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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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言立冬无法下定义,她就这样突然的闯入他的世界,从此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依然拥有各自的生活圈,她心里是下是还有旧情人的影子,对魏家瀚无法忘情?这他从不过问,也下会去干涉,因为当她寂寞无助时会想起的人,是他。

    他不是什么贞节烈男,从不时兴守身如玉那一套,偶有艳遇,仍会风花雪月来上一段,但不论怎么玩,总还记得有她。

    他们与其说是情人,倒不如说是蜂与花,各取所需,也相互依存。

    从不以为自己能与同一个女人维持如此长久的关系,他总是太快的倦了、腻了,再寻往另一处陌生的女人怀抱、尝着不同的女人香气。可是对她,至今不曾倦腻,来到她身边,他可以安于平凡。

    直到,他在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他开始会将衣物留在她的衣橱;她开始会准备他爱吃的食物:皮夹上被她嬉闹着贴上月余前遭她暗算,强拉去拍下的大头贴;日常生活中,成双成对的用品,昭示着除去肉体之外,纯然的心灵亲密。

    他们之间,不再是纯粹的情欲纠缠,她会在大清早以电话唤他起床,不厌其烦地准备一打闹钟让他砸,为生活琐事叮咛,罗嗦得像个老太婆。他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下意识的来找她,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懂得;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相陪。

    直到那一天,她在他肩上,哭得伤心欲绝,然后在他的情欲抚慰下落幕。

    他明白她是多么死心眼的女人,一旦爱上,可以如此痴绝;就连分了,也还能坚持为对方哭尽懊给的泪。

    他还知道,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不拘泥于世俗规范,从她敢与他发生一夜情就知道了。她清楚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不被迂腐的旧式观念所局限。

    他更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人,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思细腻如发,该温柔时,绝对玲珑冰心解人意。

    她有点小碧执,一旦她决定的事,旁人很难动摇;但却不会盲目坚持,她懂得什么时候该放弃。

    她很独立自主,在职场上,魄力不输男人,所以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甚至笃定地相信,再给她几年,没有男人会配得上她。

    女强人比比皆是,并不稀奇,重要的是,回到家,穿上围裙,她的厨艺可以让五星级的大师集体切腹自杀。不论何时来,她都能将家中打理得温馨整洁等候他,贤慧得要命。

    “立冬,你衣服又忘记带进去了。”浴室门被轻敲了两下,摺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由门缝递了进来。

    看,多么的温良贤淑,这才叫真正的女人嘛!叶初晴、方歆和苏妍舞真该羞愧得自行了断!

    洗完澡走出浴室,见她坐在床沿,衣服摺到一半,迳自神游太虚。

    “凡么呆?”随意瞥她一眼,转身到厨房倒了杯水。

    再回来时,没意外的见她拎着毛巾等待,并且第五十三次重申:“你再说不听,下次我直接把你的头砍下来,让你连洗头都省了!”

    他第五十三次和她赌,如果下次她会不理他的话,不用她动手,他自己砍。

    啜了口温水,眼角扫到床上的喜帖,她刚刚就是在为这个发呆吗?

    他顺手捞起,随便瞄了两眼,不感兴趣的丢开。

    雪融熟稔地替他擦拭湿发,边说:“陪我去,好不好?”

    “你真想去参加那对狗男女的婚礼?”不会吧?她有这么闲?

    “什么狗男女,你留点口德。”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是我同事啦,想到哪里去了!”

    “有交情?”

    “还不错,聊得上几句。我知道她和男朋友爱情长跑满多年了,再加上她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在催,干脆就结了。”

    “何必多此一举?结了还不是要离,干脆”

    “言立冬,你够了哦。”他就没一句好话可以说吗?“你到底要不要去?”

    “也好,去祝贺人间平添怨偶一对。”

    她叹了口气。就算是再有耐性的人,纠正了n次后也是会累的。

    她总算认清,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欠揍,她决定不再逆天而行。

    “你之前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干么又辞了?”早早转移话题,以免气死验无伤。

    “主管没看见我的能力,只看见我的外表。”

    不会吧?男人也有被当花瓶的命运?

    她了然地接口:“女主管?”

    他叹气,点头。

    “了解。”这点可以接受。“那之前那个五小时二十八分的呢?该不会也是女主管吧?”这纪录太离谱了!

