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四季吟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从洛阳赶往江西,又要避开山路,即使快马奔驰也要几个月的时间。风允天、偷爷及净月三人已经在马上跑了好些日子,这才接近了长江大堤,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赶。

    连大男人都吃不消的奔波,净月却连哼都不哼一声,他们露宿荒郊她就住,冷硬的干粮她也吃,就算三天三夜不合眼,在寒风中兼程快马加鞭,她仍咬紧牙关硬撑着。这种毅力,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偷爷都为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感到心疼。

    “风小子,停停马!”路过一处破败的古庙时,偷爷大声叫住领路的风允天。“风吹得人脸生疼呢,休息一阵吧!要刮坏了我的净月娃儿,老头子可要你赔!”

    “偷爷,我没关系的。”隔着一层薄纱,脸颊仍被风打得红扑扑的净月闻言莞尔。只要有父亲的任何着落,她再怎么辛苦也不怕。

    这些日子的相处,三人间已亲切如家人一般,她和风允天早改以兄妹相称,偷爷也对这两个年轻晚辈疼爱有加。她明白自己一个弱质女流,这一整路已是为他们添麻烦,为了不显得更碍手碍脚,她拒绝了他们以马车赶路的提议,挣得一时就多一时,痛极冷极她也全吞进肚里。

    风允天听到了叫唤,立刻策马掉头回来。“休息一下也好,马儿也该歇歇脚了。”

    净月受的苦,他全看在眼里,心里的不忍绝不下于偷爷。她一双弹琴的纤手,如今被僵绳磨得又红又肿,他已经让她穿上所有能御寒挡风的衣物,叮嘱她戴上面纱,连他的披风都在她身上;可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弱不禁风,教人替马上的她捏一把冷汗。

    三人下马走近古庙,净月取下面纱,眼尖地看到庙旁的树林里,似乎也系着几匹马。

    “风大哥,庙里似乎已经有人了。”

    风允天也看到了。他们一路骑来,好几个时辰才有这么一座古庙歇息,这么荒凉的地方,没想到也有同路人。

    “无妨,我们先打个招呼,寒夜相遇,也别有一番情趣呢!”

    他一手搭上庙门,尚未推开,里头已传出一个暴厉的声音:

    “进屋者死!这里我们先占了,你们另寻别处吧!”

    如此猖狂的语气,风允天很是不满,但他没有立刻发作。

    “外头天寒地冻,大家出门在外,盼屋内诸位行个方便,让在下等人内避个寒,绝不致打扰诸位。”

    不过走在后头的偷爷就没这么好风度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强横,经这么一激,他火气直升上来:

    “哼哼,老头子听到有人在里头放屁呢,这对神明实在是大不敬,嗯,该好好教训一下。”

    “放肆!”庙门突然打开来,一抹影子神出鬼没地窜出,伴随着圈圈剑气光影,迎头而来

    没料到里头的人这般蛮横,一言不合就开打,风允天首当其冲,不加思索便抽出玉箫硬挡一记。也幸亏站在门口的是他,要换了别人,突遇这么凌厉的攻击,大好头颅怕不被削去一半。

    突击者似乎也讶异奇袭失败,他本想一击得逞,却踢了个大铁板,握剑的手还震得隐隐发疼。

    “想不到荒野间居然有人挡得住我秦又极的一击,看来我是太小看中原的人了。”

    说话的秦又极看来绝不过而立之年,说话霸气十足,身上衣着普通,只有手心那把隐泛白光的剑值得一提。风允天已经亮出紫玉箫,他似毫无认识,应是对中原武林相当陌生。

    “在下与秦兄并无深仇大恨,不必一见面就送风某这个大礼。”风允天暗自忖度,这个自称秦又极的人武艺不凡,确有他值得骄傲的条件;然仅仅接过一招,他就明白要拿下秦又极绝不成问题,只不过可能要费些手脚。“在下风允天,敢问秦见从何而来?你们那儿的人与人初识,都是兵刃相见的吗?”

    “没见过世面的小辈,你大爷我从东北来。”

    秦又极鄙视地看着风允天三人,好像不认识他是什么罪过一样。

    “可听过东北的秦镖?那就是我爷爷!”

