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臆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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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呵,回来的早啊。”李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平房的门口。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习惯性的抬起了头。

    她正忙着一个大活计,勤勤恳恳地削着土豆,手法不快,但一定工作了很久。

    因为地下已经铺了一层重重叠叠的土豆皮,形成了一道凛然不可侵犯的天然屏障。

    明明抬了头,但她似乎不怕割到手,反而动作更加的游刃有余,那削皮刀好像已经和自我“人刀合一”,刀法已经到了绝顶的化境。

    现在削好的土豆加起来,怕是能铸成一座土豆山。

    唐千习以为常,打了招呼便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削皮试刀之处,以最快的速度钻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乖?”李婶似乎有些诧异,又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于她的土豆。

    但是不久,唐千又钻了出来,有些犹豫的打开了门,走了过来。

    “婶婶,后面那房是不是新住了人?”他凑到李婶耳边,指指后面的一栋平房。

    “喏。”李婶眼都不抬,随口答道,“确实是来了个好靓的小伙,个子忒高,是个爽快人。早上才来的,事马上就定下了,现在大概是出去上课了。”

    唐千又缩了回去,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又没动静了。

    “这孩子怎么了?”唐叔从一旁有厨房的屋里探出头,“怎么这两天奇奇怪怪的?也不出门了,我还想叫他继续帮我带包烟呢。”

    “你给我少抽点烟吧。不过快高考的人了,能上心学习就是好事。”李婶啧了一声,“省的天天出去野,白瞎了这么好的成绩,考个好大学也能涨涨面子,说不定开个窍,再努把力,能上个清北呢。”

    唐叔却有些担忧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成啊。都说现在的小孩身体素质不行,关久了把人憋坏了咋办?”

    “管那么多干嘛,省心就好。老李,你别偷懒,再给我拿几个土豆来……”

    宋乔雨也在这时进了门。

    他其实是一路跟着放学的唐千回来的,为了确保他全程的安全。但一直这样终究不是个事儿,要做一个忠实的保镖,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接近这家人。

    若是一直远程跟踪,那怕不是凶手把绳索勒在了唐千脖子上他才能开始赶过来,人都凉了才能开始施救,那可就没有办法了。

    他总不能随时在视野外跟踪,乃至于背着狙击枪来消除一切可能的灾祸——那玩意儿可不是适合随身携带的。

    不一定告诉这两位一无所知的长辈,但起码被保护的对象,唐千本人得对此有所了解。

    甚至可以看看能不能问出他消息的来源——这样就再轻松不过了。

    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委婉的方法,于是决定做一个直截了当一些的选择,径直走到了唐千住着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他不太懂什么叫做迂回的策略,只觉得配合就能活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自己保护的对象也理应理解。

    这位高二的学生,也应当知道生命的珍贵。

    不管这孩子究竟有没有眼力见,反正他已经准备好警察证了。

    “谁啊?”门里的声音大声问道。

    宋乔雨不好大声说话,让另一边的两位长辈随随便便就弄清楚了他实际的身份。

    “有事。”他低声说。

    门里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一时没有太多响动。

    但这起码证明,里面的人听到了宋乔雨低声说的话。

    宋乔雨等了一会儿,听到门锁一阵响动,门开了。

    感情这孩子还把门给反锁了。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租客?”唐千似乎有些警惕,上下打量了这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李婶口中爽快的靓仔,“有什么事?”

    他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和这不明来意的人互相试探周旋。

    宋乔雨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眨了眨眼,

    “我是警察,麻烦尽量低调配合一下我的工作。”他拿出了警察手册,平和的开口说道,似乎还斟酌了一下接下来的言辞,“不配合的话,也许会死?”

    “……?”

    唐千呆住了,之前设想的措辞一时间忘了个干净。

    这位警察先生,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市局存放尸体的太平间,此刻并不太平。

    “救救孩子,”邵梓的神情似乎有些生无可恋,“冻了这么久了,怎么这味儿还这么上头。”

    话虽然是这么说,他还是和梁安一同拉开了尸袋的拉链,露出死者的真容。

    莫云晚站在一旁,还穿着法医的白大褂,手放在解剖台上瞥了他一眼:“这儿又没有新人,你无缘无故在这跟我俩装什么?”

    “陆遥总是要来面对的。”邵梓终于正色,叹了一口气,“科班出身,年纪太轻,我怕她心理有障碍,总得提前演练演练。有人陪着犯蠢呢,总不会伤到自尊心。”

