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第五部队 > 第四十一章 一封家书

第四十一章 一封家书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四十一章 一封家书

    史密斯中校在带领那五位学生走出四行仓库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对着谢晋元敬了一个军礼。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您,也读懂更尊重您拥有伟大的爱国情操。 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够在我们英国的租界里,看到谢中校和您忠诚的部下。

    像您这样的军人,只要能活下去,就应该有更大的舞台,创造出比镇守四行仓库,更伟大的天空!如果您愿意带领贵部从租界撤退,可以不必上缴武器。

    我们会用对待英雄的方式,来迎接你们,并且保证把你们安全的送出租界,只要你们日夜兼程的急行军,一定可以赶上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南京保卫战!还有……请您放心,我会重新考虑针对学生开放通道的决定。

    ”

    如果这两位中校之间进行的也是一次代表了军队与国家利益的谈判,也许,这就是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第一次在和英国的谈判中,取得了真正的胜利与成功。

    史密斯中校,已经将他们在谈判中可以承受的最底线,亮在了谢晋元的面前。

    抛开国家的立场,抛开军人的职责,抛开他谈判的使命,史密斯中校是真的希望谢晋元能够活着离开四行仓库!

    五个学生虽然都跟在史密斯的身后,但是他们都痴痴的望着谢晋元,直至他们的身后变成了一片黑暗,变成了一片凄凉,他们仍然频频回头。

    他们似乎要将他的面容,将他的艰毅,将他面对死亡时那种不驯与洒脱永远镌刻在他们的内心最深处。

    带着谢晋元交给他们的“将希望的光芒薪火相传,传下去,传下去!”的命令,努力活下去!

    当这五个学生走过了贯通苏州河地新垃圾桥,走过了英国租界的军营时。 迎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和一张洒满泪痕,却依然不能掩饰美丽的脸庞,他们五个人突然都呆住了。

    他们走进了四行仓库,那里实在是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憾,那里的每一个士兵似乎都有可以发掘的故事与传奇,那里的每一件武器,都吸引了他们地注意。

    而他们的偶像谢晋元走到他们的面前时,那种从容。

    那种坚毅,那种不驯与洒脱,那种没有任何虚伪的忧国忧民,更是让他们在瞬间,就迷失在谢晋元那一双深隧而明亮的眼睛当中。

    他们竟然忘了帮杨惠敏这个冒死把国旗护送进四行仓库的女孩子,去询问雷震的下落。

    “对了!”突然有一个学生狠狠一拍大腿,叫道:“你是想请我们,询问一个带着一条狗。

    身上还穿着童子军军装,大约十八岁男人的下落对吗?我见到他了,他还活着,虽然他身上到处都是伤,但是看起来还有精神得很呢!”

    看到其他四个同伴都瞪大了双眼。 露出了“你骗人”地表情,那个学生叫道:“你们还记得吗,那个和我们一起参观四行仓库,还和我们一起坐在弹药箱上。

    装子弹的男人!日本人用那么密集的火炮轰击四行仓库,不要说是我们,就连谢晋元长官带的士兵,都显得有些慌乱起来,可是当时他却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往子弹链里插着子弹。

    我对他有点好奇,想找他聊天,结果我说了半天。 他却一声不吭,弄得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一个哑巴呢!最后我却亲耳听到他对一条趴在墙角边上的狗,说了一句‘儿子,过来’。

    当时可真是把我气坏了!”

    看到面前这个学生气鼓鼓的样子,杨惠敏不由“噗”得一声,破啼而笑。 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不多说一句话。 这地确是雷震的作风。

    杨惠敏双眼中犹如海浪一样的潮水还没有消失。 就猛然扬起了一片明亮的快乐,她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线。 但是她的嘴角已经欢乐的扬起。

    雷震还有没有死!那个从来不喜欢多说话,为了她却留在四行仓库右翼,参加了一天最惨烈战斗地大男孩,竟然没有死!

    在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杨惠敏感到开怀,更让她感到快乐?

