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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斗魔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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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灯与月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这一古词,写尽了元宵怀人的意!使人读之,不禁为之同情一叹!

    元宵,在中国社会的传统中确是个尽情欢乐的节日,不论男女老幼,或山村城市,都要结彩张灯,争奇斗巧,一片欢欣兴奋的景象,充分表示着春到的气息。

    长沙,地当浏湘二水交会处,交通方便,人文蔚起,为湘省之冠,值此元宵之夜,更形热闹!

    大街小巷攘往攘来,红袖青衫,摩肩接踵,花团锦簇,灯光字映升平,锣鼓笙歌,炮竹声传吉庆!好一幅狂欢景色,真教人留连通宵!

    清平街北端,有一家丰益钱庄,此时,有个俊美绝伦的少年伫立门前,在灯光映照之下,使来往仕女都不禁回眸睇望!

    只见他青绸穿戴,身材适中,衫袂临风,态度高贵潇洒,剑眉星目,胆鼻梨涡,脸蛋白中透红,贝齿微含笑意,真有点男生女相,分外迷人!

    原来,这就是返家不久的应清华。

    他在返家途中,船经襄阳水上,偶然听得红星教徒酒后醉语,意谓该教已设立长沙分堂,地址即在临江村内。

    屋主郑某是个世家子弟,因不让该教进驻,以致全家被杀!所以,他一时怒急攻心,悲愤欲绝,经过一阵迷惘,才被江风吹醒!誓灭奸魔,兴起又一次复仇之火!

    于是,他毅然改变行程,舍舟登陆,从襄阳连夜出发,沿直线奔驰,越岭渡河,捷似星射鸟飞。

    历两日夜的时间,便已渡长江,绕洞庭,赶回临江村,直扑郑承恩的老家。

    适逢长沙分堂主潘骢正集合手下香主,讨论发展教务事宜,闻言终于证实,引发了他的杀孽。

    这分堂主潘骢,人称“毒手金刚”是刘耀武的师兄,生得体壮如牛,武功习性,皆得其师真传,凶淫狠毒,较其师弟亦毫不逊色。

    最近始投效红星教,被派来担任长沙分堂主。

    因在总坛暂住之时,获知师弟被人侮辱,赤龙堂主及三位护法都先前伤败而回,据说对手之人,均是喜穿青衫,非常俊美之少年,经过三方对证,知是武当后起之秀所为,但潘骢仍不相信,有此厉害的年轻高手。

    潘骢手下的香主也都是凶名有素,气焰高涨的人物,其中三人号称“洞庭三蛟”是“太湖水怪”的徒弟。

    其余四个是“青海一毒”的得意传人。

    不料,他们煞星高照,正在狂言阔论,商讨追查青衫少年的时候,偏遇着应清华回乡探查,愤恨之下,先以隔空点穴制住他们,再向毒手金刚要求独斗。

    竟于顷刻之间,废了他的武功,限令解散分堂,退出长沙。

    最后,又掌劈曾经参加屠杀郑家的“洞庭三蛟”

    事后,清华返回自己家中,又惊了一跳,发现父母家人均已杳无踪迹,连忙探问村人,始知自郑家遭难以后,便已迁往长沙城内。

    这才又赶往长沙。

    他到长沙数天,都是深居简出,尽量享受天伦之乐!

    同时,应员外也告诉他,从慈善书生回来后,便替他定下了春梅表姐的亲事,准备他下山回家便举行婚礼。

    不久,何强仁的父亲也派人去郑家说亲,被郑承恩说明原委,婉言拒绝。

    直至去年冬天,郑承恩全家一夜被杀,只有梅姐弟二人事后未见尸体,何家也从此失踪。

    他依理推测,郑家遭杀之事似与何强仁有关,春梅姐弟似被掳去,或临时逃脱,被人所救,但却下落不明,无从查探。

    因此,他在家人之前,显得非常快乐!而在更深人静时,却又怀人不寐,尽在考虑今后的行动和探查的方法。

    今夜,时逢元宵,满城欢乐!炮竹笙歌更增加他怀念表姐的情愫!

    所以,他步出门口,小立一会,接着又沿街而行,慢步欣赏,意欲藉此夜市风光,消遣胸中积闷!

    一路行来,发现一个广场上聚有许多观众,里面是个几文宽的戏台,台顶悬个大花灯,灯下陈列许多红纸包裹,几位办事人员正在往来忙碌。

    台下围周,每隔数步有一木柱,柱上横拉细绳,挂着不少小灯笼,小灯之间,悬着许多红纸楷书的长条。

    他走前观察,才知是灯谜大会。

    由城中富商文人、名流逸士所合办,纸书长条均是编有号数的谜面,红纸包裹。即是准备的奖品。

    他从小喜爱诗词棋谜之学,慈善书生授艺之时,也是文武并修,后于灵虚古洞,又熟读壁间藏书。

    以他现在的聪明学识,实已博学惊人。

    这灯谜大会之举,正是触其所好!他绕着人群细看一遍,觉得所有谜面,约可分为字、物、人、地、古迹等类,但佳作不多。

    只有不少数字谜纯为诗词体裁之作,稍感耐人寻味。

    观众老少咸集,以士商为多,有几位白发老翁也在拈须沉思,以期得到一彩。

    他静立外围,负手以观,意欲查看看此中人士,谁能猜中那些较佳的字谜。

    经过一段时候,已有不少人士猜中那些较为通俗简易的谜底,欢天喜地捧着奖品离去,而前来尝试的人亦复不少。

    蓦然间,在他右侧不远的地方,一声清脆的嗓子喊道:“六十二号我知道!”

    接着,又响起一声叱责道:“小兰,你又淘气啦?”

    音韵娇柔,有点像娘儿腔,使清华闻看转头,意欲查看是谁?

