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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在这天下人眼里,他司徒景已然成了天大的笑话!

    在今晚,乃至以后,这都将是他一生中不可抹去的耻辱!

    还未奔至东城门,便听见前方马蹄声促,长街尽头,正有两骑朝这边疾驰而来,急促的呼喝与响亮的扬鞭声更是为这寂静却不平静的夜增添了一分惊心,一分未测。

    司徒景骤然勒马。

    郦王长嘶,顿时直立而起,两只矫健有力的前蹄在空中踢蹬,马鬃凌空飞舞。

    “爷!”前方来人已认出他来,赶紧勒马翻身而下,单膝跪地急声禀报,“据孙将军所言,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人持着爷的牌子出了城!”

    半个时辰之前?

    那时他还在他的寝殿里准备挑新娘子的盖头,不许放任何人出城的命令还未下,烟弹更是还未放。

    “禀王爷,当时来人亮出王爷的腰牌,并说听王爷吩咐出城有急事要办,末将不敢阻拦,便下令放行。”守东城门的孙将军一头冷汗。

    司徒景没有时间责备,快速问:“来者几人?骑马,驾车,或者步行?从哪个方向而去?”

    “回王爷,来者两人,皆是女子,骑马,出了城门之后便往东而去。”

    “你确定是两人?”司徒景长眸微眯。

    “确定。”那孙将军迟疑了一下,又道,“其中一人身前还驮着一个黑色大口袋,看着很沉,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那就是了。

    二话不说,司徒景一夹马腹,郦王顿时如箭一般往前蹿出,铁牛与孙将军立即上马跟在后面。

    “开城门!”远远地,他便隔空一甩马鞭,鞭声嘹亮,语声凌厉,胯下郦王未慢丝毫,直冲紧闭的城门。

    “是王爷!”守在城头的士兵举着火把细细一辨认,连忙指挥下面的士兵开城门,“快快,王爷要出城,快开城门!”

    挡在城门前头的木栏迅速被移去,沉重的城门轰然打开,而这时,郦王已冲到眼前。

    铁牛与孙将军已相隔很远,与先前跟着司徒景出行宫的那些护卫汇在一处,见司徒景单身匹马地奔入黑暗的夜色中,纷纷急得满头大汗。

    “快跟上!”铁牛一声大吼,狠狠一鞭抽在马屁股上。

    马吃痛,奋蹄疾奔,其他人纷纷效仿。

    一时间,尘土滚滚,喝声一片,纷沓的铁蹄震得地面都有所震动。

    司徒景独自一人闯入这莽莽黑夜中。

    半个时辰是么?以郦王的脚力,他不信在她们入东陵边境之前会追不上她们,更何况,她们还带着吴将军,跑不快。

    再者,烟弹已发,临近边境线的驻军定然能够看到。

    烟弹的数量与颜色可以告知发生了哪一种情况,驻军也必将采取相应措施,只怕未等他到,那边已将她们截下。

    想要这般轻易就逃离他的掌控,越过北昭边境进入东陵,没那么容易!

    蒲阳城外。

    “吴将军,委屈你了。”宁天歌将口袋打开,解开吴将军手脚上的绳索,并将他口中的布团拔去。

    吴将军慢慢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手,看着她沉声问道:“不知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她将一份东西递了过去。

    吴将军展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变,“西宛与北昭的盟约书?怎么会在夫人手里?又为何会破成这样?”

    “没错,正是贵国与北昭的盟约书。”她点头,“其实早在将军到来之前,平阳王便已起了毁约之心,在将军带来贵国君主的口信之后,平阳王更是大怒,当着我的面将盟约书撕毁,说再不听贵国君主任何摆布。后来我将碎片拣回来将它重新粘合,便成了现在这副破损模样。”

    “有这等事?”吴将军一惊,却又有些不信,“仅凭夫人一言,还是不能令吴某信服,吴某必须回去亲自问一问平阳王。”

    “将军是想去送死么?”宁天歌淡淡一瞥,“将军若执意要去,我定不阻拦,只当我白费了一番苦心。只是,到时候若是把命留在蒲阳,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吴将军的脚步顿住。

    “自打进了行宫,将军可觉得有半点自由?不管走到何处,身后都有人监视着,这种滋味可好受?”宁天歌淡声道,“再者,将军可有见到平阳王有半点要打仗的样子?每日里不是与女人厮混,便是想着如何将女人收在自己身边,可有拿出半点与西宛合作的诚意?”

