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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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晚上,纪语甜同样又为萧之砚煮了一碗热腾腾的豌豆鱼柳羹,这一次没有特别“加料”色香味俱全。

    看着萧之砚将那一大碗的鱼柳羹吃得一滴不剩,纪语甜的心底漾满了幸福的感觉。

    等大伙儿都吃完了消夜后,他们又继续未完的拍摄工作,而纪语甜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追随著萧之砚的身影。

    直到拍摄工作结束,导演宣布收工,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期待,等著萧之砚像昨晚一样开车载她回去。

    然而,就见萧之砚瞥了她一眼,忽然转头问一旁的灯光助理。

    “小郑,你今天有开车吧?”

    “有啊!”“那你送纪小姐回去。”

    听见他的话,纪语甜诧异地愣住了。

    他不送她回去?为什么?

    “送纪小姐回去?我有这个荣幸吗?”小郑一脸惊喜地望着纪语甜,显然很乐意接下这份差事。

    “呃”纪语甜有些无措地瞥了萧之砚一眼,就见他已转身走开,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的冷漠与疏离,令她的心泛起了一阵刺痛。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一点也不麻烦,那我们走吧!”

    “喔。”

    纪语甜像一抹游魂似的,垂头丧气地跟著小郑搭电梯下楼。

    坐上车后,她大致描述了一下她家的方向,之后便不再开口,一点想说话的兴致也没有。

    神经有点大条的小郑一点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一边开车,一边很积极热络地想和她聊天。

    “昨天看见你带消夜来探班,我还以为你是萧总的女朋友,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想也知道嘛!如果你是萧总的女朋友,他怎么还会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呢?哈哈哈!”

    纪语甜的心一阵揪紧,勉强扯动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

    “对了,你有见过金小姐吗?”小郑随口问起。

    “有啊!”“萧总和金小姐不但外型登对,又是工作上的好搭档,虽然他们没有公开承认他们是男女朋友,但我们私底下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你觉得呢?”

    “也许吧!”

    纪语甜转头看着车窗外流动的景色,夜色漆黑,她的心也仿佛被无边的黑暗给层层困住。当车子经过一道长长的堤防时,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在这边停车就可以了。”

    “你家在这里?”小郑踩下煞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嗯,谢谢你。”

    “不必客气,能够载你一程是我的荣幸。”小郑的脸微微地红了。

    纪语甜勉强笑了笑,说道:“那我走了,再见。”

    下了车,看着小郑将车子开走之后,她才终于呼出胸中的那股抑郁之气。

    其实她家离这里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她实在不想再听小郑提起萧之砚和金思嘉的事情了。

    她转过身,顺著堤防的阶梯往下走,在溪边的小鲍园一边吹风散步,一边试图整理纷乱的心绪。

    她无法不去猜想,萧之砚不开车送她回家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事?抑或是他根本一点也不想理她?

    如果答案是后者的话那是否表示,他对她一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

    难道这两天在摄影棚内,他们几次四目相望时,她所感受到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情意,都只是出于她自以为是的幻觉?

    还有,昨天他在车内为她系上安全带时,那种他差一点就要吻她的气氛,难道也只是出于她自作多情的想像?

    她多希望他对她也同样有心动的感觉,多希望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单相思,可是,她又没有勇气去问个分明。

    唉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如果她有倒追男人的勇气就好了!

    纪语甜对著潺潺的溪流叹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注意到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这个小鲍园晚上偶尔会有人来散步、慢跑,但是那个人似乎不是来运动,也不是特地来散步的,纪语甜的心中立刻升起了警觉。

    她转身想走,但是这样突兀的举动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小姐,怎么一看见我就离开?啊!你是以为看到鬼了喔?”

    听那声音大约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而且还带著几分醉意,纪语甜的眉心蹙得更紧,脚步更是加快不少。

    “等一下嘛!相逢就是有缘,不要急著走啦!”那男人快步走上前来,拉住纪语甜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你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纪语甜的脸色一白,被这男人唐突无礼的举动给吓坏了。

    “小姐免惊啦!我不是坏人,没有要对你怎么样啦!只是我一个人喝酒太无聊了,你陪我喝两杯再走嘛!”

    看他的模样,似乎真的没有伤害她的恶意,可是谁知道他等会儿喝得更醉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地攻击她?

    不论如何,还是走为上策!