    但台上之人已大声问道:“六十二号的谜面,是“瀚海无垠”射一地名,谁知道?”

    此时,他已看清右侧之人是个蓝色儒装的年轻书生,身前有个小书童,正在低头不敢说话。

    台上办事人员见无人回答,又再问一次。

    他觉得那小书童聪明可爱,不应被责,便踱近其侧,轻声唤道:“小弟弟,赶快回答,台上在问你哪!”

    那书童闻言回头望了书生一眼,似在等候主人的吩咐,使那书生莫奈何地笑着道:“小兰,淘气鬼,回答罢!”

    并且转过脸来,向清华一瞥,巧遇清华也向他投来一眼,彼此眼前一亮,都被对方的容光吸住,成了无言呆望,忘其所以!

    终因清华惊觉自己失态,速即点头招呼,讪然笑道:“对不起!替尊管找来俗事了!”

    “那里!小兰自己淘气!”

    那书生也警觉过来,倏然红脸低头,轻轻回答,似是娇羞不胜的样子,使清华看得暗笑!心道是谁家的哥儿?如此娇养伯生!与人说话都羞得低头!

    可是,那付美艳的容光,却吸住了清华的心意,极愿藉此缔交,成为一位好友,故又接着道:“小弟姓应名清华,家在附近,以后请多多指教!”

    那书生似已恢复正常,抬头含笑道:“小弟冷峰,敝处贵阳,年幼识浅,请应兄包涵!”他俩寒暄缔交,完全忘了小兰猜谜之事。

    其实,小兰已因猜中刚才的谜底“长沙”早已领到奖品,回到他们身边,高兴地看着两人谈话。

    直到他们谈话稍停时,才接口道:“小呵!公子!兰儿已领到奖品回来,你也猜猜嘛!”

    “小猴子,惯会淘气!你高兴,就自己尽猜罢!”

    清华也接着劝道:“冷兄,小兰说的亦是不错,你就猜猜,也无伤大雅!可惜好谜不多,只有那正面的几个字谜尚有点意思!哪!你看那五十五号的谜面: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是不是有点意思?还有那五十八号。

    “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五十九号是。

    “夜合花开人未归,北归吹散各东西。芙蓉睡醒夫何在?雪拥药关马竭蹄!”六十四号是。

    “粉蝶儿分飞已去,怨才郎心已成灰,想当年人不见面,过阳关易去难还!”

    “那六十九号的‘泰山之巅’也射个地名,小兰可以再猜猜看,冷兄对这些谜儿是否感到兴趣?”

    冷峰静听他解说之后,微笑着沉吟一会,才低声道:“应兄若有此雅兴,弟愿奉陪!但必须叫小兰去出面,我们只将谜底告诉他就行了。”

    显然清华的介说,已引起冷峰的爱好和兴趣,所以提出演双簧的办法。

    “冷兄意见根妙!弟愿共谋一笑!小兰,你愿意吗?”

    小兰高兴跳着道:“我愿意!”

    “好!冷兄请先!”

    冷峰闻言,低声在小兰耳畔道:“小兰,五十五号是‘冻’字!”

    清华即刻赞道:“猜得妙!小弟心服!”

    冷峰白了他一眼,似嗔非嗔地道:“别先笑我好不!还不知猜对没有哪?”

    “冷兄本来就猜得妙!那会不对的?说实在话,叫我来猜,还得多想会儿!”

    人群中,也响起了笑声和赞叹声:“这孩子真行!”

    “小娃儿,怎会猜得这么好呢?”

    “这小鬼得去第三奖了!”

    “这孩子”

    清华两人相对一笑,内心别有一番高兴!

    小兰又已捧着奖品,兴匆匆地回来,清华随即低声告诉他,五十八号的谜底是“必”字。

    小兰忙将手中纸包向清华一塞,又像小泥鳅般从人群中钻了进去。

    冷峰也凝视着他的俊脸,赞叹地道:“应兄才真猜得妙呢!佩服!佩服!”

    “哈!冷兄别笑啦!如你说的,还不知对不对呢?不过,我看小兰跑进跑出,忙得不亦乐乎,不如将后面的谜底再猜两个,一齐告诉给他,免得他双腿不停,看得使人难过!”

    冷峰点点头道:“应兄如此体惜他,小弟只有同意!其实,这小鬼最喜欢热闹的!今晚出尽风头内心还不知多高兴呢?”

    观众们,又因小兰再次猜中,更显得哄动!

    及至小兰第四次出现,连着猜中五十九号是“燕”字,六十四号是“粼”字,台上台下,都响起一阵赞美的掌声和说话,直至小兰领奖回来才止。

    这时,皓月高悬,流苏满地,灯光幻彩,上下交辉,真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但亦有异乡游子,深闺怨妇,却望月兴叹,触景生情!

    清华也脑海来潮,心有所感,不觉低头默念,轻叹一声!

    使冷峰心灵一震,接着问道:“应兄何以叹息?莫非弟有开罪之处?”

    他闻声惊觉,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呵不!弟偶有所感而已,请冷兄不必介意!”

    小兰正捧着奖品,仰着脸儿问道:“公子,这些奖品怎么办?”

    清华接着又道:“小兰,全给你!”

    说着,又将自己手中所拿的两份,一齐递给他。

    “时间不早,冷兄,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住在何处?明天中午,我们在临江街的聚英楼再会好吗?”

    “好的,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清华拱手揖别,缓步返家,路上满心愉快,尽在猜想冷峰的身份,觉得他有美艳绝伦的的风姿,和温婉典雅的谈吐,且具敏捷丰富的才情,实堪结为文字知交!可借是身纤体巧,稍嫌脂粉气重而止!

    冷峰在清华离去之后,仍悄立原处,呆望着他的身影,直至他没入人潮之中,似乎心犹留恋不舍,不忍分手的样子。

    幸得小兰精灵,见状便悄呼道:“公子,我们也该回去啦!明天可以见面的!”

