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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梦魂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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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儿在苦笑,笑得实在很苦,比哭相还让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长叹,继续道“为此,父亲召集众亲属开会,准备决定方法,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养子不能继承公孙世家的职位。”

    小刀怅然道:“这本就应该你们自己嫡亲继承才合理。”

    他虽然如此说,却能体会出当时父亲所受的打击是何等地大。

    否则,他也不会要秋月寒还他位置,说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孙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儿不解地问:“公孙世家继承权,跟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否则”

    秋月寒叹道:“问题出在父来临时改变了规矩,他说要选出武功最高的人当继承人。”

    他苦笑道:“当时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属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资格,公孙世家因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当时的无奈。

    “原来如此。”

    “当时父亲宣布这项消息过后,公孙楼”秋月寒解释:“你爹本是孤儿,是以伯父赐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并非我们所赐。”他又道:“你爹听到这消息,突然间就失踪了。”

    “他去了哪里?”

    小刀儿追问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踪,怎又会知道他去哪里?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那我爹有没有再回来?”

    “有!”秋月寒怅然道:“岂知,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他回来了,那时我正在睡觉他进入我的房间,就已那副样子”

    小刀儿见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愿再说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没关系,您继续说,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过来,还怕这一次?只是双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着。

    “唉”秋月寒道:“他发疯地攻向我。虽然他武功比我高,却也差不了多少,那次他没得逞后来他又每隔一个月来一次,武功却出人意外地增高许多,终于在第第四次吧他打败了公孙世家联手,只是那时大家已认不得他”

    他停下来,目光盯住小刀儿,似乎决定该不该说出另一段事。

    “老爷您说!”小刀儿祈求。

    秋月寒站起来,随着暗窄墙边走去,墙边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雾般,让人无法瞧见一切而兴起哀戚心灵。

    “你爹他打蠃众人后,突然闯入后院东厢房”秋月寒终于说了。

    “你爹因此占有了你娘”

    小刀儿干涩一笑,他还是位私生子,以前别人说的都应验了。

    私生子,好难听,好侮辱的名称,小刀儿不愿接受都不行,但最让他难过的是,这几个字也侮辱了他母亲。

    自己受辱没关系,但母亲他悄悄垂下头,瞧向那,就是不听话而发抖的手。秋月寒走过来,抚着他头发,竟也觉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讷。

    “一切都会好转的。”

    真的会好转吗?是让时间冲刷麻痹的心灵?小刀儿不停地自嘲。

    “此事后来我娘才告诉我”

    小刀儿问:“还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几个较亲的人,其他佣人并不知情。”秋月寒道:“虽偶有传言,但日子久了,也就淡下来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们以前认识有感情吗?”

    “也许有我娘曾说,看过他们在一起但不会很熟。”

    有这么一点就好,否则小刀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已死的母亲和发了疯的父亲。

    “后来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后,痛不欲生,后来被我娘劝阻,也因而怀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儿抽搐地说。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后来却较平静,因为事后你爹还偷偷回府看过她,要带她走,但你娘见他疯疯癫癫,不敢跟他去。从此以后,你娘就抱定跟他的决心,而一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儿禁不住己滚下泪珠,却又赶忙拭去。

    “在我们隐瞒下,你娘顺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来,我想要她找个婆家

    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这种事久了,终不好瞒。”

    “我娘好苦”

    秋月寒叹道:“你爹的事也在这几年平静下来,不幸在你七岁那年”

    小刀儿还记得那天是寂静的晚上,他还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没洗澡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母亲尖叫,张开眼睛,有位长满胡子的大汉在撕母亲衣服突然母亲不叫了,他现在知道是被点了穴道,随后屋外起了一阵骚动,大汉已惊惶逃逸。

    “这是一个诡计”小刀儿悲怆道。

    “不错,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辩,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下,她只好离开公孙府。”

    小刀儿悲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无奈地苦笑“自你离开以后,我时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风声外,都无着落,都不知如何告诉你娘。”

    “老爷,我娘只会感激您,不会怪您的!”小刀儿还记得,秋月寒以前时常照顾他们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发展到今天,以后的唉!将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长板凳,烛光照耀下,他的脸憔悴而蜡黄了许多。

    小刀儿又何以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已发了疯的嫡亲父亲?见着他发疯的情境,不就是等于自己在发疯?在受人嘲笑?

