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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上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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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雨笙明显呆了一下,没明白这跟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小孩子就是不禁逗,翟辰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摆摆手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往一家卤味店走去。

    这一带是老居民区,保留着上世纪亲密邻里关系的状态。初夏的夜晚格外热闹,街边一排小店点着明亮暖黄的灯,蚊虫和行人绕着光亮来来往往,互相打着招呼。

    “老板,来盒鸭脖子。”

    “好嘞,你这是又惹着方初阳了?”卤味店的老板显然跟他很熟,麻溜地打包了一份麻辣鸭脖。

    “没,他路上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叫哥给他买的。”

    翟辰接过鸭脖子回头,发现那锃光瓦亮的豪车还在原地停着,想起自己还没感谢高富帅同学的顺风车,劈手抢过老板手里另一份鸭脖。

    “回见。”

    高雨笙手里被塞了一盒冰凉的卤味,看着那渐行渐远背对着他潇洒挥手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siri,你说人的性格会变吗?”

    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出现了手机人工智能的对话界面,清晰的电子音一字一顿地说:“当然,先生,性格一经形成便比较稳定,但是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可塑的。从哲学角度来说,一切事物都是在发展变化中的。”

    市公安局家属院,是老居民楼,没有电梯。翟辰两阶当一阶大步跨上去,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门厅的衣架上挂了件警服,客厅里亮着灯,穿黑色跨栏背心、剃板寸的男人正坐在餐桌前翻看一叠厚厚的资料。那是翟辰户口本上的兄弟方初阳。

    “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没死外边?”方初阳头也不抬地讽刺他。

    “这不你都够忙了,就不给你们刑警队增加工作负担了。”翟辰瞄一眼小外甥的房间,见那屋关着门,想来已经睡了。

    “咚!”方警官手里的纸团准确无误地砸中了翟保镖的脑袋:“你还有脸说,把檬檬扔到警局自己开溜!”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来来,你的鸭脖子。”翟辰毫无愧疚之心地把卤味盒子扔到桌上,转身去冰箱里拿啤酒。

    方初阳被他气得升天:“你的鸭脖子!”

    “嘘,别把檬檬吵醒了。”把两罐啤酒隔空扔给方初阳,又去厨房转悠一圈,发现锅里还给他留了饭,美滋滋地盛了一碗。

    麻辣卤鸭脖,方初阳从小就爱吃,每每翟辰惹了他就给他买鸭脖子,屡试不爽。方警官瞪了那埋头吃饭的家伙一会儿,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鸭脖,仿佛手里拿的是翟辰的脖子。

    翟辰开了啤酒,跟自己兄弟碰杯,好奇地伸脖子偷瞄他手里的资料:“那是什么?”

    “南城发生了件命案,转到市局来查。”案件侦查属于机密,就算是自家人,方初阳也不会跟他说太多。而且也知道姓翟的只是随口问问,真说了他也未必听。

    “唔,”翟辰拿了个鸭脖子来吃,盯着方警官头顶的发旋瞧了一会儿,单指敲了敲桌子,面色严肃地说,“哎,昨天晚上,爸给我托梦了。”

    “托什么了?”方初阳抬眼看他。

    “托我给你找对象。”

    “滚!”

    在方初阳抬手打人之前,翟辰已经利索地跳起来躲进厨房刷碗了。

    方初阳揉了揉发疼的脑壳,深感自己会英年早逝,不是被繁重的刑侦任务累死,就是被翟辰这王八蛋气死。

    “真的,不是开玩笑,对门朱阿姨都跟我说好几回了,你总不能跟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翟辰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出来,弹到方初阳脸上。

    “咱家这样,还是不要祸害人了。”水珠子粘在方初阳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气氛莫名变得凄凉起来。

    “怎么就祸害人了,市局一草,年轻的刑警副队,谁嫁谁开心。再说,娶姑娘回来又不是让她带孩子的,檬檬我管,不耽误事……”翟辰没说完,他那根本没听进去的兄弟已经起身回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翟辰摸摸鼻子,坐在桌子上把剩下的啤酒喝完。

    雇主李婷八点钟就要出发去公司,幼儿园九点钟上课,时间刚刚好。第二天早上,翟辰骑着可折叠小电驴去蔡庄新城接人,进院子停稳,那边李婷刚好从楼道里走出来。

    “你骑车来的呀,那你的电车怎么办?”李婷手里拿着包,还有一张像是外卖单子的东西。

    没等翟辰回答,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电驴的把手后面冒出来,剃了板寸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过来。

    “孩子早上没人送,就给带来了,你不介意吧,”翟辰把蹲在脚踏板上的孩子抱下来,三两下把电动车折叠了起来,扔进车后备箱里,“你手里是什么?”

    “不介意不介意,”李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翟辰看,“门把手上的广告单子,得及时拿走,不然贼会以为屋里没人。”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外卖推销单,花里胡哨的。出于职业习惯翟辰还是要过来看了一下,正面写着“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这种家常菜,背面可能是没东西写了,设计了一个丑了吧唧的图案。

    “这个习惯不错。”表扬了一下雇主的警惕性,翟辰检查一遍车确认没有□□也没有藏人,示意他俩坐后面自己来开车。

    “这是你儿子吗?”李婷跟孩子坐一起,忍不住问了一句。

    “外甥。”翟辰系上安全带,把车开上了主路。

    “哦哦,”李婷莫名松了口气,大约这么帅的男人不常见,如果已经为人父了总会让人觉得遗憾,一时兴奋就多问了一句,“他妈妈呢?”