    冷峰闻言,啐了小兰一声,才烧红着脸儿,慢慢离开。

    一宿无话,又是次日黎明。

    早餐后,清华与父兄谈了些家常,又逗着侄儿玩了半天,才缓步走向临江街。

    聚英楼,位于临江街的南端,建筑壮丽,风景特佳,登楼凭窗,即见湘江水色,帆影往来,水陆洲边渔村隐现,牛头屿上茅舍奕然,潆湾市隔江对峙,岳麓山远景迷-,好一幅画图美景!

    午初,楼上食客,已有五成,清华由堂倌引导,慢步上楼,略一环视,即见冷峰、小兰二人已在临窗座上等待。

    因即上前招呼道:“冷峰兄早!叫你久等啦!”

    冷峰二人亦已见他而起身相迎,笑着答道:“哪里!弟等亦刚到不久,应兄请坐!”

    三人坐定后,向堂倌要来酒菜,便对着悠悠江水举杯倾谈。

    这一次,两人谈得更是投机,终于互相爱慕,指江为盟,清华稍长一月为兄,冷峰为弟,彼此情谊更进一步。

    小兰聪明伶俐,即刻称他们为大叔和二叔,更使清华高兴,答应以后给他找件好玩的东西。

    当他们谈及身世时,冷峰的眉目间似有愁意,几次欲言又止,情态堪怜!

    看得清华暗忖道:“峰弟可能有悲惨的身世,所以如此不乐!今后应尽力助他,才不愧盟兄之责;但看他身材纤小,却无不健之态,黑白分明的眼神,似是内功颇纯之人!

    因而举杯向冷峰道:“我辈相交,贵相知心!愚兄谨以此酒祝贤弟常能快乐!”

    说完便豪饮干杯,含笑照底,使冷峰眉宇舒展,也跟着微饮道:“华哥美意,弟将终身不忘!愿你亦常能愉快!”

    于是,他们开怀畅饮,相对甚欢!直至玉面酡红,才稍作休止。

    忽从靠里墙角的座间传来一阵粗哑的话声道:“老大,你看那边的酸丁,长得多美!真像一对迷人的妞儿,使人看得心跳!”

    另一个沙沉的嗓音接着道:“嘘!冒失鬼,又犯老毛病啦!”

    接着是低声耳语,使人无法再听,似乎是秘密事件,说个不停。

    但在他们相互谈的时候,清华已静坐凝神,从旁侦听。

    只听那人耳语道:“老三,你在总坛听见的,现在就忘了吗?少教主及护法等人所遇就是这种酸丁,假如其中有那小子的话,我们接得下来吗,应该少惹这类人为妙!”

    “不过,你说他们漂亮得像妞儿,我以为就是真妞儿也难找出与上次一样美的!可惜被人救去,还不知是谁做的手脚呢!”

    “哼!老大,这样最好!我就看不惯那姓厉的龟孙,千方百计去讨好少教主,其实,他想当上香主,还不够格哩!假使不是那姓何的宝贝儿子,谁会理他呢?”

    “老三,谁要你管那么多?我们只要将水陆洲的房子弄妥当,让林堂主住得舒服,就是大功一件!别的就甭谈啦!

    这一阵酒后闲谈,使清华的脸色数变,也引起冷峰的怀疑!

    因为那两人起初的说话,冷峰也曾听清含意,但自改为耳谈之后,便无法听清。

    而清华却听得出神,面色也跟着改变,似乎内容与他有密切关系,故即引起旁观的冷峰内心甚为不解。

    他以为清华的外表,只是个俊美的书生,自己无法听清的声音,何以仍能听得神往呢?若说内功绝顶,已至“返璞归真”的境界,年岁又不合!

    所以,他也静坐默想,不时又瞥清华一眼,使小兰莫名其妙,睁眼以观,小脑袋摆来摆去,煞是有趣!

    直至那两人谈话稍停,清华始微现苦笑,向冷峰说道:“愚兄偶有所感,以致冷落了贤弟,请原谅!”

    冷峰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他亦心有所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华又低声接着道:“峰弟,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已不用客套,也无可隐瞒,但是,愚兄最近有件要事,说明又恐你内心不安,故只得留待日后再作详谈。本来,愚兄拟以半月时间,与贤弟欢聚一番,但因事出意外,必须速即远行,今后何日重逢,真不敢预料!所以,愚兄未尽地主之谊,甚为抱歉!明日早晨,贤弟如果有暇,请到码头一会,否则,只有等待以后再见了!”

    他这种突然吐露的临别情意,使冷峰哀怨又现于形色,沉吟一会才开口道:“华哥,弟亦拟近日离此,在他处一游,或可与你在别处见面,一切等我们重逢时候再说罢!”

    “好!我们回去罢!”

    接着,他们便下楼付账,分手回去。

    清华向父母禀明原因,及与冷峰结盟之事,并告知姑丈遭难之事已证实是何家所引起,表姐亦确已被人救会。

    郑员外夫妇,虽然不愿清华远游,但亦因师命难违,春梅下落待查,只得再三叮咛,在外小心一切!

    第二日早晨,清华叩别父母兄嫂,携着简单的行李,走向码头,与冷峰握手无言黯然伤别!

    最后一声珍重,便搭上江船而行。

    船行渐远,犹望见冷峰与小兰频挥右手,不禁呆立船头,百感丛生!

    船行一日,顺流而至洞庭湖。

    洞庭湖,为古云梦泽遗址,周围八百多里,是我国第一大湖。

    湖水随季节而异,夏秋水涨,长江之水注入湖中,冬季干涸,湖水转入长江之内,与赣省鄱阳湖,同是调节长江水量之天然湖。

    湖水岛屿甚多,以君山最为著名。

    宋人范仲淹氏曾有岳阳楼记,形容洞庭湖的佳景,所谓:“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由此,可知洞庭湖不但可调节长江水量,免除洪水之灾,且是风景绝佳,有利于农渔的名湖!

