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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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里,王府里的人早都人睡了,但就是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不断地抱住自己饥饿的肚子,努力地想要忘记饥饿的感觉勉强自己入睡。

    忽然间,有个人轻轻地拍打他的背,这让冰旭日惊讶地转过身来。

    “宇皑?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冰旭日紧张地起身,把自己皱折不堪的衣服尽可能拉平,然后才敢走到蜡烛前,盯著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郡宇皑。

    “吃饭吧。”郡宇恺淡淡地说,从篮子里拿出一盘盘的好菜放在桌上。

    “这、这些”这些菜看起来都好昂贵,绝对不会是府里厨子做的。

    “少罗唆!”郡宇恺拿起水晶饺,不客气地往冰旭日嘴里塞去,示意他闭嘴。

    而因为久没尝到美味食物的冰旭日,却反倒咳了起来。

    见状,郡宇恺只好无奈地替他倒了杯热酒念念有词地道:“吃那么快干嘛!又没有人跟你抢。”

    冰旭日接过酒,咕噜噜地喝下去,才发现这酒是附近王公贵族宴请宾客时常去的粼冰楼所卖的。

    “这是粼冰楼的酒?”冰旭日惊讶地问,自从父王去世后,他没再去过那种地方了。

    “你管它是哪里的酒!”郡宇恺闲适地啖着眼前的美食“总之,这是附近唯一能吃、能喝得好的酒楼就对了。

    “你花了很多钱吧?”冰旭日小心翼翼地问。

    郡宇恺却随口回答:“还好。”

    比起凌门的酒楼来说,这样的花费还算小巫见大巫。

    冰旭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郡宇恺,试探地问:“那,我可以吃东西了吗?”

    依他的性子,吃这么昂贵的东西还让他真有点惭愧,不过他饿极了,尤其是这么好吃的东西摆在眼前,再加上饿了十多天,他都快要撑不住了。

    “废话。”郡宇恺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饿死冰雾的亲兄弟!”

    停止狼吞虎咽的冰旭日古怪地说:“只因我是皇兄的亲弟弟,你才对我好?”

    “没错。”郡宇皑不讳言地说,这几年他在凌门也受了不少冰雾的照顾,再怎么样也不会虐待冰旭日,虽然他很想。

    听见这话,冰旭日不知为何胸口有点闷闷的。

    第一次见到郡宇恺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好漂亮,也许明眼人会认为凌门少主漂亮多了,但郡宇恺却更特别,长发懒洋洋地随意束在后头,让幽柔的发丝飞泻而下,眼里却带著精明的神色,一副泰山压不垮、风雨吹不倒的模样,让他好生羡慕。

    可是,他对自己好,竟然是因为自己那各方面都优秀的皇兄?有了这个体认,让他好泄气。

    要是他想要郡宇恺喜欢他,他可能要变得像皇兄一样吧?他摇摇头苦笑,知道自已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干嘛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皱眉的?”郡宇恺不解地问:“太久没吃东西,人傻啦?”

    “没有、没有。”冰旭日连忙回过神,继续把食物送进嘴里,却蓦然发现这东西似乎没有这么好吃了,总带著些苦涩。

    “怪人。”郡宇恺下定论.随即好奇地望着他。“你现在知道没东西吃的可怕了吧?我就知道,这么苦的日子怎么可能会有人撑得下去呢?记得我当初也不过撑十几天,而你竟然想要”

    “你挨过饿?”冰旭日急忙地打断他的话,神情有著关心。

    这热烈的日光让郡宇恺倏地住了嘴,撇开了脸抿抿嘴道:“关你什么事。”

    他还没进凌门前,当然有过一段苦日子,不过因为冰雾及凌门少主的提携,他才会有今天的地位,但他才不会把自己的伤疤给揭出来。

    “我担心你嘛。”冰旭日难为情地说。

    “你省省吧。”郡宇恺站起来“你别让人家担心就好了,还想担心别人!”

    “我”冰旭日觉得难堪,毕竟他的确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但他还是不放弃地道:“宇恺,我要怎样才能够担心你?像我皇兄那样吗?”

