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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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天宝的脑海中,慕容阁最初的印象是穿着华服的美人。那犹如璀璨的水晶一般的盈盈黑眸;那丝丝滑顺犹如凉缎的及膝长发;那白皙晶莹如美玉般的皮肤,直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第一次看清慕容阁的容颜时,内心的惊异和震憾。

    就是现在,慕容阁早就换了男装,林天宝的感觉还停在那个相遇之初的夜晚,有着绝色容颜的慕容阁,只用美丽就掠获了她的眼和心。

    林天宝和慕容阁相处的时间那么少,她只看得到慕容阁的任性和霸道。以及即使换回男装,武技未恢复的他,有时还要借助林天宝的双臂抱他。林天宝是忍不住想关心他,怕他太过柔弱,总吃了亏去。

    那么除了她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美丽、任性。霸道又柔弱的形象,其他人对慕容阁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慕容楼回答得很干脆:“大哥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

    慕容雪对慕容阁是盲目的崇拜:“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身处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衣袂飘飘,雍容华丽,说他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要不是才知道雪小姐的意中人是青衣,林天宝差点儿以为她在谈论心仪的情人呢!

    至于青衣对慕容阁的看法并没有多好:“他呀,是睚龇必报的类型,我可不想再惹到慕容家的人,搅得下半辈子也不得安宁。”

    慕容的堂兄弟林天宝只见到慕容?一个人,当时他正拿账本给慕容阁看,林大宝闲着没事蹭慕容?说话,没想到慕容?也是个话匣子,一开口就把其他堂兄弟一个个都嘲笑了一遍。

    “你知道吗?我们之中最崇拜家主的其实是瑜那个小子,他恃才傲物,只服气比他强的人,不过太崇拜就不是好事情了,瑜他看不得其他人和家主亲近,却又不敢在家主面前表露出来,只能自己生闷气,看着好好笑。

    “至于珏,成了婚以后他就对家主死心塌地的啦,他狂傲放肆,家主越是放手,他越是感到有知遇之恩地非要报答。

    “?是最难以看得懂的,他在江湖上的比赛,几乎全是家主为他挑选的对手,并针对对手的缺点为他进行特训。?是因为家主才在江湖上成就不败的神话,但是?也有他自己的骄傲,所以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心情。

    “至于大堂兄嘛,老夫人不喜欢他也没有办法,他太老实容易被叔叔辈的人欺负。

    “家主一定要有能力得老夫人欢心,要不惹恼了老夫人,谁都没有好果子吃。要知道我们父亲那一代完全是老夫人在背后操控的,要不是家主把老夫人哄到舍莲居去吃斋念佛,哪有我们年轻人的出头之日。”

    慕容?懒洋洋地说着,他武功高强的父亲至今听到老夫人的训斥还两腿发抖呢。

    “真奇怪,你们之间没有对慕容阁不满的吗?他很任性哪!”

    对林天宝幼稚的发问,慕容改鄙夷地“嗤”了一声:“你难道没有看到慕容家现在当家的全是年轻人吗?我们的对手是父辈,而能和家主共事的年轻人全是他的心腹!”

    然后他就势给林天宝上课:“所以,你一定要伺候好家主,要是出一点儿差错,慕容家所有的人都不会饶了你!”

    林天宝点头如捣蒜,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慕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其他的意思。

    一转身,林天宝就在她自己缝制的本子上写下了其他人对慕容阁的印象,然后加了一点点总结。

    “慕容阁是一个美丽、任性、霸道、柔弱。雍容华贵、疼爱弟弟、有着众多心腹的人。”

    *  *  *  *  *  *  *  *

    林天宝坐在书房的一角,偷偷看向正在查阅账目的慕容阁。房内只听到算珠碰撞的清脆声音,慕容阁一手在纸上记录着数字,一手五指如飞地打着算盘。林天宝从最初的吃惊,到现在已经慢慢接受了慕容家的家主算盘比账房先生打的还好还快的现实。

    林天宝蘸了蘸墨汁,在摊开的本子上记下“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几个字。虽然做事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另有一种冷澈的美丽呢,很养眼。林天宝歪头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珠算很好”

