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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营救子婴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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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上与鸿门之间,某处幽暗的树林里,冬日柔和的阳光穿过树影,透着一丝丝光亮。一堆篝火或许已经燃烧了整个夜晚,火苗逐渐黯淡慢慢的飘动的火苗彻底消失,几近熄灭。唯有灰烬几块即将燃尽的木柴,散出一缕淡淡的青烟在树林中飘散着,逐渐随风消散消散,直到完全不见踪影。

    平日的寂静荒芜的树林今日很是热闹,不知何时进驻了一匹神秘的人物。树林边上一群精悍的武士手持刀剑,来回巡视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处的环境。围成了一方圆十丈左右的大圈,里面有着让他们誓死效忠的主人,必须小心谨慎护卫。

    大圈之中的火堆旁,一位白发老者有些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是不是目光落到远处的掩映在树丛中的小路口。从他坐立不安和期许迫切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或者什么消息。对于老者而言,最好是人吧,最是好两个人一起回来。如果只是一个人,或者仅仅是消息,那八成只能是失望的消息!

    逐渐熄灭的篝火之旁,还坐着一位长须男子,不过也已经接近花甲之年。相比之下,他比白发老者淡定了许多,其实倒不是说他的心理素质强多少。主要白发老者多了亲情上的牵挂,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以至于难以静下心来。

    “缭兄,你说今日会成功吗?”白发老者来回走动着,心情很是沉重,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煎熬,憋了许久,终究忍不住出声询问。

    坐在灰烬之旁的长须男子道:“今日项羽的邀请就会送到了,刘邦接到了催命符自然会惊慌,主要的心思就会全部放在如何应对项羽上,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情。可以想象此时是霸上军营最混论的时候,防备自然也最为松懈凌乱,也是我们出手救人的最佳时机。比之在咸、阳城里和之前那些日子容易了许多,不过……不过此事只能尽力而为,杜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做事小心稳妥,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能够办妥的,先等着吧……”

    有时候等待完全就是煎熬,是一种痛苦,至少对于现在的白发老者正是如此。白发老者不时抬头树林之外,淡淡的雾气在四处轻轻飘散,越是接近中午,太阳的的光芒依旧越来越明亮。一颗满是牵挂的心依旧悬在半空中,什么时候无人回来,什么时候不会落下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围警戒发生一声暗号,脚步声响起,终于响起了。白发老者不由的身躯一阵,一阵激动,立即转身眺望,眼中饱含着太多的期待。

    当看到只有一个人回来时,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强大的失望在一瞬间浮上心头。紧皱的眉头和抽搐的嘴角,显露出一些信息,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将再一次受到精神上的打击,强烈的精神打击。

    “杜殇,情况如何?”即便是已经预见到会是不好的情况,白发老者还是忍不住出口询问,或许天可怜见会有几分好消息,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吓自己。总之,不到最后一刻,白发老者仍旧不愿意和不会放弃。

    来的是一个年纪三十许的男子,精壮的身体和坚毅的面庞,以及那敏锐而坚定的目光都说明了此人不简单。作为两位神秘老者座下第一高手,办事最为稳妥的手下,常常被派去执行艰难的任务。想当年,在那样重重的监视和严密的防守之下,他仍然想办法救出了老主人。…

    在那样艰难的境况下,一番漂亮点运作,成功骗过了秦二世胡亥和奸贼赵高,也骗过了全天下。所以人都以为那位名动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被腰斩了,殊不知被杀的只是一名心甘情愿去死的忠心替身。而那位老者成功逃出了残杀与陷害,在前段时间还策划了许多件大事,对历史和局部产生了不少的影响。奈何对大局的影响有限,无法起到力挽狂澜的神奇效果……

    这就是杜殇,一个强悍机敏的手下,在他白发老者手下的地位很高,如同蒲俊之于尹将军。如果单是从执行秘密任务上来说,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杜殇过去执行过很多重要任务,几乎从来不曾失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发老者才将此次艰难却又无比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然而,杜殇会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卷吗?