    秦又极不出名,秦镖可出名了。十几年前独自在长白山上一剑连斩十三只人熊,个性豪爽落拓,想不到出了个眼高于顶的后人。

    风允天不想和他起冲突,他们是来休息、,不是来打架的,便顺水推舟续问:

    “秦缥前辈侠名远播,怎能不识?在下等与秦兄萍水相逢,不如入内再谈?”

    秦又极还没回答,古庙里又传出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

    “哥哥,不必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全宰了就是了,我们还要赶往梅庄呢!”

    梅庄!风允天三人对视一眼,偷爷脑筋一转,嘿嘿一笑:

    “你们要去梅庄?我们也是要去梅庄,咱们差点大水冲倒龙王庙了。’”

    “你们也要去?”秦又极怪异地斜视他们。“梅庄出了多少钱请你们?”

    “呢?不多不多,”偷爷心里暗笑,这秦又极虽骄横,性子却愚鲁得很。“屠尚老儿亲自抬了七大箱黄金、二十余匹绸缎、十粒拳头大的夜明珠,再加上南海翡翠珊瑚一对、颗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项链数条”

    “够了!”大喊一声,秦又极愈听愈不是滋味。

    屠尚亲自去迎接这三人,却只派个传话的去请他爷爷,而且还只抬了三大箱的黄金。他顿觉颜面尽失,却又不想在风允天等人面前丢脸。

    “哼,屠尚跪着来求我爷爷,说梅庄有难,还把他家当一半都送到了长白山,爷爷懒得去,才派人通知了我们两兄妹应付他。你们三个无知之徒不知轻重,梅庄有我兄妹二人就够了,你们可以滚回老家了。”

    “所以你们根本没见过梅庄的人?”风允天乍然有此一问。

    “大爷我还不屑见”

    “哥哥,你到底和他们-嗦什么?”尖锐的声音再度传出,打断了秦又极。

    庙里走出一名妙龄女子,盛气凌人的态度与秦又极如出一辙。她看到站在门边的风允天先是一怔,随即傲然地抬起头,走到哥哥身边。

    “玲妹,他们也是要去梅庄的。”

    秦又极附耳在她身边——,那个被称为玲妹的女子忽而皱眉,开始打量起眼前三人。

    她的目光先锁定在风允天身上许久,看得他有些不自在;接着,她的眼神倏然变得犀利,笔直射向风允天身后的净月。净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不知哪儿得罪了这个女煞星。

    说穿了也没什么,连百花都会争妍了,当一个自视甚高的女子遇上另一个与她同展风华的女子时,很自然地也会想在美貌上分个高下。

    秦又极的妹子名为秦又玲,虽然姿色不俗,长相却稍嫌过于刻薄,硬是缺乏了净月那股甜美雅致的秀气。她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尤其净月又站在那个气度雍容的男子身后,所以她愈看愈不顺眼。

    “哥哥,我不喜欢他们。”秦又玲抽出利剑。“那个年轻人和老头就交给你,这个丑丫头就由我来。”

    秦又极一向很听这个妹妹的话,懿旨已下,他二话不说举起剑,一抖手空中出现了几个光弧,便向风允天冲过去。

    “秦镖前辈的’银弧剑法’,风某领教了。”风允天知道这是个劲敌,不敢掉以轻心,慎重地执起玉箫对敌。

    另一边,秦又玲的起手式都还没摆出,偷爷已笑嘻嘻地挡在净月身前。

    “柿子别老挑软的吃,我老爷爷陪你玩玩不是也不错吗?”

    一晃眼,两边都已接过了数十招,偷爷像在耍猴戏似的,拿着酒壶在秦又玲身上东敲一下、西敲一下,气得秦又玲格格发抖;风允天那头则激烈许多,圆形的光影忽亮忽灭,两人间你来我往,锐风厉烈,看不出用的是什么招式。

    净月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又恨自己帮不上忙。猛然铿地一声清脆声响,秦又极的剑被风允天一萧磕飞,人也向外飞了数丈,跌落在地直喘气。

    “哥!”

    秦又玲大叫一声,原想飞奔过去,但偷爷看风允天那头已解决,自己这边也不好意思拖太久,酒壶一甩击中秦又玲背后穴道,她便应声倒地。

    “遇上这两个宝贝真是麻烦。”偷爷朝地上的两人摇摇头。“这会儿没得休息,还差点被拆了骨头。”

    “不过至少我们有理由光明正大进到梅庄了。”风允天抛给净月一个奇异的眼神。“这还需要净月妹子大力帮忙呢!”

