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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我便不能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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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两个字。

    第一次是她被天祈帝强行留在宫中的时候,他在离去前,在她耳边轻声留下一句“等你”,之后她趁夜离宫,他果然在城外等她,而且将自己扮作车夫的模样,只为了实践那两个字。

    这一次,他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托与李正转交给她,其义不言而喻。

    他在等着她回东陵,回到他身边。

    他愿意等,不强求,等着她自己想明白回去的那一天。

    然而,这一次,他却没能等到,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便与她天人两隔。

    轻轻摩挲着手里那块玉佩,一点一点抚过上面那个离字,这是他随身的信物,见了它,如同见到了他。

    可如今,玉佩还在,那人,又如何再能得见?

    冷风吹过,吹动信笺哗哗作响,她仔细叠起,与玉佩一同收入怀中。

    平静的护城河面上,倒映着青砖垒起高达三丈的城墙,城墙上,列满了手握枪戟的士兵与守将,每一人都在看着她。

    从古至今,尚未有人敢在城外让一名君主出城相见,可眼前这名女子,天生有种让人无法违抗的力量。

    还有她的身份,已令所有人不敢对她有所轻视。

    倒影中,出现了一道黑袍金冠的身影,她缓缓抬头,望向城墙上的那名男子。

    旗风猎猎,男子俊毅依旧,锐利如鹰的眸子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一如以前。

    对视良久,他突然转身,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城墙上,少顷,城门大开,他从城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队皇家卫队。

    吊桥并未放下,两人隔河对望,女子裙裾层层飞扬,面容如雪,眼眸漆黑,神情淡漠似水。

    “简晏,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简晏略一点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

    “曾经我也这么认为。”她淡淡道。

    “其实,我一直有在等你。”他眉目深沉地望着她,“自上次一别之后,我一直等着能再见你一面。”

    “等我?”她抿起一丝讽意,黑发在长风中肆意飞舞,声音蓦然如出鞘的兵刃般冷冽,“等着我来取你的国么?”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身后的皇家卫队与兵士们脸上显出怒意。

    没有人敢对他们的主上如此不敬,他们的国,又岂是说取就能取的!

    “你想要我的国,可以!”简晏眉头一皱之后随即松开,眸光紧锁着她,“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皇后,我定以江山为聘,天地为媒,亲自将我的人与我的国奉上。”

    “你的江山我要,但皇后之位……”她冷冷一笑,不屑道,“不稀罕!”

    众人哗然。

    简晏薄唇的弧度往下一沉,“如此,请恕我不能将聘礼拱手相送。”

    她的眸光如冰山顶上的千年积雪一样冷,“不送,我便不能夺么?”

    简晏至此才将她的话当了真,眉头深锁,上前几步走到护城河边,落日的最后一缕斜阳洒在他黑金袍子上。

    “你,当真要夺?”

    “当真!”

    “为何?”

    “为何?”宁天歌觉得很好笑,事实上,她确实也笑了,“简晏,莫要告诉我,你不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他没有言语。

    她渐渐敛尽了笑意,那丝尖锐的刺痛陡然窜了上来,穿透整个心房,连呼吸都不能用力,“你既然想让我亲口相问,我便问你一问:墨离,是否是你派人暗杀?”

    简晏身后的皇家卫队中,有一些人脸色一变,虽然极快地恢复正常,但足够证明一些事。

    简晏紧抿着薄唇,沉冷的眸子久久地定在她脸上,许久,他沉声说道:“是我。”

    他可以暗中动手,但做过就是做过,他不会否认。

    “很好。”她轻轻点头,即使明知是这种结果,心口那份痛意依旧蔓延了整个胸腔,闷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仰起头,紧闭着双眸,嘴里嘶嘶地往里吸着凉气,只觉得胸口似有什么在急剧地膨胀,膨胀,快要超出她能承受的界限。

    美到惊心动魄的女子,凌乱飞舞的长发伴着被风鼓荡起的长裙,裹着纤细单薄的身子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卷入这护城河中。