    “这……”吴将军心里不得不承认。

    自从被留下来喝喜酒之后,在等待的几日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人眼里,这种没有半点隐私的滋味确实让人不好受。

    而司徒景要与东陵作战的样子,更是半点没有。

    “将军以为,你还能安然回西宛么?”宁天歌冷冷一笑,“在平阳王留下你之时,便已起了杀心,你身为贵国君主的肱骨大将,他又怎可能放你回去。”

    吴将军沉默了一下道:“但吴某想不出平阳王要杀我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她拾起地上的黑色口袋与绳索,卷起扔进旁边的草丛中,掸了掸手,“他当时与西宛结盟,本便未抱多大诚意,如今更不愿意因为西宛而打破北昭的平静,使北昭陷于战火中。偏偏这时候你来了,还带来了令他相当不快的消息……平阳王的性子将军也该了解,象他那样随性而为的人,想杀一个人并非要多大理由,何况你正好惹到了他。”

    “但是,杀了吴某,平阳王就得罪了我们主上。”

    “将军,杀一个人容易,要隐瞒真相抹杀事实更是简单。”宁天歌侧眸一瞥,“将军不要告诉我,你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吴将军沉默。

    宁天歌抿了唇角,牵着马缰转头对他说道:“吴将军,我就送你到此,后面的路,就由将军自己走了。”

    吴将军一点头,将盟约书收入怀中,上了另一匹马,却并未马上离去,而是问道:“吴某敢问,夫人为何要出手相救?”

    宁天歌正待上马,闻言扯了下嘴角。

    还是不信?

    “我救将军出来,并将实情告知,是不忍心见到有人无辜丧命。”

    “那夫人又为何要私自出逃?”

    “将军也许听说过,我是被平阳王掳进行宫的,并非出于自愿。”宁天歌露出一丝苦笑,一脚蹬上马背,立于她身旁一直未开口的“红杏”亦上马坐于她身后。

    “而且将军不知,外人都道我是平阳王出逃的夫人,实则这夫人之名完全是平阳王一口之言,我根本就不想做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她抚着油亮的马鬃,无奈道,“将军可曾见过,已经有了夫妻之名的人还再行成婚之礼的?”

    “确实没有。”吴将军不得不点头。

    “如果将军再无其他疑问,你我这就分道扬镳了。”宁天歌一抖缰绳,便要动身。

    “红杏”却双眸一眯,“夫人,你看前面。”

    宁天歌与吴将军同时看过去,却见蒲阳城方向的上空两道白色浓烟升起,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长弧,久久不散。

    她脸一沉,“不好,定是平阳王发现吴将军失踪,发起的报警信号。”

    吴将军一直沉着的脸上终于现出隐隐的不安。

    “吴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她现出焦急之色,“平阳王的人很快就会追来,这要如何躲过他们的追捕,就只能靠将军自己了。”

    “夫人放心,这个吴某自有办法。”吴将军向她一拱手,“今日之恩,吴某定牢记不忘,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吴将军言重了。”她亦报以一礼,“将军还是快走吧,他日有缘自会再相见。”

    “好,夫人珍重!”吴将军一勒马缰调转马头,扬鞭朝夜色中行去。

    他自当宁天歌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是随口之言,却不知,在不久之后的将来,这句话果真有了应验。

    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宁天歌挺直坐在马背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焦急之色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已隐去。

    纵然这位吴将军心中尚有疑虑,如此滴水不漏的回答也让他找不出半点可疑之处,不管简晏是否相信司徒景毁约,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