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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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面老者突一侧身,右手快如闪电,砍向南宫鹏飞的脉门要穴。

    南宫鹏飞鼻中冷哼,左掌疾翻一弧,身形错开蒙面老者右手快攻,一招“须弥六合”按去。

    蒙面老者不料南宫鹏飞身法矫捷奇快,双肩一歪,右掌斜击出去,硬接南宫鹏飞一掌。

    两股暗劲猛接,轰的一声微响,劲风四溢,蒙面老者双肩猛摇,身躯剧烈撼动,但绝不使身形退出半步。

    南宫鹏飞不退反进,右臂疾旋,迅如电光石火五指扣在蒙面老叟腕脉上。

    蒙面老者但感腕脉一麻,气血立时逆攻内腑,冷笑道:“阁下好俊的武功,但不太得意了,不妨瞧瞧四外。”

    南宫鹏飞四巡了一眼,但见环周十数丈外芦荻丛中冉冉冒出二十馀黑衣蒙面人,不禁微微冷笑道:“在下说过,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如执意为仇,也就不得不开杀戒,贵上何在?”

    只听一声森冷笑声入耳,草丛中疾冒出首戴骷髅面巾老叟。

    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看来尊驾是大举侵入落魂谷了,在下不愿阻拦,但此举无异自投罗网。”

    那老叟厉声道:“这不关阁下的事!”

    南宫鹏飞傲然一笑道:“那么在下也不关尊驾的事了。”

    老叟冷冷一笑道:“答得好,但阁下为何与老夫为敌,方才老夫在落魂谷内正要制住司马文珠时,如非阁下伸手架梁,焉能功亏一篑。”

    南宫鹏飞心中一惊道:“尊驾眼力奇高,竟能在倏忽之间辨试在下,甚为钦佩,但尊驾疏忽了一点。”

    “疏忽什么?”

    “赤城山主乃心胸险恶,断腕辣手雄主,尊驾未能以司马文珠之性命胁迫他就范,何况时机稍失,尊驾也难逃天罗地网之下,他已查出尊驾出入落魂谷秘径,如非在下惊退尊驾,及时遁出,必遭生擒活捉。”

    老者冷笑道:“危言耸听,老夫岂能见信?”

    南宫鹏飞道:“尊驾谓我身陷危境,故作危言么?其实我相信尊驾殊少制胜把握,所以也懒得枉费口舌。”说著把扣在蒙面老者腕脉上五指缓缓松了开来。

    那首戴骷髅面巾老者见南宫鹏飞竟放开自己手下,举动离奇,大违常理,不禁一呆,只觉南宫鹏飞莫测高深,由不得心中生出一种畏忌之念。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为友为敌,端在尊驾一念间。”

    老者厉声道:“阁下放了老夫手下,是否有意示恩?”南宫鹏飞冷然答道:“那也不是,彼此无怨无仇,有何恩怨,你我对于落魂谷各有所图,似互不相关。”

    老者不禁一怔,诧道:“阁下知老夫意图什么?”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在下不愿猜测,即是知悉也与在下无关。”说著略略一顿,又道:“尊驾能否一示本来面目,或将真实姓名见告。”

    老者道:“老夫有难言之隐,无法显示本来面目,更不能将真实姓名见告。”随即发出森沉冷笑道:“老夫门下都是忠心不二之人,不同于司马玄坤及冯翊施展歹毒禁制,但不愿惊世骇俗,故隐住面目。”

    南宫鹏飞道:“大概均是尊驾在水深火热救他们出来,感恩图报,至死不渝。”

    老者道:“不错!”

    南宫鹏飞道:“如此尊驾就去吧,但愿尊驾马到成功!”

    老者道:“那么阁下何往!”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各行其事,互不相涉,尊驾问此未免多馀?”

    老者忽身形跟了开来。

    南宫鹏飞似有所惊觉,迅疾无伦斜飘五尺,旋身出手,动作快极。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一条身影被剑虹切成四五截横飞而出,带起漫空血雨。

    原来一名蒙面黑衣人趁著南宫鹏飞说话时,从身后猝然施袭,却不料南宫鹏飞闻风知警,墨螭剑威力如此锐利,遂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南宫鹏飞剑出人起,穿空如电,疾如弹丸飞掷,落在远处芦荻丛中不见。

    首戴骷髅面巾老叟见状不由心神巨震,目露懔惧之容,叹息一声道:“饶谨虎一身玄罡护体,刀剑不入,难道此人之剑是一柄春秋神兵么?”