    杜殇走到白发老者面前,眼神波澜不惊却又满含愧疚,扑通一声跪倒在面前,沉声道:“主人,属下该死,没能救出大王!”

    此时此刻,东方五国诸侯跟随项羽驻扎在新丰鸿门,楚怀王熊心尚在彭城的王宫里。能够被称之为的大王,还需要被救援的也只有那位刚刚跪于咸、阳道左,献上玉玺、虎符投降沛公刘邦的秦王子婴。虽然秦国已经灭亡了,子婴现在也是阶下囚的身份,但是对某些人而言,秦国永远存在于心中,子婴也永远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大王!

    “怎么?”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过,一个苍老的声音怒不可遏,艰难地突出两个字,正是秦国故丞相李斯!

    自从子婴投降之后,他便一直策划着救出自己的外孙,秦始皇的嫡长孙,图谋东山再起,有朝一日能够兴复秦国。然而子婴一直被刘邦派出的夏侯婴严密看守着,一直不曾找到机会。这会子终于有个前所未有的好时机,却失手了。

    听到没有救出外孙这样一个沉重的消息,李斯怎么能不愤怒?至于他第一次打了杜殇,一个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办事的爱将。

    杜殇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主人的雷霆之怒。自从沙、丘政变,他便跟随在主人身边,他很清楚明白主人过往的遭遇和心思,对扶苏公子公子和子婴小公子,以及子夜公主的愧疚和感情。这一遭安排自己前去营救子婴却失败而归,老主人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这种伤痛杜殇感同身受,即便此事失败并非自己失职,仍是忍不住泛起强烈的自责。听到老主人悲愤的询问,沉声回答道:“我们去晚了,刘邦竟然先一步带着大王离开去了新丰鸿门。”

    “什么?子婴被刘邦带走了?去了鸿门?”白发苍苍的李斯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震惊,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子婴根本就不在霸上的军营里,是自己预料失误了,错过了杜殇,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却迅速被对子婴安危的关心所淹没。

    杜殇递上一份竹简,说道:“这是鸿门那边刚刚送来的消息!”

    李斯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借助,灰烬之旁的长须男子走过来,轻轻道:“我来吧!”说着接过竹简,拆掉上面的火漆封印,展开阅读。李斯悄无声息地垂下手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长须男子迅速扫过帛书上的内容,问道:“刘邦今早赶去了新丰鸿门?可是接到了项羽的传召?带了多少人?可有什么异常?”事关重大,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

    杜殇始终低着头,沉声回答道:“是的,刘邦一大早便动身前去了,身边跟着的人主要是樊哙和夏侯婴,还有一个中年文士,紧随刘邦之后,地位犹在其他武将之上,应该是张良无疑了。随行的不过数十个护卫,不过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新丰鸿门燕国人的那里已经传来消息,却因无疑了。”

    “当时见刘邦手下的将领都在营地门口送刘邦离开,属下便趁机潜入营中,想要救出大王了,却已经没找到大王的踪迹。后来返回时接到鸿门那边的消息,才知道大王被刘邦带走了。今日我们的注意力主要在后营大王暂居的营地,也暗中观察了,随行的人员之中并无大王的身影,却……”说到这,杜殇难免有些沮丧。

    杜殇不知道,后半夜刘邦和张良商量过后,做出带子婴往鸿门的时候,子婴本人已经被悄无声息地由周勃先行带着离开。他们几次三番想要在咸、阳救出子婴,虽说并未明显暴露行迹,但是风吹草动难免也是有的,刘邦自然有所察觉,故而有所防备。何况当时周勃正好要先一步离开,在半路布置准备随时接应刘邦,故而顺便带走。

