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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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闹间,隔壁包厢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五颗头颅。

    那是方蔚平、方蔚允、方蔚信和他们的表哥黎慕华、黎慕易。

    今天是方蔚平的生日,老三方蔚信做了个烂决定,竟挑了间出入份子复杂、是非很多的ktv帮他庆生,发现苗头不对,他们马上决定撤退,没想到走道上却堵了人。

    警觉性高的方蔚平连忙把方蔚信推回包厢,让他打电话找ktv的经理过来处理。

    方蔚允却没把头缩回去,他好奇地看着梁雨亲,看清楚了她的五官和倔强表情。

    她很年轻,稚嫩的脸庞却透着一股早熟气质,此时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宛如凶神恶煞的流氓,纵使明知无路可退,仍然不输掉气势。

    勇敢的女孩!方蔚允在心里给了她一个赞。

    而那瑞士刀男见方蔚允他们没胆来劝阻,便凑近梁雨亲,满面淫笑。

    “看你的样子是在室的,对不对?没关系,你年纪小不懂事,哥哥来教你。知不知道里面坐的那个是谁?他是我们年轻英俊、风流潇洒的帮主大哥,如果你跟了他,保证从今天起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干么那么辛苦地端茶送水、拖地刷马桶,把手都弄粗了多不划算。”

    他边说边用手指勾起梁雨亲的下巴。

    梁雨亲地挥手,打掉他的魔掌,可那瑞士刀男不介意,仍旧笑咪咪地凑近她的脸。梁雨亲垂眉,发现他的大钢牙上面竟镶了一颗亮晶晶的钻石,要是她学过跆拳道不晓得能不能打断他的牙齿,那颗钻石应该可以卖一、两万块吧?

    “怎样,乖乖进去给我们大哥笑一笑,马上他就会让你麻雀变凤凰。”

    梁雨亲退后两步,满脸愤怒却不敢多言。

    对,她是会吃、爱吃、能吃,但她吞进去的每一口饭都是流汗换来的,麻雀变凤凰?黑道大哥的女人就算凤凰吗,不要污蔑鸟禽类。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嫌我们家大哥配不上你?”

    梁雨亲一退、他便逼进,两个人中间再度没有缝隙。

    对方越靠越近,近得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味,她一咬牙,一步步往方蔚允的包厢方向退去,瑞士刀男则是眉开眼笑地追着她走。

    怪了,这女的要腰没腰、要胸没胸,偏偏就是有那么股气质,让人看了心脏怦怦乱跳难怪大哥一眼相中,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想流口水。

    再度逼近两步,他“假公济私”地抓起梁雨亲的手,啧啧两声“你怎么这么不上道,跟了我们家老大,他不会亏待你。”

    “我不要。”梁雨亲厌恶地用力甩掉他的手,转身就跑。

    “你教都教不乖,不要、不要,你就没别胆词好讲?”

    瑞士刀男轻轻松松追上她,一把抓住梁雨亲的头发,用力一扯,她不自主向后仰倒。

    她想放声尖叫,但喉咙被极度的恐惧锁住,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这时,方蔚允再也看不下去,管不了对方手上有没有刀械枪枝,也顾不得拉提琴须保护手指,他鼓起勇气,用力甩开门,直直冲到瑞士刀男面前,使出全身力气,挥拳朝对方的鼻子猛出一击,他虽常被笑是弱鸡,可这一拳竟然让他打中,帅!如果不是情况太危急,他会跳起来欢呼几声。

    瑞士刀男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猛然挨那一下打,痛得他下意识松开梁雨亲的头发,方蔚允趁乱飞快拉起她、跑回原先的包厢里。

    他们一踏进包厢,黎慕华就立刻推了桌子,并叫其余人坐在桌上,把门给堵上,众人配合得相当好。

    安全了

    梁雨亲弯腹喘息,背靠在墙上,全身发抖,整个人越抖越凶,这会儿脚真的软了,她双膝一弯差点跪在地上时,方蔚允及时将她捞住,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不怕,经理马上”