    清华乘船过此,正是湖水初涨的时候。

    他对着湖光山色,暗自忖道:刘耀武的约会尚有一段时间,表姐的下落,须待探出药锄药囊的记号是谁?才可再行找寻!

    祖师的法像,必须与刘耀武会面之后方能得到消息。

    不如在岳阳上岸,一路探访而去,何况名湖当前,名楼在望,若不趁此机会欣赏一番,恐从此之后,日夕劳碌江湖之间,更无暇作此赏心乐事了!

    因此,船过岳阳的时候,他便舍舟登陆,找一家旅店住下。

    岳阳,地当洞庭湖口的东岸,三面临水,商业繁盛。

    城西谍楼,即是古仙人吕洞宾曾经买醉其间,所谓“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的岳阳楼。

    楼经历代重修,壁间尽是骚人墨客的留题,凭楼俯瞰遥望,便见水天一色,樯帆似鲫。

    时值申初,清华已在岳阳楼上把酒临风,独得其乐!或默诵壁上留句,细事推敲,或遥望烟波夕照,欲谱新辞。

    真也其乐融融,忘却楼中他人存在!

    及至酒意半酣,玉面微醺,又觉百感干愁齐涌心际,既缅怀家人师妹与盟弟,又伤心表姐下落不明!更痛恨群魔乱舞,武林正义不张,也深恶江湖险诡奸变,前程后事难凭!

    但面对烟水茫茫,又感到胸襟辽阔,壮志如虹!真欲乘酒兴而舞银钩,望长天而作朗啸!

    因而起身出座,向堂倌要来笔墨,在左壁空处握管直书一律:

    “岳阳楼上兴悠悠,独叹今生志未酬!把酒欲邀鸥鸳饮,吹箫又恐蛟龙愁!剑芒碧映。”

    刚书至此处,即闻“轰”然一响,震得杯盘飞碎,桌椅倒塌,和着怒喝之声同成一片!他只得放下笔管,回身察看。

    只见多数食客均已起身走避,挤立一块。

    只剩少数之人,仍在安坐观望。

    靠楼门的两台桌椅已被掀翻一边,空出地方正有两人打斗,旁立两位灰衣人似在防止敌方逃走。

    其中一人年已五旬,四方脸,山羊须,阔嘴塌鼻,太阳穴隆起。

    另一人是中等身材,瘦削脸膛,钩鼻鼠眼,隐吟奸诈,一看即知是红星教徒。

    其他安坐不惊之人,左角是两位老者,一个是乡下装束,红面银须,一个是鹑衣百结,蓬头垢面,旁有一枝黑拐杖,吊着个大葫芦。

    右角有劲装少女二人,一大一小,淡蓝和粉红的有色,非常夺目,但侧身静坐,无法看清面目。

    正在打斗之人,是个灰衣大汉和草黄劲装的少年。

    这时,两人已排过六七招,适逢灰衣大汉以一式“钟鼓齐鸣”直取少年的太阳穴,少年微退半步,蹲腰合掌,以“童子拜佛”之式转为“石破天惊”对折来势,旋即沉右腕,挥右掌,成为“细柳回风”疾拍对方“将台”、“期门”、“章门”三穴。

    灰衣大汉一惊之下连忙沉双臂,退左脚“脱袍换位”欲避来掌,但仍未化会危机,被少年拍中“章门穴”顿时“唉唷”一声,睡到地上。

    旁立两灰衣人,即刻四掌齐出,从侧面猛袭少年,迫得他忙着左闪,换步旋身,双掌齐扬,硬接敌掌。

    清华一瞥之下,恐少年拚掌受伤,故即右袖微甩,漫步向前。

    那两个灰衣人和少年在掌劲将接时,突然一股无形劲力从侧而来,迫得各退两步,怒目而视。

    同时,都发现清华已站在他们中间,含微笑道:“小生不明双方有何过节?但在这佳景名楼之上动武,实在影响他人雅兴!何况以多欺少,更有失武林人的风度!可否卖个薄面,另约时地解决?”

    那黄衣少年尚未表示意见,而塌鼻老人已大声道:“小子是什么东西,先尝老子这一掌!”

    话刚出口,即挥右掌劈向清华前胸,这种连说带做的疾快动作,使全部客人都替清华担心,甚至有人“唉唷”出声。

    因为,双方仅隔两步,清华又是个青衫书生,在这近身突袭之下,纵令曾经学武亦难避闪得开!

    可是,只听闷哼一声,老人已向后跌倒,面色苍白,似受重伤,正由那削面钩鼻之人扶着起身。

    清华挺立依旧,笑向黄衣少年道:“请恕小生冒昧!兄台可愿放过他们?”

    这眨眼猝变的事实,使大家“咦”的一声惊奇至极!

    楼角的蓬头老人,已哈哈大笑道:“老渔夫,快干杯!这娃子够意思!魔子魔孙瘪啦!”

    接着,又哈哈大笑,震得全楼嗡嗡作响,多数客人都掩耳皱眉,向那边瞥眼。

    那两个劲装少女也在隅隐私语,指指点点的。

    此时,黄衣少年已拱手向清华道:“兄台请自处理,小弟遵命!”

    那削脸钩鼻的灰衣人也色厉内茬地接着道:“老子们今日认裁!你们如果有种,可在明晚二更到枫橘湖边的龙神庙会!”

    同时,又向酸麻刚愈,起立一旁的大汉道:“老三,我们走!”

    话落,便扶着灰衣老人蹒跚下楼。

    清华看着他们的背影朗声道:“好!明晚二更,我们一定奉陪!”