    “放开我,我不会喝酒,你还是找别人吧!”纪语甜一边说著,一边很努力地想抽回被他拉住的手。

    “别这么说嘛!喝一点点又不会怎么样!”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拉拉扯扯之际,一道银光忽然以抛物线的弧度,从纪语甜的手腕飞落到幽暗的溪水里。

    “不——”纪语甜惊慌地瞪大了眼。

    那是她的手环!是她妈妈留给她的纪念物!

    纪语甜奋力挣脱了那男子的手,焦急又慌张地奔向溪水。

    她必须找回那只手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弄丢它!

    那男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酒也登时醒了大半。

    “小、小姐,事情没这么严重,你就算不想喝酒也不必寻死,我不强迫你就是了。”

    纪语甜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仍旧不顾一切地往溪边奔去。

    她先是在溪畔焦急地寻找,遍寻不著后,她开始往溪水里找。

    “小小姐你你你是你自己要想不开的,不关我的事喔。”男人还以为她真想自杀,吓得匆匆转身逃开。

    纪语甜根本没察觉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心急如焚地在幽暗的溪水里找,希望能找到她的白金手环。

    这条溪流并不太深,甚至还不到她膝盖的高度,只是溪水相当冰冷,尤其是在这样冷冽的夜里,更是有如寒冰般刺骨。

    虽然她快被冻僵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找回她的手环,就算被冻伤了也无所谓,只是,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地找,却始终没看见手环的影子。

    怎么办?怎么办?那是她妈妈生前最爱的手环,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纪念物,她怎么可以弄丢呢?

    纪语甜又急又慌,几乎快落下泪了,她不死心地继续在溪水里寻找,非要找回她的手环不可。

    “你在干什么?”萧之砚震惊的低吼突然响起。

    他瞪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么冷的夜里,她竟然跳进溪水里?!她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刚才他离开摄影棚后,开著车子回家,一路上,小郑的兴奋和她眼底的失望不断地浮现脑海,令他的心陷入莫名的烦乱。

    等到他猛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将车子开往她家的方向。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原本只是想下来透透气、抽根烟,但是一看见这里有个河堤公园,他便决定下来走走,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她的疯狂举动。

    她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该死的小郑为什么没有将她安全送回家里?

    眼看她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仍旧疯狂地在溪水里寻找著什么,萧之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大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从溪水中拉扯出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还往溪水里跳,你想死是不是?”他皱眉低吼,她的不爱惜自己令他气极了。

    “放开我!我要我的手环!我要我的手环!”纪语甜激动地挣扎著。

    “你的手环怎么了?”萧之砚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腕上的手环不见了。

    “掉到溪水里了!”

    萧之砚瞥了溪水一眼,两道浓眉拧了起来。

    “溪水这么急,手环一定早就流走了。”

    “不!不会的!我一定找得到的,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手环!”

    “不准去!”他捉紧她,不让她挣脱。

    天气这么冷,溪水又这么冰,她的衣服已经湿了,再这样下去,她非得重感冒不可!

    眼看她的情绪近乎歇斯底里,他别无选择地在她的耳畔吼道:“你不可能找得到的,死心吧!”

    纪语甜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地咬著唇,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

    萧之砚一阵不忍,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

    “别哭了。”

    他温暖的怀抱和轻声的安慰,反而令纪语甜的情绪更加失控,忍不住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哭湿了萧之砚的衣襟,也哭拧了他的心,他柔声说道:“好好好,你想哭就哭,但是别在这里哭,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半哄半骗地拥著她离开,将她安顿进他的车子里,开车载她回家。

    ***

    不到七十平米的小鲍寓里,只有一房两厅、一间厨房和一间浴室,空间虽然不算宽敞,但是只住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萧之砚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电视虽然开著,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萤光屏上,而是在那个正在浴室里洗澡的女人身上。

    刚才开车送纪语甜到她家楼下,见她仍一副情绪不稳的模样,他实在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为了避免她又跑回溪边寻找手环,他干脆送她上楼,并要她立刻去洗个热水澡,换下一身湿衣服,也顺便缓和一下情绪。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纪语甜洗好澡,换上一套家居服走出浴室。

    “呃你的衣服也湿了,不要紧吗?”看着坐在客厅的萧之砚,她的脸微微地泛红。

    萧之砚瞥了微湿的裤管一眼,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一点点而已,没关系。”

    “喔。”

    “过来这里。”

    纪语甜乖乖地走过去,坐在另一张单人座的沙发上。

    她的身上散发著沐浴乳的淡淡香气,令萧之砚的心神为之一荡,而她那因为沐浴的热气而更显红润的双颊,更是水嫩得令人想尝上一口。

    一意识到自己的念头,萧之砚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自从今晚她出现在摄影棚之后,他一整个晚上几乎都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拍摄工作上。

