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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山有虎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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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她!”后面的呼声响成一片,追赶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简晏面色冷然,目光始终凝视着半空中飘荡腾挪的身姿,眸中神色不明。

    眼看就要荡出隔墙,宁天歌手中银丝一松,身形就要落下,就在这一刹那,头顶忽然一张大网当空罩下,覆盖住她身周数丈范围,既大且沉,将她困于原地。

    追击之众迅速赶到,按压住大网四周,数十支枪尖抵在她头顶,寒光烁烁,稍一直身便会刺得头破血流。

    “你以为,真能跑得出这个将军府?”简晏一脚踩在她身边的网上,冷酷的眸子俯视着她,一如那晚他在主帅帐顶遥遥看她,“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

    宁天歌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沉重的网绳,微仰起头,冷笑道:“愿赌服输,我现在被你所擒,没什么可说的。”

    “嘴很利,就是不知身子骨是不是如这张嘴这般硬。”简晏面无表情地半蹲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

    眼里皆是冷意,在碰上的那一刻却有无形的火花轻溅。

    简晏微抿着薄唇,凝着那双在明亮的火光下更为漆黑清亮如曜石的眸子,里面清楚地映着他自己的容颜,还有他除了冷之外从来没有其他情绪的眼眸。

    眼睑一垂,眸光错开,落在她细白的脸上,那里有一道被利器擦伤的痕迹。

    蓦地,他的眸光一沉,手指穿过网格抚上她的脸。

    她心头一动,扭头避开。

    他碰到的地方有丝极轻微的疼,这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之前被她忽略的事。

    他却由不得她避,指下用力,强硬地扳过她的脸,锐利的眸光紧攫着她的那处伤痕。

    那是被他那支冷箭所伤,锋利的箭头擦着她的脸划过,原本他以为没有伤到她,待到了近处,在这明如白昼的光线下,这才发现这个极微小的伤口。

    仅仅是一处伤,并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值得他注意的,却是这处伤口的完好。

    这种完好,不是指皮肤没有破损,而是在破损之后,没有出现正常的血痕。

    这就极为不正常。

    这种不正常,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张脸,并非她真正的脸,而是假的!

    宁天歌的手猛然挥开他。

    他隔着网绳,大掌一伸,以绝对的优势抓住了她被限制了活动空间的双手,冷声道:“我可不会象司徒景那般懂得怜香惜玉,你若再动,头顶的枪尖便会落下来,后果自负!”

    一只大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只手已在她下颌耳际细细摸索。

    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并不清楚他们的君主在做什么,只吃惊于,向来不近女色的君主,为何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如此举动。

    宁天歌扯了扯嘴角,是自己大意了,竟然没有留意先前这里被箭擦伤,以致露出了破绽。

    罢了,要想有得,必将有失。

    再者,既然已经被简晏发现,她这张假脸便瞒不了多久,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自她脸上被轻轻揭起,伴随着周围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简晏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阴沉,在面具完全被揭去之后,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掌霍然捏紧,沉沉吐出两个字,“是你!”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带着深深的恨,浓浓的怨,一字一字从齿缝中蹦出,“宁!天!歌!”

    而对这两种完全不同,在某种程度上又有着类似的声音,宁天歌笑了笑,并不去看简晏,而是看向他身后,“泽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宁泽轩一步一步上前,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一只袖子空荡荡地在风中飘着,“真是没想到啊,我的大哥,装了这么多年的病秧子,装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女人!”

    “你现在知道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知不知道,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

    那晚一战,她宁天歌已经出名,欺君之罪已成既定事实,就算再多的罪名,结果又有何差别?

    她所做的一切,她自会承担,但宁家,她会设法保全。

    宁泽轩蓦然大笑,有些扭曲的脸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怨恨,在此时此刻,他没有怕被诛连的担心,反倒象是被极大的惊喜冲昏了头。

    简晏冷眼一扫。

    后面的人立即惊醒过来,忙上前将他拖了开去。

    其他人并未与宁天歌有过接触,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因此对她的双重面貌与身份只有错愕,而吴将军则震惊不小,平阳王的夫人就是东陵安王的主簿,宁相的大公子,不,应该说是宁相的千金,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司徒景的夫人,墨离的主簿,宁相的长女,”简晏抓着宁天歌,冰冷的眸子终于有了丝起伏,“你还能有什么身份?”

    宁天歌淡淡一瞥,“抱歉,就这些了。纠正一下,司徒景夫人这一项要去掉,我并未与司徒景成过亲。”

    “真可惜。”这一声可惜不知在是同情司徒景,还是在惋惜两人没成亲的事实,他点点头,道,“不过,司徒景应该很乐于知道你的另一重身份。”

    威胁?她无所谓地扭过脸。

    简晏拿起手里的面具,放在手掌中摊开。

    人皮面具他不是没见过,但这么薄,这么完美精致的却从未见过,若非这一次无意中被擦破,他还不知道他严令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擦破……他落在那处破损处的眸光一凝。

    手指轻轻摸过去,抬起,翻转,指腹上赫然一层白色膏脂。

    他抬眸锁住她的脸,毫无温度地赞扬,“宁天歌,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眼前是一片分不清白日黑夜的昏暗,一盏油灯挂在走道的墙上,亮着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灯火。

    四周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天日,暗影绰绰,肮脏的墙面上黑影成片成片地晃动,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

    宁天歌动了动手脚上粗重的铁链,估算着自己在这将军府的大牢里待了几天。

    只记得送饭的人来过五次,每一次间隔的时间都很长,她大概地估计了一下,一顿饭算一天的话,应该已经过去五天了。

    五天前,简晏发现了她脸上的最后一层伪装,却没有让她真正的容貌公布于世,只是命人将她绑了,取走了她怀里的兵力布防图,并关入这个又脏又臭的大牢,之后便象忘了她这个人似的,除了怕她饿死一天送一次饭之外,不闻也不问。

    她并不认为简晏会杀她。

    这不是自负,而是对于他来说,她活着的价值远高于一个死人。

    手上有了她,对付墨离就多了一个筹码,不管在何时何地,都可以对墨离起到一份牵制作用。

    更何况,以她的“罪大恶极”,一刀杀了她不是太便宜她了?还不如好好留着慢慢折磨,或者干脆送回东陵,让东陵帝用欺君之罪来处置她,这个更为大快他心。

    懒散地靠着铁栅栏,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里的铁链,五天,要来的也该来了。

    比谁沉得住气,这又有何难。

    正这么想着,便听得远处有了动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极为规整,绝不浮躁。

    是简晏么?

    宁天歌浮起一丝笑意,闭上眼睛。

    脚步声和着衣料摩擦声在跟前静止,有沉缓的呼吸声盘旋在头顶,迫人的气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一动不动地靠着牢栅,仿佛睡着了。

    “还能安心睡觉,看来这里的条件太好了。”片刻,简晏的风凉话带着冰块的冷意砸在头顶。

    她闭着眼睛,漫声道:“托您的福,这里有得吃,有得喝,潮湿阴冷的地面正好去去秋老虎的暑气,睡着甚是舒适。”

    简晏显然不象墨离那般善于口舌,刚才那句风凉话亦是多年来的头一回,竟似被她的调侃噎住,半晌没有言语。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迷蒙睡眼来,前面那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她微眯了眸,抬头看去。

    俊朗的五官隐在阴影中,可见立体分明的线条,那一双深邃锐利的双眸冷冷地俯视着她,可以使这牢房的温度瞬间下降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