    此时她仿佛被巨大的痛楚所包围,那种隐忍之下散发出来的浓浓悲怆,令对面的所有男子都为之动容。

    她肩头的雪狐,呜呜地将额头埋于她颊边,与她紧紧相依,亦似有着极大的悲伤。

    简晏不由又上前一步,负在身后的双手亦往前伸,象是想要将河对面的女子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给她以安慰,给她以自己所能给的最大限度的温暖。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忘了,她所受的痛苦正是由他给予。

    只是从她身上,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她跃下同州城城楼时,那个固执地伸着一只手想要抓住她的自己。

    那时候,他的心也是痛极。

    可是,她当时是那般决绝,不留一点余地,他只能看着她脱离他的掌控,离他远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从来没有女子敢如此对他,甚至欺骗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他这般骄傲的人又岂能接受得了。

    而墨离在城下当着三国将士公然亲吻她,她的顺从,又何尝不是对他的讽刺?

    那个时候,他就发誓,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不爱他,那么,他便要她爱无所爱。

    他做到了。

    可是,他为何没有得到一丝喜悦?

    看到她如此痛苦,为何他的心也跟着痛?

    女子蓦然睁开双眼,眸中是一片没有温度的光芒,在夕阳西沉之下,在薄暮之中,闪动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简晏,我本不想与你兵戎相见,可是,我们终究是敌非友。”她声音若雪,神情凛冽,“今日,我便与你,做个了断。”

    “你想与我做了断,可以。”简晏缓缓收回手,复又负于身后,坚毅的面容亦冷硬如石,“但是,就凭你一个人,又如何夺得了我的国!”

    她冷眸定住他的眸光,一字一顿地道:“夺你的国,只要夺你一人性命即可!”

    “嚓!”城墙上,城墙下,所有兵士与皇卫都将手中武器齐齐对准了河对岸的她,眼里有愤怒,有怀疑,有蔑视,有惋惜。

    一个未见带任何兵器,体型单薄的女子,即使身手再好,面对如此众多的对手,哪怕本事能通天,又能奈何?

    就算那雪狐能召唤鼠虫,威力不可估量,那又怎样?

    毕竟,彼此之间还隔着一条宽阔的护城河,难不成还能隔着河取他们主上的命?

    笑话!

    宁天歌冷眸扫向护在简晏两侧的皇家卫队,就是他们,奉简晏之命夺去了墨离与他那些随从的性命,今日,莫要怪她大开杀戒。

    这不是滥杀无辜,而是以命偿命!

    刚刚还在肆虐的狂风不知何时已停止,然而女子的衣裙却无风自动,宽大的衣袖张扬鼓起,及腰黑发在身后凌乱飞舞,而她身上,竟慢慢氲氤起一阵淡淡的薄雾。

    薄雾犹如蒸汽般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渐渐转浓,将女子笼于其中,而女子的手指微微曲起,掌心中亦各有一团白烟缭绕萦茴,更是往外冒出丝丝白气。

    她肩上的那只雪狐,亦收起慵懒蹲坐的姿势,绷起四肢,昂起头颅,如一名待命的战士一般紧盯着河对面,尽管一身毛发乱舞,它却如一尊雪雕一般凝立不动。

    中间隔着数丈之宽的护城河,河对面的皇家护卫却感觉阵阵寒意透衣而入,这种寒意,绝不是来自这业城的天气,而是来自于……那个女子!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众人齐齐露出吃惊之色。

    这究竟是怎样的武功,能令如此距离开外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真实的感觉。

    简晏紧锁着眉头,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棱角冷峻分明。

    她到底要做什么?

    心底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慢慢升起,令他倍感压抑,倍感……担忧。

    蓦然有一抹杀意自女子身上迸发,女子容颜雪白,衣袖翻飞,骤然出掌那一掌,却不是击向对岸,而是击在那条放慢了流速的护城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