    转脸又向黄衣少年道:“兄台,请到那边一叙如何?”

    黄衣少年也生性豪爽,闻言点头,跟着清华走回原来的座位。

    跟着一阵骚动,楼上又归于原状。

    但全部客人却多了一件谈话资料。

    那黄衣少年也长得非常英俊,年岁似在二十之间,劲装背剑,目露精光,一股英武气质现于形色。

    若较之应清华,却缺少一种高贵潇洒,清逸出尘的风度!

    他们坐定后,又叫堂倌添了杯箸,清华才开口道:“弟是长沙应清华,兄台何故与红星教徒发生冲突?”

    “谢谢应兄援手!弟是昆仑展鹏程,刚才的事是这样的,我上楼来时,客人几乎已经满座,只剩下门口两台,尚在空着,弟便选了靠里的那张,接着又上来那些红星教徒,迫着小二要我换位,我当然不会理他,彼此间成不快!不料在应兄握管题诗的时候,引起全部客人的注意!那两位姑娘们也在高兴地赞美欣赏,又引起他们不满!尤以那大个子,更是下流,口出污言,不堪入耳,且以吃余的鸡骨,抛向那两位姑娘,我在无可容忍之下,才出手惩戒他们。”

    清华一面听他说话,一面又注意他的仪态,觉得这展鹏程一表人才,满面正气,正是自己需要的正义朋友。

    所以说道:“展兄的正义壮举,使弟非常敬服!但今日武林劫运已成,红星教遍布全国,加上那些孤群狗党,狂毒附和之辈,实已气焰万丈!并非简单!所以,弟之管见,认为各名门正派,如果再不团结共卫,终将被他们各个击破,以至彻底消灭。现今唯有打破‘自扫门前雪’的观念,联合起来,互助合作,共襄大举,先清除各地红星教分堂,再共赴该教总坛,擒杀万恶的魔首,才能有效消灭这些败类,展兄以为然否?”

    他这种眼光远大的看法与对策,使展鹏程自愧不如,敬佩至极道:“应兄的高超卓见,使弟茅塞顿开!此地事了之后,拟即回山一趟,请敝派掌门注意此事,然后再追随应兄,为此举稍尽绵力,但望莫嫌驾劣,常加指导!”

    “好说!好说!我们同舟共济、不应再事客套!展兄系出昆仑,不知与灵气前辈如何称呼?”

    “呵!那是我三师兄,应兄在何处认识?说实在话,弟仍不明你是那位前辈门下!”

    “弟是武当慈善门下,谅静心老前辈曾经对兄说过,令师兄是在去年冬天的一次机缘中遇见的,展兄回山时,请代弟问候!来!我们干了此杯,预祝成功!”

    “好!干杯!”

    接着,他们又谈了许多见闻之事,双方非常融洽!直至华灯已上,才付账上楼,并且多给一锭银子,赔偿店主的损失。

    岳阳楼上仍是座无虚席,那两位劲装少女见他俩已经离去,才起身出座,走向清华题壁处,嘴含浅笑,欣赏一番。

    其中的蓝衣少女还拿起清华用过的笔墨,在原诗中断之处,接着挥笔疾书,并在旁边多题数行,才含羞相率而去。

    一时又引得全部人士赞叹,称奇不已!

    那楼上的蓬头老大又响起笑声道:“哈哈!这些娃娃儿真妙!化子我,又该为此浮一大白!老渔夫,你知是谁个老儿收得这些好娃娃吗?”

    “醉化子,你又眼红啦?那青衫娃儿不简单哩!明晚再看看,或许可以知道是那个老鬼教的!”

    “对!我们应该防着点儿,别让那些魔崽子们,又来以多胜少!喂!老渔夫,听说武当出个娃娃伤了几个老魔,真使我不敢相信!”

    “哼!你不信又有啥用?英雄出少年,怪事年年有,你化子摸清那青衫娃儿么?”

    “唔!老渔夫,算你厉害!我化子只好明晚再看啦!”

    次日,应清华与展鹏程在岳阳同游一天。

    曾经到过龙神庙,预先观察环境,觉得这背城面湖的小庙,前有二三十丈的草地,三面围着浓密的树木,僻静幽美,的确是块打斗的好地方。

    酉末戌初,他们又踏上岳阳楼。

    楼上客人发现他们,又引起一阵私语。

    有的是赞美他们的人才,有的在谈论昨天的事实。

    但是,清华却被自己的题诗所震惊,走前细看,原诗已被人续成为:

    岳阳楼上兴悠悠,独叹今生志未酬!

    把酒欲邀鸥鹭饮,吹箫又恐蛟龙愁!

    剑芒碧映星月暗,浩气长吞湘楚流!

    从此江湖天地阔,神州到处任遨游!

    旁边另书七绝一首:

    依旧春风依;日人,重逢无语认前身,

    离情却似潇湘水,日夜呜咽恨转新!

    字迹娟秀,情意缠绵,令人读之,情意难已。

    他停立而观,默然自忖道:“谁人有此情怀?将原诗续得如此美妙!看字迹与绝诗的含意,似是旧识的女人所为。

    但自幼至今,除家人之外,只认识霜妹、梅姐二人,霜妹正在华山练功,梅姐又下落不明!昨日楼上诸人均无旧识在内,真怪!真怪!

    展鹏程见他果上沉思之态,知是为题诗所扰,因而低声对他道:“应兄何必苦思猜想呢!不论旧雨新知,总有水落石出之时!”

    清华闻言转身,微露苦笑,又向堂倌索来笔墨,在旁边再书一绝和韵:

    画图未识远游人,喜有灵犀系此身!

    坝岸莫嫌春柳色,一番风雨一番新!

    然后搁笔含笑,与展鹏程携手入座。

    使楼上客人,又阵注目和私语。

    展鹏程也笑着打趣他道:“应兄真是文武全村,人中之龙!但不可到处留情,使人意乱神迷!”