    他时好时坏,现在连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谁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吗?”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许会好,你可知道你娘为何要你去找药?”

    “其中一味遗失了。”

    “在哪里?”

    “以前我住的小房间。”

    秋月寒虽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责备,道:“也许只要有一颗就够了,你别太在意才好。”

    小刀儿道:“我还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这机会并不大,以前那双赤眼狐就花了他三年时间,现在更不哓得要多久又少了一只。如此想,终是让自己希望更强烈些。

    秋月寒道:“现在须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论你爹杀人或被杀,都不好。”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平息心中一切哀愁,虽然知道自己父亲是疯子,但也拂去了孤儿两字,亲情留人间,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现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儿也捺不住漫长的夜。

    “你的伤”

    “不碍事,倒是老爷您”小刀儿反而关心起秋月寒较自己为重的伤势。

    “您跟我离开,找到公孙世家地头,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当。点头:“好吧!这些日子苦了你。”

    找疯子,并不很难,但若他躲起来,就不容易了,尤其这疯子武功绝顶,说不定到海岛一藏,什么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儿边找疯子,另一方面却想寻找那位难兄没了和尚。

    和尚曾说他寻人功夫没法比,这点小刀儿也相信。

    否则他又怎能寻得到住在长白山的小刀儿呢?

    寻了两天,和尚没找着,却在太行山区碰上了苏乔,她也是寻疯子而来。

    “什么?疯子是你爹!”苏乔瞪大眼睛,简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小刀儿苦笑:“难道我会到处认爹不成?”

    “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苏乔吃吃一笑,道:“现在想起来,真的有点像你,尤其身材都长得那么高!”

    “不像行吗?”

    “很难!”苏乔娇柔一笑:“你终算有了一个亲人。”

    小刀儿苦笑:“老天爷终是不愿意送我一个完善的东西!”

    “别泄气了啦!”苏乔道:“终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

    “不可能!”

    “怎么会?你怎么没信心?”

    小刀儿苦笑:“不是我没信心,而是我根本没什么愿望,谈什么如愿?”

    “看你!”苏乔白他一眼:“这么消极,你不想找你爹,不想医好他的病?”

    “谈何容易!”小刀儿叹口气,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苏乔道:“也许可以用琴音引他出来,不过我的琴音只能传出五十里,超过了效果就不好。”

    “总是比满山乱转来得好!“小刀儿道:”若有没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苏乔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块,油嘴滑舌,真拿他没办法。”

    “他该不回如此”

    “谁说不会?”苏乔叫道:“现在连你都有一点被他感染,还说不会?”

    小刀儿苦笑:“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开,我再不看开非得发神经”

    突然,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却如此认真!”苏乔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她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宜和光头和尚碰面,他对我还有少许误会。”

    “他原谅你了!”小刀儿道:“否则他不会摘下你面巾,对了!”他掏出没了给他的丝巾,道:“他要我将这丝巾还给你。”

    “我不要了!”苏乔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们男人用过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儿不禁脸颊一红,困窘地楞在那里“那这”小刀儿捏着黑丝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苏乔接过丝巾,走向较高处往道山涧弹去:“就让它飞吧!

    落在哪里,就属于哪里。”

    黑纱随清风飘卷,十分有韵律,渐渐落于山涧。

    小刀儿也觉得如此处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头和尚了,也该相信他早就原谅你了吧。”

    “挨于他一掌,你说这笔怅如何算?”苏乔故意嗔叱叫道。

    “这我”小刀儿不知如何是好。

    苏乔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气也不是办法,没了仍是一点也沾不到边。

    她道:“再说啦,碰上了再说,他虽然心中不记仇,但那张嘴,谁没被他挖苦过?”

    小刀儿干笑道:“他就这副德行,不过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难受!”苏乔转开话题:“现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寻附近山区,你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道:“听说疯子我爹那样的人,好像都有个固定行踪,你知道他会去何处?”

