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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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天未亮,邬可颂便由梦中惊醒过来。

    揉揉眼,她急于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寻找着一个名为钟的东西。终于,她瞄到了矮柜上的闹钟,但也差点尖叫出来。

    清晨五点十分!

    完了!她完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惊觉到另一件事,那个霸了她一整夜的男人,仍旧以着恶霸的姿势,一手紧紧揽着她,兀自睡得很沉。

    屏住气息,可颂轻手轻脚地挪开他的手臂,悄悄地移动被单下的双足,溜下床。

    酸疼的双脚似在抗议着她的一夜放纵,忍着不适,她一一捡起床下凌乱的衣衫,抱起后,蹑手蹑脚的进了浴室。

    简单梳洗之后,她穿好衣物,走出浴室。

    还好,床上的人似乎还睡得很沉,也许是因为一夜的“劳动”他真的精疲力尽了。

    想起了昨夜的一切,可颂莫名地又红了脸。

    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移动,无声地走向房门。屏着气息把门旋开,直到溜出卧房,合上门板的刹那,她才敢用力喘口气。

    顺利地在客厅里找到属于她的东西,她急忙掏出公事包里的手机,一看

    果然,有十几通的未接来电!

    看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她深叹了口气。老爸果然担心得使出夺命连环call,这下她得赶快想好回家后的说词才行。

    快速地拨了一个预设的按键,电话那端传来计程车行的声音,还好以往深夜加班,她还有配合的计程车司机送她回家,否则现在恐怕得一路走下山去。

    简单的说了地址,可颂挂断手机。

    眸光在视内绕了圈,吁出一口气后,她朝外走,同时也在心里作了一个决定!

    u  u  u

    一早,邬家小山樱的厨房里,忙得铿锵作响。

    邬家的大家长,小山樱的面包师傅——邬老爹,领着新收的徒弟,边扛面粉,边忙着将拆了封线后的面粉倒进搅拌机里。

    可颂以钥匙旋开门,才踏进屋里;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热闹声响。

    她的心凉了大半截,不知能不能躲过老爸的连环逼问。

    她轻手轻脚的推上门,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只求上天保佑,别让老爸给当场逮着。

    经过厨房前,她偷偷地往里头觑了一眼。只差几步了,转过眼前的弯道,上了楼梯,她就直奔卧房,等到老爸发现她已回家,顶多来招抵死不认,说自己没在外头过夜。

    沉住气,她数着步伐,一步、两步、三步,眼看楼梯已近在眼前,但厨房里的人却很不配合,选在这时转过头来。

    是大个头——小妹甜甜最近捡回家来的男人,老爸收了他在家当徒弟帮忙,未来也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妹婿。

    可颂挫败地吐了口气,对着他眨眨眼,将手指压在唇上,要他别出声。

    说也奇怪,平日两人虽没什么交谈,但他却意外的配合,抿了抿唇线,假装对她视而不见。

    可颂感激得差点没当场掉下泪来。

    以为已安全过关,才又踏出一脚,没想到邬老爹的声音却随后飘来。

    “你今天回来得可真早。”

    可颂当场僵住,化作一尊硬石,收回脚,硬着头皮转回身来。

    “老、老爸,我工作忙嘛!”尴尬地笑了几声,她看着大个头朝她无奈一耸肩。

    邬老爹放下肩上的面粉袋,锐利的眸光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大个头,你先上楼去,把甜甜叫醒,今天的早餐要麻烦她做了。”

    想也知道,老爸是为了支开人。

    壮挺的身躯无异议的朝外走,在经过可颂身旁时,抬起一手来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没关系的,老爹只是担心你,他昨天一夜没睡。”

    一说完话,他转身,上了楼去。

    可颂先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才转过头来,认命地走进厨房。

    “老爸。”站到邬老爹的面前,可颂低着头。

    “又加班?”没想到老爹没责备,还从一旁的电锅里端出一个瓷盅。

    “一会儿把这个端到房里喝了,工作虽然重要,累垮了身体,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可颂倏地抬起头来,感动地红了眼眶“老爸”