    慕容阁的书房朝南开了一个大大的圆窗,布帘子卷起来后,屋里的采光就很充足了,几株松树的枝干斜斜地掠过圆窗,配着窗外玲珑的山石,入目皆是图画。

    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抬头就会看到院中的石径曲折婉蜒,通向外院。

    慕容阁说要在书房里等谢清影过来,和她商量一件事情。林天宝问了什么事,慕容阁却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看了看外面太阳的高度,算算吃过饭估计快过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看到谢清影的影子。

    林天宝已经给凤栖兮楼旁的护卫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好好保护谢清影,现在世道那么乱,最好不要出去乱跑。

    不管谢清影是不是昨天那个偷袭她的白衣幽灵,这个人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再次偷看了一眼慕容阁,他目不斜视地做着事,好像根本就忘了她还在屋里。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前几日亲密暧昧的气氛,林天宝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美丽、任性、霸道、柔弱、雍容华贵、疼爱弟弟、有着众多心腹做事认真” 翻看了一下她才记下的她自己和别人对他的看法,看了多遍后,林天宝突然淡笑着把它揉成一团,从窗内扔了出去。

    她所记下的,根本只是表面而已。

    斜趴在椅背上,林天宝枕着胳膊看向窗外。是不是因为她只是想看表面,所以才只能得到表面上的信息。

    她赞叹慕容阁的容貌,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慕容阁要忍受别人注目的无礼。

    她领教过慕容阁的任性,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任性的原因。

    她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他疼爱着弟弟,但是她所感兴趣的不是兄弟关爱,却是因为没有看到兄弟阋于墙而感到不可思议。

    就连慕容阁的亲弟弟发生意外,她都像是抽离了一切,在旁边冷冷地观看着。

    她深受佛礼熏陶,清心少欲,结果连感情都变得麻木起来。

    仔细想想,她是真的喜欢慕容阁吗?

    若不是因为慕容阁炽热的纠缠,绮香引发的情动,她又怎么会受到诱惑呢?因为慕容阁喜欢她,所以她才会喜欢慕容阁,毕竟谁不会被那么漂亮的男人喜欢而不动心呢。总之她的喜欢太过被动和苍白。

    反过来再想想,慕容阁又真的喜欢她吗?

    若不是因为慕容阁身中相思之毒,刺激肾火,他又怎么会没有自制力地去诱惑她。当时在他身边的女子只有她一个,他才会误以为冲动就是情动的表现。因为受到吸引,所以他才会说喜欢,这样的喜欢不过是相思之毒造成的错觉。

    因为毒药而牵扯出来的情缘,就如同浮萍一般,有着随水漂流的脆弱。

    除了慕容阁绝美的容貌她还记得什么?

    是懵懂的初遇?

    用热水淋了淋阁的脚背,林天宝翘起莲花指,用两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裤脚,然后用布巾抹了抹他脚上的水说:“洗好了,睡吧。”

    阁瞪大双眼:“怎么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林天宝任满头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脚也只是在热水里涮涮,在床单上蹭蹭就算了事,对他,她已经很认真了。

    两人相遇之初,慕容阁大概不甘心又被她所挟持,一路上变着法子捉弄她,她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般能忍,最后连端洗脚水给他洗脚都忍耐着做出来了。

    还是不知不觉的熟悉?

    “见你这么想去,我便通融一下,你可作为我的贴身看你的容貌,让你做丫环太过勉强,就做我的贴身小厮随我到慕容家参加小楼的婚礼吧,但惟一的条件是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可说、写出去!”

    慕客阁展开艳丽的笑容:“你,是赌还是不赌?”

    悲惨生活升级版的开始,想忘记也很难。

    “你、你,” 林天宝指着慕容阁气恼地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丢下哦,我马上就离开你!”

    “有本事你先离开啊。”慕容阁双手抱胸对她的威胁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姿态“你若走开一步,我能让你今天晚上睡安稳了,我就跟你姓。”

    慕容阁的威胁叫一击到位,林天宝“你你”了半天,终于颓丧地放下手指低下头道:“算我怕了你了,快点儿回去,我跟你姓好不好!”这是在才到慕容家的那一夜,累惨的慕容阁就在路上不由分说地抱住她,并威胁她不准先走开。

    被欺压时几乎是被气死的感觉,现在再回想起来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她说即使是中了相思之毒的缘故,她也会想念为了捉弄她而牺牲美色,用眼神溺死她的慕容阁;无论任何赌局,总会使自己立于不败的慕容阁;因为讨厌她身上沾染到其他人的香气,而送给她琉璃薰香球的慕容阁;和她争夺棉被的慕容阁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原来她竟然记得住这么多不同的慕容阁。

    如果她说她后悔了她想恢复武功,也想继续喜欢慕容阁不知道这样贪心的她,会不会被慕容阁讨厌呢?

