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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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雨蒙著头睡了许久,终于醒来时,她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休息室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照进薄纱般的月光,是不到五坪大的休息室内唯一的光源。月光正好照在墙上,昨夜杰尔让她披著回来的外衣正挂在那儿。

    "糟了!"她抬头看见床头上的时钟指著一点,杰尔该不会等得不耐烦了吧?

    桃雨拿下杰尔的外衣,随便梳了梳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门边时,却又踌躇的停下脚步。

    实在是不想赴约,可是不去的话,她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幸运符在他手上。

    那个幸运符对她有很重大的意义,那是爸妈还在世时,他们一家四口最后一次去游乐场玩,爸爸从娃娃机里夹给她的,她一定要拿回来才行!

    桃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容就义的敢死队般,抬头挺胸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加油!不要怕!杰尔.奥格斯.费迪南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我一定要把幸运符拿回来!"

    趁著这种从容赴死的决心尚未消失,桃雨一鼓作气地冲出休息室,朝著头等舱的方向而去。

    "j406?"桃雨疑惑地看着钥匙上的号码牌,船上所有的舱房都以不同的英文字母做区别,像她所住的工作人员休息室开头是"w",供给客人居住的是"k"开头,"j"则是头等舱房。

    她听金子义夫说过,船上的休息室或房间共分五级:丙级船舱是基层服务人员所使用,一般是八人使用一间;乙级船舱就是桃雨所住的,中级工作人员的房间;再来是一般舱,为高级工作人员所用,像是大厨或服务生的总管布朗先生;甲级船舱最主要是招待客人用的,设备比照饭店的房间,除了有浴厕和家具较高级外,因为是招待客人的,为应付不同的需求,所以大小不一,但整体看来比起一般舱豪华且大得多。

    船上最高等的舱房是头等舱,只有十间,多数是给阎家人使用,当然,以阎家在黑道上的地位,他们才不怕自己住得比客人好会招来客人的不满。

    杰尔能住头等舱,应该是和阎家有一定的交情吧。桃雨心想。

    她来到船舱的上一层,果然看到特别宽敞、明显和其他层有区隔的走廊。

    地板上铺著华丽的地毯,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美术灯代替船上其他地方稍嫌冷硬而无美感的照明设备。

    由这走道就可以看出,头等舱比起甲等舱要大上许多,因为每扇门的间隔比起其他舱房要来得宽得不少。

    终于,桃雨在转角最里边的地方找到了嵌有"j406"镀金门牌的黑色桦木门。

    她举起手正要敲门,却忽然停在半空中。

    真的要进去吗?

    刚才在休息室时,是有一鼓作气的决心,可是真正到了关键性的一刻时,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还是溜吧!桃雨鸵鸟心态地想。真要她把自己送入虎口,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

    唉她叹了口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的幸运符还等著她拿回来呢!

    她举起颤抖的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进来。"门里传来杰尔慵懒、低沉如黑天鹅绒般的声音。

    桃雨不敢稍有迟疑地转动门把,门一开,人也跟著进去。

    黑色樟木门在身后关上,门后的空间有些昏暗。

    虽然此时的处境令她心惊胆战,但她还是稍微观察了下这间休息室的布置。

    房间看得到的部分约莫三十坪,长方形格局,门进来后是起居室,左右两边有红桧木中式镂花拉门,以及门内的金色纱质帷幕隔开空间,对面是方格子落地窗,深蓝色天鹅绒廉幕没有拉上,只有淡金色亚麻纱帐让月光迷蒙地照进来。

    这间房间的位置在船尾,落地窗延伸到右边的房间里,不过此刻右边的拉门是紧闭著的,桃雨心想那里应该是用餐的饭厅;地板是红桧木,擦得发亮,起居室里摆设相当简单,面对门与落地窗比邻的位置有座古董大钟,中央摆著一组深蓝色沙发和茶几,底下铺著浅色皮草地毯,门边立著穿衣镜。

    左边的门是拉开的,门内的金色纱帐垂下,里头的光线透过它成为这个空间内主要的光源。

    桃雨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杰尔自惟幕后走出,身上穿著浴袍,黑色的发丝还淌著水珠,他的表情慵懒,脸上带著性感的、危险的微笑。

    桃雨怯怯地咽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一步,背抵住门板。

    "你总算来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令桃雨浑身战栗。"过来啊。"