    旁边的方蔚信安慰人的话才说一半,身后的门就被踹得碰碰响,方蔚允大吃一惊,像被炸弹打到,反射地拉看梁雨亲跳开。

    粱雨亲死盯住那扇门,开始猜测门的厚度和这几个大男人能不能把那两只史前巨兽堵在外面?如果档不住,被他们冲进来,自己会不会被捅成马蜂窝。

    随着撞门声越来越大,她吓得牙齿打颤、脖子僵硬,两只手在身侧握紧。

    见她吓成那样,方蔚允想也不想就抱紧她,并顺了顺她凌乱的长发说:“没事了,不怕,他们进不来的。”

    他们不熟,千真万确的不熟,可不晓得怎么回事,方蔚允就是看不得她受欺侮,看不得她眼睛里着恐惧。

    他突然有股冲动,想冲出去把外面那两个搞破坏的家伙狠揍一顿,但他是弱鸡,千真万确的弱鸡,所以他才略有动作,就被表哥黎慕华的眼光给打了回来。

    “现在不是充英雄的时候。”黎慕华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道。

    “死妹子,不想害别人就给我乖乖出来,不然待会里面的人,一人送一颗子弹”黑衣人一面大吼,一面用身体冲撞门,弄得惊天动地。

    方蔚允吞下愤怒,将梁雨亲的头脸压进自己的胸口,两手捂起她的耳朵,好像她不看不听,就不会害怕。

    在他怀里,梁雨亲缓缓吐气,这是种怪异状况,她从一个陌生人躲到另一个陌生人怀中,两者都是陌生人,但前一个让她畏怯,后一个却让她倍感安全。

    她在方蔚允的怀中自我打气。

    不害怕,害怕没有用,她碰过多少事,哪件事光靠害怕就躲得过?她不怕,人生除死无大事,就算死,奈何桥走过、忘川水见识过,还有什么事能吓倒她?

    她闭上眼睛在心底碎碎念,可害怕是本能反应,她控制不了全身上下不停的颤票。

    方蔚允也发觉了她的反应,于是施加力气、缩紧双臂,牢牢将她圈了密密实实。

    仿佛经过一整个世纪,门外传来喝止的声音,经过工作人员交涉,门外的骚动逐渐平息。

    结束了?呼

    梁雨亲吞掉硬咽,倔强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脆弱,她低头,双手扣着腰侧,第一百次告诉自己,她不怕。

    一个深吸气加上九十度大鞠躬,梁雨亲感激地说:“谢谢你们。”

    “你还好吗?”方蔚允弯下身问,视线与她相对,见她努力撑起坚强,挤出笑脸,倔强的模样让他看得雄。

    “我很好,谢谢。”她抬眉。

    然而,当目光接触到方蔚允双眸的瞬间,梁雨亲张口结舌,二度被惊吓。

    是他,阅熙,四爷?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猛力挤压,掐得喘不过气。

    怎么会碰上他?她以为自己必须找到三爷和小姐,还清宿愿,而她与阅熙这上辈子不该牵扯的两人,今生应该断得利落干净可为什么?她不懂,难道新世代、新世纪,所有局势均重新洗牌了?

    闭上眼睛,她迅速调整心情,伸手压压胸口。

    她说服自己别害怕,反正他根本不认识自己,他们的过去断了,早在千百年前便断得干干净净。

    没错,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害怕的。

    方蔚平望着梁雨亲的表情,直感挫折,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可以用那种眼光看恩人?不礼貌的女生,难怪黑道大哥会被她气得动脚动手!

    梁雨亲直觉退后,像躲阿飘似地转身就想要推开桌子夺门而出,但下一秒,方蔚允用力把她拉回来。

    “你耍白痴啊,他们还在外面!”方蔚允忍不住对她咆哮,不知死活的笨女人。

    梁雨亲低头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嘶嘶她仿佛看见两道闪电,触电了!她直觉抽手,迅速将手藏到背后去。

    她讨厌蔚允?黎慕华从她的动作中判定。

    怪,蔚允是老中青三代,凡荷尔蒙还有作用的女人都能吸引的,她怎会是那种态度?