    “答对了,送你香吻一个”正欲凑上嘴,被她挡掉。

    “所以你就走人?”

    “当她摆明了上床意图,你会怎么做?”他反问。

    “你是那种有花不采的人?别逗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是啊,所以我做完才走。”他随口应了句。

    她动作顿住,没搭腔,默然转身。

    “喂,你去哪里?头发还没干”吹风机迎面丢来。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吃错葯啦?

    一整晚,她异常沈默,连他刻意缠闹,她都提不起劲;习惯在他怀中安睡的她,头一回,在他留宿时,没有主动向他寻求温暖。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参加完她同事的婚礼;而她当场接到花球之后,情况更加明显。

    她常会一个人静默的发着呆,问她在想什么,她会笑笑地告诉他:“想晚上要煮什么菜。”

    再不然就是说:“工作上的事不太顺利。”

    但他知道不是。

    有好几次,夜里醒来,发现她没睡,静默地凝视着枕边的他,问她是不是睡不着,她也回他:“没。刚醒来,你睡你的。”

    那一天,整理屋子,清出好多用不着的东西,其中还包括一把吉他。

    她告诉他,魏家瀚曾用这把吉他弹过情歌给她听,让她领略爱情的滋味。

    他知道她是在犹豫这把吉他是否要丢弃。

    挣扎了好久,问他:“你会弹吗?”

    “学过。”他答得模棱两可。

    “那,可以弹弹看吗?”她用好亮、好认真的眼神凝望他,那一刻,他竟惊悸得无法迎视。

    “都那么久,早忘了。”开玩笑,要他做那么恶心的事,先杀了他再说。

    那种年少轻狂的日子,早就离他好遥远了。

    她垂下头,不再说话。

    他看下见她的表情,沉默了好久、好久的她,轻轻吐出一句:“难道真要从此丢弃爱情?”

    “这么舍不得,那就留下算了。”他代她做下决定,将吉他放回原处。

    既然这把吉他代表她和魏家瀚的爱情,舍不下是人之常情,实在看不过去她挣扎着强迫自己割舍。

    “立冬,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这是第一次,她问他这句话。

    对他而言,她算什么?

    在他心中,她的地位一直是特别的,不同于身边来来去去的床伴,她给他的,是超脱肉体激越,一种似水的平和与宁静,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

    她到底是怎么了?最近老是做一些很奇怪的举动,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再来是几天之后,在洗澡时听到手机铃声,是她最不喜欢的刺耳铃声,没有疑问是他的手机,等他走出浴室,她已经接起。

    由她手中接过手机,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讲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言仲夏,大概是认出雪融的声音,直追问一堆有的没的,还叫他改天带回家看看。

    开玩笑,他干么要讲?这群人想看他笑话很久了,他疯了才会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言仲夏,你烦不烦?我说没什么好讲的,你听不懂人话啊?你敢在大哥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我一点都不介意和你再拆一次房子!”不爽地切断通话,将手机随手一抛,对上了她专注凝视的眼神。

    “你的家人,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知道。”

    “你没提过?”

    “干么要提?又不是结婚合八字!”

    “你很排斥结婚吗?那假设我说我有这样的冲动呢?”

    这番不寻常的对话,总算引起言立冬的关注。

    他皱着眉,不解地回视她。“你脑袋不清醒吗?”

    她幽幽叹息,很轻很轻,轻到听不见的那一种。“立冬,我可以这么问你吗?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他怔住。这是第二回,她问类似的话。

    “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女人。”他困难地吐出这一句。

    “是吗?很重要?那为什么不敢让你的家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一直以来,不都是两个人平静相伴,他很满意这种无负担的相处模式,为什么要把一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她摇头轻笑,笑得好苦涩。“你见过你大哥、二哥、三哥的另一半没有?你知不知道她们的名字?知不知道他们在一起?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我见你的家人,从不让人知道我们在一起,除了知道你父母早逝、有三个哥哥之外,我对你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你住哪里都不知道!说白了,不就因为我只是外面玩玩的女人而已,没必要见你的家人,没必要知道太多事,不是吗?”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对她,他并没有玩玩的心态,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绝对认真的,他只是没有办法定下来,无法给予地老天荒的承诺,这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这样逼他,又算什么?

    “你在跟我闹情绪吗?当初选择这种相处模式的人也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特别的,不同于世俗女子,但你现在这样,是在逼我远远逃开吗?”