    “项羽的传召尚未送到?”长须男子有些疑惑。

    杜殇以一成不变的声调回答道:“是的,据鸿门那边送来的消息,项羽尚未派出信使,刘邦便主动先行一步赶到了。在新丰鸿门的诸侯联军营地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至于其他的异常,尚未有所察觉,属下已经派出人手随时关注新丰鸿门那边的情况……”

    “对了,不止如此……还有……”杜殇本来已经闭嘴,突然又想起些什么来。

    “还有什么?”沉默许久的李斯突然开头询问,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尚未恢复过来。

    “刘邦不仅带去了大王,还送去了一样东西……”

    不等杜殇说出,长须男子便一字一字地吐道:“传——国——玉——玺!”

    格外的特别的声调让杜殇心头一震,恭敬回答道:“从新丰鸿门得到消息,据说刘邦不仅带了大王前去,还将我大秦的传国玉玺献给了项羽!”

    “传国玉玺?”李斯站在原地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默然一摆手。杜殇躬身点头示意,这才转身离去,并未有如蒙大赦的感觉,自始自终情绪都是一成不变的。

    长须男子站在李斯身边,猛然将竹简扔到灰烬之中,草木灰应声四溅而其。一堆灰烬早已冷透,没了半点火星!

    长须男子冷冷道:“刘邦倒是会打如意算盘,想要把罪名推了一干二净,却要拿子婴做挡箭牌,当真是可恶!”

    说话者正是曾经的秦国太尉尉缭,也唯有能够与和李斯并驾齐驱的地位和资历。

    李斯轻声叹道:“终究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刘邦会这么快就去见项羽!”言语之中有着深深的失落与自责,子婴落入项羽手中,营救的难度会成倍的增加。

    秦国已经灭亡,即便是他们曾经多么想要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终究还是失败了。但是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他们都不会轻易放弃。只要子婴还活着,手上还有那么一件宝贝和些许的实力,他们还是想着东山再起,召唤秦国故地百姓的拥护和忠诚,图谋兴复秦国。

    奈何刘邦大军一入关中,子婴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便出城投降了。紧接着子婴和秦国宗室子弟全部落入刘邦的严密监视和看管之中,多少次想要救人都已失败告终。…

    当项羽进入函谷关,刘邦还军霸上,为此焦虑不已,忙的焦头难额的时候。李斯和尉缭合计着现在是救人的最佳时机,谁承想再次功亏一篑。

    李斯有时候在想,难道自己犯过一次错误,上天就要这样惩罚自己?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丝弥补的机会呢?一念之间,将大秦推上败亡之路后,想要再拉回来便是比登天还难。

    曾经叱咤风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斯心中浮现起一种强烈的内疚和失落,他甚至有种要想放弃的想法。但是他笃定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子婴还活着,希望还有是有的。鸿门军营救人的难度再大,也要想办法拼力一试。可是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了,子婴要是被杀了呢?李斯不知道到那时,还有什么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尉缭隐约能够把握到李斯的心境,却没有开口劝说。这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只要的办法分析局势,想办法救出子婴,这才是对老先生最好的劝导。

    尉缭说道:“昨晚才收到项羽要设宴召见刘邦的消息,刘邦天一亮就动身了,难道他是未仆先知?近来鸿门诸侯军中有传言,说是刘邦本来要以子婴为相,先不论传言是否真实,项羽一定会抓住这样机会,以此事为借口前来责难刘邦。而刘邦今晨便带着子婴前往鸿门,明显是想要是以事实说明自己是清白的,让谣言不攻自破。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李斯收摄心神,点头道:“这说明,刘邦昨晚便得到消息了。”

    尉缭点点头:“看来刘邦在项羽身边有人,昨晚通风报讯了!”

    他们此时并未想到是尹将军和项伯这类的“内奸”,因为他们自己便是收买了一位燕国的将军,从而及时得到消息……

    李斯冷然道:“看来这刘邦还真有两下子啊,竟早早在项羽身边安插了人,可是……即便他现在得到消息,提前有了准备又能如何?项羽能放过他?尤其是那个老谋深算的范增,可是一心想要杀他,能放他活着回去?”