    墨螭剑光华未有异状,他不知南宫鹏飞为免察出墨螭剑,剑触及死者身体时才施展内力,拿捏发收无不恰到好处,不然那戴有骷髅面具老者目光锐厉,焉可不被察觉。

    一名蒙面黑衣人道:“启禀瓢把子,因何不追踪?”

    老者长叹一声道:“多树强敌,未免不值,老朽之意只一俟落魂谷中我等得手后再予清算,目前不如暂且忍耐为上。”

    “瓢把子图谋何物?”

    老者四顾了一眼,叹息道:“非是老朽对诸位不能推心置腹,而是兹事重大,防不慎走漏,为诸位带来不测奇祸,老朽亦问心不安,更恐一场图谋成为幻影空花。

    昔年赤城山主之师毒尊者乃一武功奇高,学究天人禅门名宿,并非他心意狠毒,而是他腹笥渊博,更擅于役毒,以毒攻毒,活人无数,武功极为霸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死必伤。

    因此之故,使他久久不能证果。

    他深知自已嫉恶如仇之性无法更改,虽然我佛慈悲,有时也不能不施展霹雳手段,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而已。

    所收之徒冯翊司马玄坤均是秉性极佳,悟性奇高,欲把一身所能悉授他们二人,自己可择一隐秘之处潜心参悟佛学真诠。

    那知毒尊者慢慢发觉冯翊司马玄坤心术阴险,手段狠辣,是以悬崖勒马,甚多高深绝学秘不相授,导致了毒尊者生死不明,同门手足相残”

    另一黑衣蒙面人道:“毒尊者见事不明,冯翊背师重投,心性可知,毒尊者怎么可收作衣钵传人,自取其咎,怨得谁来?”

    老者摇首答道:“其中原委并非如你所说如此平易,牵涉极广,所以不能妄入人罪,老朽去落魂谷亟亟图谋者乃毒尊者精心研剑的四手剑法。”

    “那四手剑法现在何处?”

    “就在廿八洞内,一名被囚禁高手手上,此人乃毒尊者昔年未皈依佛门之前旧友,武功虽不高却诚厚不欺。”

    “但不知总瓢把子找出此人否?”

    老者点点头,答道:“我是找出了,但他矢口不认毒尊者有四手剑法秘存他处,老朽虽无法相强,又不能将他救出,只有慢慢设法说动于他,殊不料变生不测,慕容彤等率众进袭落瑰谷,老朽为防夜长梦多,一时不慎败露形迹,致有此失,一着错满盘皆输。”

    那蒙面黑衣人道:“总瓢把子不可自怨自艾,属下等敢不尽力以赴。”

    老者微喟了一声,道:“我们走吧!”纷纷扑向悬崖之下而去。

    芦荻丛中南宫鹏飞身影探首现出,自凝远处消失的人影沉思须臾,震腕打出一道旗花,冲霄奔空,爆射出满天流芒异彩,身影返扑向落魂谷而去。

    落瑰谷内一片零乱,绿阴丛中传出一声清脆掌声,一个年约四旬黑衣带刀中年人快步迈入一片竹林,低声道:“总瓢把子来啦!如今计将安出?”

    竹林内间首戴骷髅面巾老者,脱下面巾,现出一面色白皙的老者,道:“刘宏明不要多问,兵贵神速,迟则生变。”

    他席地而坐,取出一面圆镜,对镜易容,片刻功夫已变易成为那黑衣带刀人刘宏明,沉声道:“你藏在此处不动,必须等老朽返转,如老朽未返,三个时辰后迳自逃命去吧!”身如离弦之箭般掠出竹林,投向十五洞而去。

    在他身后暗随著郗伦,只见刘宏明投入十五洞。

    一间昏暗的土牢中,黯淡油灯映照下,一个须发凌乱短装老叟睡在地上,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忽闻一轻微语声道:“黎老师!”

    那须发凌乱的老者闻声倏地翻身坐起,炯炯电射目光逼视铁栅外的刘宏明,不禁大怒,沉声道:“你无事生非,一日数次找老夫的麻烦为何?”