    “雷震!”杨惠敏突然把双手合成了筒状,她放声对着四行仓库的方向喊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你,直到你自己走到我的面前。

    如果你真的忍心让我一直在这里被风吹,被雨打,挨着饿受着冻傻傻的站在这里的话,你就不要出来!你听到了没有,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自己好好的走到我的身边!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伙伴吗,你就算是要走,也得亲自过来,告诉我一声对吧?!”

    在声嘶力竭地放声喊叫中,炽热地泪水再一次狠狠划破了杨惠敏的脸庞。

    因为她突想起来,当她终于游过苏州河时,隔着那不断流淌地河水,雷震对着她扬起了那条代表了再见与离别的手臂。

    四周所有的人都静悄悄的,他们都静静的看着这个为情所伤,眼睛里晶莹的泪花与骄傲同时闪起,显得如此美丽动人,却又如孤单无助的女孩。

    那五个学生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有一个站了出来,轻声道:“我们陪你一起等。 ”

    史密斯中校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站在军营前面,数量已经超过五百人,只要一拥挤就可能冲进军营的中国爱国学生和普通市民。

    为了防止面对这种意外,英国军队甚至如临大敌的在军营前面,架起了机关枪。

    再看看远方那犹如一个巨人般,屹立在黑暗中的四行仓库,史密斯中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谢中校,工部局早已经向你们的政府提出了抗议,要求你们政府下令停止四行仓库的抵抗,以免战火波及到租界。

    我想,你应该在昨天,就接到撤退的命令了吧?难道你真的打算,在四行仓库以自己为代价,强迫日本军队动用重型武器,把我们英国也拉到这场战争当中。

    从而逼迫日本停止这场战争吗?”

    是的,在三十的早晨,谢晋元就接到了一直留在上海,协助他们防守四行仓库的八十八师张柏亭参谋长地电话。

    通知他们防御战已经顺利结束,命令他们立刻上缴武器,通过英军租界,撤出上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南京。 参加即将爆发的南京保卫战。

    但是身为一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谢晋元却没有撤退。

    “我们的魂可以离开我们的身,但是我们的枪却绝对不能离开我们的身!师长和参谋长你们肯把掩护几十万大部队撤退,狙击日军这样艰巨地工作交给我,把几十万兄弟的生命交给我,那是给我谢晋元面子,我谢晋元不能不接着,更不能不做好!晋元决心殉国。

    誓不轻易撤退,亦决不作片刻偷生之计,在晋元未死前……必向倭寇索取相当代价,余一枪一弹,亦必与敌周旋到底。 ”

    留在上海同样亲眼目睹了四行仓库狙击战的八十八师参谋长张柏亭。

    他真的是太了解谢晋元这个人了,面对谢晋元的回答,张柏亭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说了一声“保重”。 就挂断了电话。

    但是当史密斯中校谈判失败,面对越来越疯狂的日军,谁都知道为了在调动大部队之前,拔除上海市留下的最后一颗钉子,日本军队随时可能动用重型武器强攻四行仓库。

    公共租界当局在十五分钟之内,就连续发出了三道电函,要求中国政府本着人道立场,认真考虑公共租界内的居民人身安全。 下令四行仓库内地中国守军撤退。

    张柏亭不能不再次拨通了四行仓库底层的电话。

    “晋元,撤退吧。 ”张柏亭低声道:“工部局不断抗议,四行仓库狙击战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蒋委员长那里。

    ‘珍重退入租界,继续为国努力’,这是蒋委员长亲自对你下的命令!”