    尉缭轻轻摇摇头,他知道李斯的心情,因为刘邦把外孙提前秘密带走,让营救计划失败告终。而且子婴落入项羽手中,唉……自从新安杀降之后,项羽血腥残暴之名算天下皆知。何况他祖父项燕,叔父项梁都是死在秦人受伤,记仇的他未必不会把这把账算在子婴身上。所以子婴这一遭和可能凶多吉少,也正是因此李斯从心底里仇恨项羽和刘邦,若是刘邦被杀他只会是幸灾乐祸……

    尉缭说道:“不见得,以前或许是必死无疑,但是现在先一步赶到,在外人眼中已经是问心无愧,主动臣服的表现,或许项羽自己也这么认为,想要再动杀心的可能性并不大,也不好轻易动手。”

    “以前还能借口刘邦想要自己称王关中,以子婴为相作为罪责来质问刘邦,并以此之罪。即便如此,也只能以子婴为相的事情来问罪,关中王从名义上来说本就是属于刘邦的,项羽不敢撕破脸皮直接直接指责楚怀王的约定。现在子婴交给了项羽,以秦人为相的罪名已经不攻自破。而且……”

    尉缭续道:“而且刘邦并未贪心或者不舍,大方地将传国玉玺交给了项羽。那是始皇帝陛下的爱物,象征着天下的至高无上的权利与亘古未有的臣服,项羽自然会爱不释手,说不定早将刘邦的那点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刘邦此举也算是高明啊……”…

    李斯到底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在强大的悲伤和失落中挣扎许久,收摄心神,镇定不少。沉声说道:“说的倒是,此举只能暂时缓和项羽的戒心,并不能完全平复项羽杀人的决心,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断蹿腾的范增,刘邦还是凶多吉少。我要是加加上一把火,刘邦……哼哼!”

    心神平复了,但是心中浓烈的仇恨依旧不能沉淀,对刘邦更是涌起了强大的杀意……

    尉缭轻轻叹一声,问道:“李相的意思是?”他尚未清楚地把握到李斯的意思。

    李斯解释道:“刘邦自作聪明把传国玉玺送给了项羽,想要借此邀功保命。刚好项羽也倍加喜爱,若是现在他要是知道玉玺是假的,你说项羽会怎么想?”

    尉缭蓦地想起,这个世上现在存在两个传国玉玺,看来李斯这一遭是真的怒了……

    李斯冷笑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是老夫亲自写上去的,这世上没有人比老夫更熟悉传国玉玺,也只有老夫知道传国玉玺有真假两块,极其细微的差别也唯有我能分辨出来。现在我不介意将这个秘密分享给项羽,让他去好好鉴定一番,看看手上的传国玉玺到底是真是假?”

    略微的停顿之后,李斯续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始皇帝陛下和他真正的继承者才能拥有,这个象征了天命所受,无上权力和富有天下的传国玉玺。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胡亥和赵高用的是个假货,他项羽依旧拿的是个假货……”

    不言而喻,若是项羽发现刘邦献给自己的传国玉玺是假的,会怎么样呢?他会认为这个玉玺从秦二世胡亥在位时便被人掉包了?他会认为从是子婴自己在献出玉玺的时候以假换真?还是笃定的认为,是将此物转交给自己的刘邦从中做了手脚?