    苏乔道:“该去的都去了,就是没找着。”

    “春神师父呢?”小刀儿道:“她该知道更清楚,你问过没有?”

    苏乔道:“她已经说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

    小刀儿搔搔头,硬是想不出他爹会躲到哪里去。

    突然苏乔问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儿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儿对于当时疯子的表情,不感肯定。

    “你说说看,当时情况,尤其是公孙秋月说出事实的一刻。”

    小刀儿回想道:“当时他愣住了,喃喃念着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后来就迷糊,终于又恢复原态,狂奔而去。”

    苏乔突然地喜悦拍手:“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小刀儿不解地望着她。

    “他可能会去你娘那里。”

    “我我不懂。”

    苏乔解释:“你爹病症,时好时坏,当他愣住时,也就是清醒时,而疯子的思绪十分单纯,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动,就像他每次病发,一定会往公孙府闯的道理一样。”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小刀儿恍然而叫,突人觉得不对:“可是,我娘已经去世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里?”

    苏乔道:“我不是说过你爹时好时坏,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能找到庐山去?”

    “有道理,我们快走!”

    两人霎时掉头,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纯美,宁静,不沾一丝都市喧哗的气息,像是一位典雅隐士居处,透着灵气。

    山边那座墓碑已因日晒雨淋,朝露湿润的青苔,又经酷阳晒黑,黑焦斑点交错于青苔中,才几个月,小刀儿他娘的墓碑已回归自然,看不见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公孙楼果然在此,他跪着,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间的一部分,静悄悄地伏在那里,宛若凸出地面的石头,让人觉得他本就是属于那个地方的东西。

    “爹”

    小刀儿渐渐走近,声音硬咽,多么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尝试,深怕他爹一开口,就会从他眼帘中消失一般。

    见他爹破碎衣衫,凌乱头发,又脏又黑的皮袄,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脱了水的牛皮,那又是经过多少折磨的代价?

    小刀儿不忍再惊动他爹,让他爹多一份宁静、安样,他的岁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静地过?

    “爹,您好可怜”

    小刀儿心头不停叫着,眼眶也红了,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抱得紧紧,告诉他您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远处阳光已暗了下来,为什么今天暗得特别快?连霞光都带着浓浓的云。难道也想哭一场?

    琴音响了

    从远处来,却听得清清楚楚。

    小刀儿惊愕,本是说好该在此时弹出,但现在却如此不愿琴声出现。

    可惜苏乔在远方,无法阻止她。

    公孙楼也惊醒,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刀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喜悦。

    “爹,是我!”小刀儿含笑,轻轻地,他希望没有惊动他爹才好。

    公孙楼不禁退后,并没站起来,而是以手代脚,往后移动,拖着两双僵直的脚,眼神已由喜悦转为警惕。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

    小刀儿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孙楼大吼:“别走过来!”

    两脚似乎因跪过久而僵硬,站起来时有点晃荡,较不容易支撑身形,但两双手已摆出姿势,想拒敌。

    小刀儿不敢再走一步,轻声道:“爹,我是春来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您记得吗?娘的名字叫春来,我叫小刀儿”

    “春来”公孙楼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冲上去抱住它,他只跨两步,猝然止步,又对小刀儿戒备。

    他冷喝道:“你是谁?是谁?”

    “爹,我是您儿子!”

    “我没有儿子有吗?有吗?”公孙楼突又转向墓碑,悲哀道:“春来,你有替我生儿子吗?有吗?有吗?你说!快说!”

    小刀儿强忍心头悲怆,道:“爹,您走后,娘就生了我”

    “有吗?有吗?春来你说话啊!不说是不是?不说就没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经去世了。”

    “住口!”

    公孙楼突然大吼,怒脸像会涨裂“你废话,你娘怎么会死?她还活着,你乱说,乱说,你娘还活着,你却说她死了,你胡扯、说谎、你乱说,你不是她儿子,你是坏人,是你杀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他不愿接受春来已死的事实,没想到小刀儿无意中说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灵再度崩溃。

    “你乱说,她没死,凶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儿子,我要杀了你”

    腾身一掌就劈了过来。

    “爹!你镇定些!”