    “展兄莫为此事担心!弟仅是偶有所感,聊舒客邸情怀而已!若展兄遇此,真能视若无睹而置身事外么?”

    言毕相视而笑,状甚欢畅!

    接着又呼酒举杯,相对畅饮。

    这时,城北的枫橘湖畔冷清得令人发慌,尤其是龙神庙一带,春风吹扫着黑漆的丛林,沙沙作响。

    几声夜鸥哀鸣,更显得凄凉鬼气,惊人心胆!

    一行十多个人影从城中驰向庙前,他们快捷的行动,显然有良好的武功。

    他们到达庙前,点起四盏备妥的风灯,使这阴沉的环境顿现一片光亮,并且分出四人持灯站于四角。

    其余诸人却静坐檐下,似在等人。

    一阵不短的沉默之后,其中一位老人似乎耐不住环境的死寂,冷森森地道:“金寨主,你约的人呢?何以时间将到,仍不见人影?”

    这问话的老人年已古稀,长像凶恶,面型上锐下丰,微泛青色,吊客眉,铜铃眼,狮鼻阔口,嘴角下弯,一身灰色大褂,长及膝盖,腰缠黑色扁带,背后微露兵器握把,眼露精光,煞气外溢,使人一见心惊,不寒而惊!似乎辈份甚高,为众人之首。

    “堂主明察,可能是那昆仑小子与酸丁怯于堂主驾临,自知不敌而逃!”

    “什么?你不是说两个昆仑小子吗?那里又来了个酸丁?”

    “鄙职该死!昨天那昆仑小子快要被我们放倒时,突有个酸丁来插手,因为摸不清他的底子,所以一齐禀报,请堂主恕罪!”

    “哼!”这堂主老人似乎心有所感,冷哼之后,又沉默一阵。

    接着,向左侧的树上粲粲大笑,声音刺耳惊心,宿鸟惊飞。

    笑声甫落,又冷哼一声,猛然喝道:“小子,你下来罢!让老夫看看是什么毛样?嘿嘿!正好给本教得个藉口,向紫气狗道算帐!”

    此际,左侧树上确是藏有两个瘦小的人影。

    但右侧树上,亦有两人在暗中窃笑。

    这堂主见无人下来,即刻起身走出场中,其余之人也跟着排列在他身后。

    他又冷哼一声道:“毛小子不敢下来吗?老夫只好上昆仑要人了。”

    忽从右侧树下,有人朗声答道。“本少爷早在此地啦!你招子不亮又何必瞎扯,向别处穷叫!”

    随见一团黄影平射而出,一式“雁落平沙”飘向灯光四照的场中。

    身形定处,现出草黄劲装的少年,气定神闲,昂然静立,使暗中四人及红星教徒们均感到奇怪!

    另一个青衫书生呢?难道畏惧不前?抑或还没赶到?

    黄衣少年静观一会,见为首一人外,后列七人,全是灰色劲装,中有三人,即是岳阳楼所见。

    其余四人均是五旬左右的老者,个个面目狰狞,形同恶煞!知道敌人又欲以多胜少,致自己两人于死地!

    但因身出名门,修养有素,虽感形势恶劣,仍能镇定以赴,挺立如旧道:“昆仑展鹏程特来应约,眼拙未识诸位,可否明以告我,以便请教?”

    那堂主身份的老人闻言又粲粲笑道:“嘿嘿!你活得够啦?好,小子!让你死得痛快点儿!老夫现单本教黑虎堂,你师父紫气狗道,可能记得我林义恭,后面是四位香主和三位寨主,哼!那个酸小子呢?何故不愿跟你一道来””

    他这么一报名字,使展鹏程及暗中二人均心头一震,原来是五叟六魔的辣手人魔。

    展鹏程一果之间,却有一声长啸起自左侧林梢,响彻云霄,回音缭绕。

    接着一团人影冲云直上十余丈,凌空“细腰翻云”化作“平沙落雁”头上脚下,两臂平伸,斜飞众人头上五六丈处再化为“落絮回风”横绕一转。

    然后缩腿抬身,轻轻飘落展鹏程身侧,一介青衫飘忽的书生,已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种“凌云三折”的绝妙身法,真是武林少见!因在十余丈高的上空,回环转折,上下自如,实不简单之事。

    必须有绝顶的内功,配以“御气飞行”的轻功,才能表现如意。

    所以,使明暗请人都一时呆住。

    尤以左侧树中的二人,更是惊喜万分!

    直到那书生含着微笑道:“小生应约而来,正欲尝尝堂主之手段,究竟有何辣味?现在就请动手罢!”

    话声惊醒了众人的呆态,心头又跟着一震!

    因为这辣手人魔林义恭,成名数十年,乃是崂山派现任掌门,逍遥羽士的师叔,残忍素著,无恶不作!一套“碎心掌”和“阴风气罩”名闻武林。

    自投附红星教后,更是为虎作伥,目中无人,常藉发展教务为由,到处横冲直撞,抢掠烧杀!郑春梅家中的惨状,便是他在慕后主持的杰作!

    近三四十年来,除了老辈英侠外,像清华如此年轻的后辈,胆敢明目向他挑战的,真是绝无仅有!

    只见他眼射青芒,向清华两人冷笑道:“嘿嘿!等着瞧罢!老夫会让你尝够滋味的!”

    接着,又向身侧道:“莫香主,将这小子放倒,要活的!”

    展鹏程也向清华低声道:“让我先接一阵,不行你再来!”