    刘宏明微微一笑道:“黎辰,还是那两句老话,你把那四手剑法给我,刘某定将你救出落魂谷外。”

    黎辰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也不嫌说话闪了舌头,老夫自始至终已向你言明并无那四手剑法,即是有也不能给你。”

    刘宏明道:“这为什么?”

    老者冷冷一笑道:“因为你无法将老夫安然救出落魂谷,司马玄坤在老夫身上下了极歹毒的禁制,功力几乎全失,无异常人,何况你已存心杀人灭口,焉能将老夫救走?”说著语首略顿了一顿,语音突变森厉,接道:“眼前你并非刘宏明,骗得过守洞匪徒,须知骗不了老夫神目如电。”

    刘宏明不禁心神一震,淡然笑道:“黎老师,兄弟钦佩你神目果然如电,但可惜你执迷不悟,目前吕梁冯翊纠集武林群雄围袭落魂谷,司马玄坤岌岌可危,三两日内必遭侵入,到时玉石俱焚,未免不值。”

    黎辰闻言,目中逼射慑人心魄寒芒,沉声道:“是冯翊么?”

    刘宏明答道:“不错!”

    黎辰嘴角闪出一抹冷漠如冰笑容,道:“他们两人都该死,这关我老夫何事。”

    刘宏明目中泛过一抹杀机,道:“黎老师!你真不愿将那毒尊者精研四手剑法赠与在下么?”

    黎辰瞪了刘宏明一眼,沉声道:“你可是动了杀机么?那为何不出手。”

    刘宏明强抑制下一腔杀气,鼻中冷哼出声道:“黎老师不要后悔就是。”

    黎辰道:“老夫从不后悔,谅尊驾也杀不了老夫。”

    蓦地——

    洞径内忽传来朗朗语声道:“卫前辈奉命来此巡查,我等速前往参见,卫前辈对我等每人有所垂询。”

    刘宏明朗声道:“知道了,刘某立即赶来。”接著目注黎辰,又道:“情势岌岌可危,望黎老师三思而行。”

    一条人影疾闪掠出,正是那郗伦,冷笑道:“你就是刘宏明么?还不快去参见卫前辈。”

    刘宏明道:“兄弟这就去了。”说时疾转身躯,却慢慢行走。

    只听郗伦语声道:“阁下就是黎辰么,速随在下去见山主。”随即只听得启开铁锁声。

    刘宏明暗暗纳罕道:“司马玄坤也知黎辰身怀隐秘么?不对,他若知道为何不早早有所举动。”动念欲暗随郗伦身后。

    此时,黎辰目睹郗伦进入,面色不禁一变。

    郗伦两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点在黎辰一处血巢穴下。

    黎辰应指倒地。

    郗伦两臂疾伸,扶起黎辰,向洞外掠去。

    在郗伦身后遥遥蹑随著刘宏明,郗伦宛若魅影投入一片枫林中。

    郗伦将黎辰放下傍著一株长枫坐著,拍开穴道。

    黎辰睁眼四巡了一眼,冷笑道:“你们山主何在?”

    郗伦道:“在下意欲将老前辈救出落魂谷,请老前辈勿妄自惊疑。”

    黎辰冷笑道:“老夫与你陌不相识,非亲非故,尊驾如无所欲,决不敢冒大死之险相救,尊驾不过是与刘宏明一丘之貉而已。”

    忽闻风送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老前辈是指在下么?”

    一条身影疾逾电闪掠入林中,正是刘宏明。

    郗伦冷笑道:“你怎么偷跑出来了。”

    刘宏明面色一变,右掌“五丁开山”猛推出去。

    郗伦横向一跃,掠开七尺,旋身双掌斜扫,一式“犀牛望月”迎出,轰的一声,掌力相接,强风猛漩四溢。

    刘宏明只觉两臂酸麻气血狂震,身形弹飞出去一丈开外,不禁大为震骇道:“司门玄坤门下果然不乏劲敌,此人功力之强不在我之下。”沉声道:“阁下大名可否见告?”

    郗伦答道:“在下郗伦!”