    “真不错呢。你是不是个好的相亲对象不知道,但你会是个好妈咪。”莫云晚不动声色的开始了单方面的攻击。

    莫云晚其人,性格古怪且嘴毒得很,似乎一天不和人打嘴仗就不消停。只在特殊的时候有些正形,还算可以信任。

    暂时忽视开始明争暗斗的两人,梁安终于看到了露出青白面目的尸体本身。

    腐臭的尸体远比照片上的模样更吓人,尤其是睡衣下显露出的脖颈上狰狞的勒痕。

    那痕迹已经因为尸体的肿胀和原来有了一下差别,虽然通过纹路的对比和一些纤维的提取还能确认绳索的类型,但是肉眼看来已经没有了那么突出的特征性,只看得出外表吓人。

    梁安的视线最终聚焦在尸体的头部。

    照片上只看得出披散的黑发,但显现不出详情。只有在这时靠近观察,才能更接近真实的线索。

    他完全忽略了腐臭的气味,凑过去仔细观看。

    女人发际线稍微有些靠上,发根处有几蔟灰白,但整体的头发看上去并没有这种迹象,甚至呈现着乌黑的颜色——毕竟头发并没有身体这么快腐坏,保持原状也在常理之中。

    “她染过发。”莫云晚也终于参与了进来,显然也是早有察觉,“黑染,看来是很在意自己的年纪,怕被发现衰老的痕迹。还算可以理解吧。”

    和梁安的第一印象一致,是个极在意外在形象的中年女士。

    “我明白了。”梁安叹了一口气。

    “你明白什么了?”

    “凶手最初的意愿很明显,就是把犯罪目的导向发生在门口的抢劫杀人。在这一点上,他在室内的布置上几乎做到了极致。不仅仅那教科书一样的现场,还有死后的断肢。”

    梁安毫不避讳的看着死者毫无生机的圆睁着的双眼,“但有一个问题,走廊处有监控的存在,没有死角。外墙的痕迹无法清除。也就是说,我们知道他来的路径非同寻常是一件必然的事。”

    “他只是没有办法把这个假象做的完全?”邵梓皱眉,“那做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反正都会暴露,还不如拍拍屁股,直接离开。”

    “不。因为他留下的假象,虽然无法达成原有的目的,但是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掩盖住了另一件事。”梁安抱着手臂,缓缓开口。

    莫云晚忍不住开口:“差一点,是什么意思?”

    梁安干脆的给出了结论:“凶手想要掩饰的并不是地点,而是时间。”

    “时间……”邵梓沉吟了几秒,“好像是没办法从尸体上确认了吧?毕竟实在是搁置的太久了。”他的视线转向莫云晚,以此求证。

    莫云晚点头。

    “但我们到目前为止都觉得,死者是在临睡前被窗外闯入的凶手杀死。”梁安看向尸体身上残破的睡衣,“因为我们的视线被诱导向了另一个方面,实际上事实并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其实是凶手给死者换上了睡衣,砍断肢体,以此掩盖她死亡的时间?”邵梓有些不解,“虽然确实可以用这个解释不怕暴露路径的原因,但为什么这么讲?”

    这样似乎更加大费周章了。

    “因为他的计划,存在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梁安调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之前物证照片中,拍下门口处的鞋柜。

    鞋柜上的皮筋是浅棕色的,在照片里安静的被搁置在褐色的鞋柜上。

    “什么意思?”邵梓有些摸不着头脑。

    “首先要明确,这个皮筋究竟是谁放在这个鞋柜上的?”梁安抬起头,“如果是凶手,他如果拿到这个东西,应该不会随意放在这个地方吧?”

    “老实说,他布置的现场还挺精致的,很有些讲究。”邵梓摸着下巴,表达了肯定,“如果要伪造一个舒舒服服准备睡觉的受害者,肯定不能让她的头发还一直绑着。如果我想要达到他的效果,起码也该把这个皮筋归回原位吧。”

    听到这个话题,莫云晚下意识的想要摆弄一下自己扎的马尾,但想起自己还戴着手套,又把手收了回去。

    “因为我们的受害者,其实是一个喜欢把东西摆放的更加整齐的人。当然,凶手其实大概率也知道这一点。”梁安指向另一张照片,那是死者被翻找的不太整齐的衣柜,“既然不是为了劫财,那这也许是有意为之。”

    而刻意让现场变得凌乱,伪造出强盗侵袭的景象,也没必要连绑头发的皮筋都随便乱放——一根皮筋又不能遮挡住什么之前的东西。

    “如果放下的这皮筋就来自于死者本人。”梁安接着讲出他的想法,“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偏偏要放在这个地方。”

    莫云晚却在这时没好气的拍了拍邵梓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你没摘手套……”邵梓的抱怨被直接忽视。

    “我想也是。”莫云晚蹲下来确认了一眼,又侧过身,“梁安,你这推测的不太厚道。如果我是这位女士,死了也要诈尸起来指控你这么拆台。”

    梁安也习惯了被编造一些迫害自己的鬼故事,靠在一旁耸了耸肩。

    “我来说吧。”莫云晚也叹了一口气,“这位女士的发际线……有点危险,也很关心这方面的养护,虽然染了发但还是不太放心,甚至买了假发备用。恐怕是一进门就把皮筋拿下来了。在外头为了维持一直重视的形象,已经不年轻了的她不可能披头散发,为了形象要扎起更显得干练的马尾,但在回到家以后……”

    “所以她其实是死在,摘下皮筋,暂时把东西放在一旁的……一瞬间。”

    邵梓也不由得有些讪讪,像是同样做了什么亏心事。

    要是这位死者当真做了鬼,或许这三位不大正经的调查者和暴露人家小心思的凶手,一个都逃不掉恼羞成怒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