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朴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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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老原名叫朴青，之所以士卒们都习惯叫他朴老，一来是由于他年纪大了，二来是因为他资历老，也有些背地里叫他朴老头的，他当然也知道，但从来没计较过，拿他自己的话来讲，都已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叫啥都没差。
朴老究竟有多老呢，倒没几个人知道个确切的数，只是北凉军里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
说当今九五至尊还没起事的时候，老头便是闻人家族的佃户，专门给他们家照料马厩的，后来跟着当今圣上一起征南闯北打江山。大汉建成，作为元老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在县衙里给他谋了个闲差做回老本行，谁知道他爱马成性，但整个县里也就为数不多的几匹马，他觉得没意思，干了半年就辞了差事，要求去南疆投奔北凉军，主簿问他为啥，嘿，南疆马多呗，何况他还惦记着墨将军的乌锥呢，于是这大印一落下，老头至此就再也没离开过这座城池。
军伍的生活其实极为枯燥，除开吃喝拉撒之外就只剩下操练、放哨和唠嗑了。
五天来，长桑起初整日为说漏了莫行医从军的事而提心吊胆，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从不主动与人攀谈，后来发现自那天跟着朴老下了城楼之后，酆王殿下再也没露过面，也没有人因为那件事再来盘问他，才渐渐地恢复到了平静的生活。
在饭堂十几顿吃下来，他这个新丁也难免被动的让人灌输了七七八八不少杂事轶闻。
既然酆王殿下有所交代，长桑的衣食起居自然都默默的跟在朴老的身后，朴老很少搭理他，大部分时间里好像把他当作了空气，依然按照以往的轨迹自顾自的生活着。对此，长桑也乐得自在，他谨记着莫行医的留言，除了偶尔去探望一眼乌锥，大部分的时间里卷不释手。
几天来两人相安无事，唯独让长桑有些无法忍受的事，就是老头的床塌上，那一股散发着霉味和异臭的床褥。
他煎熬了两天，在第三天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趁着阳光大好，便偷偷地拆了朴老的被面和床单洗了，然后连同垫被一起晒了个通透。等临睡前，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老头竟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照常泡完脚就蒙头睡下了。
很庆幸的是，老头是个马倌，而长桑也是极为爱马的，这也许是他们两人唯一的共同相似之处了吧。
于是，两人头一次超过两句话的交流也不出意外的发生在马厩边。
这一天，长桑照例抱起一捆干草混了些玉米秸放到乌锥马厩前的石槽内，然后开始清理它的厩舍，待他打扫完毕后，发现石槽内的草食几乎没动，长桑有些疑惑，便捧了一手干草送到它的嘴边，乌锥只是伸鼻子闻闻，悲鸣着就是不吃。
“你怎么了，乌锥？”长桑抚摸着它的脖颈，担心的问道。
“怎么啦？”
正巧朴老衔着根麦秆儿拉着马粪车走过，听见马嘶声有些怪异，便停下来问道。
长桑扭过头，答道：“我的马驹它不肯吃食。”
“哦？让我看看。”
老头放下板车走上前来，一边仔细打量着，一边摸着乌锥的周身各处，并没有任何异常，老头又启开它的马吻，发现马儿上腭红肿，于是说道：“估计是受寒了。”
长桑这才想到，前些天长途跋涉，自己没有及时把乌锥的汗水擦干，又遭了秋风侵袭。乌锥尚且年幼，可能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它近两天食粮减少了许多，自己也没特别在意，此时想来不禁懊悔不已。
“不是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朴老安慰道，拉起板车便走了。
乌锥在长桑的心头犹如至宝，更何况它如今是长桑在大草原上唯一的精神依赖，虽说没大碍，但长桑依然茶不思饭不想的守在它的身边，时刻注意着它的一举一动。
晌午时分，长桑没有出现在饭堂，朴老头也没作他想，用完午膳又叼着根麦秆儿背着手去马厩巡视一圈，看着那一头头亲手照料的俊美战马，就好像儿孙满堂的画面，心底没来由的充满了一种幸福感和满足感。