    “我非得这样芽吗?”

    隔着一扇门扉,净月的声音透着几许迟疑。

    在古庙会过秦又极兄妹后,三人又赶了个把月的路,才到达了目的地江西龙兴。但在直闯梅庄前,风允天拐了个弯进到客栈里,要了两间上房。

    “净月娃儿,如果你不配合,咱们这戏就演不下去喽!”偷爷喝着酒,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考虑许久,净月终于硬着头皮推开门。风允天不经意抬头一看,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真的可以吗?”

    净月扭捏地拉着身上的衣服,风允天的反应更令她窘到了极点。她身上换上了相似于秦又玲的合身劲装,一身玲珑浮突的曲线毕露,原结成辫的头发也全束到后头,这教向来衣着保守的她十分不适应。

    “娃儿,你平常穿着那些破布,真是遭蹋你了。”偷爷赞叹地摇着头,双目流露出欣赏的光芒。“风小子,你瞧净月娃儿这身打扮,是不是挺不错的?”

    “啊?”风允天听到偷爷叫他,这才自恍神中清醒。“是啊是啊,很不错。”

    何只很不错,简直太不错了,现在的净月看起来柔媚中不矢英气,温柔中又见伶俐,他真的想不到只是简单地换了个装扮,会让一个女人产生这么大的不同。

    “你们别直勾勾地盯着我瞧嘛!”

    略一跺脚,净月走到偷爷身后蒙住了他的眼,另一手持着丝巾掷往风允天脸上。

    “哈哈哈”风允天眼明手快地接住丝巾,放在鼻前一闻,笑道:

    “好香!如果是秦又玲,抛过来的怕不是一方手绢,而是一把剑了。眼下她那泼辣性子你大概已学了一成,不过人家可不会像你这般害躁呢!”

    偷爷也笑着拉开她的手,将一把青锋剑交给她。“没错,那秦又玲可凶得紧,你这点火候还不够。记着,你现在已经不是商净月,而是秦又玲,善使剑,从长白山地来,爷爷叫秦镖”

    “可是,虽然梅庄的人没见过秦氏兄妹,我还是怕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偷爷说了一大串,净月还是不放心。

    “被认出来再说喽!”偷爷气定神闲,反正又没他的事。“风小子功夫那么好,装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喽!”

    “认识秦又极的人不多,真正知道我是风允天的,搞不好还比认识秦又极的人少,这一点我很有信心。”风允天轻松地调侃她:“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江西龙兴梅庄

    “禀庄主,长白山秦氏兄妹已到。”

    梅庄庄主屠尚此刻正沉稳地坐在堂上,威猛的样貌看起来就像尊钟魁。听到手下的禀报,他不悦地朝椅子扶手用力一拍:

    “秦镖居然如此看不起我?我三箱黄金请的是他,他胆敢派两个后辈小生来充场!”

    “爹,别生气。人都到了,不如先叫他们进来,先看看他们的本事再说。”

    屠尚的独生子居绍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毫无乃父之风。这个儿子书念不精、武练不灵,唯独满口花言巧语很得父亲欢心。

    见父亲不悦,他忙附和:

    “若这两人功夫不行,秦镖欠我们梅庄的就多了,以后还不任我们予取予求?”

    “哼!叫他们进来!”屠尚不耐挥手,命手下带人过来。

    苦候多时的秦氏兄妹——正确的说,应该是风允天及净月乔装的秦氏兄妹,这才得已进人梅庄。

    净月从一出客栈门开始,内心的惶恐不安就没减少过;一正式踏上梅庄的土地,她终于挨不住害怕,紧抓住风允天的袖子,踮脚凑近他耳边:

    “我看我还是不行。”她的声音极细微,还有点发抖,可以轻易听出她的心慌。

    “你放心,一切有我。”风允天眼中含着笑意直视她,反手拍拍她的柔荑,希望给与她莫大的力量。“你现在可是秦又玲,下巴抬高,眼神犀利些,千万别露出害怕的表情。舞刀弄剑的就交给我,你只要顾着凶一点、辣一点就好了。”

    手掌的碰触只有瞬间,净月却莫名地定下心来。她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信任的魔力。他有效地安定她的神经,说服她的意志,两人眼神交会的刹那,她真的相信即使天塌下来,他也会为她顶着。

    “秦公子、秦姑娘,大厅到了,请。”

    风允天二人被梅庄手下引入大厅,远远便看到屠尚睑色不豫地坐在堂上,旁边则坐着另一名男子,对他二人露出嘲讽的眼神。

    “你们两个是秦又极、秦又玲?秦镖为什么自己不来?”屠尚不屑地瞪视两人。“秦镖收了我的黄金,收得还挺大方的!”