    面对最高领袖包含着勉励的命令,谢晋元沉默了,他真地沉默了。 张柏亭在电话另一端也保持了沉默。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谢晋元的回复。

    “我想不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晋元终于开口了。

    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胸膛里直接挤出来地,“柏亭兄,你和我都明白,蒋委员长从一开始,面对日本人的入侵,就采用了先安内再攘外的政策。

    委员长的判断是先用东三省,来喂饱日本这条饿狼,他甚至打算秘密签定条约,把东三省割让给日本人,在安抚了这条饿狼后,集中全力把共产党的部队给消灭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再联合美国和苏联,把日本赶出我们的国门。 ”

    “这个计划看起来是不错,但是到了今时今日,日本军队攻占了上海,又开始在南京集结,甚至开始扶持汪精卫这种汉奸,试图成立一个新的伪政府来对抗中央,难道我们地蒋委员长还不明白,我们面对的就是一条不停的割身上的肉,也根本不可能喂饱,就是要把我们一口吞下去的饿狼吗?!”

    “幻想已经没有了,计划没有成功,蒋委员长已经失去了赢得这场战争最重要的民心。

    我就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蒋委员长还不明白,我们再也不能把希望放在英、美、法诸国的介入和调停上,还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行事!我谢晋元守在这个四行仓库里,我就是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来让全国地民众,看到我们党国抵抗日寇地决心!”

    张柏亭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动谢晋元,他知道就算是蒋委员长的命令,也无法把一个准备为国为民舍生取义地勇士,带出那片战场。

    “晋元老弟,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我也知道你早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张柏亭轻轻吸着气,道:“但是……”

    张柏亭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手中的电话,转给了身边的另外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但是却洗涤得干干净净。 沉重的生活压力,让她的身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岁月地印痕。

    但是在她的脸上,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丽。 她明显接受过相当的教育。 她就算是衣着简朴,但是面对八十八师的参谋长,却依然能保持着一种落落大方的态度。

    但是当她伸手接过电话时,她的双手就开始不停的颤抖,她地嘴角更在不停的哆嗦着,还没有说话,眼泪就从她的眼睛里不停疯狂的涌出来。

    聆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声,通过这条跨越了空间。 把两个人两颗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电话线,谢晋元清楚的感受到了对方脸上,那正在不停滑下的炽热地无声的泪水。

    谢晋元突然间痴了。

    “中民……你好,你真好……”

    她终于说话了,但是仅仅说了几个字,她就泣不成声。

    在她身边,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他们两个都急了。 他们伸手拉着她的衣角,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通过话筒,谢晋元听到了这两个孩子的哭叫。 面对死亡都能带着从容与不驯的谢晋元,在这个时候脸色终于变了,“维诚……真的是你吗?”

    “中民,你真好。 中民你真好,中民,你真地好狠心啊!你要当英雄了,你要为国捐躯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你不但是一个军人。

    也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啊!”

    这个站在张柏亭身边的女人,赫然就是谢晋元的妻子凌维诚,而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就是她和谢晋元的两个儿女。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穿着军装拿着军饷,要上战场了。 我这个妻子能理解你。 能支持你。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能撤退。

    为什么大家都要反过来求着你撤退了,你却一心要往死路上走!为什么这个国家,非要有了你谢晋元的牺牲,才能醒悟,才能打赢这场战争!你为国为民舍生取义了,你是大英雄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应该怎么办,我们两个孩子又要怎么办?你一死了之,你要我们孤儿寡妇和老人,怎么活?!”

    谢晋元张开了嘴巴,可是他只觉得嘴皮上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千斤重地石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想对妻子凌维诚说上一句对不起,但是一句区区的对不起,又怎么可能弥补了他死亡后,对家庭尤其是对凌维诚带来的创伤?!

    嚅动着嘴唇,听着电话另一端妻子和儿女的哭泣声,谢晋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十几双无形的手,在用力的扯动,过了好半晌,他才问道:“维诚,你们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收到了你地信,我能不来吗?他们不了解你,我是你地妻子,还是你一起在学堂上学时的同学,我能不了解你吗?!”