    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杰尔像野狼盯著小白兔般,露出邪魅的笑,一把将离他还有四、五步之远、却迟迟不敢再走近的桃雨拉进怀里,大手又不安分地摸上她的脸颊。

    "瞧你,怕成这样。"他像是对她的脸摸上瘾似的,用著轻柔的、带电的手来回轻抚著。"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表现出来的却完全相反。

    桃雨怕得不敢大口呼吸,没一会儿,就因憋著气而满脸通红。

    "杰尔先生"她再笨,也知道这下自己是羊入虎口。"为什么你要我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杰尔挑高一眉,笑道:"不要叫我先生。"他把脸逼近桃雨,让她胸口一窒。"这次我就原谅你,下不为例。"看她紧张得小脸皱成一团,他笑了笑,指了指放在门边的立镜,"你的脸像个小苦瓜,我有那么可怕吗?"

    桃雨顺著他的手指看过去,镜子里的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随即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的脸!"她一手抚上脸,那些花斑、像蛇皮一样的可怕疤痕,就像变魔术一样地消失不见了,皮肤的触感和以前一模一样!

    "怎么啦?"杰尔故作疑问地道,黑暗掩去了他狡猾的微笑。

    "我"她走近立镜,怀疑自己是否在作梦,或者是这面镜子有问题?她皱眉暗忖。

    "进来吧,别害怕,我只是有事要拜托你。"

    杰尔牵起她的手,后者仍然身在五里迷雾中傻愣著,他拨开卧房的帷幕,帷幕后还有片水晶玻璃屏风,屏风之后,卧房内晕黄的灯光洒了一地。

    桃雨总算回过神,映入眼廉的是铺著深蓝色床罩和天鹅绒布帐的大床,床的左右两侧各以一道珠廉隔开其他空间,左边像是更衣室,右边则有走道。

    两人进到卧房,杰尔将帷幕放下,桃雨因他的动作而有些心惊胆战。

    "怎么了?"杰尔笑看苦她的反应,太过的温柔令她一阵头皮发麻。

    他走向一旁的矮桌子,青铜维多利亚式雕花骨架和水晶玻璃桌面,上头摆了瓶已开瓶的酒,桃雨对酒没有多大研究,只觉那瓶子十分漂亮,旁边还放了两只水晶高脚杯。

    杰尔将酒倒入两只高脚杯内,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晶的折射下像红宝石,然后他将一只杯子递给她。

    "我我不会喝"话尾在杰尔挑高一眉之后自动消音,桃雨忙不迭地取饼酒杯。

    "阎家对品酒十分讲究,船上供应的都是极品。"杰尔笑着,双眼直盯著她。

    不知为何,桃雨很清楚的知道他眼神所传达的意思为何--不乾了它就是不给面子!她只好硬著头皮将杯里的液体一仰而尽。

    这滋味辛辣苦口难入喉。桃雨皱起眉头,实在不晓得为啥那么多人都爱这玩意儿,她呛咳著,那股辛辣劲还留在嘴巴里,而且喉咙也像火在烧。

    "咳咳"不行了,真的好难受。"水"

    杰尔放下杯子,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

    "喝那么急做什么?酒是要慢慢品尝的。"他扶著她到床畔坐下,然后跟著坐在她身旁轻拍著她的背。

    "谢谢!"桃雨将空杯还给他,大口喘着气。

    呼!眼泪跟鼻涕都快被呛出来了。

    "好多了吗?"

    "嗯。"她点点头。

    "对了。"他手里多出了她的小熊铃铛,"你的。"

    桃雨像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般几乎喜极而泣,珍而重之地捧著她的护身符。

    杰尔露出一个狐狸般狡猾的笑,倾身靠近她,"好了,小桃雨,现在你告诉我,你上船的目的是什么?"

    桃雨觉得头有点晕,对于他的靠近紧张得冒著冷汗,赶紧将护身符放进自以为非常隐密的口袋,免得又被a走。

    "我、我是来代班的啊!"其实她也不必撒什么谎,阎家在发布消息时也声明,只要有意得到"妖姬之瞳"者,皆可登上"神圣女王号"。只是想要"妖姬之瞳"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心想还是不要开诚布公好,船上高手那么多,人人都希望在到达目的之前能少一个竞争者,而这艘船上随便一个人都有能力把她丢下船。

    杰尔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说谎,她眼神不安地闪烁著,十只手指绞在一块,脸蛋不知是否是酒精的关系,红通通得让人很想咬一口。

    他又抚上她的脸,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喜欢被欺骗,虽然我常骗人,不过骗人跟被骗是两回事。所以,小桃雨,你在告诉我任何答案之前,最好先想清楚,明白吗?"