    她想继续呆在慕容阁身边,想看到如何疼爱兄弟的他;想看到有许多心腹的他;想看到除了打算盘说不定还会刺绣女红的他。她都想一一看见。

    既然她已经决定和慕容阁破镜重圆——如果他们在几个时辰前决裂又想在几个时辰后重归于好可以这么形容的话,那么不管慕容阁讨不讨厌,她都要有充分的准备重新挽回慕容阁的心——或者不是挽回,而是重新得到!

    她和人相交从来只是随缘,而从不强求,但这一次她却想积极一点儿。

    怎么说也是她解除了慕容阁身上的毒素,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哪,要求慕容阁以身相许根本就不为过。

    如果不同意的话她就装作也中了相思之毒,对慕容阁霸“弓”硬上“王”!

    假如、假如这样他还不从她,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她会在江湖录上大书特书他们交往的秘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慕容阁是她的人,造成既成事实,不容慕容阁辩驳!

    虽然手段强硬了点儿,但却不失为很好的办法呢。林天宝“嘿嘿”偷笑两声,重新趴回桌上,从笔筒里拿出狼毫,想再次记录下她苦思冥想得出来的法子。但一想她的小本本已经被她揉成一团扔出窗外了,只好叹口气又把毛笔放下。

    把散在脸颊边的发丝顺回耳边,林天宝想看看慕容阁把账本看完没有。她转过头,却发现慕容阁也在看着她,内双细长的眼幽幽深深的,眸中深藏的情怯,是她的幻想还是眼花?

    林天宝的影响力比他认为的还要大,慕容阁手中打着算盘,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南开的圆窗看去。

    窗前有一张书案,案上洁白的纸是他亲自糊上的。上面放置着文房四宝,无论是“落墨如漆,万载存真”的紫玉光龙香剂墨,还是“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的金星眉纹砚,还有“洁白如玉,细薄光润”的凝霜澄心纸,以及“尖、齐、圆、健”的汪伯立笔,全是他精心收藏的精品。

    书案后是古朴大气的书架,垒着满满的图书,那里面的书他大部分都看过了,不过,他也可以再从书架上取出他所喜爱的书本,温故知新。

    书架前是根雕状的花架,上面放了一盆闽中水竹。高五六寸,细叶绿嫩可人。

    在书案和书架之间放着一把椅子,上铺棉垫,斜坐在椅上的人头梳高髻,镶着方形祖母绿的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知道窗外有什么美丽的景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只看到她下颌的弧度柔和优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微笑起来,周身都似荡漾着欢快的微粒,令偷看她的慕容阁越发气闷。

    林天宝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只有他在苦恼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只有林天宝可以那么轻松!

    他苦恼自己似乎有了相思之毒的后遗症,只是看到林天宝,他就没办法控制地想到昨天晚上沉夜的黑色,身体的感觉却更为清晰,触手滑腻细致的皮肤,柔软的肢体,回荡在耳边细细的喘息每次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又会变得怪怪的他知道那就叫做欲望,只有林天宝能够帮他平息。

    他要不要放低姿态说出实话呢当然不会是说他刚才脑中所想的场景,那样的话估计被扇两个耳刮子都算少的就说即使相思之毒解开了,他却已经没有办法离开林天宝

    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他很没有性格?毕竟他在伤心的时候说出了无可寰转的话——只要林天宝的功力一恢复,他就斩断两人之间纷乱的纠缠——他怎么不经大脑就说出这样没有退路的话来,他平常才不会这般失态的!

    或者他就说要不来莫飞纱索要的结婚贺礼毒步天下,甚至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出席他和花非花的婚宴,这样的话,林天宝的功力永远无法恢复,他也不用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但就怕林天宝知道真相后,会先结束和他的联系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被他注视的女子突然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他清楚地看到林天宝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没有他以为的冷淡、疏离和愤懑——林天宝在听到自己散失了八层功力时就是这种眼神,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相信有眼神会伤人这种事情。

    林天宝眼中除了惊讶之外还隐藏着另一些情绪,不知道是她隐藏得太深,还是他太愚钝的关系,没有办法解读。

    既然不知道答案,他可不可以偷偷设想一个他可不可以认为,林天宝转头,就是想看他!