    刘宏明闻言不禁一怔,深深地注视郗伦一眼,不禁哈哈大笑道:“凭天目双丑怎会有如此精湛武功,尊驾绝非郗伦,显是冒名顶替而来。”

    郗伦鼻中怒哼一声道:“不错,在下并非郗伦,但尊驾亦非刘宏明。”

    刘宏明不由一惊,道:“刘某昔人称东霸天,威震鲁广,阁下何指兄弟并非刘宏明。”

    郗伦冷冷一笑道:“真刘宏明在竹林中,尊驾么,不过是那蒙骷髅面巾的老贼。”

    刘宏明心中大骇,目中怒火加焚,双掌下击,清脆掌音中四外林中掠出七个黑衣蒙面人,各持著一柄寒光闪闪长剑,目光阴森,缓缓逼前。

    黎辰暗道:“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图谋老夫那四手‘毒剑’。哼,任凭你施展什么辣毒手段,也别想在老夫口中掏出一句真言”想得至此,心中泰然无隐,睁眼凝注即将展开一场火炽的拚搏。

    刘宏明厉声道:“阁下不幸知道得大多了,恕老朽无法保全阁下性命。”

    郗伦冷冷答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尊驾不嫌言之过早么?”

    刘宏明道:“阁下胆量豪气惊人,老朽不胜钦佩,阁下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出,老朽保证将话传到。”

    郗伦缓缓拔剑出鞘,道:“尊驾还有人呢?”

    刘宏明怒道:“仅此七人足够制尊驾死命。”

    “未必!”郗伦话出剑出,一式“投鞭断流”望一名黑衣蒙面人袭下。

    剑式无奇,却快捷无伦。

    那蒙面人只觉无法闪避开此招,却硬生生旋身闯去。

    一声裂帛声响过处,那黑衣蒙面人左肩长衫被划破一条两尺多口子。

    只听得纷纷大喝,其他六名黑衣蒙面人同时扑袭郗伦,剑芒流奔,寒飚没空。

    刘宏明却向黎辰面前走去,面露阴鸷冷酷笑容,忽目光一变,只觉脑后风生,情知有异,迅疾身形一塌,拂柳飘身,旋身一招“画龙点睛”攻出。

    七蒙面人立在七星方位,各自展开精毒剑招,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向郗伦,无一招不是人身要害玄穴。

    黎辰冷笑道:“你不要管老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只心无旁鹜或可逃生。”

    郗伦充耳不闻,剑招突变,一式“万花吐蕊”宛如洒下漫天寒星,挟著悸人心神剑啸,寒飚流转,威势骇人。

    只听一声嗥叫腾起,一个黑衣蒙面人被剑尖点在心窝上,仰身倒地,鲜血似一道红线般喷起三尺多高。

    郗伦望也不望死者一眼,剑势疾变,迳向刘宏明攻出九剑。

    九剑同出,就如一气呵成,墨绿光华大盛,寒气逼人。

    刘宏明大骇,才知郗伦武功高不可测,上身疾仰,倒踹出三丈开外,纵身一跃,潜龙升天拔起。

    只见刘宏明半空中一个疾转,左手五指发出一把“白虎钉”右手一剑“全网撒鲤”与其他六名蒙面人成五面罗网之势猛攻而下。

    黎辰见刘宏明攻势如此凌厉,不禁目骇神摇,暗道:“只怕郗伦难逃剑下丧身之劫。”

