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汉的荣耀,心头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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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郡北向百里，数道蜿蜒雄壮的山脉横亘在大地上，千峰开戟，万仞开屏，彷佛一柄天神巨斧将大汉、羌族和匈奴分隔开，这莽莽群山名为贺兰山。
自天武元年，羌族臣服纳贡，大汉六万北凉军驻扎于灵州至凉州一带守卫汉、羌两族免受匈奴侵扰，贺兰山作为天然屏障，成为南北军事之冲要。
贺兰山绵延无尽头，唯有一条山谷可通南北，却有一座关隘巍然屹立于此。这道关隘便是贺兰山缺，它如刺梗喉，紧紧扼住匈奴南下的铁骑，无数年来不知有多少血骨残骸深埋于此。
贺兰山缺，将军府，一人身覆锁甲，头戴银盔，正手执兵书研读兵法。
“报——”
一名紧衣斥候手持令牌跑到将军府前单膝跪地。
府中之人闻声放下兵书转过身来，只见她生得柳眉凤目，琼鼻杏口，分明是一位女将军，此女便是现北凉军最高统帅——闻人仲月。
“二皇子的军帐到哪里了？”
“不足十里，城头已隐约可见二皇子的前军营旗。”
“开城迎接。”
随着一声军令，城南数处角楼令旗挥舞，城下五十名精壮甲士启开封门石条，拉起闸门，吊桥缓缓落下。
随着吊桥轰然及地，扬起尘土一片。
门内人头攒动，无数披盔带甲的军士神情肃穆，却难掩激动的心情。
待烟尘散尽，女将军双腿一夹马腹，率众而出。
万千将士紧随其后，井然有序，鱼贯而出，广阔的操场上顿时枪槊林立，映出森然的耀眼银芒。女将军一提马缰摆出右臂，只闻得整齐划一的战甲摩擦声响起，顷刻间，整个队伍列阵完毕，显示出极高的素养。
闻人仲月如标枪般端坐于马鞍上，注视前方，静静等待着。
南来的行军相隔百丈，分列两旁，中军十数骑劈开人流，冲到队伍前方，明黄色的帅旗赫然印着“天武”两字。
本朝帅旗虽无固定制式，但能使用明黄之色，且用国号作为帅旗的，唯有当朝天子及皇室直系。
十数骑中首当其冲的正是大汉二皇子酆王闻人尔沁，胯下栗马奔到女将身前，闻人尔沁一勒缰绳，与她相视一笑，齐齐翻身下马，双手抱拳。
“皇姐两年来护持贺兰山缺多有辛劳，尔沁率两万将士前来换防。”
闻人仲月看着眼前愈发俊朗的男儿，颔首应道：“为了江山社稷大汉百姓，何来辛劳，况且贺兰山两年一换防本是惯例，仲月据守关隘，幸不辱命罢了。父皇在京中可安好？”
“父皇龙体安康，只是国事繁重，日理万机，经常夜而忘寐。皇后、母妃和殿上众臣都劝过，但是无果。”
“哎——若是，若是墨寅哥哥尚在，想必能替父皇分不少忧。”
闻人仲月这一句话落，瞬间勾起了埋藏多年的心酸事，凤目中雾气迷蒙。
身周听见此话的北凉旧将，均不禁低下头来，场间一时鸦雀无声。
那个男子是北凉军的骄傲，是大汉的荣耀。
大汉未立时，只是偏居襄荆、江州郡一隅。墨寅出身草莽，通武艺，识兵法，随当朝天子闻人尚南征北战初显将略，克吴、燕，灭梁、隋展露峥嵘，率军五万讨南诏，其时，北魏王见闻人氏立足不稳，兵力空虚，伙同匈奴趁隙从东、北二路来犯，吞并城池无数，兵临闻人氏所在西京府，并裹挟其妻妾子女令闻人尚开城俯首。
墨寅接得急报，当即分兵两路，独领一万骑，还中原勤王。自少陵至西京，大小四十战有余，攻城二十五座，未尝少挫，驱北魏、匈奴退于雷登郡外。来年，携八万之师伐魏，势如破竹，直抵北魏王都徐州，救回闻人氏众人，并逼得北魏王签下城下之耻，割让土地金钱无数，令北魏元气大伤。
因墨寅惯披白色战袍，遂得“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的美名。
大汉立，号天武，定都西京。
墨寅赐姓闻人，拜为大将军，领北凉军六万，助羌族拒匈奴于贺兰山北。耗时两年，以血肉铸就贺兰山缺雄关，意气风发之时，立下千羽所向，万雁难渡的壮志，令匈奴诸部闻风丧胆。
英雄也有柔情时，天武八年，墨寅与羌族莫折部落族长之女达甲娜泽相识、相恋，马背上、长草间、湖畔旁那一对伟岸、娇柔，互相依偎的身影成为了羌族草原的一道亮丽风景。
