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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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敏,麻烦请可君进来一下。”昱伟对着电话对讲机向秘书吩咐。

    “alex,可君今天请假。”杜敏些许抱歉地回答着。

    “好,知道了!”昱伟语气明显不快。

    昨天还挺开心的,怎么今天就请假了?难道是率性过头了?真该检讨检讨了!

    昱伟摊开手边的案子--卡卡咖啡夏季促销案。他正想找可君一起研讨,结果人就请假,昱伟无奈地摇摇头。又翻到上一季“卡卡咖啡”的dm档案,斗大的几个大字映人眼帘--

    都会红尘何处可逃?

    浸yin“卡卡”世界!

    又是出自可君之手f对她的才情真是爱不释手。

    桌上专线电话忽然响起,昱伟拿起红色话筒f

    “喂,程昱伟。”

    “阿伟!”母亲的声音从遥远的台东传来。

    “妈,最近好吗?”

    “时代变了,竟然有妈妈先打电话给儿子,让儿子问好、请安的。”

    昱伟似作贼心虚般地不语。

    “不要因为我追问你什么时候要结婚,就怕得连报平安的电话都省了!跟你姊姊一模一样!”母亲责怪地说,但语气中仍带着疼惜。

    “我和昱安是姊弟,当然一模一样呀!”

    “不要跟我嬉皮笑脸!”母亲正色道。

    昱伟想起小时候和姊姊偷跑到溪边去玩水,不幸被逮着;母亲在众人面前并没说什么,从眼神中也看不出喜怒,他以为逃过一劫了。没想到,母亲竟在半夜里把姊弟两人叫起来,罚抄课文。没有疾言厉色倒也令人难以忘怀。

    “都三十五岁了,该定下来了!该不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吧?”

    “妈!”昱伟欲言又止,却又无所遁逃。

    “我不相信我儿子交不到女朋友,妈对你有信心!不过还是希望你加加油了。”母亲略带哀求的语气盈耳不去。

    程昱伟挂上红色话筒,竟燃起一股无力感;难道真是“都会红尘何处可逃”?!

    “杜敏,给我一杯热咖啡,不加糖。”昱伟按下对讲机清楚交代。

    不等杜敏送上咖啡,昱伟像一阵风似地迈出公司,登上跑车直驶吴兴街。

    countryclub,这是一家私人健身联谊俱乐部。虽然昱伟所住社区附有健身设备,他还是舍近求远,加人会员俱乐部。算是一种精英独享的心态吧,卸下酉装,换上泳裤,昱伟直扑泳地。

    只见他来回泳地数十趟,似乎有一种压力无法渲泄,直溅得水花四起:数十趟泳毕,躺进按摩浴地,精神才渐渐松弛。他试着不让可君的影像出现在脑中。

    下午,昱伟并不打算回公司,他知道,若有急事杜敏会想办法与他连络。如果芝麻绿豆大的事都需他事必躬亲,岂不表示他领导无方?

    昱伟顺着山路开回家,远处即见午后的阳光轻晒在他的城堡。

    昱伟将车子倒人车库,由车库的楼梯间走往屋内时,行动电话竟大肆响起

    “喂,您好!我是程昱伟。”

    “alex,我是德敏!”

    “德敏?最近在忙些什么?还好吧?”昱伟客套地问。

    “我刚从日本回来!”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的女声有条不紊,不卑不亢。

    “有空吗?晚上一起吃饭。”昱伟鼓气勇气遨请,对方倒也爽快回应。

    赵德敏,人如其名,也是清秀佳人!他们是在一次亲友聚会中认识的,彼此印象都不错,彷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般,他们的交情也是幽幽淡淡的。

    他依约准时到达“凯悦”

    数月不见的德敏已然东洋味十足,既温柔婉约,又不失落落大方。

    晚饭后,昱伟送德敏回家,才回到自己的宁静小窝。

    甫进卧室,昱伟和衣躺进柔软的大床,脑中的思绪却无法宁静。

    赵德敏是个理性的女孩,而可君呢?是个活泼、率性加上感性的女孩;过度理性令生活平凡、安定,但,这又何尝不妥?昱伟瞬然有些许嫌恶自己的想法。

    别人看他三十岁便登上总经理宝座,眼中尽是钦羡;而这五年来的平步青云“广告鬼才”加诸于身,是荣耀亦是压力,得失之间是相对的;尤其感情世界,为了顾及自己的身分,想做的事不敢做,想说的话不敢说,想爱的人更不敢爱!