    但是这样对看未免有些尴尬,毕竟他刚才的行为好像是在偷看。他要不要不着痕迹地移过视线,把他已经对完的账本从头再打一遍,营造他还很繁忙的假象?

    或者就趁这个机会,把他心中的话说出来,看看林天宝的反应。

    慕容阁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算盘,挺直腰身,认真地看向林天宝。

    是个男人就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吧!慕容阁暗暗给自己打气,看,林天宝的神情也认真起来,也许她也期待着你说出和解的话来呢。说吧!

    “宝宝!”慕容阁终于开了口“咳、咳”他低下头,手握着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道“你你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

    林天宝的眼中堆满失望,刚才那个瞬间,她几乎以为竟然和慕容阁心灵相通了,她笃定自己知道慕容阁将要说出的是什么,结果原来全是她的错觉。

    因为太过失望而让她有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所以她微仰着头鼓着腮说:“你渴了关我什么事!”

    慕容阁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拒绝,他瞪大眼睛看着她,林天宝回瞪着他,她单方面撕毁约定,决定不当慕容阁的小厮了,才不会再听慕容阁指派的命令。

    结果慕容阁低“嗯”了一声后,林天宝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等慕容阁再叹一声时,她终于忍不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忙说道:“我我去给你倒茶来。” 而慌不择路地逃出书房,因为她发誓她真的在慕容阁的眼中看到了“哀怨” 的神情,配合着叹气声,实在太恐怖了。

    林天宝倒了茶,磨蹭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回书房。看到慕容阁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账本上,并没有看她,她不觉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有些惆怅。

    把茶杯放在慕容阁面前,林天宝说道:“呐,你的茶,我尝了一下,好像是虎丘山茶,不是顶好。”

    慕容阁看着杯中飘浮着还未舒展开的茶叶,心想只是用滚水滚一下茶叶就叫泡茶,那么,即使是极品龙井也不会好喝。

    林天宝转身要走时,却被慕容阁拉住了手臂。

    “干什么,不会想让我重泡吧?”会煎茶的是青衣,她只会用开水滚。

    “不是。”慕容阁身子微微前倾,手指碰了碰她的鼻梁道:“你这里沾上墨汁了。”

    “咦?”林天宝将头微微向后仰双眼变成了斗鸡眼,也没有看到自己鼻梁上有黑点。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手背果真印出一道浅黑色。

    她又接连擦了好几下,墨汁不但没有擦掉,反而将鼻头蹭得红红的。还是慕容阁看不下去地抓住她的手道:“我来帮你。”

    慕容阁从怀里掏出帕子,沾了点茶水,轻柔地擦掉林天宝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的墨汁。

    林天宝微微闭上眼,感受到温柔的擦拭,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她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她感到有些痒地身子畏缩了一下。

    好像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呢。不过那时候慕容阁粗鲁得要命,用织锦的外袍袖给她擦脸,差点儿把她的脸皮都蹭破了。

    睫毛微微扇起,林天宝微张开眼看向慕容阁,他认真的样子好像在擦拭着什么艺术品,那么的小心翼翼和美丽虔诚。

    林天宝有些感动了。虽然觉得他擦拭的时间有些长。

    而如果林天宝可以看透慕容阁的内心,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的话,别说感动了,赶人还差不多!

    慕容阁的眼总在林天宝的嘴唇上瞄来瞄去,他只知道林天宝的嘴唇很软,却忘了是什么滋味。好想再尝尝是什么味道。

    因为知道是妄想,慕容阁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流口水。

    “对了,我给你的玉色琉璃蒸香镂空金球,怎么不见你带着。” 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慕容阁随口问道。

    “那个啊,我闻不惯龙脑的香味,便收起来了。”

    慕容阁手顿了一顿,松开她的手臂,坐直身子柔声说道:“擦好了。”

    虽见慕容阁神情同刚才一般无二,但林天宝总有些沮丧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她又因为想到慕容阁有这种想法而感到不安。这种为未确定的事情不安还是第一次,有些不解又有些新鲜。