    凌维诚用不断颤抖地手,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谢晋元亲手写给凌维诚的家书!拆开了这封不知道她已经读过了多少遍,甚至已经可以背出来的信,凌维诚就当着张柏亭参谋长的面,一字一字的谈着上面写的字。

    “半壁江山,日遭蚕食,亡国灭种之祸,发之他人,操之在我,一不留心,子孙无噍类矣!为国杀敌,是革命军人之素志也。

    而军人不宜有家室,我今既有家室,且复门裹祚薄,亲老丁稀。 我心非铁石,能无春然?但职责所在,为国当不能顾家也。

    老亲之慰奉,儿女之教养,家务一切之措施,老卿担负全责,庶减征人之分心也。 ”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的掉落到凌维诚手中的信纸上,发出“噗噗”的轻微声响,然后迅速被信纸吸收,混合着写在上面的字,化成了一团。

    看着那早已经模糊成一片,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泪水洗礼的信纸,张柏亭站在一边,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叹息。

    “看到这封信,我能不过来吗?”凌维诚哭着叫道:“这封信是你在三个月前写的,你们在上海整整打了三个月,我就带着孩子们在上海呆了三个月。

    我们的钱用完了,我们就住进了租界的难民营。

    一个多月来,我每天都和孩子喝那些掺着沙粒,根本填不饱肚子的稀饭,孩子饿得受不了了,伸手去向那些英国士兵要了一块面包,还被我狠狠打了一个巴掌,最后我们娘三个抱头痛哭了一场。

    这是我第一次打自己的孩子,就是因为我不想让我们娘三个,丢了你的脸!子弹没有眼睛,我更不想因为你知道我们娘三个来到上海,让你分了心!”

    谢晋元高高的昂起了自己的头,他的手在不经意中从自己的脸上掠过,悄悄的带走了眼角已经缓缓渗出的泪水。

    他谢晋元何其有幸,竟然娶了这样一个淑慧,而知书达理的妻子!

    “明明知道不应该,我还是来了,我是怕你在战场上,没有人替你收尸啊!”

    一封家书终于读完了,凌维诚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她一字一顿的道:“中民,你要做英雄,你要为国捐躯,我不拦你!但是你也不要拦我。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带着丫头和英儿,站在桥边等你,直到你从那里活着走出来。 中民你记住了,你死,我死。 你活,我活!”

    凌维诚把电话还给了张柏亭,她已经没有什么话再说,她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向张柏亭略略点头后,用一种缓慢却坚定的步伐,走向了大门外。

    “中民,”张柏亭低声道:“撤退还是不撤退,就由你自己来决定吧!该说的都说了,做为一个比你年长的大哥,做为黄埔军校的学长,我只再多奉劝你一句话,凌维诚是一个好女人,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

    电话,终于被挂断了。

    而谢晋元,也彻底痴了。

    雷震,就默默的坐在距离电话机不远的一个位置上,他投向谢晋元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尊敬。

    在大山中孤独的生存了那么久,一次次战斗和面对死亡,让雷震的身体变得敏捷,让他的视力、听觉甚至是感觉,都比正常人更加的发达。

    在四行仓库的底层,只有他听清楚的了谢晋元和凌维诚的对话。

    在这个时候,雷震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正大哥,在提到谢晋元团长的时候,脸上会扬起那样一种混合着尊敬与崇拜的笑容。

    在雷震的眼里看来,谢晋元真的太傻了,傻得要死,但是这样的傻,却让雷震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为了保护他和两个姐姐,而坦然而对日兵鬼子刺刀的娘。

    不同的是,谢晋元要保护的是四万万中国同胞,如果说雷震的娘,保护雷震是一种母爱的话,谢晋元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博大的民族之爱!

    谢晋元就那样手里抓着电话,痴痴的站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发出了一声长叹。

    “符坚。 ”

    一直站在谢晋元身后的一营营长杨符坚,立刻回应:“到!”

    面对着四行仓库坚硬而冰冷的墙壁,谢晋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慢把它吐出来,最后一字一顿的道:“你去做好准备,我们凌晨四点钟突围!告诉每一个兄弟,不要把手中的枪弄丢了,我们在参加南京保卫战时,还要用到。

    还有,挑选一批枪法好的士兵,再留下三挺轻机枪断后,我们必须把日本人架在对面的三个探照灯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