    “怎么啦,小妹妹,你和我们家蔚允有仇?”黎慕华笑着插进话。

    梁雨亲抬眼。这人,有点眼熟。

    “不记得我?那上星期三你有没有写满一千字的血书,还是被你妈妈清理门户了?”黎慕华笑容可掬道。

    粱雨亲疑惑地凝目望他,难道那天他在场?

    她家附近的那条巷子很少人经过,既然他当时在场是不是代表他和三爷有可能互相认识?这念头闪过。她的眼睛倏地绽放精光。

    想当初她可快懊恼死了,骂了自己千百次,当时就算被母亲错认花痴、打成猪头,也应该坚持要到三爷的联络方式才去逃命,才不会好不容易遇上却就那样擦身而过,什么都没留下。

    如今能遇见这个男人,是否代表老天再度给她送来机会?!

    “请问,你认识当时那个没有江湖道义,对我见死不救的男人吗?”她直觉伸手拉上黎慕华。

    这个动作让方蔚允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快。

    明明他们只是初相见,他对她的举动竟然在乎得很,真是太怪了,但他无法、也不想控制自己蛇怪。

    大表哥有他帅吗?至少他有年轻的肉体啊,她是瞎子看不到哦,干么对着大表哥流口水,却对他视而不见?

    方蔚允脸色骤变,双手横胸,怒视粱雨亲,但她太专注于黎慕华的答案,对于他的恶意眼光丝毫不察。

    “什么不讲江湖道义,你那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没有听过?”方蔚平笑着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

    梁雨亲闻声转过头,看见方蔚平,那日的惊喜再度出现。

    她痴痴地看着他,看过千次百遍也不厌倦,那感觉就像是省吃俭用、苛扣锚铁,好不容易看见存款簿里出现数字一百万,令人兴奋得忍不住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她相信可以的,自己一定可以完成立下的誓言,一定可以把三爷带到小姐面前,促成两人姻缘

    又发花痴吗?方蔚平不喜欢女人花痴,但凭心论,梁雨亲的花痴眼神并没有让他感到自在。

    方蔚平从黎慕华手里拉过她的手,带到其他兄弟面前。

    “来,我为你介绍,这是蔚允、蔚信,我的两个弟弟,你已经见过的这位是慕华,我的大表哥,而这是一一表哥慕易。”方蔚平一一向她介绍。

    不知道是因为被救而松口气,还是因为悬在心头多日的三爷再度出现,又或者是意料外的阅熙在场无数的情绪累积,挤压着她的泪腺,泪腺承受不了太大压力,于是她又哭了,当着方蔚平的面。

    “你每次看见我就哭,是因为我长得很悲惨,还是你热爱下雨?”方蔚平叹气,第二次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我叫作梁雨亲,你要记住我。”她揉揉眼睛、吸吸鼻涕,把他递来的手帕紧紧攒在掌心里。

    “好,我记住了,你叫梁雨亲,不是血书女孩。”方蔚平忍不住想开玩笑,并揉揉她的头发。

    梁雨亲硬咽道:“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你的电话是几号,我要怎么样才可以联络到你?”

    他们的亲密互动让方蔚允的不爽乘上十倍,啊是怎样?继大表哥之后,连大哥部对这丫头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哥哥们竟会看上这黄毛丫头。

    方蔚允从鼻子重重哼一声,言语刻薄。“用这种方法钓男人,还真特别。”

    梁雨亲选择性忽略他的指控,方蔚平与黎慕华则是相视一眼。蔚允惮度很奇怪,他向来是风流贵公子,从不对女人恶言恶语,可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会对个惊吓过度的小女生挑衅?