    “别怪我对你的要求较多。你是老大,是两个妹妹的楷模。”

    “老爸,我知道。”可颂应话带着浓浓鼻音。

    “知道就好,下次加班不回家睡,要记得打电话。”老爹说完,很酷的转身,继续着和面团的工作。

    “老爸”可颂看着他的背影。

    “嗯。”邬老爹没转过身来,喉间咕哝了声。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看着手上的补品,可颂又看看他的背影。

    邬老爹的动作顿了下。“快上楼去洗个澡,把东西喝喝,睡一下,晚一点我再上去叫你起来上班。”

    他仍没转回身来,不过可颂的眼里、心里烙满了温暖。

    她转身,缓步的走上楼。

    厨房里传来喀啦喀拉的声响,这声音她好熟悉,从小到大,她们每天听着这声音醒来,为小山樱面包店拉开忙碌一天的序幕。

    u  u  u

    有个人的脾气很差,从早上醒来,发觉身旁的人儿不见了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情就在极端恶劣中翻腾。

    没错,那个人正是丰大老板,丰儆棠是也。

    电梯门在当当当响了三声后,邬可颂以着一贯的装扮,踩着脚下的高跟鞋,走出电梯。

    一见到她现身,顾不得平日的礼节,何凯文快步冲上前,先将人给拉到一旁。

    “邬嗯邬律师,我看你今天还是继续请假好了。”免得一会儿后,他得通知葬仪社的人,到老板的办公室来收尸。

    “为什么?”可颂眨着不解的双眼。

    何凯文一手偷偷地指向办公室里。“丰先生今天的心情很差!”

    其实岂止是差,跟在他的身边当了多年的秘书,虽常看见老板严肃地板着脸孔,却不曾见他破口吼过人。

    然而今日,从一早到现在,被骂到狗血淋头的,恐怕已不下十人。

    “心情差?”可颂抬起脸来,悄悄地往办公室里望了一眼。

    “是的,今天总经理,还有营业部经理、财务部协理、人事部副理都被一一点名上楼来,骂得个个垂头丧气。”何凯文念了一长串的人名。

    凯文对邬可颂的印象其实很不错。

    平日里老板已经常常刁难人,何况今天心情极差,他可不敢想像,一会儿进了办公室后,她会有何后果。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韩信点兵?”可颂不在意地笑着说。

    看来丰大老板今日的火气真的很大。

    “邬律师,你还笑得出来?”何凯文怀疑,邬律师是不是被老板操得太累,以致不正常了?

    可颂朝着他耸耸肩,摊摊双手后,朝办公室里走。

    “喂、喂,邬律师、邬律师”不敢喊得太大声,凯文只能双手合十,朝着可颂的背影一拜。

    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如来佛祖、真主阿拉,请你们将平安赐给这位善良的女人吧!

    u  u  u

    走进丰儆棠的办公室,邬可颂反手推上门。

    “你手机为什么没开?我找了你一个早上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眸光幽黯地直勾着她。

    他的脸很臭,就如凯文所说,前所未见。

    “手机没电了,早上都在充电。”可颂的双手背后,踩着小步走近他。

    “迟到了,为何没拨电话进来请假?”看着她缓慢的移动步伐,他不耐烦地起身,上前去拉人,将她给拉坐到腿上。

    “我睡过头了。”可颂看着他,不知该放到哪儿的手,只好暂且攀附在他的颈子上。

    “睡过头?”他哼了声,口气软化了些,因为她的动作。“你到哪儿去睡过头?”

    昨夜他抱着她一同入眠,心里首度有了踏实的感觉,仿佛她就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有了她,他的一生将再无遗憾。

    所以,他睡得很沉、睡得甜美,更期盼一早醒来,在睁开眼的刹那就能见到她。

    但,没想到她竟偷偷摸摸地落跑了,让他独自一个人在床上醒来,让他见不到她,像兜头给人浇了桶冰水,从头凉到脚底板。

    “我家、我的房间、我的床上。”说实在的,直到这一刻,可颂才发觉自己很不怕死。

    丰儆棠的眼尾颤抖,眉结紧皱,额角暴出几条跳动的青筋。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从我的床一路睡回你家去?”说到底,他大老板就是有气,气她没让他有机会吻醒她。

    “你就为了这件事生气?”青葱的指节在他光洁的额角揉抚了几下,企图安抚着他的情绪,等一下她还有个重要的决定得跟他商量呢!