    他灼热的气息随著威胁的话语在桃雨耳边挑逗著,柔软的唇瓣也有意无意地碰触著她圆润的耳垂。

    桃雨一阵轻颤,他的警告让因为酒精而开始昏沉沉的她像被泼了一桶冰水般惊醒过来,"我、我"

    "你怎么样啊?"杰尔忍著笑意,在她的粉颊上亲了亲。

    呵呵!又香又滑的,真想一口咬下去。

    "我我是被抓来代班,这是真的。"察觉到他原本放在她腰际的手移到她的颈子,桃雨原来就坐得全身僵硬而不安,这会儿连血液也吓得快要冻结了。"我本来是想要、想要'妖姬之瞳',结果被抓上来代班我没有骗你"

    呜呜谁来救她?他要掐死她吗?她还不想死她一定会被杀,然后分尸,恐怖片都这样演的。

    杰尔看着她抖得如秋风中落叶般的模样,觉得好笑。

    "你好像很冷。"他故意这么说,然后更加挨近她,整个身体几乎跟她贴在一块了,双手牢牢地抱住她。

    他当然知道她颤抖是因为害怕,害怕他这个人人口中杀人如麻的魔鬼。

    桃雨为他的动作一阵微赧,想要不著痕迹地挣脱他的怀抱,却是徒然。"我、我不冷"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来平静--不能得罪他,她想。

    "唉!"杰尔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双手,转身背对著她,一副孤独凄凉的模样,连肩膀都垂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很讨厌我,跟船上其他人一样。"

    桃雨一愣,杰尔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让她有些怔住,她看着他的背影,好可怜、好无奈的模样。

    "我没有讨厌你。"只是很怕他而已。

    "你不用安慰我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他抖动双肩,抬起一手捂住脸--其实是忍著狂笑的冲动。"我知道船上的人都怎么说我。"

    啊,怎么办?桃雨在心中呐喊。

    她最见不得那种被排挤的孤单可怜人了,而且他的背影看起来真的好悲伤哦!

    虽然他杀了那么多人

    "我不是讨厌你"她努力思考著要怎么说才能不伤了他的心又能安慰他。"只是杀人是不对的。"

    唉,维持这个姿势有点累,杰尔暗忖,口里继续道:"我也不愿意杀人,但这艘船上大多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桃雨这才想到金子义夫带她熟悉船上环境时说的话,白道的人不会为了一颗来历不明的"妖姬之瞳"拚命,他们也不屑使些卑鄙的手段除掉竞争对手,剩下的当然就是那些觊觎钻石、又能毫不留情将竞争者解决掉的黑道分子。

    "我是出于正当防卫,怎知他们技不如人,又死爱面子,被我打伤不好意思去看医生,怕一下船就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然后第二天就蒙主宠召了。"

    呃是这样吗?

    虽然不是出身黑道世家,不过跟在孟业身边工作的这些年也不是白白度过的,她知道在黑道的法则里,"技不如人,做鬼也怨不得谁"的道理。

    身处在黑白边缘,她见过许多大人物,他们虽然没杀过人,但多数时候他们做的事比杀人更恶劣,只是他们懂得钻法律漏洞,而且杀人不见血。

    "你别难过嘛!"她最不懂安慰人了,看他那样子,真的好可怜哦!

    "算了,你讨厌我就直说。"杰尔双肩抖动更剧,其实他是憋笑憋到差点内伤。

    唔,孟业那家伙没说错,原来世上真的有那么单"蠢"的人啊!

    真有趣!

    "你别这样"桃雨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靠近他,小手轻拍著他的背,"我想大家都只是误会,不过我真的不讨厌你啦!"