    小刀儿可就顾虑多了,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避免伤害他,出手之间,总是畏首畏尾,不得已情况下,只好游斗,利用自已卓越轻功,以减少对方损伤。

    公孙楼几击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拼命击掌。

    苏乔琴音更急,却收不到效果,公孙楼仍神智皆迷,不能自制。

    盏茶功夫不到,小刀儿衣服至少被撕出十余道裂缝,血痕也不在少数。

    “爹,您听我说,我是您儿子。”

    “放屁,你是凶手,害死春来的凶手,是春来说的!”

    “凶手你是凶手,否则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儿子?你是冒充的,凶手”

    公孙楼越骂,神智越坏,那股疯劲,简直像长江骇浪,滚腾而来。

    琴音已停,苏乔飞掠而至,加入战圈。

    小刀儿急道:“为什么不弹了?”

    “没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强。”

    “那怎么办?”

    来不及回答,公孙楼已吼道:“原来凶手是你们两个!哈哈”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但出手快,连骂吼也震人耳膜。

    两个联手,又采取游斗,已扳回形势,现在反而使公孙楼手脚凌乱,乏于奔命。

    苏乔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总得试试!”

    小刀儿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孙楼团团转,不禁又苦笑,又难过。

    儿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会碰上这种事。

    他道“照这样子,就是转上三天,我爹也未必会累!”

    苏乔道“你想硬拼?”

    小刀儿道:“我们合作!”

    他们果然合作了,两人保持一前一后或一侧,不停地联手攻敌。

    只见苏乔喝一声,单掌劈向公孙楼左臂,右手准备随进拒敌。

    公孙楼哈哈大笑,身形不动,只用有手连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对付的还是小刀儿。

    岂知,小刀儿却在此时丢出石块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苏乔方向窜去。

    公孙楼不看人就得吃亏,他只觉得有巴掌大的东西攻来,想必是对方手掌,劲道又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时,小刀儿和苏乔已狠狠地合力将公孙楼震出三丈余,跌得十分狼狈。

    公孙楼哇哇大叫,不甘受骗,登时又反攻而上。

    此时,换小刀儿在侧面,苏乔正面击出层层掌影,锐不可挡。

    小刀儿却弱掌绵绵,像一团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孙楼前车有鉴,心头有了准备,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苏乔,突然疾速转身向小刀儿,他以为诡计得逞,掌击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儿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预谋下,很容易连开掌劲。

    轰然巨响,公孙楼双掌全劈在一较合抱大的白杨树,硬将树干打断。

    此时苏乔也给他一掌,又是一个踉跄,害他差点碰上倒下的树干。

    为此虚实相用,整得公孙楼哇哇怒叫,抓起白杨树就摔砸两人。

    两人目的在消耗他体力,总是以技巧避开,虽是如此,却也十分危险,经过一个时辰下来,也吃了好几次火辣辣的掌劲。

    不过公孙楼已是显出疲惫,气喘不止。

    苏乔急道“我去弹琴,你等他静止时,马上点他睡穴,知道吗?”

    “他静止,不就恢复”

    “不成!”苏乔截口道:“琴音虽能让他平静,这不就也让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复过快,琴音说不定失效了。”

    “好!”小刀儿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苏乔能脱身。

    苏乔很快就掠过现场,马上弹出琴音。

    公孙楼起初攻势加快,但不久已慢下来。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也收招,静静地走向他。

    “你你会是我儿子那春来?”

    公孙楼茫然地转向墓碑,想寻求一些记忆。

    小刀趁他转安之际,已然快速出手,点向他背面至阳穴,他已应指而倒。

    “呼好险!”

    小刀儿嘘口气,又点了他几处穴道,才转向苏乔,叫道:“苏乔,成功了!”

    苏乔抱琴惊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嘘气道:“好险!”