    “难道我不该气吗?”他抬起一手抓住她的,将她拉近,贴到眼前。“你这样偷偷跑掉的行为,会让我以为以为你对我昨夜的表现感到不满意。”

    刷地,可颂的脸染上两朵酡红。“你说到哪里去了嘛!”

    若是不满意,战况会那般激烈吗?

    “反正,你就是不该跑掉,让我独自一人醒来。”看着她酡红的脸,他心一动,不再等她回应,他直接压下脸来,以行动表明了不满,狂烈地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烙得激烈,不仅挑起了两人间炽情的火花,更点燃了一室难熬的燥热,昨夜的一切,仿佛又一幕幕地刷过眼前,让人血脉债张。

    可颂急急地喘息,在呻吟出口前,她寻回了一点点的理智。

    “儆棠,别这样,这里是办公室。”

    她的话稍稍地唤醒了他,拉回了他渐渐被欲望冲蚀掉的理智。

    咬着牙,他低咒一声,抬起头来。“我真怀疑自己的自制力到哪去了?”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严谨自持,在她的面前全都不管用。

    不过,他口吻虽是不佳,但仍不忘伸过手来,帮她拉平上衣,扣上胸前敞开的扣子。

    可颂不动,任他帮她小心翼翼的扣好扣子。

    她的心窝暖暖的,装满了甜得似蜜的滋味。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了解他的温柔,是不属于言语上的,而是会直接以行动表现。

    “我昨夜跟你在一起,忘了拨电话回家,一早就发觉,我老爸拨进来的未接来电,差点没灌爆我的手机。”

    等他收回手,换她伸出手来,帮他整整领带、衣衫。

    “所以你就跑了?”她应该叫醒他,至少让他送她回家。

    一想到一大早她竟独自一人搭着车离去,他怎么也无法释怀,万一她遇上了坏人,或是遇到了个心存歹念的司机呢?

    “我看你睡得熟。”可颂感觉到他还在生气,于是放柔了声音,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他的手顺势揽上她的背。“这不是理由,你可以叫醒我。”

    可颂抬起头来抿着唇,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承认,她是故意没叫他,因为怕他又缠着她不放,根本不让她走。

    丰儆棠凝视了她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他沉沉地吁出一口气。

    “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这样,就算没有阿网,我一样也能亲自开车送你回家。”他伸来一手勾起她的下颚,目光锁住她的。

    “你要亲自开车送我回家?”可颂万分感动,不过想起“你会开车?”

    她没见过,印象中,阿纲是司机,只要交通工具是车,通常都有他的存在。

    “当然。”他高高挑起一眉,似在嫌她问了一个没大脑的问题。“记住我说的话,以后再也不准了,知道吗?”

    “嗯。”见他脸色已恢复平静,可颂连忙笑着点头。“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谈。”她想起了今早再三思考过后的决定。

    松开手,她由他修长的腿上滑下来,掏出预先写好的一封信,递到他的面前。

    丰儆棠先是看着她,再看看信封。“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可颂卖了一下关子。

    丰儆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信,打开来看了之后,他的脸色大变。

    “不准!”他咆哮出声,只差没将手上的辞呈撕成雪花片片。

    “你先听我说。”看见他发火,可颂捺着性子安抚解释。“对于你近来要求的工作,我都已一一帮你完成了,草约也进入拟定正式契约的阶段。”

    看着她,丰儆棠不语,脸部线条紧绷着。

    可颂叹了口气,站到他面前,伸手拉起他。“我已经向你证实了我的能力,而我也说过,我不喜欢在大集团里工作。”

    “就为了这原因?”他的表情仍是极度不悦。

    可颂点了点头。

    “不能为了我屈就一下?”他的眉结拧得死紧。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忙,如果她不留下,他便无法像现在一样时时能见到她,偶尔还能抱抱她、亲亲她。

    “这不是屈就的问题。”其实在可颂心中,还担心着另一件事。

    “那是什么问题?”他的眸光深亮,紧瞅着她。

    这个女人难道不明白,他有多在乎她?他有多渴望能时时刻刻将她系在身旁?