    似见七条身影一聚,猛然一分,墨绿光华大盛,金铁交击声中,刘宏明那一把“白虎钉”悉被磕飞,反向六黑衣蒙面人打去。

    刘宏明凌空下扑,只觉一片巨大无比的万千罡力迎胸拉实,不由自主地被震得上升二尺,向外飘身开去。

    那六蒙面黑衣人均为白虎钉伤及,但犹能不畏死,向前猛扑。

    只见六条寒虹直射向郗伦,就如雷奔电射,带著一片怒啸,威势骇人之极。

    郗伦却对六剑雷霆万钧攻势似若无睹,反朝刘宏明疾逾闪电扑去。

    他瞧出刘宏明意图向黎辰不利,身形虚空,墨螭剑一式“分光捉影”指向刘宏明左肩“风虎穴”刺下。

    剑势未至,寒气如割已自逼人,刘宏明心头一震,身子疾侧,反臂封出一剑。

    双剑未交击,墨螭剑突然一滑,错开二寸,剑尖如闪电划开刘宏明左臂。

    一股殷红鲜血由刘宏明左肩伤处喷出,刘宏明由不得闷哼一声,身形倒跃出三丈开外。

    这时六剑已自势若天河倒泻袭向郗伦。

    郗伦一声大喝,剑招随身疾旋“万花迎春”展了开来。

    “万花迎春”乃极为诡奥之剑招,南宫鹏飞渗入了佛门绝学在内,更显得威力无匹。

    漫空金星罩袭下,只听数声惨嗥哼起,剑势倏敛,六蒙面黑衣人纷纷倒地,鲜血溅飞。

    郗伦一件长衫亦被割开成为条条片片,刺伤两处,鲜血外溢,伤势不重却气血翻腾。

    刘宏明目露骇然神光,但见郗伦仗势欲向自己逼来,口中大喝了声:

    “走!”

    刺空如电而去。

    受伤六人亦纷纷翻身跃起穿林飞遁疾杳。

    黎辰目睹刘宏明等人纷纷逃去,长叹一声道:“纵虎归山,徒成大患,尊驾恐得不偿失。”

    郗伦目注黎辰微笑道:“在下既无所欲,也就无所失了。”

    黎辰嘿嘿冷笑两声,目露不信之色,却不再言语,瞧瞧郗伦对自己作何举动。

    郗伦两手掺起黎辰,疾奔向南,转入一片幽遽险僻的山谷,择一平坦如茵草地放下黎辰。

    黎辰目注郗伦道:“尊驾相救老朽,确无所求么?”

    郗伦淡淡一笑道:“在下之言句句真实,眼前在下必须解开前辈身上所罹禁制,送前辈出得落魂谷后,在下还另有要事特办。”说著五指扣在黎辰寸关尺上察视脉象。

    黎辰微微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是有目无珠,错怪了阁下啦!但阁下易容改装潜入落魂谷定非无因。”

    郗伦点点首道:“在下奉师严令寻出苍冥剑客华修翰及毒尊者生死下落。”

    黎辰不禁一怔,道:“令师必是武林名宿,可否见告?”

    郗伦微笑道:“恕难奉告,但日后就知!”说著落指如飞,在黎辰身上点了十九处穴道,封住气血岔入旁经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郗伦在黎辰“期方”穴震了一掌,朗笑道:“前辈禁制尽解,只消气运周天之后,便武功尽复,前辈速调息行功,容在下可将前辈送出落魂谷外。”

    黎辰心中不禁泛起一种感恩图报的感觉,但心有顾忌不先调息行功,道:“阁下可知方才扮作刘宏明的凶邪的来历得图谋何来?”

    郗伦摇首答道:“此人的来历迄今还是一个不解之谜,但他图谋的是老前辈身怀毒尊者所遗留的四手剑法心诀。”

    黎辰点点头道:“不错,阁下还知老朽为何留有毒尊者四手剑法及为何禁囚在窑洞中宛如沉沦九幽么?”

    郗伦朗笑道:“在下不知也不愿探索其中原因。”

    黎辰诧道:“为什么?”

    郗伦道:“不为什么,只求心之所安而已。”

    黎辰道:“那么阁下为何单单相救老朽一人?”

    郗伦道:“因为前辈身怀毒尊者四手剑法,在下虽无所欲,但也惧落在凶邪手中,恐引起武林杀劫。”语音微蕴怒意。

    黎辰道:“这四手剑法,系毒尊者毕生心血精研,精博玄奥,威力绝伦,似晦深疑幻,非具有过人秉赋无可理解,老朽秉赋太差,多年来参悟这四手剑法神髓却一无所得,然确是武林中梦寐难求之物,为何阁下竟能弃之如敝帚。”

    郗伦道:“世上美好之物触目尽是,而无法予取予求,一切皆顺乎自然,强求必生奇祸,前辈速调息行功,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黎辰也不再言,气行周天后,一跃而起,笑道:“有劳阁下送老朽出落魂谷!”