    她竟然和小刀儿同样表情和语言。

    小刀儿将他爹扶靠树干,第一次触及亲人身体,竟然如触了电般抖了起来。脸上一道道深深皱纹,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岁月?不禁将他搂向怀中,深怕不小心就会突然消失般。

    “爹”

    苏乔也感受一份悲戚,掏出白绢丝巾轻拭小刀儿额脸,再擦向公孙楼,在他熟睡中脸上,竟然也是显出慈祥面容。

    “你有办法医我爹?”小刀儿问。

    苏乔道:“我没有办法,若有办法,我和春神师父一定会治好他的。”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伥然道“本来我有药,听说可以会治好我爹的病,结果掉了一颗。”

    “什么药?”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儿道:“赤眼丹掉了。”

    苏乔露出惊愕神情:“若有这些药,你爹复原的机会很大你认为能找到失药我是说你知道丹药是如何失去的?”

    “不晓得。”小刀儿苦笑。

    “如此看来”苏乔沉思半晌道:“用药、医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为高超,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小刀儿喜悦道:“他是神医,不致于束手无策,我该先去找他才对。”

    “可是百里奇神医行踪飘渺不好找。”

    小刀儿信心十足道:“以前,没了和尚曾经带我去巫山找他,我认得路。”

    “那好哇,我们赶快去!”

    木屋还在,草药还在,百里奇也还在。

    他正为公孙楼诊伤。

    只见他灵巧右手曲出食指,运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孙楼胸前大穴璇玑、紫宫、巨阙、神封、玉枢,然后指头轻轻推拿,经过盏茶功夫,公孙楼身体红筋已浮起。

    “小刀儿,快抵住你爹头顶百会穴,输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马上照办。

    真是逼人,公孙楼脸色通红,身体似乎胀肿少许,像充了气一样。

    百里奇马上借小刀儿深厚的内力,寻找穴道,只见真力过处,穴道就长了小肉瘤般凸起,真气一边,肉瘤则跟着流窜。

    半刻钟已过,百里奇已满头大汗,小刀儿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没有神医指示,不敢松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应该有的症状,而皱眉头。

    “照理来说,精神失常,其中会一定有所反应迟钝才对”

    他又再从头索寻一遍,情况仍是一样。

    “少商脉和少护脉虽然较弱些,但也不是该有症状”

    苏乔拭去三人汗珠,问:“神医,公孙老爷的病因很难找?”

    百里奇轻轻点头:“有一点!”转向小刀儿:“你改反向运气,行动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动。

    公孙楼身体又胀了许多,也更红润,就像个面人一样。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复在其身前、身后找气,足足又过了两刻钟,仍不得要因。

    “难道会是”

    突然他撤回指劲,拿出金针,似要做一项决定,深深吸口气,平静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儿,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儿有点愕然,但马上照他指示,撤回双手。

    公孙楼此时因内劲往头百会穴道,身形抖颤了一下。

    此时百里奇迅捷地将金针插上百会穴,五寸长的金针没入脑中。

    小刀儿和苏乔不禁皱起眉头,须知脑部最为脆弱,若受到伤害,尤其是有个东西插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却如此快速地将金针插入。

    慢慢来,倒也是能让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准确,否则就有丧生之险。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只,还在公孙楼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孙楼,此时陡地张开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随即消逝,眼皮也合上了。

    百里奇再点他数处穴道,替他推拿一阵,公孙楼殷红肿胀的身体才慢慢恢复原状。

    他抽出两枚金针,针头俨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东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极小,差不多像毛发的尖端那么细小。

    百里奇凝视后,马上拿出白绢,又从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药形小药片,拧出汁液,滴在绢布上,然后将金针往上面一沾。绢布变成紫青,十分明显。

    百里奇此时才有了笑容“是了,原来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辈”小刀儿亦喜悦的脱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会说出原因,是以并未再说下去。

    百里奇长叹道:“好一个梦魂玉露,实在让人防不性防。”

    苏乔愕然道:“神医,您是说公孙老爷中了梦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叹道:“太狠了!”

    小刀儿虽关心谁下的毒,但他更关心另一样,急道“神医,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点棘手,你不必太过于操心,我们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张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叶子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刀儿急问:“那梦魂玉露又是何种药?它的药性如何?”