    睡不着的午夜,昱伟索性起身,煮一壶咖啡;也似乎唯有咖啡浓谧的香味才能冲淡寂寞感。

    业务部传来捷报:钻石篇的两支广告都蒙厂商青睐,并已签下年度合作合约书。

    昱伟自是喜不自胜,按下对讲机交代:

    “杜敏,通知‘钻石专案’工作小组,晚上参加庆功宴!”

    午休时,公司顿时安静下来,同事们不是熄灯午休便外出用餐。昱伟步出总经理室,却见“创意部”仍泻出光线。犹豫半晌,仍不自主趋前一探,一眼便看见可君呆坐着。

    “你不吃饭呀?”昱伟对着可君道。

    可君苦笑不语。

    “成仙得道了?”

    “什么意思?”

    “靠烟香、素果、泉水维生呀!”

    “能那般惬意就好了!”可君若有所思望着他。

    昱伟并不坚持邀可君共进午餐,令她略感失望。望着昱伟的背影,她蓦然想起:连续两个星期日下午,都碰见他与一名东洋味十足的女孩在-凯悦-愉快地享受下午茶,这个女孩是谁?

    下午,可君递换“卡卡促销企划案”给昱伟。只见昱伟不带感情地,既不高压也不怀柔地道:“杜敏有没有告-你?”

    “什么?”可君觉得胸口顿时沸腾。

    “晚上的庆功宴呀!”

    “嗯!”她的回答懒懒散散的。

    他淡淡地说:“一齐去吧?”

    “我有事,不去了!”

    “什么事?手边的案子又不急!”昱伟并没看可君,只是低头翻阅文件。

    可君看在眼里,颇感不是滋味而又心有不甘。正待反击,只见他说:

    “好吧,你先出去吧!”

    好吧?好吧是什么意思?

    可君怀着怒气,匆匆走出昱伟办公室,顺手甩上门,大声的“砰”一声,令昱伟及门外的杜敏一头雾水。可君到底怎么了?

    晚上,一票人在“兄弟”展开第一摊,先礼后兵,客客气气干杯如仪;待酒足饭饱,第二摊当然是移师ktv唱歌。

    可君本想先行离去,不料竟被昱伟喊住:“可君、杜敏和小蔡搭我的车,阿飞你负责娟娟、小凯,其他的壮丁自行到达‘歌舞线’集合!”

    老板果然是老板,一声令下,想逃都逃不掉。

    一进ktv,同事们果然原形毕露,生龙活虎,大伙抢着麦克风,把着麦克风才一会儿,歌舞喧哗,气温直达沸腾!

    不久,昱伟的行动电话响起。

    “是!德敏呀!”只见昱伟嘴角微扬,拿着行动电话尽量压低音量,后又起身离开小房间。没多久,又进来。

    “‘你在他乡’,谁的歌?”同事大声喊叫。

    “我点的,点给可君唱的!”业务阿飞大喊,在场同事也凑兴大呼!死阿飞!可君在心里咒笃,虽心不甘情不愿,仍拿起麦克风,眼角扫射昱伟,却见他正努力和业务阿凯喊拳。

    热闹气氛不减。为什么总要在茶余饭后大肆嘶叫一番?是渲泄压抑的情绪,或是做做公共关系,或亦仅是东方独特文化呢?

    “帮我插拨一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昱伟不知何时已恢复“正常的霸气”骤然大呼!老板要唱歌,大伙阿谀、谄媚皆有;又因昱伟浑厚的歌声,令人如痴如醉,谁也分不清他是否真情流露。

    一首歌下来,羸得热烈掌声,大伙直呼安可!安可!

    昱伟也不拂大家好意,遂又点了“来生缘”让庆功宴达到高潮,最后是在同事们意犹未尽中圆满结束。

    昱伟先送杜敏、小蔡回家,最后才是可君。

    “你刚刚唱‘你在他乡’很传神,很好听!”他轻握方向盘。

    可君讷闷,你不是和阿凯聚精会神地喊拳吗?你还在乎吗?

    “你好像有话没说喔?”昱伟从照后镜斜扫可君的眼神。

    “有吗?”可君故布疑云。

    “不要否认,其实我很细心的!”昱伟自我标榜,有意引可君说出心底的话

    可君想了又想,终是忍住不语。

    “好吧!我保留‘追诉权’,随时看你方便。”昱伟扬扬眉,潇洒地道。

    车子平稳抵达可君住所楼下。

    “我上去了!”可君一手搭在车窗上,语毕正想上楼,昱伟竟一反平常,将握在方向盘的手盖上可君的手。

    他的体温令可君暖洋洋,但他却一脸平静,淡淡地说:“再见!”