行到半途，突然看到不远处，那个小子靠坐在草垛上，微蹙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匹小白马，老头停住了脚步，在马厩檐下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读出了长桑目光中流露出的溺爱和担忧，他放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返身走开了。
半个时辰后，朴老头提着一个水桶径自走到乌锥的厩舍中，长桑正感诧异，老头扭头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过来摁住它？”
“啊？哦——”
长桑跑到厩舍内，发现桶内泛着股异味，色泽也如同那天他给他洗被褥剩下的污水那般浑浊，不由捂着鼻问道：“朴老，这……这是要做什么呀？”
“给它灌药，你要是嫌弃的话，我这就倒了。”老头恼怒的作势要走，被长桑一把拉住。
“别别！……您要我怎么做？”
“摁着它，叫它躺好别乱动就成。”
自从那一晚，长桑对乌锥诉了衷肠之后，他们之间的沟通便不再是问题了。他对它低语了几句，乌锥极为配合的躺下身来。
“按住它的头。”朴老吩咐道。
长桑依言跪在地上，轻抚着乌锥的脖颈，看着它的眼睛，说道：“给你看病呢，乖，别乱动。”
老头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摇摇头，舀起一勺马药灌进漏斗里，药水沿着漏斗下方的竹管流到乌锥的鼻孔内，令老头大感意外的是，乌锥只是肌肉略一抖擞，并没有其它过激的反应。
灌药入鼻进行的很顺利，没一会儿，乌锥就很省心的把药“吃”完了，等它起身后，长桑一边替它理着鬃毛，一边一个劲的夸赞它乖。
朴老看着它，不由目露赞许之色。少顷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了长桑，说道“喏，你的午饭。”
长桑楞了楞，打开一看，是两块尚且温热的馍馍，不禁抬头感激的说道：“谢谢朴老。”
老人收拾起桶勺，边走出厩舍边说：“嗯……很久没人给我洗过被褥了，……算是两清了吧。”
长桑扑哧笑出声来，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老头有那么一丝……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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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老原名叫朴青，之所以士卒们都习惯叫他朴老，一来是由于他年纪大了，二来是因为他资历老，也有些背地里叫他朴老头的，他当然也知道，但从来没计较过，拿他自己的话来讲，都已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叫啥都没差。
朴老究竟有多老呢，倒没几个人知道个确切的数，只是北凉军里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
说当今九五至尊还没起事的时候，老头便是闻人家族的佃户，专门给他们家照料马厩的，后来跟着当今圣上一起征南闯北打江山。大汉建成，作为元老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在县衙里给他谋了个闲差做回老本行，谁知道他爱马成性，但整个县里也就为数不多的几匹马，他觉得没意思，干了半年就辞了差事，要求去南疆投奔北凉军，主簿问他为啥，嘿，南疆马多呗，何况他还惦记着墨将军的乌锥呢，于是这大印一落下，老头至此就再也没离开过这座城池。
军伍的生活其实极为枯燥，除开吃喝拉撒之外就只剩下操练、放哨和唠嗑了。
五天来，长桑起初整日为说漏了莫行医从军的事而提心吊胆，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从不主动与人攀谈，后来发现自那天跟着朴老下了城楼之后，酆王殿下再也没露过面，也没有人因为那件事再来盘问他，才渐渐地恢复到了平静的生活。
在饭堂十几顿吃下来，他这个新丁也难免被动的让人灌输了七七八八不少杂事轶闻。
既然酆王殿下有所交代，长桑的衣食起居自然都默默的跟在朴老的身后，朴老很少搭理他，大部分时间里好像把他当作了空气，依然按照以往的轨迹自顾自的生活着。对此，长桑也乐得自在，他谨记着莫行医的留言，除了偶尔去探望一眼乌锥，大部分的时间里卷不释手。
几天来两人相安无事，唯独让长桑有些无法忍受的事，就是老头的床塌上，那一股散发着霉味和异臭的床褥。
