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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然再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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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再次出手

    吴七和几个孩子没有走远,脸色难看的部曲慌乱来禀报时,吴敬苍与大衍俱是震惊,岳欣然深吸一口气:“先不要回禀老夫人,她上了年纪,受不得惊吓。

    阿郑,你们分两路行事,那头切记,勿要造次,不要太过靠近,也先不必交谈,以免刺激了他狗急跳墙,你只管将所有入口全部把守,严禁旁人进出,婢女嬷嬷闲杂人等全部隔离在外,莫要再额外生乱。另派一路人手就近备水,能备多少先备多少,找床被褥,全部打湿了备用。”

    命令清晰,阿郑立时将部曲分派了去办,隐隐慌乱的局面倒是立时控制了下来。

    岳欣然冷眼看了一眼这二人,朝大衍道:“我需要些东西……”

    大衍本想再问什么,可被岳欣然眼神所慑,一时竟不敢发话,只埋头准备去了。

    妥当之后,岳欣然朝信伯吩咐:“劳你先去驿丞那里,稳住他,只说是我们在寻东西,不必劳烦他们,再看看向太医在不在,请他来。”

    信伯心焦且懊悔,听岳欣然这样吩咐,不由神情一震,竟连大夫都要提前备好,难道情形真会坏到那地步!

    可他不敢迟疑,立时跑去请人。

    岳欣然大步朝厨间而去,部曲方才回禀,吴七与三个孩子便是在里面。

    这驿馆前院有四五个院落,其中三个分给了陆府居住,后院有厨间、马棚等,因着人多,驿馆人手忙不过来,陆府便也有嬷嬷婢女一道帮着准备饭食,此时刚用过了朝食,陆府在外途中一切从简,俱是两餐,离晚饭还早,厨间却已经围了重重陆府的部曲。

    依着岳欣然的吩咐,早驱散了驿馆的闲杂人等,只将前后左右统统围住,不断还有水运了过来,一切井然有序,虽是紧张,却丝毫不嘈杂,亦未见慌乱。

    见岳欣然过来,部曲们立时让了条道出来,她才看清楚此时的情形,部曲们离了两丈的距离,包围着的这厨间乃是倚着院墙单独用木板架起来的简陋棚屋,勉强可说有门有窗,连个遮蔽的扇页都无,可外头的天光太亮,里面没有光线,自门窗看去,只有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形。

    岳欣然面色不见喜怒,只吩咐道:“我进去看看。”随即又补充道:“我一个人去。”

    吴敬苍与阿郑立时叫出声来:“不可!”

    却又怕惊动那边,而急急压低了声音。

    阿郑急道:“那贼子歹毒得紧,几位小公子已经在里边,如何能叫您也陷进去!”

    岳欣然不多解释,只朝阿郑吩咐几句:“记下了?”

    阿郑急得满脑门的汗,想再阻拦,可又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岳欣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踏步向那勉强可以称之为门的低矮入口走去。

    一个嘶哑的声音吼道:“站住!你们若再过来,我便点火!”木板缝隙间果然隐约可见火光,这小屋不过一个破木棚,一把火点进来,若里面还有柴薪,只怕立时便会烧起来。

    岳欣然顿住脚步,视线回望,见阿郑情急竟跟了过来,她神色不变:“只我一个人过来。”

    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们休想再骗我!”

    岳欣然打了个手势,阿郑又惊又急,咬了咬,终是不甘地退了回去。

    吴敬苍听得那声音,又气又恨:“吴七!你这是要做什么孽!那不过是些孩子,你把气撒在无辜孩童身上,你还是个男人吗?!”

    那声音激动起来,又尖又利:“哈!你一个满口胡说八道的骗子!贪图荣华的小人!装模作样的假先生!竟来说我!当初是谁说,要带我们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现下你自己要跪在这些权贵脚旁!不过将我等当成伐子踏过便扔罢了!竟还有脸来说我!”

    岳欣然看了吴敬苍一眼,要他闭嘴,不要再刺激此人。

    然后她独自站在厨间前的空地上,平静地道:“吴七是吧?纵陆家有什么过失,也与孩子不相干,他们还好吗?”

    里面不答话,信伯等人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岳欣然慢慢道:“既然你不愿说,那总该让我进去看看吧。”她强调道:“只我一个人,你自己看,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便是我进来,只是你多了一个人质而已,有何可惧?”

    那声音没有说话。

    岳欣然缓缓地说:“我只是进去看看孩子,什么也不做。你若不信,大可盯着我。”

    那个嘶哑的声音才道:“只你一人!”

    岳欣然点头:“只我一人,你若不放心,”她转头对阿郑等人道:“你们后退。”

    阿郑再不甘愿,却也只得又了退了三尺。

    吴七又强调道:“只你一个人。”

    岳欣然缓缓靠近:“是啊,你看,只有我一个人。”

    纵使方才要见驿丞,因在孝中,岳欣然也是一身素色,钗环皆无,更显身形纤细,里面没有声息,岳欣然一步步走进去。

    她单薄身形消失在漆黑低矮的门户,一众部曲俱是心急如焚,三个小公子没救出来,竟还把六夫人陷了进去,这该如何是好……

    厨间光线一暗,岳欣然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情形。

    这厨间面积不算很小,却堆满了杂物,其中一角铺满了柴薪,三个孩子被捆着塞了嘴巴放在上边,边上躺着一个嬷嬷,生死不知。

    吴七站在一旁,一手捏着把菜刀,一手举着火把,神情十分紧张地盯着她:“你过来!老实些!”