    他的目光虽然盯著拍片现场,心思却一直飞到坐在一旁的她身上,他向来最不欣赏的就是公私不分的人,而他自己竟会发生这样的状况,这令他不由得感到相当烦躁。

    于是,今晚他才会想也不想地脱口叫小郑载她回去,但是他必须承认,在话一说出口的刹那,他立刻就后悔了。当他看着她和小郑相偕离开,他甚至有股冲动想将她带回他身边。

    根据他这些“异常”的反应,以及他下意识地开车到她家附近的种种“迹象”来看,要说他没有对她动心,那无异是自欺欺人。

    不过,距离广告片开拍只剩没多久的时间,等到公事上的合作关系结束后,再来处理他们之间的私事也不迟。

    “喝杯茶吧!”他将一杯冒著热气的茶推到她面前,那是她在洗澡的时候,他就已替她泡好的。

    纪语甜乖乖地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那拘谨的神情与动作仿佛她是来访的客人,而萧之砚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似的。

    温热的茶水一滑入喉中,立刻让她整个身子暖乎乎的,精神也跟著舒缓、放松了许多。

    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萧之砚好几眼,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到她的家中,坐在她的沙发上。

    “你嗯你怎么会跑到那个河堤公园去?”她随口找了个话题,想和他多聊聊。

    “刚好经过。”萧之砚简短地回答,并不打算多解释些什么。

    “喔”

    他的回答令纪语甜有些气馁,他怎么都不多说一点话?难道他一点也不想和她聊天?

    见她一副失落的模样,萧之砚以为她还在想着手环的事,当下拧起眉心,板起了脸。

    “不许你再去找那只手环,知不知道?”他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他必须确定她不会再一个人冲动地跳进冰冷的溪水里,否则他实在无法放心地离开。

    一想到那只手环,纪语甜仍旧觉得相当难过,她刚才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找过了,却都找不到。

    或许就像他所说,手环已经被溪水给冲走了,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来,见他仍沉著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她迟疑了半晌,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而回想起在溪边被他紧拥在怀中的情景,她的心底就像打翻蜜糖罐似的甜蜜。

    她不由得猜想,他的怒气是不是因为关心她?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上她?

    一点点,即使只是一点点也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让她知道,他对她也有著同样的心情。

    只要他对她有一点动心,她就满足了“为什么生气?这还用问吗?”一提起这件事,萧之砚就不由得又动了气。“这么冷的天气还往溪水里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虽然被骂了,但是纪语甜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如果今天的情况反过来,是她看见别人往冰冷的溪水里跳,她可能也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但是,除此之外呢?他对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出于个人的关心吗?难道他的怒气,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在意,甚至是喜欢?

    纪语甜很想知道答案,但偏偏愈是在意的事情,她就愈是问不出口。

    见她沉默不语,萧之砚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于是便缓下脸色和语气,换了个话题。

    “再过一阵子,我们那支广告片就要拍了,你自己的身体要顾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她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他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没什么”纪语甜勉强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一颗心却无法遏止地泛起了疼。

    难道,他的怒气就只是因为担心她万一受了寒,得了重感冒,到时候广告片无法顺利拍摄?

    难道,她对他而言,除了是广告片的演员之外,其他什么也不是?

    难道,他在溪边的拥抱,只是为了不让激动的她再度跳进溪中,并不带有任何一丝私人的情感?

    这样的猜想,令纪语甜的心悄悄地跌落谷底,几乎连勉强的笑容都难以继续维持下去。

    看着她失落忧伤的神情,萧之砚的心中升起一股再度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是他终究什么也没做,甚至还站了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你要走了?”纪语甜抬头望着他,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与不舍。

    他为什么不多坐一会儿?难得他们两人有独处的时候,她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离开。

    “是啊,时候不早,你也该休息了。”

    “喔。”

    纪语甜也跟著站了起来,送他到门口。

    眼看他就要转身离开,突然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令纪语甜伸手拉住了他外套的一角。

    “怎么了?”萧之砚回头看着她。

    “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可不可以晚一点再走?

    她的眼底盈满柔弱的挽留,心底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次。

    “你呃那个开车要小心。”

    萧之砚的眼神一柔,说道:“我知道,你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再见。”

    纪语甜目送著他转身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之后,她才关上了门。

    “唉”她叹了口气,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门板上,一颗心被寂寞给占满。

    她真希望他还能像在溪畔那样,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中,只是,这恐怕是难以实现的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