    第一种可能,项羽压根不会去想,当然了这天下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会怀疑,秦二世胡亥使用了好几年,身边还有个鬼机灵的奸贼赵高,要是玉玺被人换掉了,还能发现不了?显然不会。

    第二种可能,项羽可能会心存疑惑,但是子婴掉包玉玺要干什么呢?自己已经投降,人身已经被看管起来,随时有被杀的可能。两个人字和秦国远近的宗室全部被看管。玉玺对秦国人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做任何抵抗,便直接选择投降的子婴还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吗?当然了,项羽心中或许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怀疑,从而成为杀子婴的又一个借口或者心理砝码。

    那么第三种,便是沛公刘邦动了手脚,以假乱真。传国玉玺太过特殊的含义,任谁都会想要据为己有!刘邦能忍不住先入关中,说明他是有野心的,见到传国玉玺这等宝物会不动心?

    此刻是惧怕项羽的威势,不得已将其交出来,但是刘邦舍不得也是可能的。何况他们都不是秦国人,有谁之前见过传国玉玺呢?即便是真送一个相似的赝品,也是大有可能的。

    这等事关重大的宝物,项羽岂能甘心被欺骗?何况传国玉玺代表着还有许多特殊意义,万一刘邦有所企图,将来某一天将此物拿出来,也是能为祸一方的。所以项羽绝对不能容忍刘邦用一个假的玉玺来蒙骗自己。

    到那时候,项羽好不容沉寂下去的杀心就会再次泛起在心中,对刘邦在关注和戒备将会再次恢复。加上范亚父从中作梗,暴怒的项羽岂有不杀刘邦的道理?…

    李斯笑了笑,说道:“送给项羽一份礼物吧!到时候他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尉缭轻轻一笑,之前沉重悲伤的氛围减缓不少。

    李斯说道:“项羽一如既往的要杀刘邦,我不相信刘邦之前得到消息,会不足防备。或许他早已经在鸿门的诸侯联军大营之中安排好了内应,新丰之外的什么地方八成还会有人前去接应,到时候鸿门的军营里必然会乱成一团。等到那时候,我们有了机会,趁乱想办法潜入鸿门的营地里,让那名燕国人接应,想办法救出子婴来。”

    说到底,李斯最大的愿望还是救出外孙子婴,从而再次兴复秦国。这种渴望太过的强烈,很多的事情都在为他的这个想法来服务!不过这一次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救不出子婴,子婴将会面临的很可能就是死亡了。

    依照项羽的脾气,谁不敢杀呢?哪怕只是短短的四十六日,子婴终究是背负着秦王的名号,终究是敌酋。即便是子婴是扶苏的长子,即便他素有贤明,即便他没有什么过错,项羽也很难容下他。何况这样一个敌国的旧主存在,会留下一个复辟的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就更不会留下了。历史历代从来都是如此,子婴注定会死,咸、阳的秦国宗室也将会无一幸免,不给秦国留下任何死灰复燃的种子……

    真真正正的最后一线机会,事关外孙的生死,也事关秦国存在的最后象征。李斯只感觉心头的压力格外的沉重,几乎要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现在自己这把老骨头还不能倒下,必须要坚持下去……

    李斯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到时候项羽若能趁势杀了刘邦,也算报了一箭之仇。若是给他侥幸逃走了,就让他和项羽之间斗吧,最好是两败俱伤。是他们毁了大秦,若是子婴再因为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一定会不必一切代价报复了,势必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苍老的身躯颤抖不已,苍白的须发随风飘动,让谁都不敢小觑他话语中的威严与可行性。此时此刻,他似乎又恢复了那个站在咸、阳宫大殿御座下,跟随秦始皇嬴政藐视天下的强大气势。

    尉缭看着李斯的背影,轻轻摇摇头,眼神很是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斯喊过来杜殇,轻声交待几句,露出一副深沉的表情。目光落到瞟向东方面的新丰鸿门,自己的外孙子婴就在哪里,他还好吗?