    “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叫我兄妹俩前来。”风允天连理由都替秦镖想好了,他学着秦又极的模样,姿态摆得老高:“你送来的那些东西,我们还嫌太少呢!爷爷的武功,我兄妹俩也学了七、八成,相信帮梅庄应付敌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太嚣张了!屠尚眼瞪得老大,差点没从鼻孔喷出火来。

    旁边的屠绍连忙安抚他,低声说道:

    “爹,现在我们需要奏家,先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不如叫来教头出来试试他们的本领,不准真有可用之处呢!”

    “好!”屠尚怒气稍敛,只是气得充血的脸还是不怎么好看。“秦又极,你兄妹俩既然这么有自信,就露两手让本庄主瞧瞧,看我三箱黄金花得够不够价值。”他朝下人拍拍手:“去请宋教头。”

    偌大一个梅庄,能当上教头的人,武功必非泛泛之辈。风允天暗自握了握净月的手,转头对她一眨眼:

    “玲妹,等一下我先来,且看为兄大展神威。”

    净月了解他的意思,也回以会心的微笑。她手上的剑根本只是个装饰品,唯一要做的就只有“看”其它“大展神威”的事,绝轮不到她头上。

    “宋教头到——”

    通报声还在堂上回荡,门口已走进一名手持九环刀的威猛大汉,见到屠尚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声如洪钟地问道:

    “庄主,要与属下试招的秦又极可是这厮?”一把九环刀叮铃铃地举起,指着态度高傲的风允天。

    “没错,听说他尽得秦镖真传,宋教头,待会儿过招时你可要注意了。”明褒暗贬,屠尚心里已经先瞧不起秦氏兄妹了。

    宋教头转身面朝风允天,全身上下充满了煞气,随时准备冲上前砍人;风允天却似毫无所感,慢慢地拔出他的剑,斜睨了对手一眼。

    “得罪了!”宋教头大吼一声,九环刀挥舞交织成一片光影,和着一阵杂乱的金后撞击声,朝风允天当头罩下。

    风允天冷笑,抖手刮出几个光弧,并不直撄其锋,轻松地化解对手的招式。照理说风允天是使萧的,在剑术上应该略逊一筹:然萧招中许多劈、削、扫、砍、刺、点、拦等等的招式,其实与剑把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曾与秦又极过招,知道他使剑的要领,只要稍一推敲,再换上一把容易聚光的剑,学个五、六分像并不难。

    “好个银弧剑祛!”宋教头知道这是对手当家绝活,不敢轻敌,立刻转攻为守,沉着以对。

    武器不称手,风允天打来辛苦非常,不过他脸上还是一派地不在乎,见敌人攻势稍缓,立刻乘胜追击,连连猛攻!可是教头不愧是教头,任他如何骤雨惊风,宋教头还是稳扎稳打,毫不放松。

    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风允天嘴角一扬,在格开对方虎虎生风的一刀后,他故意卖了个空门,露出半个肩头。宋教头久战之下,以为机会来了,马上挥刀直劈,想不到敌人居然时不见踪影,待他回身寻找,那把亮晃晃的剑已经搁在他颈脖上。

    其实风允天取了个巧,这一着根本是他身法高妙,跟剑招毫无相关,若不是顾着要学秦又极,早三个宋教头都让他摆平了,哪里还需花费这么多心力?

    “好啊!秦公子果然剑法高超,不逊于秦镖老师。”屠尚暗骂自己看走眼了,幸好没得罪这两兄妹。

    不过是打赢了一场架,语气就完全转变,这屠尚还真是无以伦比的势利眼。

    风允天从容地收起剑,看也不看落败的宋教头。“怎么样?通过考验了吗?还是庄主也想亲自试试看?”