    本来是很怕他的,不过看他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遇到无辜可怜的弱者,桃雨的同情心立刻会盖过所有的理智。

    "真的吗?"听她这么说,杰尔转身抱住她,没让她有机会发现他脸上半滴眼泪也无。"我真高兴,小桃雨,你真是心地善良啊!"善良到哪天被卖了都还会帮忙数钞票。

    "呃,你别难过就好"桃雨整个人被抱住,一时间不知所措,最后只好伸手抱住他,刻意忽略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双颊火烧般的燥热。

    她真是又香又软,又这么可爱有趣,想办法把她吃掉好了。杰尔心里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数日前。

    "事情就是这样。"孟业脸色微僵的说。

    "嗯哼,就这样?"电话那头温润如丝绒的男声刻意迟疑了一下,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傲慢和漫不经心。

    孟业额上青筋浮动,"那就"可恶的家伙!从接到他电话开始就一副爱理不理的调调。"拜托你了,费迪南先生。"

    "好吧。"电话另一头的杰尔仍是勉为其难的口吻,"看在好歹你也是我表弟的份上,我就答应帮你,不用太客气。"话虽这么说,却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那还真是感谢你啊!"孟业以著和阴鸷表情完全相反的恭敬语调说。

    "不客气。"杰尔心情愉悦地回了一句,然后拿起传真过来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的女孩有张清丽胜桃花的脸蛋,五官精致艳绝,但一双眼睛太过清澈无邪,笑容也憨憨的。

    "你应该有看到桃雨的照片吧,她是我派去帮忙偷回'妖姬之瞳'的人,到时麻烦费迪南先生接应她。我这个手下有点迷糊,不过能力还不错"孟业讲到这里,不禁有些心虚。

    "嗯,看到了。"杰尔盯著照片中人的笑颜,忍不住赞赏起来。

    真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你只要稍微激起她的同情心就可以让她信任你了。"

    "哦?我会的。"骗人是他的专长。

    "那么'妖姬之瞳'的事就麻烦你了。"

    "好。"

    "晚安,费迪南先生。"

    "晚安。"

    孟业将电话丢在一旁,呼出一口气,终于把最讨厌的工作完成了。

    他的母亲和杰尔的父亲费迪南爵士,是异母兄妹,对这个长他一岁的表兄,孟业其实是希望能没有交集就尽量不要有任何交集。

    孟业是个交游广阔,和任何人都能交朋友的人,这世上若有让他这么戒惧,且想刻意疏远的人是少之又少,而杰尔.奥格斯.费迪南,正是那少数中的一个。

    杰尔从小就是个让人头痛的小恶魔,这恶劣的个性到长大后越发的变本加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他太过聪明,心里打什么主意没人能说个准,而且自我意识超级强烈,他的狡猾更是能让自以为阴险狡诈的恶人也甘拜下风。

    与其说孟业戒惧他,倒不如说是对他那种刻意挑-、傲慢而目中无人的态度有点"小小的"感冒和头痛罢了。

    "雷诺。"孟业抛开方才和表兄对话的不愉快,交代著站在一旁的属下道:"替我拨小桃子的电话。"还是小桃子可爱,任由他怎么玩都不反抗当然,他是有正事找她,还得说服她上"神圣女王号"去替他偷"妖姬之瞳"呢。

    "是!"雷诺应了一声,拿起电话拨号。

    "妖姬之瞳"啊传说中,诅咒化身的紫蓝色钻石。

    杰尔挂了电话,形状漂亮的薄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将桃雨的照片收进抽屉里。

    费迪南家的老管家威尔斯轻敲房门,跟著走进起居室。

    "少爷,夫人回来了。"

    "哦。"杰尔随口应了声,一派闲适地倚在窗户旁。"对了,威尔斯,替我查查阎家那艘船好像叫'神圣女王号'是吧?看它到哪里了。等等帮我准备行李,我要出远门。"

    "美国阎家吗?我知道了。"

    "嗯。"看着威尔斯退出起居室,杰尔把目光转向窗外。

    远方是峰顶冬雪未融的冰山雪景,矗立在丘陵上的"贝罗古堡"外,费迪南家的上地延伸到山的另一头,有田园、湖泊、山林、河流--费迪南家世世代代继承著这块富庶的上地,数不尽的财富和遍布世界各地的产业,向世人宣示费迪南家尊贵的血统配得上富可敌国的骄傲。

    但这项骄傲却在杰尔手中变成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窃窃私语,大家都知道费迪南家的人性格古怪,也戒惧他们仍然屹立不摇的势力,所以只敢在背后嚼舌根--杰尔.奥格斯.费迪南,典型的权势家族第三代败家子,他变卖了家族大部分的产业,而且终日无所事事。

    那些流言蜚语杰尔向来不放在心里--会把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的就不是费迪南家的人了。他对经营和管理没兴趣,与其放著庞大的产业放到烂,不如趁价钱好的时候变卖,他觉得这样并没什么不好,而且费迪南家的财产足够再三代子孙的挥霍,所以他完全不担心。