    她讶然瞪大眼,还来不及张口,盈眶的泪淹没了声音。

    远远逃开

    他说得好轻易,可她却陷得太深,再也放不开

    她错了,他也错了!她终究只是平凡的女子,有平凡女子逃不开的爱怨嗔痴,不知从几时起,他在她心中变得太重要,不自觉的依赖他太深,她潇洒不起来

    收不住的泪,一颗接一颗的掉,不愿用哭闹留住他,不愿他看见这样没用的自己,她倔强地背过身。

    他也该转过身,就此分道扬镳的,当彼此的关系陷入纠缠不清的境况时,他通常会毫不犹豫地背身而去。他实在不需要女人太多的爱怨纠缠,也疲于应付,该残忍的时候,他绝对做得比谁都狠。

    但是这一套,在她身上完全失了效。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留住了他的步伐,他走不开。

    不自觉的叹息出了口,他伸出手,将她按进胸怀,声音硬邦邦的。“哭什么!我又还没死!”

    原本,不是单纯的她藉由他治疗失恋伤痛,而她收留他漫游后疲累的步伐,彼此相互慰藉空虚的心灵吗?曾几何时,一切都变了调

    滴滴的泪,流过不再纯粹的男欢女爱;密密的拥抱,缠住不再来去自由的心

    一切,全乱了呵!

    她的话,愈来愈少了。

    数不清第几次,言立冬视线由电视萤幕移向她沉静的侧颜。以往,她会倚偎在他怀里,陪着他欣赏电视节目,就算是再冷的笑话,她都可以笑得很开心,听她清灵的笑声,让人身心舒畅。

    可是现在,她不再主动向他寻求依靠,静静卷坐在沙发一角,像要与整个世界都隔绝或者,她想隔绝于心门外的,只有他?

    留意到她眉心轻颦着,气色不是很好,再回想起刚刚晚饭也没吃多少,一向喜爱下厨的她,今天破例叫了外食

    他忍不住问出口:“怎么了?”

    “没。”照惯例,她用淡淡的一个字打发了他。

    早知道会是这样了,她现在根本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言立冬不由得一阵气闷。

    “我想睡了,你自己慢慢看。”

    睡?现在?晚上八点二十一分?

    这么烂的藉口,她说出来不怕愧对苍生黎民?

    言立冬瞪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她就这样丢下他,去睡她的大头觉。

    遥控器转呀转,由头转到底,再由底转回来,有线、无线台都让他转遍了,没一台顺眼的,脑中浮现的尽是她哀怨的神情

    被了!言立冬纺,他受够她的阴阳怪气了!

    心浮气躁地低咒了声,他丢下遥控器,跟着起身回房。

    床的另一方,空着属于他的床位,她整个人像只小虾球,蜷缩在靠墙的角落,小脸几乎埋进棉被里。

    他悄悄上床,由后头拥住她,轻吻她微凉的颈肤,浅浅拂吻,自耳后、脸颊、下颚,一手解向胸前睡衣的钮扣,才刚碰上红唇,她偏头避开。

    “不要。”明白他的意图,她挣开他的怀抱。“今天不要。”

    他顿住动作。“为什么?”

    “我好累,你让我休息。”

    累?多敷衍的理由!

    是身?还是心?或者,是对这样的关系感到累了?

    “你何不干脆说,你厌倦的其实是我?”

    “不是,立冬,你不要这样想”

    “不是吗?你知不知道,你这阵子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给的每一个笑容有多牵强?如果和我在一起已经那么不快乐了,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极度不爽,隐忍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不靠近他,也不让他亲近,她不是存心和他冶战吗?

    “我”她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在眼里更火。“你是想测试我的耐心吗?那么我告诉你,我的忍耐度差到极点!”

    他咬牙跳下床,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如果真的这么勉强,我走!”他受够她怨妇似的神情了!

    “立冬!”她颤声喊住他。“别走,留下来”

    “还留下做什么?相看两相怨?”

    “不是。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是吗?”他态度冷漠。“哪里不舒服?”

    “我生理期。”她小小声招认。

    他错愕地回头,瞪了她几秒。

    而后,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去。

    他就这样走了?丢下她,面对所有的无助?

    她难受地闭上眼,分不清一波波袭上的痛楚,是来自下腹,抑或心头。

    她以为,她已经将内心的渴求压至心灵深处,埋藏得极好,可是为什么,还是让他感到困扰了?