    郗伦皆同黎辰奔去,择径幽僻,迳向廿三洞奔去,只见廿三洞内并无一人,静悄悄地似一泓死水。

    黎辰暗暗纳罕,几次出口欲问又止。

    穿隙而出,探首下望,只见自己两人身处右千仞削壁之中,远眺过去,只见一望无际芦荻。

    郗伦道:“峭壁之下有片寻丈流沙弱水,陷身其中必遭沉没灭顶,芦荻深处系有两条藤索可落足,前辈请留心在下落足之处。”说著身形一腾穿空而起,落在芦荻丛中。

    黎辰如影随行飞出,认位奇准,在郗伦方才落足之处沾实。

    两人一前一后如飞奔去,直至四里外芦草丛中一处略高土阜之上顿住。

    郗伦微笑道:“黎前辈,此处望南,毫无阻拦,但愿后会有期,恕不恭送了。”

    他略一抱拳,转身欲转返落魂谷。

    只闻黎辰道:“阁下且慢!”

    郗伦转过面去,目露诧容道:“黎前辈有何赐教。”

    黎辰目露恳挚之色,笑道:“老朽斗胆相求,阁下可否一示庐山真面目,有生之年略可心安,不然至死尚不明不白。”

    郗伦略一沉忖,揭下人皮面具,现出南宫鹏飞本来面目。

    黎辰一面注视南宫鹏飞脸上,一面在衣角内拆线抽出一纸卷,递与南宫鹏飞,道:“请背人观看,便知端的。”

    语音未落,人已穿空斜飞而出,去如飞鸟,转瞬便已消失芦荻远处。

    南宫鹏飞四顾了一眼,才仔细端详手中纸卷,见是极好贡纸,韧如锦帛,不易破裂,但纸色已呈黄灰,不言而知为黎辰珍藏衣内已久。

    纸卷慢慢展开,长仅尺二,宽才两寸,纸上绘上十六图形,并书有密密麻麻字迹。

    他细心观看,知此就是毒尊者毕身心血研悟的四手剑法,一手含有四式变化,四式尚衍变无数剑招,威力无俦。

    纸未尚有毒尊者评语云:

    “老衲精研四手‘宇宙中分’、‘开天辟地’、‘太极两仪’、‘雷霆闪击’剑法虽威力无匹,却似过于辣毒,倘习之非人,恐酿成江湖血腥浩劫,上干天怒,此非老纳之用心,而习此四手剑法者非具有菩萨心肠,不然奇祸立至。”

    南宫鹏飞记忆力极强,将图形文字均熟记于胸,摺叠放入囊内疾奔而去。

    落魂谷那片林外刘宏明又重率著其馀黑衣蒙面匪徒飞掠落下,慑人眼神逼视著林内。

    他左肩剑伤鲜血已止,但血迹已染满了半边衣衫,显然心有顾忌,以目示意,挥手令徒众掠入林内分向搜觅郗伦黎辰两人。

    刘宏明认定黎辰功力已失,不能施展轻功无法逃出落魂谷外,必还潜藏在林内。

    须臾,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风送入耳,道:“刘宏明,你在此处为何?”

    刘宏明闻声不禁心神猛震,转面望去,只见赤城山主偕同七名白衣人注视著自己,不禁悚然躬身道:“属下在追踪一名逃犯!”

    “逃犯!”赤城山主闻言诧道:“是谁?”

    刘宏明道:“黎辰!”

    赤城山主先是一怔,继而面罩寒霜,怒道:“那黎辰功夫已失,绝难逃出,何况你身上带有剑伤,黎辰更无法与人动手拚博”

    刘宏明忙道:“黎辰有人助其逃走,现逃在林内藏身,属下不敌,是以身负剑伤。”

    赤城山主面色略霁,沉声道:“何人助其逃走,黎辰身无隐秘,只见性情暴戾刚愎,触怒了我,因此暂废其一身武功。”

    刘宏明道:“系天目二丑老大郗伦!”

    赤城山主闻言面色一变,喝道:“只郗伦一人么?”

    刘宏明道:“正是。”

    忽闻卫长城宏亮语声传来道:“山主别听此人胡诌。”只见卫长城领著十数人如飞赶至。

    刘宏明冷笑道:“属下并非谎言,卫长城分明叵测,与天目二丑沆瀣一气,另有图谋。”

    卫长城淡淡一笑道:“刘宏明已由天目二丑查明系吃里抓外奸细,想不到尊驾反咬郗伦一口,不过尊驾并非刘宏明。”说著轻轻一击掌。

    只见树后推出一具身形,正是那真的刘宏明。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厉喝道:“尊驾究竟是何人?”

    刘宏明暗暗心神一震,略无惧意,大笑道:“不论在下是谁,但所说却是千真万确事。”说时疾闪掠入林中。

    赤城山主大怒,厉喝道:“那里走!”

