
乔衡听到门外有女子声音柔曼地开口：“老祖，兰若寺聂小倩请求一见。”
他想不通他们二人有什么好见面的，聂小倩本就是被姥姥强迫嫁给他的，如今有了机会离开，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见他一面？166小说
他平静地说：“再耽搁下去，天色就要亮了，你该回去了。”
聂小倩眼角似有莹莹水光，她在门外盈盈下拜，说：“小倩自知对老祖无用，但是，假如我就此回到兰若寺，姥姥定会以为是小倩惹恼了老祖，怕是再难活命了。”
乔衡认为这实在是有意思。
她本该视自己为仇寇，结果他现在竟然听到聂小倩在向自己请求庇护？
简直好笑极了。
他动了下手指，门忽地打开，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聂小倩的样子。她一身红衣逶迤在地，发丝略有凌乱地黏在脸颊一侧，满目柔顺企盼。
原来这就是聂小倩。他心底毫无波动的想道。
乔衡说：“随你吧，聂姑娘若愿意留在此地，就留下来，若打算离开，也无需要再知会我。”
他只称呼聂小倩为聂姑娘，同她拉开了距离。日后她是喜欢上了宁采臣也好，还是燕赤霞也罢，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聂小倩见黑山老祖松了口，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化为齑粉。
她说：“多谢老祖，小倩唯愿老祖法力今朝胜往昔，寿与天齐。”
……
聂小倩此前虽然不曾亲眼见过老祖，但也从姥姥以及诸多姐妹口中听说过有关他的传言。
有人说他长了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也有人说他根本没有正经人形。聂小倩知晓他是石山化形，因此她在得知自己被姥姥许配给黑山老妖后，就不断的告诉自己，既然是妖，总会与寻常人有点不同的。
好在事情远比她所思所想的要好上很多，黑山老祖远没有众人相传的那么面目狰狞，日常生活也不骄奢淫逸，他向她看过来时的目光中更是毫无情欲。
但她总觉得黑山老祖的目光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不是在暗指黑山老祖别有用心，她不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任何让她不适的神色。她受姥姥逼迫，夺人阳气，害人性命，她见识过无数男子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与记忆中那诸多神色相比，黑山老祖的目光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干净清澈。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从对方双目里所感受到的那种触动。
他与传言中的样子真的完全不一样。
然而即使如此，聂小倩也没有放下自己的谨小慎微。她在兰若寺时，是如何侍奉姥姥，如今见了老祖，就是如何待他的。
不过，她几乎碰不上黑山老祖。
偶尔相遇，老祖往往是在吸收日精月华，她不敢上前打扰。只有极少数时候，老祖才会同她说上几句话。
是夜，乔衡坐在小亭里，迎着月光，翻阅着手中的一本书籍。
封面上写着楞严经三个大字。
聂小倩是鬼身，夜间才是她活动的时辰，她见到黑山老祖在此，吃了一惊，她刚行完礼就被他手中的佛经夺去了注意力。
“小倩见过老祖。”
乔衡听到说话声，漫不经心的向来人看去。夜空映入他如镜的双眼中，使得他目中似是含着两弯菩提月，明净无尘。
当那双黑目扫过来时，聂小倩恍惚明白了自己此前在对方眼中所感受到的到底是什么了。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蕴藏着的竟是如丝如缕的佛性。
谁能想到，威名在外的黑山老祖居然修佛。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使我快乐！
不对……应该说大家晚安，早睡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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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刚刚还在同聂小倩说着体己话,见时辰差不多了,就不再说话。
整个兰若寺里无一人发出响动，唯有飞檐下的惊鸟铃在夜风穿檐而过时传来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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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知道这是迎亲使者快到了,姥姥拉着聂小倩当先走出房间，其余诸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不敢抬眼多看一眼。
当铃声停歇后,只见院子里多出了数道影子。
一队鬼仆抬着一顶四面无壁，只以轻纱覆盖的轿子，不言不语地站在院子里。
姥姥拍了拍聂小倩的胳膊，说：“快过去吧小倩。”
聂小倩向姥姥款款福身,她说：“姥姥,我走了。”
乔衡正在室内调息自己这一身妖气。
这具躯壳内那邪气森森的妖气一日未曾完全炼化，那缠绕在四肢百骸处的雷劫之力就不会完全消失。不仅如此,在得道高僧或是道士眼里,他就等同于是个活靶子,是亟需斩妖除魔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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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娘子的声音低柔婉转，她继续道：“老祖安然转醒，定然是洪福齐天，功法大进之兆，妾身不知该如何恭贺老祖，就把那小倩姑娘接了过来。”
她一双美目带着几分怯意地看向乔衡，像是在期待着嘉奖。
然后她见黑山老祖久不出声，在老祖的注视下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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