    “别哭,已经没事了,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去。”黎慕华拍拍梁雨亲的肩。

    “你在这里工作吗?”方蔚信好奇问。

    “我在这里打工。”粱雨亲顺顺头发,努力恢复正常。

    她来ktv的第十天就被黑道大哥纠缠上,原本硬着头皮忍着,想忍满一个月,领完薪水立刻走人,没想到会惹出今日之事。

    “你看起来很小,成年了吗?”方蔚平燮眉。

    粱雨亲点头。“我二十岁了。”

    二十?骗人,她那样子看起来明明只有十六、七岁,没胸、没腰,没有半点女人曲线,两条手臂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两只脚更是未成年size,若她有二十岁,那他就是五十岁。

    方蔚允在心底冷笑。

    “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出入份子复杂,为什么挑这里打工?”方蔚平又问。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喜欢在这里。”

    房东太太天天上门,而她们除了老旧透天屋顶楼加盖的违童建筑,再找不到更便宜的住处,所以她不得不赶紧找份工作,偏偏学历不足

    “有话待会儿再讲,他们好像离开了,我们先走。”黎慕易一直在细听外面动静。

    “对,先离开再谈。”

    方蔚平打开门,众人鱼贯走出包厢,方蔚允殿后,他让梁雨亲先行,但她摇头,欠身客气地对方蔚允再说一次谢谢,并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方蔚允没走,怒眼瞪她,口气很冲地说:“难不成,你还想待在这里?”

    “对。”她把头压得低低的,目光看向地板。

    “你就不怕那些人再来找麻烦?”见她的反应,一个控制不住,他对她大吼。他是温柔风流的方二少,从没对女人凶过,这个把他当鬼看的女生却让他破了例。

    “那也没办法。”她苦笑。

    “为什么非留在这里不可?”

    她顿了老半天才呐呐回话“我还要工作几天,才有薪水可拿。

    薪水?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疯了她!

    阳光男孩气成喷火龙,鼻孔喷出来的不是气体,是熊熊火焰,方蔚允忿忿然扯住她的手腕,真恨不得一拳将她揍扁,但看着她的脸,却下不了手,只好恨恨一把抓住她,将她往外带。

    这天,方蔚允虽然对梁雨亲那个脑残女很生气,却也跑到ktv经理那里据理力争,把她该拿的薪水要到手,并阻止了大哥和表哥的好意,亲自送她回去,甚至在送她进家门之前,带她去吃了一顿晚餐。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连正眼都不瞧自己的女生这么热络。

    这是方蔚允人生的最新经历只用热脸贴女人的冷屁股。

    幸好冷屁股也会进行传导作用,被他的热脸贴了老半天后,梁雨亲渐渐敢正视他,偶尔还能同他搭上一两句话,尤其在她干掉一整瓶红酒,脸上浮起些微绯红之后,完全把顾忌丢掉、话匣子打开。

    她告诉他,她有一个世界超级好的,还问他,有没有被人真雄爱过?

    方蔚允回答“有,我妈妈是世界超级好的母亲,她真雄爱我。”

    她又说:“我有一个世界超级凶的妈妈,一天到晚都在家暴我。”

    蔚允回答“我也有一个世界超级凶的爸爸,每天都在精神虐待我。”

    她说:“我有一个世界超极美的妹妹,温柔又聪明。”

    方蔚允本来想回答,我有一个世界超级帅的哥哥,他不只是聪明而已,还是个了不起的商业奇才。

    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起她哭着跟大哥要电话的模样,一丝丝不明所以的嫉妒浮上胸臆,他改口“我也有一个世界超级帅的弟弟,他体贴又善良。”

    介绍完家人,聊兴趣,聊完兴趣又谈生活琐事,他们讲完了一顿饭,外加一餐消夜,称得上相谈甚欢。

    于是,当方蔚允送梁雨亲回到家门口时,两个人用力握手、用力拍对方的肩膀、用力摇灵对方,用力对彼此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好、朋、友。”

    可是第二天酒醒后,粱雨亲后悔了,她并不想和方蔚允成为朋友,她想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愿涉及情爱,不重复错误,她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女孩,但是

    那个“但是”很长,她连续想了好几天都想不明白,到最后只好大叫一声,算了。

    算了,反正他不记得她,就算再见面,也不会怎样。

    算了,反正她还是得透过他,才能取得与三爷的联系方法。

    算了,反正这又不是那个男、女生拉拉手,就非得搭上关系的时代。

    算了,交个朋友比树立敌人更有益身心

    她找出十几个没关系的借口,却没发现自己的心口不一,没发现心底的某个小小角落里,还残存着一丝不明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