    子婴这些天一直是在刘邦的软禁之中度过的,其实从刘邦攻陷武关和蓝、田,逼近咸、阳城的时候,他为了保全关中百姓的安全,决定主动投降的时候,他便抱着必死的信念……

    刘邦还算客气,只是将自己看管起来,每日还是好吃好喝地招呼着,并未有丝毫的为难。子婴待在军营的软禁之中,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在设想刘邦现在已经掌控关中了吧……他对关中的百姓好吗?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与世隔绝的生活里,子婴什么也不知道,有时候却也感到有些奇怪,当然这些仅有的感知仅仅是通过“搬家”来获知的。那天自己匆匆忙忙被挪出了咸、阳城,来到的了哪里子婴并不知晓。他只是听着每晚呼呼的寒风吹过,和偶尔从门缝中看出去的一望无垠,这里应该是某处平原,或许是霸上吧?作为秦国的皇子王孙,他对关中之地还是颇为熟悉的。…

    然而今天拂晓时分,沛公刘邦手下的一位将军突然带兵闯入自己的营帐,子婴认为的那为首的将军似乎叫做周勃,算是刘沛公的心腹。周勃对待自己还算客气,只说是又是要请自己出去,之后便被带出去上了一辆马车。

    说是客气,那是好听的,周勃今日的呃行为只能说是不怎么粗鲁。至于客气,大大的不同于往日,子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心中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子婴不知道项羽进入函谷关的时候,也不知道最近刘邦被此时逼得焦头难额,更猜想不到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归宿又将在何处?更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刘邦手下的士兵。

    因为曹无伤的告密,让周勃那日随意的提议变动的各位受关注,子婴为相也成为沛公刘邦最大的罪状。得知消息后,周勃别提有多有郁闷了,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吗,被奸贼断章取义,道听途书地告密,以至于让刘沛公陷入这般进退维谷,饱受生死考验的境地,为此周勃愧疚不已。

    本来对子婴满腔的好感也骤然冷落下来,心中还不由自主地有些埋怨。以至于今日前来迎接的时候变没有好脸色,手下的士兵们更是看主将的脸色行事,自然而然的地多有怠慢,可怜的子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惹了别人。

    一路前行,莫名其妙地拉如一处军营,紧接着被转交到一些士卒的手中。子婴只感觉自己的待遇与处境骤然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相对之前周勃对待自己还算客气的做法,现在这些人的士卒简直叫一个粗鲁与过分。

    从士卒的谈话之后,子婴才知道自己自己竟然落入了项羽的手上,竟然是这个杀人魔王!新安杀降的记忆犹自深刻,这也正是子婴他之所以选择投降沛公刘邦的一个重要原因。

    没想到自己辗转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上,由此可见沛公刘邦一定是遇到的什么强大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才这么做的。子婴深深地感觉到,这一遭怕是真的到头了,一股沉重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倍感压力。

    自己死了无所谓,关键是关中的百姓,这才是子婴现在最为担心的。自己已经落入项羽手中,意味着刘邦向项羽屈服了,那么自己苦心孤诣送给刘邦的关中王爵位还是落到了项羽手中。看来自己有些太过一厢情愿了,本想为关中百姓选一位好的君王,可以让秦国故地的百姓少受些苦楚,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项羽进入的关中,巨鹿之战后的强大实力让他目光一切,新安杀降的残暴不仁,一件件一桩桩浮现在心头,子婴不由的担心不已,关中的百姓是否会遭到灾难?

    子婴站在囚禁的营帐门口,透过一丝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不觉越发的沉重。也许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即将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即便有着太多的不甘和不舍,人生总是这么多无奈。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见见项羽,希望他能够善待关中的百姓,不知道他能够打赢吗?子婴看着外面天空,不由的长叹一声,眼中泛起一丝湿润的水渍……他还不知道营地之外,还有很多人正为自己的生死奔波拼斗……

    除了李斯和尉缭,还有一批人一直关注着子婴的那位,那便是公子扶苏身边的那些的墨家和扶苏的女儿,子婴的亲妹妹的子夜。…

    最近鸿门附近的树林里总是格外的热闹,先是周勃带着两千精锐士卒暗中在某处布置,等待着随时接应从鸿门逃出来的沛公刘邦。李斯和尉缭为了营救子婴,也待在霸上和新丰鸿门之间,随时准备动手。在鸿门之东的某处树林里,一群人也分外焦急。