    不思长进的败家子--这是上流社会,或者说是权贵阶级眼中的杰尔.奥格斯.费迪南。

    费迪南家与黑道的依存关系、与白道亦敌亦友的模糊界线,起始于杰尔曾祖父那一代。他们资助过黑道帮派与组织,当然也和许多国家的政要交好,杰尔的祖父和父亲都具有极佳的交际手腕,到了杰尔身上,黑道却是怕他的居多;白道方面,目前靠著杰尔八面玲珑的母亲,反而比过去人脉更广。

    杰尔喜欢介入黑白两道之问的名利战争,参与帮派间谍对谍的尔虞我诈,却往往能像看戏般地置身事外。他向来是个强而有力的战友,但是像颗不定时炸弹,好或不好,

    全看他的心情决定--他酷爱冒险,追求刺激,对于游走在刀锋边缘的生活感到乐此不疲。

    反覆无常的恶魔--这就是全世界帮派组织眼中的杰尔.奥格斯.费迪南。

    "美国阎家?"一名美艳不可方物的妇人诧异地开口,语气有些疑惑。

    年届五十的伊雪琳不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她,上天对待女人的无情完全不适用在她身上--姣好的面貌让年轻的女孩们嫉妒,曼妙的身材永远是男性追逐的目标。

    看到威尔斯点头,伊雪琳正想说些什么,瞥见杰尔穿戴整齐的下楼,她知道儿子要出远门了。

    "真是一点也不贴心,人家才刚回来你就要走啦!"

    "妈咪早。"杰尔对母亲露出迷人的笑,然后看了威尔斯一眼,有些怪他打小报告。

    威尔斯佯装没看见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少爷,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他提起一只轻便的行李箱,他知道少爷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东西。'神圣女王号'目前在台湾外海。少爷,你要不要等船来到欧洲再走?"

    "不用,我正好有事要到亚洲一躺,到时直接在那里上船就行了?"

    "这么急著走啊。"伊雪琳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记得叫阎家准备头等舱房,杰尔可不能委屈去住普通舱房。"

    "直升机准备好了。"一名侍女走进大厅禀报道。

    "不开车去吗?开跑车比较拉风。"

    "妈咪,这里离国际机场有四百公里。"杰尔接过威尔斯手上的行李箱。

    古堡的正前方是壮丽的喷水池,以喷水池为中心的外侧是扇形面积的广场,正对大门口的笔直道路偶尔会用来当作私人飞机的起飞跑道,而喷水池前的广场就作为停放小型飞机之用。

    堡里的仆佣分立两旁目送杰尔搭上直升机,伊雪琳与威尔斯立于喷水池畔,看着直升机缓缓升空。

    "唉!"伊雪琳叹了一口气,"杰尔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以前他明明好可爱、好可爱的"忆起儿子小时候天真可爱的模样,不是她自夸,那些什么童星若是跟她儿子比起来,只有在旁边当布景的份。

    "少爷现在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了。"威尔斯以为她说的是外貌上的转变。他当然知道少爷小时候多可爱多漂亮,让他身为费迪南家的管家都觉得自豪,不过他家少爷现在也是俊美无俦,多少女人为他疯狂迷恋啊。

    "我当然知道我儿子很帅!"伊雪琳骄傲地抬起下巴,但下一刻又哀声叹气起来,"我记得他小时候,很文静也很乖巧,听到人家赞美他,他就会害羞得脸红,对长辈也嘴甜得不得了,遇到陌生人虽然十分见腆,却是彬彬有礼的小绅士"

    唉,往事不堪回首,伊雪琳目光含泪地回想当年儿子天真可爱无邪的模样。

    威尔斯也叹了口气。

    如今他家少爷对他们疏离又冷漠,个性喜怒无常,人前人后永远戴著面具

    等等!威尔斯忽然从感伤中回过神。

    这样的少爷跟当年的老爷和夫人好像啊,简直就是他们的合体加强版。

    威尔斯看了眼身旁仍沉湎在回忆中的伊雪琳,又摇头叹了一口气。

    少爷真可怜,老爷待他冷酷,夫人把他当玩具,二十多年的精神凌虐害他心灵饱受伤害。

    威尔斯抬头看向天际,心里开始对天祈祷著:神啊!少爷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心地比谁都善良,请你让他早日遇到一个能够让他放下面具,不欺负他,不把他当玩具的人,不然少爷实在是太可怜了!