    “不,秦分子的绝学无庸置疑,不过秦姑娘——”屠尚拖长了语气,将眼光转向沉默的净月。

    “啊?”净月见自己成了众人焦点,心跳得飞快,可是此时此刻又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她不得已硬着头皮,也学着秦又玲傲慢的模样开口:“哥哥,庄主还是怀疑我们呢!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咱们回去吧!”

    “秦姑娘别这么说,我怎么会怀疑你们呢!”屠尚怕她不悦,替自己打着圆场。“只是没见到秦姑娘的过人武艺,有些可惜罢了。”

    “哦?是这样吗?”净月往前踏一步,匡地一声抽出手中青锋剑“那就试试看!不过,这一回我指定屠分子出来比试,而且见血方休。”话说得斩钉截铁,表情也十分坚定,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让双脚不要发抖。她豁出去了!她猜屠尚在看过风允天的剑法后,心存畏惧一定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涉险。

    风允天赞赏地看了净月一眼,她的表现远超过想像。他本想为她挡掉这一段,可是这样一来,秦又玲这个角色就缺乏了点说服力,想不到她居然自己跳出来,堵得屠尚左右为难。她向屠绍提出挑战,是个非常冒险的作法,不过如果蒙混成功,他们的这出戏就更天衣无缝了。

    他也在等着屠尚的回答,若屠尚真的敢让屠绍出来,他还是有解决的办法。

    “爹!”屠绍望着净月手上锋利的剑身吓白了脸,连使眼色给父亲。

    屠尚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脓包?尤其这秦又玲很是凶悍,要真上场了,八成给捅成蜂窝。于是他打哈哈:

    “不用了,秦姑娘,我只是说说罢了。”他深怕秦又玲性子一使,儿子真的遭殃了,忙唤来下人:“请秦公子、秦姑娘下去休息。”

    净月闻言松了口气,双脚跟着一软,风允天适时走到她身边扶住她,低笑说了一句只有她听得到的话:

    “你要是真倒下去,我就抱着你走。”

    双颊飞红,净月推开风允天,头也不回地随梅庄下人离去,内心还直为他说的话小鹿乱撞。

    疏影横移水清淡,暗香浮动月黄昏。

    梅庄之所以为梅庄,在于其中种植了一大片梅林,此正逢冬末春初,冰雪初融,梅花傲然绽放,点点白花妆点着梅庄的庭园,偶一寒风吹过,送来阵阵淡香。

    净月独自一人站在园中,着迷地欣赏梅的千姿百态,及其营造出的如幻美景。

    屠绍远远地看着庭院中的窈窕身影,暗自想着:这妞儿委实长得不错,虽称不上天仙绝色,但那一股子娇俏,总让人心痒痒的。如果她个性不是那么火爆,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他屠绍早就摸过去和她亲近亲近了。

    但是她那把剑,还真不是普通的可怕,指着人的鼻子毫不软手。想到这里,屠绍有些怯步,可是,远方的秦又玲看起来那么脱俗、那么清丽,他真的好想

    去?还是不去?

    犹豫之中,银铃般的叫声传入他的耳朵。

    “屠公子。”净月看见他了。她本来赏梅赏得好好的,但总觉得远处一道目光看得她混身不舒服,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无用的公子爷屠绍。

    她在叫他了!屠绍看她似无不悦,手上也没拿剑,一副温和柔顺的样子,难道他今天真的可以交上桃花运?

    一边轻飘飘地想,一边他已走到美人身旁。

    “秦姑娘,这些日子在我们梅庄,过得可还舒适?”

    “还好。”勉强搭理了他一句,净月已经想走了。她和他打招呼是基于礼貌,但并没有要他过来呀!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小生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和姑娘聊聊,真是蹉跎光阴啊!”她居然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屠绍暗自懊悔,他怎么会忘了女人都爱假正经?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听到这里,净月的心思已飘到远处,没再仔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这半个月,风允天到处查探,但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商不孤的消息,她父亲应该真的不在梅庄里。

    屠绍看她低垂着头默默不语,以为她在害羞,便大着胆子将手搭上她的肩头。

    “你做什么?”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净月用力想推开他。

    她果然在害羞!凭她的武功,要真不愿意早就一掌把他劈飞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欲拒还迎的?