    说完,又上前三步,凝神以待,那位莫香主,也是狂妄人物,即刻大喝一声:“小子,看掌!”便向展鹏程扑来。

    一式“独劈华山”中途变作“金豹探爪”劲风飒然,确非庸手。

    展鹏程向右闪身,左掌上拆来势,右掌疾拍对方“章门”“笑腰”二穴,未容对方换招,又收掌右闪,右手化掌为指,疾点敌背的“风眼”、“人洞”“肺海”三穴,动作利落,一气呵成,不愧为名门后起之秀!

    这正是昆仑七禽掌中的“回身展翅”变成“单翅撩云”之式,迫得那位莫香主忙着俯身前跃,右掌向后“倒打金钟”

    但鹏程存心速战速决,岂肯让他随便逃脱。

    故在他俯身前跃之际,先已“一鹤斜飞”跃起敌方头顶两丈,乘他不及回身之时,即以“苍鹰扑兔”之式,猛向对方背顶一掌。

    等他感到劲风罩体,急欲闪避时,为时已晚。

    只闻他“啊啃”一声,已着掌倒地晕死。

    两个出场抢救的香主迟到一步,只得夹攻展鹏程以泄恨。

    应清华在打斗之初,即已退后一丈掠阵,此刻,也非常赞美昆仑的七禽掌和展鹏程敏捷的身手。

    转眼间,展鹏程又与那两位香主周旋了五六招,双方都是快动作,抢先机兔起鹘落,使人眼花缭乱!

    但在应清华和林义恭等人,这种特等高手眼中,仍是一招一式,非常清楚的。故看出那两个香主,虽是联手合攻展鹏程,依旧不能争得主动。

    只一会儿,已在七禽掌的美妙招式下,被迫得身形散乱,合攻无效,终于拔出兵器,拼命抢攻。

    因此,展鹏程虽是极力发挥七禽掌的绝招,仍在敌人鞭剑合击下感到压力渐重,闪动欠灵。

    只得猛喝一声,双掌前挥左拨,以十成功力,迫开两般兵器,接着跃起两丈多高,反手一拉右肩剑把,缩腿俯身,挺剑下击。

    用云龙九式中的“龙腾雨至”一式,剑化一片星芒,疾向使剑的香主,当头罩下,随之化作“云拥回龙”剑芒反卷使鞭的香主。

    疾猛之势,确是名家身手,使他们忙向后跃,惊魂不定。

    这两位红星教香主真未想到,以两人鞭剑联手之力仍无法奈何人家!

    且在众目之下,堂主之前,以二人香主身份,反被这年轻之人迫居下风,真是羞愤欲绝,无地自容!

    故自闷哼一声,再向展鹏程扑来:鞭风剑影声势惊人,挟二人数十年功力火候,确不是随便接得下来的。

    但幸展鹏程,幼蒙武林三奇之一静心道长的栽培,七年苦练,一年经历,对昆仑派的秘学绝技均已有成。

    甚至静心道长的“先天太乙真气”也被他练成四成火候。

    所以,一见敌人来势猛烈,即刻提运“先天真气”护住全身要穴。

    右手剑一挥一卷,以“云锁巫山”一式封闭身前左右,随即展开昆仑镇山剑法的“云龙大九式”闪步攻敌。

    干是,又一场猛烈的拚斗,剑光如练,鞭影似虹,呼啸喧耳,动人心魄!

    直到三更鼓响。

    展鹏程大喝一声,左手剑诀化掌,挟三成“先天真气”的劲力,震偏前面敌剑,右手剑演“云飞龙舞”一式,投入右侧鞭影中,一吞一吐,疾卷数匝。

    果然绝艺不凡!只听得敌人惨号一声,鞭影带着血雨,已飞落右边一丈之外。

    他未及细看,已感到身后剑风如刺,迫得前跃旋身,又以“云锁巫山”封接来剑,跟着身形上跃,再演“龙胜雨至”之式,剑芒洒向敌人头顶。

    这位使剑的香主,见同伴已经受伤倒毙,自己偷袭又无效,以两人之力合攻尚且如此,剩下自己一人,更无法破解敌人的凌空下击。

    只得在剑影满天中慌忙后跃,以图自保。

    不料,展鹏程已杀出真火,这式“龙腾雨至”又是“云龙九式”中的精神,一经展开,使两三丈方圆之地,尽在剑光笼罩之内,岂会让他逃脱?

    故在他后跃未定之际,展鹏程已经追到。

    剑光闪过,未容他惊呼出口,即已抛头了账。

    同时人影散乱,怒骂数起,轰隆一响,满场劲风迫人!

    本来,展鹏程的为人亦颇为谨慎机警,当他追杀那位香主时,便已防着其余教徒,要群起而攻,故追杀得手,即向后跃,抡剑回身,准备接敌。

    但一看之下,场中已现奇迹!

    只见辣手人魔林义恭目射凶光,呆立不动,其余四个红星教徒正在刀剑交织,鞭棒齐飞,围着一团青影,往来进退。

    看他们咬牙怒喝的情形,似乎十分吃惊的样子。

    但看那团青影,宛似青烟飘忽,穿插其间,时左时右,不可摸捉,忽前忽后,快得眼花,既不见他出手攻人,也未见有人伤他。

    只是团团乱转,像被四个红星教徒闹着玩耍一样。

    若再细加观察,实是那四个教徒额流珠汗,跟着他乱转,虽然挥刀击剑,尽力施为,仍似行动受制,无法自主。

    使旁观之人亦不解原因何在?

    其实,这种现象的形成,不单展鹏程不明其故,就是辣手人魔及暗中观望的四人,亦是莫名其妙!

    不过,辣手人魔是越看越气!暗中之人是愈看愈笑而已!

    忽闻一声朗笑传来,青影已直射三四丈高,飘落于辣手人魔身前余处,现出个含笑负手,青衫依旧的应清华。

    反观那四位教徒们,则已坐卧不一,呆然不动,似已穴道受制,无法行动了。

    这种演变的结果,看得展鹏程惊喜不已!心道:在这广阔的场中,两侧树林距离太远,纵有高人隐身相助,亦无法使暗器指力,超越十丈之远,看清华刚才游戏其间的情形,当然是他亲手所为!