然而一伙侵入腹地，突如其来的匈奴铁骑的偷袭，却成为了众人心头永远难以忘却的痛。
爱子诞辰百日，墨寅携妻子宴请亲卫和族民。岂料酒酣沉睡之时，匈奴一队百骑骑兵偷袭营帐，弓弩呼啸，火光冲天，哀号声、啼哭声连连，待巡逻的百夫长赶到时，营中近千人都已尸骨无存。
天子闻讯震怒，布诏令二皇子闻人尔沁率早已急迫难耐的北凉众军北讨匈奴，历时半年，诛灭部落五座，直至匈奴大军躲入大漠深处方才罢休。
而后，素来仰慕墨寅将军的毓秀公主闻人仲月当殿割发，请旨入塞顶替墨寅之职，与二皇子轮流据守贺兰山缺。
……
良久无语，闻人尔沁轻声说道：“母后在西京甚是挂念皇姐，姐姐尽早动身吧。”
闻人仲月想到值此换防交接军务之际，这般气氛也有些不妥，便收拾起心绪，抹去两颊的泪痕。从身旁士官手中接过北凉军虎符和将军印，郑重地递交给胞弟。
令旗挥动，操场两方阵营的军士交错而过。
凛凛朔气运，悠悠玄象驰；
北鄙何萧条，漠野恒凄其。
朔雪千门拥骑过，西风摇落罢鸣珂；
愁边鸿雁中原去，眼底龙蛇畏路多。
崇霜依岫结，峨冰凭岸滋；
飞砂塞门来，胡马厉长悲。
烽烟断绝鸟不飞，十一年来不解围；
愁云惨淡连荒漠，卷地北风吹雪落。
风土有本性，狐貉非所宜；
饮浆岂执热，怀纩犹抱絺。
关塞岂无胡马策，江湖真负楚渔歌；
衣裳岁暮吾将换，好与青山长薜萝。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拓土，开疆；
拜相王四方。
铿锵的步履，嘀哒的马蹄，激昂的北凉军战歌，带着不屈的意志，响彻城头，带着思乡之情，响彻贺兰山缺。
一双皇室姐弟四手相交，相互嘱托着。
“此去长路漫漫，皇姐一路小心。回京后替我给父皇、母后请安。”
“嗯，在这苦寒之地，你更要珍重。你武艺高，但性子莽，遇到战事，定要向韩军师多商讨。”
“皇姐放心，尔沁定不让那些鞑子踏入贺兰山缺一步。”
“嗯，我这便去了。”
两人再次互告珍重后，闻人仲月策马扬鞭，同数百亲卫向南归的队伍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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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郡北向百里，数道蜿蜒雄壮的山脉横亘在大地上，千峰开戟，万仞开屏，彷佛一柄天神巨斧将大汉、羌族和匈奴分隔开，这莽莽群山名为贺兰山。
自天武元年，羌族臣服纳贡，大汉六万北凉军驻扎于灵州至凉州一带守卫汉、羌两族免受匈奴侵扰，贺兰山作为天然屏障，成为南北军事之冲要。
贺兰山绵延无尽头，唯有一条山谷可通南北，却有一座关隘巍然屹立于此。这道关隘便是贺兰山缺，它如刺梗喉，紧紧扼住匈奴南下的铁骑，无数年来不知有多少血骨残骸深埋于此。
贺兰山缺，将军府，一人身覆锁甲，头戴银盔，正手执兵书研读兵法。
“报——”
一名紧衣斥候手持令牌跑到将军府前单膝跪地。
府中之人闻声放下兵书转过身来，只见她生得柳眉凤目，琼鼻杏口，分明是一位女将军，此女便是现北凉军最高统帅——闻人仲月。
“二皇子的军帐到哪里了？”
“不足十里，城头已隐约可见二皇子的前军营旗。”
“开城迎接。”
随着一声军令，城南数处角楼令旗挥舞，城下五十名精壮甲士启开封门石条，拉起闸门，吊桥缓缓落下。
随着吊桥轰然及地，扬起尘土一片。
门内人头攒动，无数披盔带甲的军士神情肃穆，却难掩激动的心情。
待烟尘散尽，女将军双腿一夹马腹，率众而出。
万千将士紧随其后，井然有序，鱼贯而出，广阔的操场上顿时枪槊林立，映出森然的耀眼银芒。女将军一提马缰摆出右臂，只闻得整齐划一的战甲摩擦声响起，顷刻间，整个队伍列阵完毕，显示出极高的素养。
闻人仲月如标枪般端坐于马鞍上，注视前方，静静等待着。
南来的行军相隔百丈，分列两旁，中军十数骑劈开人流，冲到队伍前方，明黄色的帅旗赫然印着“天武”两字。
本朝帅旗虽无固定制式，但能使用明黄之色，且用国号作为帅旗的，唯有当朝天子及皇室直系。
十数骑中首当其冲的正是大汉二皇子酆王闻人尔沁，胯下栗马奔到女将身前，闻人尔沁一勒缰绳，与她相视一笑，齐齐翻身下马，双手抱拳。