    不需长久的相处、没有刻意的建构,当他遇上了她,爱情找上了门,他想抗拒亦抗拒不了,初尝爱的滋味的他,根本已深陷,陷得无法自拔。

    “你有没有想过?”可颂欲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但丰儆棠闪开。“我们的关系早晚要曝光,万一曝光了,大家会怎么说?”

    她不喜欢在大集团里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不喜欢听到耳语,虽然可以强迫自己充耳不闻,但听久了、传久了,不免动摇心情,会烦心。

    “你管人家爱怎么说?”情感是两人的,生活也是两人的。

    “儆棠。”可颂觉得很为难。“别忘了,我可是你上一段婚姻的终结者,证人栏里律师的签名是我。”这才是她求去的最重要因素。

    她的话让他一愣,随后用力地锤了桌面一下。

    “shit!”他粗咒出声。

    “别这样。”可颂赶紧拉起他的手,查看上头的伤痕。

    丰儆棠反手握住她的双手。“好,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感到困扰,我答应让你离职,不过,你要答应我,搬来跟我一起住。”

    从今天起,他不以公司为家了,把公事带回家去处理也一样。

    “搬去跟你住?”可颂蹙起了一对细眉。“你的意思是同居?”

    如果她不想要命了,就会答应他!

    “是是的,暂时只能这样!”他犹豫了下,虽然觉得“同居”两个手碍耳得很,但以目前的情况,这么说,并无不妥。

    可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笑笑的摇了摇头。“那么,丰先生,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可以无条件的供应我物质上的一切需求,如果我不想去工作的话?”

    如果他敢点头说是,她一定揍爆他的牙。

    “如果这是你需要的,我当然可以!”

    可颂气得掉头走人。

    丰儆棠不明了她为何突然发火,赶紧伸来一手拉回她。“怎么了?我能养得起你,就算你不工作,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可颂气得奋力甩开他的手,直想赏他一巴掌。

    “我邬可颂就算回家让老爸养,也还不需要沦落到成为人家的情妇!”她一直以工作为荣、以自身能力为荣,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待她

    “情妇?”他何时把她当情妇看了?

    丰儆棠一怔,正想解释,可颂的话已劈头抛了过来——

    “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辞呈已递出,明日起就不会再到谨联来。至于搬到你那里去住的事就更不可能,我自己有家,不需要住到你那里去,你想养我的好意,留着去给别的女人吧!我邬可颂再怎么惨,可还是个律师,不会去当你的情妇!”

    她连珠炮似的抛下一堆话,转身就要朝外走。

    “喂,你说到哪去了?”丰儆棠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我说到哪去,你自己心里有数!”可颂抬头怒瞪着他,与他对峙着。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一点都不可爱!”他的下颚绷紧,浓眉深拧。

    “对,我是不可爱,怎样?”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她的心里难过极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一定得辞职?”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掐死她。

    “是。”她骄傲地昂起脸。

    “不怕辞了之后,没有律师事务所敢用你?”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如果你想去使那些不要脸的手段对付我,请便!”他火大,她的火气可比他更大!

    “你真是、真是”丰儆棠被气得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说她。

    可颂咬了下红唇,看了他一会儿后,甩头朝外走。

    这次丰儆棠没拦她,也没说话,直到她的一手握上了门把,才开口:

    “我后天的飞机,到德国去,至少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她顿了下脚步,没转回身来,嘴硬地说:“祝你一路顺风!”

    深吸一口气,她开门,往外走,关上门。

    瞪着那扇门扉,丰儆棠气得连声粗咒,走回到办公桌,一掌扫下一桌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