    她希望能够让慕容阁开心起来,却又焦急地个知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林天宝想了又想,慕容阁当时是因为什么而沮丧的,她当时又做了什么?这样前思后想,揣摩别人的心态不是她的强项,她喜欢的是什么都摊开来说,不用费心猜测。但是因为对方是慕容阁,她愿意用心感觉一切。

    “那个香球很细致我很喜欢呢,不过要是香料换成木香就好了。”

    看到慕容阁双眼闪过欣喜的亮光,林天宝因为自己猜对了他的想法而沾沾自喜。慕容阁一定是因为她不喜欢他送的东西而在沮丧吧。也许她刚开始就应该这样说,只是换个不同的说法,却连感觉都有千差万别的不同。

    慕容阁见她腰间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很别扭,他拿下自己腰间带着缨穗的翠玉挂饰,叫林天宝过来一下。

    林天宝绕过书桌站在慕容阁面前,慕容阁低下头边替她系上翠玉边念叨:“穿上正式的服装一定要系上挂饰才好看,等下次我带你到金石玉器店里给你专门挑一些。对了,你还没有到过外城吧,过几天我带你去逛”

    慕容阁坐在椅上,一低头,长长的发丝就会顺着锦衣滑落,发梢及地。林天宝忍不住挑起一缕发丝,发丝滑过掌心,滑润沁凉犹如上好的丝缎。

    慕容阁抬头上望,如宝石一般黑亮的眼瞳印着林天宝的身影。林天宝呼吸稍顿,被慕容阁那双美丽的眼所迷惑住而无法移开视线。

    心脏怦怦乱跳,林天宝突然发觉,即使慕容阁身上不中相思之毒,她也会强烈地受到他的吸引。

    原来她竟然这般喜欢他!

    像是茅塞顿开,像是醍醐灌顶,像是当头棒喝。

    原来在不经意间,她已经那么喜欢他了啊。

    说不出原因和原由,只觉得这一刻,和慕容阁对看,真好。

    *  *  *  *  *  *  *  *

    日斜,松影映人室内,满屋青影。

    两个同样出色的人。一位俊美绝色,一位随和清逸,两人屏息对望,早已忘了身外尘世和繁华纷争。

    两人身影入图入画,好像就这样烙刻下来,可以到地老天荒。

    “慕容家主——”

    随着恐慌的叫声和纷杂的脚步声,打碎了午后的魔咒,林天宝身影一动,退出慕容阁的掌控,慕容阁怅然地露出落寞的神情,竟没有力气再去斥责一遇到事情就惊慌失措的下人。

    “家主,慕容家主”

    总是打破主人好事的娇歌手放在胸前,用力地喘着气,看来她是急急忙忙地跑了一大段路。

    “什么事?”

    慕容阁的视线落入窗外,发现彩霞满天,天色已近黄昏了。

    “家主”娇歌抓住门框,身子支持不住地靠在上面,哭丧着脸道“你你快点儿到风栖兮楼看看去吧,这次这次是谢小姐出事了!”

    *  *  *  *  *  *  *  *

    林天宝跟着慕容阁匆匆朝凤栖兮楼赶去,她除了慕容阁的淡日蒸香阁,慕容楼的夜听风雨楼以及青衣他们所住的雁袭来以外,最上春居的其他地方她还没有机会去过。凤栖兮院内竹声松影,纤草清泉,有着女子的精美秀丽。只是这种精美美丽却因为沾上了血腥之气而染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

    谢清影的绣楼门扉大开,窗子却都是紧闭着,室内还未掌灯,显得有些昏暗,但还并未到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程度。

    门口围着几名面色苍白惶惶不安的女婢,问过才知道她们是来为谢小姐试穿嫁衣的,结果进屋才发现谢小姐竟然被人杀害了!

    慕容阁接住林天宝递上来的灯烛,率先朝内室走去,烛光摇曳,随着慕容阁的走动,室内的摆设全都拖出长长的阴影。越接近内室,血腥气越浓。站在门边,慕容阁停了一下脚步,才撩开毡帘。

    此时谢清影还穿着中午那套绿色的衣服,静静地躺在床上,要不是青白的脸色和插在胸前的一把匕首,她安静得就像睡熟了一样。

    慕容阁看着床上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女子,心中竟然浮起:“这下子退婚的话终于不用说出口了”这种荒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