“皇姐两年来护持贺兰山缺多有辛劳，尔沁率两万将士前来换防。”
闻人仲月看着眼前愈发俊朗的男儿，颔首应道：“为了江山社稷大汉百姓，何来辛劳，况且贺兰山两年一换防本是惯例，仲月据守关隘，幸不辱命罢了。父皇在京中可安好？”
“父皇龙体安康，只是国事繁重，日理万机，经常夜而忘寐。皇后、母妃和殿上众臣都劝过，但是无果。”
“哎——若是，若是墨寅哥哥尚在，想必能替父皇分不少忧。”
闻人仲月这一句话落，瞬间勾起了埋藏多年的心酸事，凤目中雾气迷蒙。
身周听见此话的北凉旧将，均不禁低下头来，场间一时鸦雀无声。
那个男子是北凉军的骄傲，是大汉的荣耀。
大汉未立时，只是偏居襄荆、江州郡一隅。墨寅出身草莽，通武艺，识兵法，随当朝天子闻人尚南征北战初显将略，克吴、燕，灭梁、隋展露峥嵘，率军五万讨南诏，其时，北魏王见闻人氏立足不稳，兵力空虚，伙同匈奴趁隙从东、北二路来犯，吞并城池无数，兵临闻人氏所在西京府，并裹挟其妻妾子女令闻人尚开城俯首。
墨寅接得急报，当即分兵两路，独领一万骑，还中原勤王。自少陵至西京，大小四十战有余，攻城二十五座，未尝少挫，驱北魏、匈奴退于雷登郡外。来年，携八万之师伐魏，势如破竹，直抵北魏王都徐州，救回闻人氏众人，并逼得北魏王签下城下之耻，割让土地金钱无数，令北魏元气大伤。
因墨寅惯披白色战袍，遂得“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的美名。
大汉立，号天武，定都西京。
墨寅赐姓闻人，拜为大将军，领北凉军六万，助羌族拒匈奴于贺兰山北。耗时两年，以血肉铸就贺兰山缺雄关，意气风发之时，立下千羽所向，万雁难渡的壮志，令匈奴诸部闻风丧胆。
英雄也有柔情时，天武八年，墨寅与羌族莫折部落族长之女达甲娜泽相识、相恋，马背上、长草间、湖畔旁那一对伟岸、娇柔，互相依偎的身影成为了羌族草原的一道亮丽风景。
然而一伙侵入腹地，突如其来的匈奴铁骑的偷袭，却成为了众人心头永远难以忘却的痛。
爱子诞辰百日，墨寅携妻子宴请亲卫和族民。岂料酒酣沉睡之时，匈奴一队百骑骑兵偷袭营帐，弓弩呼啸，火光冲天，哀号声、啼哭声连连，待巡逻的百夫长赶到时，营中近千人都已尸骨无存。
天子闻讯震怒，布诏令二皇子闻人尔沁率早已急迫难耐的北凉众军北讨匈奴，历时半年，诛灭部落五座，直至匈奴大军躲入大漠深处方才罢休。
而后，素来仰慕墨寅将军的毓秀公主闻人仲月当殿割发，请旨入塞顶替墨寅之职，与二皇子轮流据守贺兰山缺。
……
良久无语，闻人尔沁轻声说道：“母后在西京甚是挂念皇姐，姐姐尽早动身吧。”
闻人仲月想到值此换防交接军务之际，这般气氛也有些不妥，便收拾起心绪，抹去两颊的泪痕。从身旁士官手中接过北凉军虎符和将军印，郑重地递交给胞弟。
令旗挥动，操场两方阵营的军士交错而过。
凛凛朔气运，悠悠玄象驰；
北鄙何萧条，漠野恒凄其。
朔雪千门拥骑过，西风摇落罢鸣珂；
愁边鸿雁中原去，眼底龙蛇畏路多。
崇霜依岫结，峨冰凭岸滋；
飞砂塞门来，胡马厉长悲。
烽烟断绝鸟不飞，十一年来不解围；
愁云惨淡连荒漠，卷地北风吹雪落。
风土有本性，狐貉非所宜；
饮浆岂执热，怀纩犹抱絺。
关塞岂无胡马策，江湖真负楚渔歌；
衣裳岁暮吾将换，好与青山长薜萝。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拓土，开疆；
拜相王四方。
铿锵的步履，嘀哒的马蹄，激昂的北凉军战歌，带着不屈的意志，响彻城头，带着思乡之情，响彻贺兰山缺。
一双皇室姐弟四手相交，相互嘱托着。
“此去长路漫漫，皇姐一路小心。回京后替我给父皇、母后请安。”
“嗯，在这苦寒之地，你更要珍重。你武艺高，但性子莽，遇到战事，定要向韩军师多商讨。”
“皇姐放心，尔沁定不让那些鞑子踏入贺兰山缺一步。”
“嗯，我这便去了。”
两人再次互告珍重后，闻人仲月策马扬鞭，同数百亲卫向南归的队伍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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