    以自己接连杀伤三个香主而言,已算是成绩惊人,但像他一举制住四人,并使辣手人魔不敢攻击,真是功力超绝,神奇莫测!

    自己有友如此,确实值得欣喜和自慰!

    展鹏程想到此处时,已听见清华朗声说道:“怎么啦?堂主!你们红星教的人物,惯会不顾羞耻,以众凌寡!我只得请他们暂时休息!你不是要辣手对我吗?何以不再出手呢?”

    这串带着锋芒的说话,刺得辣手人魔老脸发热,嘿嘿冷笑道:“小子,你别得意!老夫先要听听你的师承,看看是否值得动手!”

    清华闻言大笑道:“哈哈!堂主真够意思!小生来历简单,师门无愧,随时都可以奉告,但小生欲先向堂主探问两件事,未知可否?”

    辣手人魔迟疑一下,才冷冷地道:“可以!你说罢!”

    “好!第一,贵教成立长沙分堂时,霸占临江村郑家的房产,屠杀其全家,掳走一男一女,究竟谁在主持此事?被掳去的男女二人现在何处?第二,听说贵教已派人窃去武当派的祖师法像,究竟意欲何为?放于何处?这两件小事,堂主一定非常明白的!希望能给我真实的答复,以释疑怀。”

    辣手人魔给他问得粲粲冷笑道:“你与这些事有关系?若不先说明白,就别想知道事情的底细!也别想老夫放过你!”

    清华知道对方狡猾,如不在武功上制住他,就不能问出事情的真象!”

    所以接着说道:“好!堂主既是不愿答复,只有让小生尝尝你的辣手段,才会得到答案了。”

    接着就身形微晃,快如电闪“拍”的一声,清脆震耳!

    展鹏程眼睛一花之间,便见清华已与辣手人魔斗在一块。

    辣手人魔是须发俱张,咬牙切齿,双掌如刀,猛向清华进攻。

    而清华却往来游走,样子仍轻松自然!偶而出手拍推,即令辣手人魔倒退闪避。

    终于越斗越快,使展鹏程分不清人影和招式,只觉得劲风愈来愈急,微带腐草气味,使人闻之,昏然欲呕!只得后退丈余,再行观察胜负。

    本来,当展鹏程剑劈第三位香主时,辣手人魔已趁机袭击应清华一掌,但被应清华右掌一挥,以四成功力硬接他的七成掌劲,使他后退一步,不敢再度出手。

    继见清华戏耍四位香主举手投足间,将他们全部制住,才深信这书生身手,不是简单!但又无法看清人家门路,只好气得寒着脸孔,默思对策。

    后来在清华问话中,猜出是传闻中的武当后起之秀,内心更想搪塞过去,约期下台。

    不料,清华心急表姐和法像的下落,存心要制服他,审问真象,开始即用“迷神幻影身法”欺近给他一个耳光,打得他金星乱冒,羞恨欲绝。

    因而忘却利害,猛运“阴风气罩”的功夫,以碎心掌法全力攻击应清华。

    可是,经过一百多招以后,双方感觉各异。

    辣手人魔是愈斗愈慌,冷汗外冒,使尽碎心掌的绝招,仍沾不着清华的衣角。

    只觉对方偶一挥手,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自己倒退,或变式自救。

    自己的掌劲落处,对方的身形已杳,偶而拍中一掌,亦会将掌劲反弹回来,使自己手臂酸痛难忍!

    应清华也觉得对方的碎心掌招式诡幻,功力深厚,不失为一流高手!

    自己本可在二三十招时,轻易将他击败。

    但感到对方身外亦有一层无形气劲,可以滑泄掌力,自己以四五成功力拍中其身,也只使他身形倒退,毫无所伤。

    可是,又缺少护身刚气的反弹感觉,弄不清是种什么功夫。

    因此,辣手人魔在咬紧牙关,苦苦支持。

    应清华是换掌为指,有意试探。

    两人交手两百余招仍在缠斗不已,真斗得天昏地暗,紧张万分!使展鹏程及暗中四人都瞠目神往,屏息而观。

    直到清华以五成功力的震天指劲,才迫得辣手人魔连声怪叫,步招散乱。

    终干在两百五十招上,被清华用六成功力的指劲,穿透他的气罩,点中巨骨麻穴,使他身如触电软绵无力,怪眼圆睁,口仍可言。

    展鹏程等才松了口气,为清华的胜利而挂上欢笑!

    此时,清华已向辣手人魔说道:“大堂主,对不起,你回去问“少教主”和护法,或者拘魂真人,都可知道小生的来历!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否则,恐怕更有好受呵!”

    可是,辣手人魔老奸巨滑,明知若对此说明真象,自身必无生望,唯有暂时骗过一时,容后再作计算。

    所以故作镇静道:“嘿嘿!不错,这两件小事,都是本教干的,但是,那个女娃儿,已经给人偷走,男娃儿没有找到!至于武当派的那幅画像嘛!早送走啦!你若够种的话,不妨到武汉蛇山的红叶山庄去问问,一定会得到正确消息的!”

    清华略一沉思,即又应声道:“好!下次月圆之时,小生一定前来造访,请告你的少教主,也来该处一会,以应前约,现在失陪了!”

    说完又右袖一甩,给他解开穴道,并转头向展鹏程道:“展兄,我们走罢!”

    同时向左右树林望了一眼,拉着展鹏程的手,一闪而消失在黑夜里!

    林木深沉,湖山无恙,刚才的热闹,又恢复原来的谧静,只剩下春风有意,仍旧徘徊在树林梢头及湖面上。

    城头更鼓又响,夜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