    “大师兄,你说子婴哥哥被带入了项羽的鸿门大营?”说话的正是那个带着几分西北野性之美的高贵女子,扶苏长女,子婴的同胞亲妹妹,身份尊贵的嬴子夜。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走过来,表情格外的沉重,看着嬴子夜,轻声道:“是的,今晚沛公刘邦突然带着子婴公子进入项羽在新丰鸿门的诸侯联军大营,正式将子婴公子交给项羽,现在已经传开了。”

    对子婴的称呼,这些跟随在扶苏身边的旧人,一直以公子相称。

    子夜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谋眸一红,低声道:“项羽残暴不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子婴哥哥落入他的手中,岂不是很危险?”说到最后,话语之中已经带着几分抽噎之声。

    这也难怪,当年祖父始皇帝嬴政死后,秦二世胡亥和奸贼赵高,伙同他们自己的好外公李斯篡改诏书,立下胡亥为二世皇帝,还矫诏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那时候师父钟隐和一众师兄弟和舅舅李由合作,也只救出了自己。与自己一道长大,感情深厚的子婴哥哥便落入了胡亥和赵高手中,此后的几年时间一直不曾见过面。

    而自己被舅舅李由带到了三川郡抚养,那时候舅舅便是自己你唯一的亲人,奈何在雍丘被项羽杀死。这件事曾经让美丽的秦国公主无比的悲伤,精神也受到了巨大打击,曾经一度冲进楚国的都城彭、城,想要杀死项羽为舅舅李由报仇。

    也就是那时候幸运地遇到了绍、兴侯尹将军,以为断水是蒙恬昔日佩剑的缘故,还有共同的朋友范依兰这些原因,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不过说起来,子夜更改感到庆幸,那次的事件之后,他常常后怕不已,若非是遇到了尹旭,自己冲入项羽的府邸,不仅不能报仇,反而会送了自己的性命,从而辜负了舅舅一腔深沉的爱。

    让他庆幸的事情不止这些,还有就是认识了尹旭这个……算是朋友吧!嬴子夜只能够暂时在心中这样认定。想起来尹旭也算是不错,在彭城发现了自己,就那么放自己走了。

    之后还为了安葬舅舅的事情,冒着风险干别人都不愿意的脏活累活。更让人感动的是此人心思细腻,很为别人着想,那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晚在上蔡城外的河边,他专门为自己找出一件小房子,给自己时间送别舅舅的时间,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丝毫不敢忘却。

    他时常想起尹旭那张俊朗的面孔,拿着断水潇洒的身姿,还有那张分外有魅力的脸庞,少女的心不知何时已经砰砰而动。他记起那晚在河边的茅屋里,尹旭和自己夜话谈心,开导劝慰自己,更重要的是一直规规矩矩,没有非分之想。当时只顾着悲伤,根本没想着这些事情,也是过后才注意到的。

    舅舅就那样走了,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哥哥子婴了,奈何他一直被赵高所软禁,严密的防守与看管,使得根本没有相见的机会与可能。

    直到前些日子,身在三川郡暗中躲藏的自己,听到子婴哥哥杀死了赵高,登上了本该属于父亲的秦王宝座。当时嬴子夜别提有多高兴了,小手拍着暗自祷告,告诉在天上的父亲、母亲和舅舅,好几个夜晚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那时候的嬴子夜也以为秦国有希望了,也为此激动不已,更重要的是想着能马上见到亲爱的子婴哥哥,这才是让人最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家庭变故之后,嬴子夜最在乎的便是亲情,家的温暖。对于此时此刻的她来说,子婴无疑是最爱合适的人选。