    百里奇道:“梦魂玉露只产于天山寒冰崖那万年冰窟中,十分难求,汁液如露珠,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则能使人神智失常,如梦如魂,故而叫梦魂,花叶六瓣,透明如冰,状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颗齿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皑皑白雪中,难寻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儿问:“除了能让人神智失常,还有其他功用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纯于某种药效者,其他功效则相对减少,而梦魂玉露,正是此类最佳者。”

    小刀儿闻言,稍加放心。

    苏乔问:“这毒药该如何使用?”

    “很筒单!”百里奇道:“此药无色无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还珠草以外,任何方法都检验不出来,只要将它倒入茶中,水中,让人服用,药抵脑髓,自然形成精神失常。”

    他指向方才所采的如竹叶的小草:“那就是还珠草。”

    两人顺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儿问:“可是听秋月寒说,我爹是渐渐加重病情的。”

    “这好解释!”百里奇道:“玉露药量较少,发作症状较慢,较多则较重。”

    苏乔道:“也许那人不让你爹一次就严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为突然的病发,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许那样,他就不能得逞什么诡计了。”

    小刀儿稍带怒意:“那人好可恶!”

    百里奇轻轻一叹,复又道:“我将此药在人体内的作用告诉你们,因为它很特殊。”

    小刀儿和苏乔凝神倾听。

    “梦魂玉露本身并没什么毒性,但它能滞留脑髓,并分泌一种物质以麻醉或者说控制脑神经,因而使人失常。”

    “但为何苏姑娘的琴音可以暂时治好我爹”小刀儿问。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苏姑娘的琴音有种种功效,用来杀敌则用残字诀,可震破耳膜,若用来治伤,可用顺、畅,两字诀。诸如种种,都是以琴音影咱人们心绪而达到目的。我想,苏姑娘对你爹所弹的,是静字和愁字两诀,可对?”

    苏乔颔首:“没错。”

    百里奇又道:“这又得扯回玉露的药性。它平常聚集脑髓而形成病状,疯癫则生,既是疯癫,整个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则玉露聚集力将会松驰,甚至随血液流窜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时,病再复发。”

    难怪公孙楼时好时坏,原因就在此。

    小刀儿问:“后来苏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强而抗拒了琴音,跟药物无关?”

    “可以这么说!”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强而使本身体内自主力增高,无形中影响了玉露的凝聚更坚强,发病时也就更不好治。”

    苏乔问:“可是当时您要小刀儿行功催气,不就是加重它凝结。”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后来我要他倒行真气,就是要冲散玉露的凝结力,然后以金针取治少许,方知此为何物。”

    他补充说明:“当时我只是假设而己,幸好不负揣测。”

    小刀儿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辈,您的金针能沾出少许,如此用多几次”

    百里奇摇头轻笑:“理论上是可以,但实际上有许多困难。”

    他说“其一,金针插入脑中,危险性大,其二,每次要倒运真气,对你爹身体受损不小,其三,金针每次只能沾出少许,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这三点,除非万不得已,不该用此方法。”

    小刀儿脸颊一红,他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幼稚。

    苏乔立时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该如何解去梦魂玉露之毒?小刀儿的雪神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儿去寻人间奇药。”

    他又道:“不错,只要有这两种药,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儿急问:“少了一样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转诧异了:“你没找到赤神丹吗?”

    他明明看见小刀儿猎着赤眼狐,见他如此询问,心情十分讶异。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贵的药”他突然觉得不该说这番话,马上改口:

    “若少了赤眼丹,恐怕无法奏效。”

    小刀儿望着床上的父亲,怅然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须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时赤眼丹之毒将会运行全身,也将玉露之毒引出脑髓,然后用解毒圣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则可痊愈,若少了赤神丹,恐怕无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补充:“你娘要你找许多药,最重要的还是雪神和赤眼两味,其他的可能是养脑固身之类,以便和着主味药一起,使你爹身体少受损伤。那些药,我想我能配制,你不要操心。”

    “多谢神医。”

    小刀儿并没有多大欣喜,因为少了主味药,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唉!”他长叹,转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墙角一堆药,似觉很眼熟,不禁走了过去。

    是的,就是这些药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这些药让秋月寒中了毒。

    虽然下毒的是公孙断,但他一生也忘不了这点药。

    “神医,这些药”小刀儿在问:“它从何处来?”