    岳欣然点了点头,缓缓走过去,这吴七身材十分瘦削矮小,但是面目因紧张而十分狰狞,好似一根弦,紧得随时会崩断一般。

    岳欣然轻声道:“吴七,你是叫吴七吧?孩子们怎么样?你有没有伤着他们?”

    吴七听岳欣然只是问孩子,神情略微缓和些:“我只是捆了他们,哼,公子少爷,细皮嫩肉!”

    她走近之时,吴七不由自主又紧绷起来,手中菜刀与火把又举了起来,岳欣然只当成没看到,低头检视孩子们的情况,这还是她头一次离这些小家伙这么近。

    三双圆溜溜的眼睛要哭不哭,但再如何不熟悉,岳欣然他们终归是见过的,还要唤一声六叔母,在被凶神恶煞的吴七捆进来,又是刀又是火的威胁之后,终归是有了依靠,登时就挣扎着嗯嗯地要哭出来。

    岳欣然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的姿势。

    她神情太过平静,只微微一笑:“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了就不是小男子汉啦。”

    阿金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了,阿和睫毛扇动,泪水滑落,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年纪最小的阿恒,塞着嘴巴抽噎着十分伤心。

    岳欣然不得已,只得将他揽在怀中,转头责备道:“他年纪这般小,你塞的什么东西,这么脏,万一病了可如何是好!”

    吴七竟一时语塞地凶恶道:“哼,穷讲究!”

    岳欣然顺手便抽了阿恒手中的布条,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吴七登时紧张吼道:“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岳欣然镇定自若点了点阿恒的额头:“不是男子汉啦?”

    阿恒懵懵懂懂,却知道这个怀抱里是温暖安全地,渐渐便止了声音,只是还忍不住抽噎。

    岳欣然换了个位置,抱着阿恒坐在阿金与阿和中间,揽了他们两个对吴七道:“小孩子被吓倒了,你做什么大惊小怪?”

    吴七一脸紧张慢慢缓和,岳欣然顺手将两个孩子嘴巴里的布条也解了开,听到他们咳嗽和喘气,岳欣然才隐隐放下心事,真怕小孩子窒息。

    听到小孩子的声响,吴七想了什么,恶狠狠道:“我放了火,你们这些陆家的妇人小儿都得死!”

    他威吓般地举了举火把,阿恒瑟缩一下,紧紧抱着岳欣然,扎在她怀中不敢抬头,阿金与阿和也是情不自禁紧紧靠着岳欣然,瞳眸中说不出的害怕。

    岳欣然只轻轻抚了抚小孩子稚嫩的脊背,语声从容道:“吴七,便是死,也要叫我们死得明白吧?纵是益州牧为官不利,叫你家失了地,也不至于对陆家的妇人孩子有这般深仇大恨吧?”

    仿佛触到了什么痛楚,吴七双目赤红恨恨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们陆家的都该死!我舅舅一家都被你们一家害死了!害死了!”

    他双手挥舞着,火光映着刀光,十分可怖。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岳欣然拍着背脊的节拍十分舒缓有力,阿金和阿和眼神中却没有方才那般的害怕到不敢看,反倒怯怯盯着吴七,流露出好奇畏惧的神色。

    岳欣然口气中是全然的好奇询问:“你舅舅?你不是与其余人是一个村的吗?你舅舅不在一个村吗?”

    吴七吸了下鼻子,声音低沉下来:“我家在北岭郡的上梁村,我舅舅是在龙岭郡的下亭子村,父亲娶了新妇容不下我,我自幼是在舅舅家长大……”

    岳欣然点评道:“你舅家确是敦善人家了。那个时候,你怕也不过这几个孩子一般大吧?”

    吴七看了一眼几个小的,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柔和:“是差不多这年纪……哼,我可没有他们的好命,好在舅舅和两个表兄是十里八乡俱知的厚道人,但凡乡邻有请从不推辞……”

    然后他猛然抬头,恨恨地看着岳欣然子:“若不是因为你们陆家,他们现在定还好好的!都是因着你们陆家!要他们去打仗!叫他们死在了北边!我舅母和两个嫂嫂现在天天哭泣……家里天塌地陷!地也没了,日子再也过不下去!都是你们陆家!”

    岳欣然口气很冷静:“陆家的男人也打仗死了,陆家的女人也难过欲死,这是陆家的错?”

    吴七脸上痛苦纠结,肌肉隐隐抽动,他大声叫道:“胡说!胡说!胡说!龙岭人人都晓得他们是跟着陆家去打仗!那骗子说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陆家,你们陆家管着天下的兵马!你们拿人命去填你们的富贵!”

    他面上狰狞,却声泪俱下:“你们陆家的孩子绫罗绸缎,我的舅舅、我的表兄死在边关……连块裹尸的破布都没有!老天爷瞎了眼!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该死!你们该死!”

    他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在东西杂乱的厨间暴躁地走来走去,一边大骂一边大哭一边疯狂地挥着双手,手中的火把随时可能失控扔过来,三个孩子呜咽着缩在岳欣然怀中,连哭声都不敢出。

    岳欣然冷眼看着,在他哭号叫骂着背过去时,她揽着孩子的双手忽然一前一后高高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