    卫长城忙道:“且慢,山主不可中了他的诱敌及离间之计,此人在林中已布下险伏。”

    赤城山主道:“此人是谁?”

    卫长城道:“此必为首蒙骷髅面巾老贼,可讯问刘宏明便知真情。”说时示意白衣高手分散伏桩林外,免蒙面老贼图逃。

    赤城山主暗道:“我怎么糊涂了,放著刘宏明不问还要问谁?”纵身一跃,五指抓在刘宏明肩胛骨上,厉喝道:“那扮作你的实系何人?”

    刘宏明只觉赤城山主五只铁指深嵌入骨,不禁痛得全身发颤,面色惨变,颤声道:“卫前辈说的不错,蒙面老贼就是他。”

    赤城山主厉声喝道:“他究竟是何来历?”

    只听林中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你永远难问出老朽来历姓名了。”

    只见刘宏明面色苍白疾变青紫,紧接著眼耳口鼻内汨汨冒出黑血,气绝身死。

    赤城山主面色一变,右掌倏地直击入林,呼啸如潮,林木纷纷断折,叶枝四飞,尘飞砂涌,声威骇人之极。

    林中远处突响起蒙面老者阴森长笑,笑声宛如冰谷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一条白影疾若闪电掠至,禀道:“慕容彤率众大举进犯。”

    来人正是宋杰,接著面露沉痛之色道:“属下今晨偕同郗伦田大昆两人前往谷外查探敌情,返回途中不幸遇伏,田大昆力竭身中暗器惨死,郗伦亦身罹重伤与属下冲出重围后,因郗伦无法奔行藏入农家养伤,命属下返回向卫前辈覆命。”

    赤城山主冷笑道:“卫前辈,在下忍无可忍,意欲慕容彤决一死战。”

    卫长城尚未答言,宋杰紧接著禀道:“郗伦探出一件紧要大事,须属下禀明山主。”

    赤城山主道:“什么紧要之事?”

    宋杰答道:“郗伦说慕容彤就是冯翊!”

    赤城山主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面泛杀气道:“此言是真?”

    宋杰道:“属下相信郗伦之话不假。”说著趋近,附耳低禀了一阵。

    赤城山主面色频频变异,向卫长城低声道:“你我合博将蒙面老贼一举成擒,再与冯翊一拚高下。”

    卫长城低声道:“他暗我明,不知虚实,不如网开一面让他逃出谷外,山主将去路封闭,遣人追踪,再定擒他之策”

    赤城山主摇首道:“我意已决,以免夜长梦多。”挥手命属下入林,自己随著白衣高手掠入。

    林树茂密,只见数条白影浮动,赤城山主忽见走在最前面的罗世春,忽鼻中冷哼出声,只觉头目晕眩,身躯一个踉跄,直挺挺仰面倒地。

    赤城山主不禁一怔。

    接著又是一名高手倒地不起。

    卫长城不放心赤城山主涉险,随著赤城山主之后,见状大惊,右臂疾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和在赤城山主腕脉上,喝道:“速退!”

    带著赤城山主身形如风疾飘出林,其馀白衣高手亦纷纷退出。

    卫长城馀悸犹存,道:“老贼不知在何处获此‘断魂香’,所幸他所有无几,只能保命,无法杀敌,不然落魂谷死无瞧类矣!”

    “断魂香!”赤城山主面目一变道:“在下从未听说过有‘断魂香’一物。”

    忽听林中传来森冷怪笑道:“你乃毒尊者衣钵传人,学博精深,怎么连‘断魂香’都未曾听闻。”说罢又是一阵震天长笑。

    笑声似空远去,赤城山主面如巽火,激动难抑,卫长城急道:“穷寇勿追,山主不可中他诱敌之计以身涉险。”

    赤城山主鼻中冷哼一声,道:“卫前辈请代在下拒敌冯翊,在下意欲随宋杰探望郗伦。”语声略顿,又道:“在下只觉郗伦言犹未尽,必探出甚多重大隐秘,才招致杀身奇祸。”说著目光偷觑宋杰。

    只觉宋杰面色平静,丝毫不启人疑窦。

    卫长城略一沉吟道:“也好,但望山主速去速回。”

    赤城山主领著宋杰朝十九洞奔去。

    距落魂谷外二十馀里一间茅顶农舍内竹榻上躺著奄奄一息的郗伦,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满面,衣衫残破,目光暗淡,喘气频频。

    蓦地

    户外传来赤城山主语声道:“是此处么?”