    已经开门准备要离去的郡宇恺不认真地点点头,随即离去。

    天刚亮,俐落的挥剑声就不断地传人正好眠的郡宇恺耳里。他不悦地睁开眼,想要去把那扰人清梦的原因找出来,顺便给他补上一刀。

    一出门,他就看见那个大蛮牛挥汗如雨地舞著剑,这让他有点吃惊,毕竟冰旭日不像是擅长舞剑之人,要他来说,耍刀的气势才配得上冰旭日那魁梧的身子。

    “宇恺,你起来啦?你看我这气势有没有像人所说的行云流水?”冰旭日憨厚地一笑,摆出个足以让郡宇恺喷饭的姿势。

    郡宇恺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如果你那样叫行云流水,那天底下的猪都会叫娘了。”

    “不像呀?”他搔搔头“没关系,那这样呢?”他又摆出可笑的新姿势。

    “冰王爷!如果你一大早吵醒我,为的就是要我看你这几个可笑的姿势,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还是继续饿肚子吧。”郡宇恺口气变冷,瞪了他一眼。

    如果说他昨夜难得的好心,换来的是冰旭日又能活蹦乱跳地来吵他清眠的话,那他宁可收回那道愚蠢的指令。

    “我只是想要像我皇兄一样优雅。”冰旭日低下头,有点难过地道:“看来我还是失败了。”

    “变成冰雾那样?”一提起故人,郡宇恺口气中的冷漠梢减,他带著一丝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变成像冰雾那样?难道你也想要争王位?”

    果然是孺子可教也,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这个大蛮牛也该知道权力、地位、金钱的可贵,真难得他有这番野心,实在是

    但郡宇恺心里的念头还没完,却被冰旭日接下来的话给打断。

    “因为你说我要像皇兄那样,才能够关心你。”他老实的回答。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郡宇恺的脸色瞬间变得那么黑。

    “我为什么要你关心呢?”郡宇恺一字一句地,讲得危险又缓慢。

    冰旭日这个呆子该不会认为他需要他的关心、保护吧?他若真的沦落到要接受他的关心,他不早饿成一堆白骨了!

    “我、我”冰旭日结巴地退了一大步“因为我想要”

    看着郡宇恺难看的脸色,他的手也不自觉地一松,而原本亮晃晃的剑就这样不长眼地朝他的脚上刺去。

    在这危急时刻,幸好冰旭日还懂得缩脚,所以无眼的刀剑只在他的脚掌上轻轻地划过一刀,虽深及骨,但幸好没把他整个脚掌给削下。

    这景象让郡宇恺开了眼,从小到大他最怕见血了,那鲜红的血仿佛就在提醒他那段辛苦的日子。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那大蛮牛喊疼,他带著疑惑地问:“你你的脚不疼吗?”瞧那血泪汩地流出这个大蛮牛却不知道要赶紧请人来包扎。

    “不疼。”冰旭日笑了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这叫小伤?”

    郡宇恺瞪了冰旭日一眼,一把抓起他就往房里走。

    一到屋里,冰旭日还想要讲话,却被郡宇恺恶狠狠地瞪一眼,他霎时无声。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郡宇恺的气势很惊人,像他这么一个大个儿被他这么一瞪,就什么话也不敢吭了。

    不过他看着平常气焰嚣张,正确来说应该是嘴里不饶人的郡宇恺,小心翼翼地跪在他脚边,拿了一块软布企图将他的血给止住,这模样让他感到心头一暖。

    他知道郡宇恺只是刀子嘴,但其实心地好得很,要不,他也不会随手就拿起身上那块上等的绸缎,往他脚上的血渍抹去。

    他虽对数字不敏锐,但也知那块绸缎并非寻常货;突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作怪的念头。

    他盯著满脸嫌弃、却还是紧压著伤口的郡宇恺,佯装疼痛地喊:“轻一点!宇恺,我好痛!”

    这话让压著伤口的郡宇恺微僵住身子,随即漫不在乎的问:“真的很痛?”