    百里奇道:“这药是公孙断配的,上次在替公孙飞雾治伤时,他已经用此帖药医好他儿子内伤,我觉得其中几味十分神奇,才将它留了下来。”

    小刀儿道:“神医,那是我配的,公孙断可能从我那里”

    突然他愣了一下“难道偷我药的会是他?”

    百里奇道:“这些药引,是你送给公孙断的吗?”

    “不是!”小刀儿道:“当时我将药堆在那间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后才去。”他又道:

    “以前煎药时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孙断不至于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窃,他们已认定一定和公孙断有关。

    百里奇回想公孙断在房中研究药经,己觉得他对药十分内行,即是内行,自然对某种药物有所偏好,对于奇药当会窥视。

    “我看你还是对公孙断开始查起,说不定会有结果。”

    小刀儿也如此认为:“可是他已经不知去向,要找他”

    苏乔娇笑道:“你忘了他那个奴才?就是引没了进府的那个。”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孙断心腹,多多少少会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儿觉得很有道理,得赶快去,但父亲在这边,十分不安全。

    苏乔玲珑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没关系,春神师父临行时还吩咐我,要将你爹带回雾山,你走后,我们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愿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闻春神笑乃人间奇女子,老夫心仪久已,若能随同行见上一面,亦可了却多年宿愿。”

    苏乔笑道:“春神师父当然欢迎您,她时常提及您的医术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岂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儿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我想先行告退。”

    苏乔道:“记着,别去找公孙秋月,因为他名气大,目标大,你找他,说不定泄了秘密,而后让柳源逃了,最好暗访。”

    小刀儿报以感激眼神:“我会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儿近奔渭北,苏乔和百里奇托负公孙楼,返回雾山。

    离开将近半年的住处,缠满了蛛丝,结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脚印,冲向那心头那股荒凉、寂廖意,让人感慨万千。

    小刀儿立于已经久封多日的母亲神位,感触良多。

    拜过三拜,他已将神位拿下,然后点燃烛火,将它焚去。

    “娘,孩儿不能带您走,又不愿您在此受孤独,只有火化您,等孩儿治好爹时,再请您回去”

    火花闪烁,晶莹如母亲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儿,慈祥笑容挥挥不去。

    焚化灵牌,小刀儿再拜三拜,然后开饴寻找床头以前失窃的地方。

    结果还是一无所有,自和上次一样。

    “看来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挂竹摘,别有一番清静。

    掠过东院,他很快找寻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会在公孙断的书房,坐在那张雕有龙纹的紫檀木太师椅。

    龙腾欲飞,就在他头上,依然他就是此间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飘风,脚点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惊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阙。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别叫,否则有你好受。”

    柳源惊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点头。

    小刀儿松手,含笑道:“问你问题,最好老实给我回答!”

    “什么问题?”

    “公孙断在哪里?”

    “老爷不是被你逼走,你还来找我?”

    “你该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儿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象是脑震荡,在抖、在抽搐,脸已苍白得吓人。

    截搜指果然厉害,中者,则脑袋似要裂开,脑浆好象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说!”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认栽。

    小刀儿收回指劲,笑道:“刚才问你,说了不就没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儿,你变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儿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们会心狠起来,以前我都是对物才下得了手也许是受你们的影响吧?”

    他何尝喜欢如此,但为了父亲,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为什么要知道老爷的行踪?”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闪了一下:“老爷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状,想利用少林力量报仇?”

    柳源冷笑:“终有一天,你会尝到苦果。”

    “可惜你现在就要尝到了!”小刀儿举起手掌,慢慢推了过去。

    “你要杀我!”柳源惊吓。

    小刀儿轻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闭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儿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

    “若你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话说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无形的只能用感觉的风。

    柳源嘘口气,冲开穴道,试去汗水,转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烛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从容不迫。

    他从西墙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后面,追上来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儿。

    “任你多么狡诈,也得想一想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