    宋杰答道:“不错,就是此处。”

    须臾,一个十馀岁的牧童领著赤城山主与宋杰走了入来,目注宋杰道:“自你老走后,这位客官用水吞服一颗药丸,便坐在榻上不声不语,因不敢惊动他,所以未在探问,不知何时就睡觉了。”

    宋杰微笑道:“多谢小哥,我俩自会照顾同伙,小哥请自便吧!”说著取出一锭三两白银赠与牧童。

    牧童再三推却不受,怎奈宋杰坚要他收下,只好千恩万谢走出。

    赤城山主道:“这家中就只他一人么?”

    宋杰答道:“家境贫苦,他父母去前村大户人家帮工打杂去。”

    赤城山主两道眼神落在郗伦身上,伸手解开胸衣,只见胸前显出一只紫淤掌印,不禁暗皱眉头,五指倏搭在郗伦腕脉要要穴,真力输逼指端透穴送入。

    只见郗伦面色转红,睁开一线眼帘,似瞧清那是赤城山主,嘴角泛生一丝凄凉笑低哑唤道:“山主”

    主字出口,忽嘴唇一张,从嘴中冲出一股黑血,身躯颤了两颤,心脉已断气绝而死。

    赤城山主不禁目瞪口呆,面色大变。

    窗外风送传入一个冷森森语声道:“司马玄坤,郗伦自取其死,你还欲妄想在郗伦口中道出吕梁隐秘么?”

    语声中数道黑色流茫疾射入来,力沉风劲,势如电奔

    那黑色流茫疾如飞星射出室外,赤城山主一声大喝出口,两足飞踹,横掌疾封,一股暗劲将黑色流茫悉数震开,啪的大响声中人已穿窗飞出。

    赤城山主人未落地,也瞧出那是催魂伽蓝丁大江并同著甚多江湖凶邪散布在远近麦田中,不禁厉声喝道:“丁大江,你暗算施袭是何缘故?”

    催魂伽蓝丁大江嘿嘿冷笑道:“如今真象大自,山主你还不实话实说么?”

    赤城山主傲然无惧,哈哈大笑道:“什么真象大白,如非你口蜜腹剑,过桥抽板以致功败垂成。”

    丁大江冷笑道:“川南三煞之死为何讳莫如深,山主不能推心置腹,为何怪得了丁某为德不终。”

    赤城山主面色严肃,道:“你道川南三煞在龙驹寨附近丧命是我下手杀害的么?”

    丁大江道:“不错!”

    赤城山主道:“而且府县大别七剑府那施展‘五行绝命针’的灰衣老叟也是我么?”

    “正是!”赤城山主大喝道:“那么为何我不敢施展‘五行绝命针’,难道对你有所畏惧么?”说著阴阴一笑,慑人眼神巡视江湖群邪一眼,沉声道:“诸位显然受丁大江之愚,在下倘为杀害川南三煞真凶,眼前丁大江岂能活命。”

    只听一声“无量寿佛”一穿八卦道袍,首戴金冠的白须道人,飘然掠出,手持拂尘稽首道:“山主别来无恙?”

    赤城山主认出是南阳玄通观主,微微一笑道:“观主有何指教?”

    玄通观主道:“贫道等虽不信山主乃杀害川南三煞之真凶,但落魂谷囚禁龙驹寨余旭天池逸叟葛慕九等武林群雄可有其解释么?”

    赤城山主正色道:“自然有,但说出来将不获诸位谅解,因只有在下一人知情,诸位现在蒙在鼓中,未雨绸缪能有谁见信。”

    玄通观主道:“可否请道其详?”

    赤城山主道:“落魂谷内群雄,悉是在下在冯翊毒手虎口救出,因他等身罹歹毒禁制,在下费尽心血,仅能保住性命,无法解开禁制”

    玄通观主诧道:“请恕贫道插口,山主与冯翊本是一师之徒,怎么不知冯翊武功手法。”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名师授徒,各按其秉赋姿质相授,何况冯翊背师重投,其前师又是名震宇内的苍冥剑客华修翰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