    她这样小里小气地推他,屠绍反而被她弄得心痒难耐,邪念遂起,一心直想摘下这朵长白山上的花。

    “秦妹妹,别不好意思,咱们郎有情、妹有意,没什么好遮掩的。”她愈挣扎,他愈想紧搂着她,一想到可以一亲芳泽,他擅自改了对她的称呼,想拉近距离。

    秦妹妹!净月都快吐了。她慌张地想与他保持距离,屠绍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怎么办?风允天又不知跑哪儿去了,为了避免穿帮,她更不能出声呼救。早知道就乖乖躲在房里别乱跑,要不也带着剑吓吓他,胜过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秦妹妹别怕,和屠哥哥亲热一下”啧啧啧,瞧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鲜红欲滴的樱唇屠绍色欲薰心地望着她,拼命把嘴往她脸上凑。

    净月被他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正想赏他一个耳聒子,却发现屠绍整个人突然僵硬不动,双手马上放开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光越过他的肩头,净月看到了风允天面色铁青地站在他身后,一把森冷冷的长剑不偏不倚地指着屠绍的背心。

    “风哥哥!”见到风允天,所有委屈立即化为泪水倾泄而出,净月一古脑儿冲到他怀里无声啜泣着。

    “屠绍,你好大的胆子,连妹妹我你都敢动!”风允天将剑身往前推一寸,让屠绍无法转过身来,另一手轻拍着净月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别哭,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一定会让你讨回公道。”

    他总像是个守护神般,在她危急的时候现身保护她。他的怀抱令她无比安心,如果可以,她有些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胸膛。

    单纯如她也是有私心的,因此即使已经停止哭泣,她还是赖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风允天从她停止抽动的双肩得知她已经不哭了,对她撒娇的动作,他只有摇摇头,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轻道:“秦又玲哪有像你这样赖着秦又极的?”

    对了!她现在可是秦又玲呢!净月连忙站直身子用袖子擦去泪痕,然而定睛一看,屠绍根本吓得不敢回头,意会到风允天在逗她,她不依地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秦、秦大侠,小生,啊不,在下只是跟秦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屠绍发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背后那一把剑快让他尿洒裤裆了。

    “玲妹,这畜生意图轻薄你,想不想在他身上划上几剑?”

    “算了,看在屠庄主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吧。不过”其实净月怕血怕得要死,否则屠绍哪有这么好过?不过既然风允天给她机会报仇,她也乐得出一口怨气。她走到屠绍面前,啪啪甩了他两巴掌“姑娘我理你,你就以为得势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一回,秦又玲的泼辣她学了十成十。

    “不敢了、不敢了!”要不是梅庄还需要这两个人,早叫爹把他们轰出去了。屠绍感觉到背后的利器已经不存在,头也不回地朝屋内奔逃而去。

    有这种儿子,梅庄早晚有一天会没落。风允天盯着被门槛绊倒的屠绍,微微叹了口气。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商不孤仍然音讯全无,净月几乎要对父亲的行踪死心了。

    就算找不到他人,只要知道他现在是安全的,她也就放心了。可是人海茫茫,唯一的线索又找不出个所以然,即使像风允天这样智勇双全的人,想来亦是莫可奈何吧?

    屠家负责接待的人,曾问过她日常所需是否缺乏的问题,当时她只多要了一把琴。虽然他们送来的是筝,而非平日习惯的古琴,但商不孤对她乐器上的指导从未松懈,因此弹筝这件事也难不倒她。

    一勾新月高挂,自从上次风允天吓走屠绍,他对她是敬而远之,旁人更是对秦氏兄妹这两个煞星避之惟恐不及,她已经可以放心地自己一个人待在梅林了。坐在林中的石椅上,她蛾眉微颦、愁容满面的抚起琴来。

    浓浓的愁绪,浓浓的忧虑,从幽然的乐音中透露出来,在深夜里毫不唐突地染上一枝枝的梅。净月闭上眼睛,擅口微张,一首柳中庸的“听筝”宛转融入夜色:

    “抽弦促柱听秦筝,无限秦人悲怨声。似逐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

    “更入几重离别恨,江南歧路洛阳城。”顺着她的歌声接着吟咏,风允天洒脱自在地倚在一株梅树上,凝视着净月。

    “风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有些讶异于他的出现。方才只顾着弹唱,倒没注意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风允天但笑不语,从容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想你爹吗?”