    她不想这样的,她也想像以前那样洒脱地笑看一切,可是,当他变得愈来愈重要,放在他身上的感情愈来愈深,她无法忍受那副拥抱她的身体,去与别的女人缠绵,光是想,心就好难受。

    这是女人的宿命,是一旦恋上了,永远摆脱不掉的情绪宿命。

    但是他不会懂,他的心总在游戏人间,不为谁停留,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懂,那种爱得心都痛了的感觉。

    在他眼里,她只是在无理取闹,但是他又怎么会明白,她心底的悲哀?

    那天,参加同事的婚礼,看着同事沈醉在幸福当中的甜蜜笑意,她也是女人,她也会向往、也会渴望啊!

    尤其当同事笑着对她说:“原来你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真是惦惦呷三碗公半。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啊?”

    她答不出来,笑在脸上,苦在心里。

    她怎么可能有好消息?根本连想,都是奢侈。

    同事刻意寻找她所在的位置,将花球抛给了她,其中的善意与祝福无须言传。当大伙儿起哄,笑闹着恭喜他们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抬头凝望身旁笑得满不在乎的他,心底比谁都清楚,他永远不会给她那样的幸福。

    她甚至,不会是他的唯一。

    她陷得太深,把一切都给了他,可是他的世界,她却走不进去,这样不平衡的关系,她如何能不心生怨怼?

    他知道这种要收收不回,要放放不掉的挣扎吗?

    “有这么痛吗?五官都挤成一团了。”乍然响起的声音,令她迅速抬起脸。

    “你”他不是走了吗?

    言立冬递来水杯和一包不明葯物,啧啧有声地叹息。“本来就长得很抱歉了,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把我吓破胆,可以再更恐怖一点。”

    常被她纠正的坏嘴巴,在这一刻听来,竟觉天籁般的美妙。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葯丸。“这什么?”

    “葯剂师说,这对生理痛有帮助。”

    他是去葯房替她买葯!

    吞下葯丸,看着他将她衣摆拉高

    “立冬”

    “放心,本人没那么好的胃口,姑娘贞操无虞。”他没好气地道,将热敷袋放上。

    她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意外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未及深思,她拉下他,吻了一记。

    “干么?”轮到她发情了?

    “没,只是突然好想吻你。”她将之前他曾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奉还。那是一样的感动。

    “真记恨。”对于她的“报复”举动,他只是挑了一下眉,上床搂过她,移开热敷袋,掌心缓慢揉抚,一会儿再继续热敷。“好点没?”

    “嗯。”小肮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女人真是麻烦,问题一堆!”他不甚纯熟的动作告诉她,这是他头一回为女人这么做。

    听着他喃喃自言的牢騒,想像他一个大男人去问与生理期相关葯物的表情,她止不住嘴角上扬。

    她该感到安慰了,至少他对她不是全然的不在乎。

    他瞪着她嘴角的笑意。“不是很痛吗?”

    “那不叫很痛,叫非常痛,痛得想杀人。”

    “你唬烂男人没生理期啊?”夸张!

    “是啊。有本事你也痛痛看,等你了解女人的痛苦时再来跟我谈。”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原来生理期中的女人没智商。

    沈默了一阵

    “立冬。”

    “干么?”他没好气地应声。

    “刚刚水杯好像拿错了,那是你的。”她有瞄到底部的字。

    “吻得天崩地裂时都不担心口水吃太多了,还介意茶杯?”

    “怕吃多了你的口水,会和你一样没水准,好好的杯子,你刻什么东西?”

    “远看山小,哪里没水准了?”她果然漏看了边缘那个超小字。“如果你要的话,我还可以在另一个杯子加上近看水小,有山有水,凑成对联。”

    “看衰”她呛了呛气,真是怎么念怎么难听。“不用了,谢谢、谢谢!”赶紧谢绝好意。

    “那还不快睡!”

    过了一会儿

    “立冬。”

    “嗯?”

    “你的手好暖。”

    “更舒服的你都见识过了,这算什么。”

    “呵!”她一点都不介意他带颜色的隐喻。

    又过了一会儿。

    “立冬。”

    “又怎么了?”声音开始有了火气。

    “你忘了按摩。”

    “啧,快睡!”

    柔柔的抚触,伴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