    被杰尔抱著的桃雨双颊泛红,心跳声大到她怀疑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杰尔总算放开她,与她面对面坐著,"既然你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跟我分享,那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好了。"

    "咦?"桃雨一愣,"你的秘密?你不揭穿我吗?"

    杰尔冲著她露出一抹笑,"当然罗,我当你是朋友,怎么会出卖你呢?所以我也把我的秘密跟你分享,这样比较公平。"

    是这样啊!桃雨点头如捣蒜,她早被杰尔那一笑给弄得脑袋变成一团浆糊,心跳的速度直追赛马狂奔的马蹄声。

    朋友啊,他说当她是朋友,虽然心底有股淡淡的失落感,但桃雨原本对他仅剩的最后一丝戒心跟著瓦解粉碎。

    杰尔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心里在想什么,完全写在脸上,果然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娃娃。

    单纯如她,要"吃"了她有很多方法,虽说他天性喜欢挑战,但他更加希望让她心甘情愿地被他吃,这样的想法和坚持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如果我把秘密告诉你,你不会告诉别人吧?"他故作神秘地问道。

    "不会!我绝不会告诉别人!"桃雨用力地摇头,有股想拍胸脯保证的冲动。

    杰尔的唇张了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瞪大眼睛,本来不好奇的,被他这么一吊胃口,好奇虫全都跑出来了。

    说吧、说吧,到底是什么啊?这么神秘。

    "好吧,我说了"他表面上是在烦恼自己要说的秘密上,实际上却是欣赏著桃雨好奇宝宝般的可爱表情。

    呵呵呵!她当真了,真是可爱啊!

    "我的秘密就是"杰尔刻意顿了顿,看了眼桃雨瞪大双眼、满脸期待的模样,技巧性地抬手遮掩嘴角勾起的笑,然后爱娇地道:"哎呀!人家不讲了啦!你好讨厌哦!呵呵呵"他回忆著母亲那魔音穿脑式的笑法--果然是血肉至亲,他模仿了个八、九成像呢。

    桃雨登时愣住了。

    虽然杰尔不像一般男人嗓音粗哑,语调刚硬;他的嗓音低沉却温润,语调柔软,不过之前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让人发毛的战栗感。

    杰尔撇过脸,灯光照映出他立体如米开朗基罗精心雕塑成的侧脸,他眼睑半垂,桃雨看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蓝钻般的眼眸,忍不住呆了一下,当他又露出悲伤却绝美的表情,她双颊升上红云,心跳如擂鼓。

    "唉。"杰尔轻轻一叹,"本来我还在想,或许你不会排斥我"

    "排斥你?为什么?"啊,正面很帅,不过侧脸好美哦!桃雨几近痴迷地盯著眼前的美景,口水差点流了出来--都怪杰尔生得一张符合她胃口的脸,她绝对不是花痴发作哦!

    杰尔的表情更加哀怨了,他转头看着桃雨,花了好大力气才没笑场。"我说把你当朋友,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够"

    "能够什么?"桃雨心中暗惊,伸手在大腿上偷偷捏了一把--他一定是对她下了什么药,再不然就是施了什么咒,否则为何只要他的眼睛盯著她,她浑身就热得要命,心跳也不听使唤?虽然杰尔那双蓝眼是真的漂亮得不可思议。

    杰尔没再开口,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能够?能够怎样啊?

    会不会是桃雨双颊绯红地胡思乱想着。

    大约对视了一个世纪之久,杰尔终于低下头,语带娇羞的说:"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当好姊妹,你会排斥我吗?"

    "啊?!"

    好好姊妹

    桃雨一脸震惊的瞪著他,杰尔则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回过神。

    实实在是太shock了,桃雨终于回过神看着他,后者摆出一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深情款款地凝视著她。

    "你果然排斥我!"杰尔说完就趴在床上准备嚎啕大哭。

    "不会、不会,我一点都不会排斥你啊!"桃雨慌张地否认,心里浮现深深的罪恶感,她害人家哭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人家说要当她的"好姊妹"耶!

    原来他是真的好可惜啊!桃雨在心底叹著气,一张脸也垮了下来,却不知该不该去深究自己究竟在可惜些什么。

    "我不相信!"闷闷的声音传来。

    "真的,我们是好姊妹啊!"她试著安抚他。

    "真的吗?"杰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了让桃雨以为旭日已然东升的灿烂笑容,"我好高兴!那就这么说定罗,我们是可以交心聊天的好姊妹哦!"

    呵呵呵!吃掉小兔子的第一步,就是让她觉得自己不会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