    “嗯,很想。”他那双眼睛就像可以看透人一般,她也无需掩饰。“筝音凄苦,更掺入重重离恨,想着想着就唱起来了。”

    风允天能体会她的话。“放心,时候差不多了,你爹的音讯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搜查了这些日子,虽未查到商不孤的下落,却隐隐探出屠尚这回远上长白山请秦镖,目的可能是为了抵挡孔家后人的来袭。商不孤一泄漏孔家血案的秘密就被人追杀,足见凶手十分忌惮孔家的复仇,就算强掳商不孤这件事不是梅庄干的,或多或少从他们话语中可以获得一些相关人士的讯息,其中当然也包含了四季吟中尚未解出的秘密。

    “我从小就没有娘,是爹一手把我带大的。”忆起童年事,净月的表情变得迷蒙,手指也回到琴上慢慢拢捻。“所有的琴棋书画、诗词礼乐,都是爹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教导我。他是慈父,也是严师。”

    “他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风允天起身昂首望月,净月此时的琴声悠扬,一扫方才愁绪满腹的忧虑,他低头想安慰她几句,忽然看见她专注地抚琴,在林木围绕之中就像个梅花仙子,气质卓然,有种不染凡尘的感觉。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不想出声扰乱她。

    净月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片刻,她发现四周一片寂静,疑惑地望向风允天,怎知他一瞬也不瞬地正盯着她看。

    琴声乱了,指法错了,净月被他看得不知所措,气恼地啐了一声,怯怯羞羞的偏过头,语气上扬道:

    “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姑娘就挖出你的眼睛!”

    “秦姑娘请息怒,是小生冒犯了。”这会儿的“秦又玲”来得真不是时候,风允天知道她羞,不禁哈哈大笑。“良辰美景,人比花娇,姑娘月下抚琴,姿态可比凌波仙子,花颜直逼月宫嫦娥,小生心生倾慕,看得太过入迷,请姑娘恕宥。”

    “你还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净月脸蛋儿一红,小梨涡若隐若现,手下的琴声早已调不成调。“胡说八道,舌灿莲花,稍停叫我哥哥拔光你的牙!”

    “哎呀!我好怕啊!”风允天作势退后一步,表情惊惶害怕:“令兄可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武艺高强、卓尔不群的秦又极公子?小生这厢真是太失礼了,早该知道像秦姑娘这般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人,令兄必当更为不凡才是。”

    “你”怎么会有人自吹自擂到这种地步?琴音瞬间停止,净月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却看到风允天兴味盎然的神情,摆明了就是在捉弄她。嘴上一哼,她又重新操琴,试着将心神专注在琴上。“厚皮厚皮,你太厚脸皮了!我不理你。”

    “哈哈哈”风允天见她像只被激怒的小猫,又拿他没办法,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大笑起来。

    此时的琴声一反方才的流畅温顺,转而成为激越清扬,反映了净月内心如擂鼓般的情绪。风允天闻乐兴致大起,抽出玉箫,意态飞扬地在深夜梅林中舞起萧来。“

    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无比的优雅矫捷,一支紫玉箫舞得虎虎生风,月光下浅色的身影进如激矢.台如雷电,攻守进退皆暗合着音律。乐声激扬高亢时,人影便如火驰星流;乐声低沉平稳时,人影则似江水徐徐。最特别的,随着萧的挥舞,风由音孔侵人,萧音忽明忽灭,音调忽高忽低,萧音与琴音在夜空中会合,竟是出人意表的和谐。

    任谁看了这情境、都会忍不住屏气凝神,深怕破坏了这箫合鸣的飘逸景致。一名不速之客此时由庄外飞越梅林,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还是被耳聪目明的风允天发现

    “偷爷,你也来插一脚吗?”

    他并没有停下动作,旋身飞腿,紫玉箫划出一道道光华。

    “嘻嘻,还是被发现了。”偷爷从容自在地坐在围墙上,目不转睛看着这两个娃儿一萧一琴,一奏一舞,又拿出他的酒壶香了一口。

    寒风中有此难得一见的表演,他怎么能够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