    “没了。”

    “……”问错话了,李婷尴尬地闭上嘴,抱歉地看向身边小小的孩子。

    “姐姐好,”这孩子有点瘦,显得眼睛特别大,水汪汪地看过来,眼中没有一丝阴霾,“我叫翟檬檬。”

    “咻——”女孩子的心顿时被粉色小箭戳中了,忙不迭地取下包包上的垂耳兔挂饰塞到翟檬檬手中:“乖啊,这个送你玩。”

    “谢谢姐姐。”翟檬檬仰头笑笑,捏着垂耳兔恢复了安静。

    车开到公司大楼前的广场上,那里有一些露天临时车位,可以停留半小时。翟辰下车把檬檬抱起来,跟着李婷把她送进大楼。

    “这么几步,不用送了。车你开走吧,晚上来接我就行。”李婷冲檬檬摆摆手。

    “职责所在,我送你进电梯。”翟辰坚持跟着她,引来许多人侧目。

    正是上班时间,西装革履的白领们鱼贯而入,这中间夹杂着这么个抱着孩子穿便装的男人,就像沙丁鱼群中混了只螃蟹,十分显眼。三个人走在一起,极易引起误会,李婷尴尬地用包遮住脸,快速往楼里冲去。

    “高雨笙,负心汉,咱俩谈了三年你就这么对我!我跟着你吃糠咽菜,白手起家,你有钱了就抛弃我!高雨笙,你出来!负心汉,王八蛋,高雨笙,你出来!”大楼的旋转门外,穿着廉价旧衣裳、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掐着腰高声叫骂,节奏感十足。

    “这女人怎么又来了。”路过的白领小声议论。

    “嗨,每星期五都来,准时准点,雷打不动。”

    “高雨笙是谁啊?”

    “他你都不知道?就上次在电梯里遇见那个巨帅的标点创始人,咱财富大楼第一美男……”

    “是他啊!哇,那就难怪了,要是我被他抛弃,我也得疯。”

    女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掐着腰一边骂一边蹦,骂一会儿还跟人详细解说她跟高雨笙的过往。翟辰看得有趣,驻足欣赏了一会儿。

    “干什么呢,快点走!”大楼保安很快出来赶人。

    “我是高雨笙的前女友,你们带我去见他!”

    “快拉倒吧,高总能看上你?有病赶紧去治啊,再不走我们报警了!”

    真有意思,要是高雨笙恰好路过就好玩了,可惜那位高总开车上班,走的是停车场电梯,注定是遇不到这位“旧情人”了。翟辰摇摇头,抱着孩子回车上,掉头去幼儿园,把那洗脑的“高雨笙负心汉”抛在身后。

    “舅舅,那个阿姨被男朋友甩了吗?”翟檬檬爬上后座,捏着那只垂耳兔好奇发问。

    “不见得,”翟辰开出停车场,刚好瞧见那辆长着天使翅膀的豪车开进地下车库,“据我所知,这位小高先生家里很有钱,不存在创业期要吃糠咽菜的问题。而且……”

    “什么叫吃糠咽菜?”四岁的小朋友,词汇量尚不及理解这个高级的成语。

    “就是很穷,没钱吃饭,只能吃稻谷壳和野菜……”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翟辰从后视镜里看看那一脸天真的孩子,微微抿起了唇。

    记忆里,曾经也有那么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像山涧清泉一般柔软了那连绵的绿水青山。

    “这是野菜……”

    “唔,这个也是野菜……”

    “我不认识,但它们都可以叫野菜……”

    ……

    明天周末,接送服务就要暂停了。晚上接李婷下班,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买了一周的服务其实只能用五天,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说什么一周七千,给我打折算五千,最后不还是一天一千块钱吗?”李婷开着车,愤愤地说。

    “没呀,你周末要是加班的话,我照样接送,”翟辰在后座上用一根手指跟外甥掰手腕,“打折就是白送你两天随机待命,划算得很。”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说不过他的李婷只能换个话题,“对了,今天高总跟我打听你的名字,你俩怎么认识了?”

    “嗯?他说什么了?”提起高总,翟辰现在满脑子的“高雨笙负心汉”,一时竟想不起别的词来。

    “什么也没说,就自言自语了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哦对,他还笑了一下!”最后这点对李婷来说似乎更值得一惊,每天八小时工作里有八个半小时都冷着脸的高总,竟然笑了!

    “好文采。”翟辰随口夸了一句,用一根手指把檬檬按倒。

    “小学的诗句,你这恭维也太没诚意了。”

    “抱歉,我没上过小学。”

    “……”这天没法聊,花了冤枉钱的雇主选择闭嘴。

    周六的早上,随机待命的翟保镖在家睡得昏天黑地,把雇主的打折服务忘到了九霄云外。刚梦到天上下金砖,没等被幸福在脑袋上开个窟窿,床头的手机一阵吱哇乱叫把他给吵醒了。

    “喂,谁呀?”闭着眼睛没好气地接起来。

    “是我,高雨笙。”清平冷淡的声音,带着让人毛孔舒张的美妙语调,降起床气效果惊人。

    负心汉?睡迷糊的翟辰差点把这称呼念出来,到了舌尖又生生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