    顺着午夜的微风,昱伟愉快地回到家。

    屋内一片黑暗,他顺手扭开小灯,看见一室昏黄,才略感温馨。

    这座花园别墅,是他奋斗的战利品;满屋由外国进口的家具点缀其间。质感好、品味高,这就是精心布置后,访客们称羡的赞语了!

    果然是“好汉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夜的豪饮,卸下面具及防御后,他忽然感觉头痛、心悸接踵而来,财务报表换的数据恶作剧地跳来跳去,公司的产品、人事一幕幕不规则排列,忽然又想起:德敏曾打电话邀他参加生日派对!

    清晨,宿醉后的头痛仍隐隐约约存在。昱伟纳闷,不晓得自己是何时爬上这张柔软大床?

    走进浴室,彻底冲洗一番,总算清醒不少;取出冰箱内的-解酒饮料-一饮而尽,他始终怀疑它们的“功效”却每每宿醉后仍不忘它们。

    整装完毕,他随即驶往公司的方向。

    一进公司随即忙碌不堪,挂断国际电话后,好不容易松口气,昱伟脑中仍纷乱不堪。酒的威力似乎尚未消褪。

    可君像一阵旋风似地走了进来。昱伟往意到她,今天一身绵织柔软的长上衣、长裙,脸色却“如虎生风”地,半点不搭轧。

    “mayihelpyou?”昱伟的语言仍停留在刚刚的国际电话中。

    “我要和你谈‘卡卡促销案’的事”可君顺势在昱伟写字抬对面坐下。

    “ok!请说。”昱伟回过神来,专注在可君的意见上。

    “我很care你对‘卡卡’的做法‘卡卡’从一进入市场,一直到现在成长、茁壮,我也许比‘卡卡’老间更挂心它的发展。因为它就像是我的baby,它的每一个case,都是我的心血!”

    “这个我很清楚。”昱伟肯定可君所言。

    “但是,这个促锁案你却交给小凯,而且立即定案,迅雷不及掩耳,你是什么意思?”可君似乎有些情绪失控。

    “小凯做的促销案,你也看过了,你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呀!”

    “你都定案了,我能有意见吗?”可君反唇相稽。

    “我一向很民主的哦!”昱伟表明自己的立场:“‘卡卡’的案子迫在眉睫,而大小姐你又无故‘失踪’一个星期。你说,我能hold住吗?”

    可君忽然想起上个月的“失恋假”但又碍于自己嘴硬的脾性,一时间居然拉不下脸

    昱伟无奈地摇摇头,正巧此时桌换专线电话乍然响起f

    可君见昱伟兴致盎然地讲起电话,一把无名火升起,迳自起身离开,顺手将门一关“砰!”的一声,再度引起昱伟、杜敏,甚至其他同事一阵错愕。

    周末下午,昱伟特地绕至-诚品书局-选了两套原文书,才将车子驶向“梦工花坊”

    “送女朋友吗?”店员亲切地欲帮昱伟挑选,只见他驻足半晌仍未定夺。

    “玫瑰好吗?玫瑰花代表爱情!”店员极力推荐。

    昱伟顿时被满室花色迷惑,一时无所适从。

    “不是!嗯”昱伟定下神后说:“朋友生日”

    “一定是女的!”店员自作聪明:“她是什么星座?”

    他怎么会知道呢?真麻烦。

    “喔!是今天生日吧!本月是巨蟹座!”店员推算道。哎!店员果然专业,昱伟暗自赞叹。

    “巨蟹座的人恋家、又细心,是个极佳的老婆人选”

    天呀!现在满街都是“星星王子”了,不是专家也成权威了呀!昱伟不禁苦笑。

    “这样吧,送她百合花,百合花是巨蟹座的幸运花呢!”店员自作主张地传

    昱伟挑了一束又大又美,盛开、含苞皆有的百合,令昱伟握在手上竟会有些许不胜负荷。

    到了德敏家,已有客人来了,昱伟亲手将百合花交给德敏,并递上两套包装精美的原文书:“生日快乐!”