他煎熬了两天，在第三天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趁着阳光大好，便偷偷地拆了朴老的被面和床单洗了，然后连同垫被一起晒了个通透。等临睡前，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老头竟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照常泡完脚就蒙头睡下了。
很庆幸的是，老头是个马倌，而长桑也是极为爱马的，这也许是他们两人唯一的共同相似之处了吧。
于是，两人头一次超过两句话的交流也不出意外的发生在马厩边。
这一天，长桑照例抱起一捆干草混了些玉米秸放到乌锥马厩前的石槽内，然后开始清理它的厩舍，待他打扫完毕后，发现石槽内的草食几乎没动，长桑有些疑惑，便捧了一手干草送到它的嘴边，乌锥只是伸鼻子闻闻，悲鸣着就是不吃。
“你怎么了，乌锥？”长桑抚摸着它的脖颈，担心的问道。
“怎么啦？”
正巧朴老衔着根麦秆儿拉着马粪车走过，听见马嘶声有些怪异，便停下来问道。
长桑扭过头，答道：“我的马驹它不肯吃食。”
“哦？让我看看。”
老头放下板车走上前来，一边仔细打量着，一边摸着乌锥的周身各处，并没有任何异常，老头又启开它的马吻，发现马儿上腭红肿，于是说道：“估计是受寒了。”
长桑这才想到，前些天长途跋涉，自己没有及时把乌锥的汗水擦干，又遭了秋风侵袭。乌锥尚且年幼，可能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它近两天食粮减少了许多，自己也没特别在意，此时想来不禁懊悔不已。
“不是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朴老安慰道，拉起板车便走了。
乌锥在长桑的心头犹如至宝，更何况它如今是长桑在大草原上唯一的精神依赖，虽说没大碍，但长桑依然茶不思饭不想的守在它的身边，时刻注意着它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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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半途，突然看到不远处，那个小子靠坐在草垛上，微蹙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匹小白马，老头停住了脚步，在马厩檐下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读出了长桑目光中流露出的溺爱和担忧，他放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返身走开了。
半个时辰后，朴老头提着一个水桶径自走到乌锥的厩舍中，长桑正感诧异，老头扭头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过来摁住它？”
“啊？哦——”
长桑跑到厩舍内，发现桶内泛着股异味，色泽也如同那天他给他洗被褥剩下的污水那般浑浊，不由捂着鼻问道：“朴老，这……这是要做什么呀？”
“给它灌药，你要是嫌弃的话，我这就倒了。”老头恼怒的作势要走，被长桑一把拉住。
“别别！……您要我怎么做？”
“摁着它，叫它躺好别乱动就成。”
自从那一晚，长桑对乌锥诉了衷肠之后，他们之间的沟通便不再是问题了。他对它低语了几句，乌锥极为配合的躺下身来。
“按住它的头。”朴老吩咐道。
长桑依言跪在地上，轻抚着乌锥的脖颈，看着它的眼睛，说道：“给你看病呢，乖，别乱动。”
老头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摇摇头，舀起一勺马药灌进漏斗里，药水沿着漏斗下方的竹管流到乌锥的鼻孔内，令老头大感意外的是，乌锥只是肌肉略一抖擞，并没有其它过激的反应。
灌药入鼻进行的很顺利，没一会儿，乌锥就很省心的把药“吃”完了，等它起身后，长桑一边替它理着鬃毛，一边一个劲的夸赞它乖。
朴老看着它，不由目露赞许之色。少顷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了长桑，说道“喏，你的午饭。”
长桑楞了楞，打开一看，是两块尚且温热的馍馍，不禁抬头感激的说道：“谢谢朴老。”
老人收拾起桶勺，边走出厩舍边说：“嗯……很久没人给我洗过被褥了，……算是两清了吧。”
长桑扑哧笑出声来，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老头有那么一丝……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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