    于是乎她和一众师兄弟姐妹一起赶来关中都城,一方面是想要尽快见到自己的哥哥子婴,另一方面也是率人来帮助哥哥,这时候的秦国七零八路,关中的百官也都多是秦二世皇帝胡亥和奸贼赵高的走狗,哥哥子婴身边一定缺少可靠的人才和人手。

    而自己身边的师父钟隐是墨家的巨子,高手中的高手,邓陵墨家中更是不乏武功高手,也有不少学识渊博的大儒谋士。这些人当年在上郡,跟随父亲身边便是想要实现一些学术观念和治国方略。

    结果父亲被人害死了,现在哥哥终于登上了王位,终于可以实现父亲当年的愿望了。子夜心中十分高兴,他一直没注意掉自己的师父钟隐先生与墨者的一些有识之士一直都忧心忡忡。

    兴奋之中的嬴子夜似乎有些忘却了秦国现在的破落局面,师父钟隐和一些身在局外的师兄弟都不愿意过早地打碎子夜的美梦,故而一直都不曾告知她实情,也是想要她多过几天开心的日子。至少让她见上哥哥子婴一面总是好的。

    当时的情况,刘邦尚在武关之外,因为项羽的担心犹豫不前。项羽尚且在魏国韩国一带缓缓而行,尚未到达函谷关,关中还是安全的。墨者们都预见到了秦国灭亡是必然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其实他们急匆匆地想要赶到关中去,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子婴。

    想当年在上郡,没能保护好扶苏,以至于他枉死,一直是钟隐等人心中不可抹去的伤疤。更让人郁闷的是少公子子婴,昔年拼力也只救出了子夜,子婴还是被胡亥和赵高的人截去了咸阳,对此钟隐等一众墨者只感觉对不起昔日给出莫大知遇之恩的扶苏公子。

    值得庆幸的是子婴虽然被抓到了咸阳,但赵高终究还是因为他是始皇帝嫡长孙,惧怕各方面的不利影响,只是将其软禁,并未杀害。为此,钟隐等人一直觉得后怕,若是子婴真的死了,死后地下见到扶苏如何有颜面相见呢?

    所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之后,就绝对不能有第二次,现在子婴再次陷入危难当中,绝对不能重蹈这样的覆辙。秦国的覆没已经阻止不了,但是扶苏公子的骨血却是一定要保留下来的。

    于是乎他们紧赶慢赶,一路上还要走小路避开嚣张的六国诸侯联军,即便是这样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武关不战而降,秦国最坚固的防御就这样陷落了,关中一路平原哪里还有险可守?东方六国哦的大军进入关中的速度比自己一众人想象的要快的多。

    最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一道屏障坚固的咸、阳城,子婴竟然没有做任何抵抗。竟然主动出城向刘邦投降了,别人或许不理解,但是墨者邓陵派的钜子钟隐却理解。

    他知道子婴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反应,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也是受了自己这些人的影响。自从吸收了孔孟的一些思想之后,他们墨者邓陵氏这一派便自成一家,希望有一位仁主出现。

    纵观当时的天下局势,秦始皇的长子扶苏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于是乎他们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扶苏,并拜为门口,他们期待着某一日扶苏登基,自己的政治理想可以得到实现。

    扶苏为人和善仁慈,两家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很是默契。从此之后,扶苏受到他们的影响越爱越多,作为扶苏的长子子婴从下可以说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影响更久不用说了。

    子婴可以说他的父亲扶苏更加的仁慈和善,从而在关中落下了素有贤名的认同。从这一遭他主动投降刘邦便看得出,他肯定是怕开战之后,关中的百姓因此受苦。既然失败已经注定了,就不要再有无畏的牺牲了。

    此时此刻,对他们而言,子婴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最初刘邦还能够善待他,并不曾过分为难。但是现在交到项羽手中了,他们都不由自语的捏了一把汗,同时暗自做出一个决定,必须要尽快救出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