    “谢谢!”德敏真诚地轻声致谢,昱伟则尾随德敏进屋。

    屋内窗明几净,令人感到榆悦。客厅内,三女、两男看来都极有品味,大伙自在地闻聊。

    “德敏,不帮我们介绍?”眼尖的女伴看见昱伟便主动要求德敏帮忙引荐。

    德敏笑笑道:“程昱伟,alex,‘广告界的鬼才’!”

    “喔!”一阵讶然代替寒暄,令昱伟不甚舒适。

    “alex!小贞、咏咏、佩如;这边是阿迪、kk。”德敏不卑不亢地一一将她的朋友介绍给昱伟。

    原来几个朋友都是文化界的好手,大家在一起闲话家常倒也兴致勃勃。

    昱伟注意到,德敏很用心地招呼客人:斟茶、端水、送小点心面面俱到;又对每一宾客笑脸迎人,无特别好恶。

    “哇!切蛋糕了!”男伴将蛋糕推出来。精巧的奶油蛋糕上点燃三支红蜡烛。

    “真佩服小敏的勇气,毫不隐蹒地将蜡烛插上!”女伴娇嗔道。

    “三十岁!三十代表而立呀!值得骄傲。”男伴代为回答。

    德敏微笑不语,她的兼容并蓄在朋友圈内是出了名!朋友一阵喧哗,唱完“生日快乐”歌后,大家起哄坚持德敏说出心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我的朋友们都像今天这么快乐!”

    “哇塞!”kk鬼叫:“不要再兼善天下了,求求你快点独善其身,找个人结婚吧!”

    “结婚礼金从优!”男伴附和道。

    “在万丈红尘中;找个人爱我”kk学着歌手的声调及表情,一脸陶醉地唱起,让周围的人笑翻了!

    昱伟细心地注意到德敏眼角泛着泪水。

    傍晚,客人们一一道别离去,德敏亲切地在门口送客。婉约的态度、可掬的笑容着实令人如沐春风。

    送走最后一位女伴,昱伟无言地伫立车旁,德敏又露出她一贯的亲切笑容,缓缓走近昱伟:“要走了?”

    “生日快乐!”昱伟答非所问:“顺便帮我问候伯父、伯母!”

    “他们也快回来了。”德敏讷讷地,黄昏的金光彼影映在德敏及肩长发,令昱伟顿起欲走还留的依恋。

    “三十岁了”

    昱伟听不出德敏是感慨亦或欣慰,两人在黄昏的夕阳映照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昱伟,小敏!”不远处,一辆墨绿色车子朝他们驶近。

    “爸妈回来了!我看你是走不了了!”德敏暗示着。

    昱伟表示赞同,赵家两老下了车,便邀昱伟入屋叙叙。

    于是昱伟又再度尾随德敏进人屋内。

    “伯父、伯母。”昱伟恭敬、略感局促地坐在两老对面。

    “上个月我和你伯母还跑了一趟台东。多亏你爸妈,他们又是山产、又是海鲜地热心招待我们,真是盛情难却。”德敏的父亲试图让气氛活络些,又因刚才碰见德敏、昱伟,见两人似相谈甚欢,倒也乐观其成。

    “怎么不多住几天?好让家父家母多招待呀!”昱伟客套寒暄,德敏又细心地端出热茶。

    “谢谢。”昱伟轻声对德敏道。

    “真是相敬如宾!”德敏的母亲看在眼里开心得喜形于色,却教昱伟、德敏尴尬地互相避开眼神。

    “老太婆!何必心急!”德敏父亲半责怪半调侃道。

    “怎么能不急?小敏都三十岁了!再拖下去,外人都要说闲话了。”母亲犹未尽道:“现在当父母真为难!哪像我们那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对方是瘸子、眼瞎”

    “老太婆!说话可得凭良心呀!我有哪点犯人嫌,令人弃?你可别指桑骂槐呀!”老爸不甘示弱。

    “好吧!好吧!小敏嫁不出去都怪我、都怪我好了”

    两老一阵你来我往,德敏乘机教昱伟先走。

    她满怀歉意送昱伟至门口“很抱歉!”德敏摇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关系,天下父母心。”昱伟颇能体会德敏的心情。半晌,才又开口问:

    “你晚上有没有空?”

    德敏点点头。“等我五分钟!”

    “好,我在车上等你!”望着德敏进屋,昱伟怅然有所思。

    远处的夕阳已不复见,金黄色的天空已转换了帷幕,星星正迫不及待准备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