    虽然模样挺不在乎的,但冰旭日明显地感觉到他放轻了力道。

    “很痛!”他不敢梢作迟疑的回答,生怕被郡宇恺知道自己只是在戏弄他,那他的下场一定比被雷劈中的树要来得凄惨。

    “会痛你不会自己按?没想到皮厚的人也会喊痛!”郡宇恺轻哼一声,见血没再流了,便放开手从怀中掏出个青色瓷瓶,嘴里还碎碎念著:“这次算你好运气,能够用到这从西域运回来的好药一要不是你”他才轻轻一抹,就听见冰旭日哀号的叫声。

    “痛!好像有把火在我的伤口烧!”冰旭日痛得哇哇大叫,更夸张的是男儿不轻流的泪水还可疑地在他眼里打转。

    “真的很痛吗?”郡宇恺这次是真的被吓著了,连珍贵的瓷瓶也应声落下。

    “要不我去”

    “宇恺,我真的好痛!”冰旭日继续他杀猪般地哀叫声。

    郡宇恺听了更是着急。“你等会儿,我去请大夫来!”

    扔下这句话,郡宇恺就往外头冲一没多久,他就带著跑得差点喘不过气的老大夫进来。“大夫,他”

    身为王府的专任大夫,打从冰旭日小时,他就跟著他了,所以他一望就知道这点小伤对壮硕的黎王爷根本称不上什么伤害,但善于察言观色的老大夫,只消冰旭日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嘛了。

    于是,老大夫捻起了胡须,状似不解地说:“奇了,这明明是个不大不小的刀伤,怎么像是被火给灼过般的焦红?”

    “像是被火灼过?”郡宇恺蹙起眉一想“对了!刚刚旭日说他的伤口像是被火给烧过般疼痛,是不?”他望了满脸疼痛的冰旭日,紧张地追问。

    “是、是。”冰旭日不敢怠慢地回答,同时心里苦笑着,看来这场戏得演很久了。“那该怎么办?”郡宇恺一反平常的精明,反倒被他口中的大蛮牛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依老夫看来,还得请公子帮老夫提桶温水进来,让老夫清洗一下伤口。”

    老大夫也撑不下去了,急忙支开郡宇恺,想要听听王爷下一步的指示。

    闻言,郡宇恺不敢轻慢地快步走了出去。

    “王爷,这”一见人走了,老大夫连忙发问。

    “什么都别问我,你决定就好。”冰旭日为难地一笑“随便你怎么讲,总之别让宇恺起疑心。”

    这话让老大夫微愣,王爷从来没有这样骗过人,在他的印象中,王爷是个老实憨厚的人;但现在在他面前的王爷,似乎有那么点不同,仿佛就像是有个东西非得到不可,即使得要些小手段也未尝不可。

    “王爷,这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冰旭日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王爷就应当坦诚以告。”老大夫语重心长地道:

    冰旭日苦笑一声,大手搭著老大夫的肩。“那是你不知道宇恺的手段,要是你知道的话,你绝对不会要我选择坦诚以告的。”

    他原本也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没想到郡宇恺的表情甚是严肃,严肃到他没胆说出实话:因为若告诉他这只是骗他的玩笑,他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不打紧,要是他被他这么一气,就收拾包袱回中原,那他才真是悔不当初!

    “这样呀。”老大夫也是满脸的为难。

    这时,郡宇恺冲了进来。“来了,温水来了。”他吃力地搬了桶热水进来。

    迫于无奈,老大夫也只好认真地替冰旭日清洗伤口,就在清洗的同时,郡宇恺又问了——“旭日的伤口到底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老大夫看了一眼满脸恳求的王爷,再看看进一进王府就弄得主客易位的邮字恺,好似下定决心地道:“只要有人天天帮王爷换这伤口的膏药,不出十天就能又跑又跳了。”语毕,老大夫的目光射向郡宇恺,其意不需言明。

    既然王爷这么喜欢这孩子,他乾脆就好人做到底,替王爷跟这冷漠的小子制造点相处的机会好了。

    老大夫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但冰旭日可就听得脸色苍白了。说真的,他就算有干百个胆子,也不敢叫郡宇恺做这种事。凡事总要留些后路,要是真惹火了郡宇恺,他准是吃不完兜著走。

    被人设计的郡宇恺看着脸色惨白的冰旭日,以为他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念头一转,又想到都是自个儿乱涂抹了那瓶药膏,才会弄成今日这局面,所以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应了下来。

    “宇恺!你真的答应?”冰旭日也不知道该说是福还是祸,能与郡宇恺多相处些日子是好,但这可是要赌上身家性命的。

    这话让郡宇恺以为冰旭日是在嫌弃他,所以他狠狠地踢了他没受伤的那一脚,口气凶恶地说:“敢情你有意见?”

