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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鲁迅与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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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每提起笔想写一点告诉西藏外面的人们有关于西藏的事情与真实情形的东西的时候,都会想到林语堂。他是我少年时期的偶像。我大学毕业之后曾一度想去厦门工作,就是因为心中始终对他有一种割舍不去的情节。

    可是即使林语堂号称“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我们第三遍,第四遍再读他写给美国人看得吾国与吾民,生活的艺术,我们仍然难免会发现,那远非是一个真实的中国与中国文化。

    对于一个外来人(西方人)来说,也许他会深以为林语堂所宣讲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亲切,合理而陌生,他会以为,这就是有关于中国的一切。可是对于一个局内人(中国人),尤其是对于一个深刻了解中国及其一切(文化,经济,习俗)的人而言,毫无疑问,林语堂所言有假,至少是所言不真。

    我想到了鲁迅,不由的。他才是真了解中国到骨子里的人。他的书也是针对中国人写的。

    每次看到鲁迅的文字,我都有一种被刺穿的感觉,我觉得每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在鲁迅的眼中都是一目了然的,我们无法把任何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仍旧保存隐蔽的不让他发觉。所以我们怕鲁迅,尊敬鲁迅,却又始终不敢亲近鲁迅。

    所以世上最困难的事情之一,也许就是糊弄鲁迅,在它面前抖机灵,玩鬼点子,宣扬言之无物的才华,甚至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把自己的虚弱隐藏起来去假装强大,把自己的利害守住去假装超脱,然后摆出一副正直,仁爱,博学之类的超脱样或者幽默样或者我不在乎样。鲁迅会一下子告诉你,那是不经困苦的假超脱,那是麻木不仁的幽默,那是无奈与无知的我不在乎。

    但是我仍期待鲁迅会说一句话:那都是不走心的话语。

    话语一旦不走心,光是经过大脑,而没有经过心的审核,那将是无聊与无意义的,关于正义的话语将会没有力量,关于仁爱的话语将会没有激荡,关于超脱的话语将会显得虚假,关于幽默的话语将会显得机械。这时候我们所有剩下的只是抖机灵,玩语言的冷酷或者精美,我们将只去建造一个空虚的语言的外壳。

    孔子说: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也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看来他还是看重外表与表现形式的,我赞同。但是他还说过:辞达而已。这是后话,但我深以为憾的只是,为什么他老人家不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言辞必走心。

    所以要写一些关于真实西藏的文字,我面前至少有几个这样的问题必先解决:其一,所有的文字都得走心;其二,都得面对那些鲁迅般的比我还了解西藏的潜在人群。这就要求我不能陈词滥调,要么写一些神秘色彩的东西吸引人或哄骗人,要么写一些风俗趣事招惹人或糊弄人,要么写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泛泛之谈麻醉人。

    去写雪山之雄壮然后感慨人生,去写湖泊之蓝然后念及宇宙,去写草原之大然后遐想淳朴的牧羊女,我们可以去做这样的事情,除非我们还是真正的走心。

    关于西藏的书籍于文字,究竟写了多少,让多少人为之叹息,又让多少写作者赚进大把的金钱之外又身名鹊起。可我仍旧寡闻少知,未曾见过几本愿意逼近本来的真实面貌的。

    除却写作者的意图之外,从哪个角度写哪个层面,提供哪一类信息,以及面对怎样的潜在人群,所有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否想糊弄别人以及你的文字是否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