    郡宇恺那一副谁敢说话,他就宰了谁的凶狠模样,让老大夫与冰旭日皆住了嘴;只见两人眼神交会,仿佛在做无声的沟通。

    “没意见就这样。”郡宇恺专制地宣布,随即也不多留地离开。

    老大夫见状,拍了拍从小照顾到大的王爷,语重心长地说:“王爷,您可要自求多福,可别最后也把我给址上来。”

    刚刚王爷那一席话还真是贴切,那小子连王爷都敢踹,而他已经是老人家了,可禁不起这样的虐待。

    老大夫叹了口气离去;冰旭日则是瞪著他自个儿的脚,懊恼不已。

    “还疼吗?”自从那天答应了之后,郡宇恺果真每天帮冰旭日换药,虽然他很怕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还是压抑著那份惧怕,勉强帮他换药。

    他这模样看在冰旭日的眼里,自然在唇边漾起了一朵朵笑花,虽然郡宇恺只是为了帮他上药,才每天出现在他面前,但他还是觉得很高兴。要不是郡宇恺怕见血,他还真会毫不犹豫地每天在身上弄点新伤,让郡宇恺能常常噘起小嘴,虽然他不甘心,但还是尽可能轻柔地帮他换药。

    “喂!我在问你话!”见那个大蛮牛没反应,对他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郡宇恺,小手不客气地就往他的伤口上重重一拍,果然立刻得到冰旭日的注意力。

    “痛!”虽然他皮厚,但往伤口这么用力一拍,也绝对是不好受的。

    “知道痛还不会回答呀?”郡宇恺说得很无赖,冷哼一声。

    虽然这个大蛮牛的伤口还未结痂,但是只要没有流血,他就什么都不怕;他这人就怕见血,其他的,天不怕地不怕。

    “回答什么?”冰旭日讨好地一笑,傻呼呼的样子让郡宇恺想气也气不上来。

    “也罢。”郡宇恺烦闷地挥挥手“反正我只是来替你整顿财务的,你找个空闲要下人把帐簿交给我,我好研究研究。”

    “那不打紧的,处理这种事哪那么容易,反正我也习惯了。”冰旭日倒觉得钱财富贵乃是身外之物,要是有空闲倒不如带郡宇恺到大理四处好好地逛逛,说不准郡宇恺就这么喜欢上大理了,也就不会老挂念著想回中原。

    “你这话什么意思?”郡宇恺危险地眯起了眼,觉得大蛮牛这话严重地侮辱他活动钱袋的名声,好像看不起他似地。

    “嗄?”冰旭日乾笑,他还真不知道刚刚那一席话是怎么惹火宇恺的,怎么一转眼就凶巴巴地质问著他,好像他又犯了什么大错。

    不过,与郡宇恺相处久了,多少也知道他的脾气,冰旭日随即露出讨好的笑容。“我知道我人笨,老是惹你不开心,可我只是怕你太劳累,那帐目老是弄得我头昏脑胀的。”

    这话无疑恭谀了郡宇恺一番,他果真露出了笑容,拿起白布小心翼翼地把冰旭日的伤口给缠起来。“那帐目对你来说当然是个难题,但对我可不是,它们对我来说就像是孩儿玩弄的小珠儿,根本谈不上困难。”

    “这话我记住了。”冰旭日答话,看着满心欢喜的郡宇恺,脸上也发自内心地一笑。原来郡宇恺也是这么孩子气的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他不禁怀疑,这等纯真,怎能够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生存呢?想必大哥出了不少力,他内心感激地想,这是第一次觉得他那游戏人间的大哥有些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