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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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威远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邢先生,有位童妍葳小姐说有急事要找您。”桌上电话机的红色信号灯闪烁,夏灵清甜的嗓音传进来“请问现在方便让她进去吗?”

    “请她进来。”邢权宙快速回答,一反常态得让夏灵怔愣住,印象中她的主子是不欢迎没预约的客人。

    “呃?现在?可是您五分钟后要在大会议厅开全球视讯会议,这”“就是现在。”邢权宙铿锵有力的语调重复:“请童小姐进来。”

    “是的,我知道了。”

    不多久,透过入口的透明玻璃,他看见童妍葳踩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进到他的独立办公室。

    他定定的看着,目不转睛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淡鹅黄的雪纺衫小洋装恰如其分地衬托着童妍葳纤纤合度的优美神采,或者经过精心妆点,她的双唇显现性感的红颜润泽,翘卷的黑睫让一双杏眸更加大而明亮,略带忧郁的眼神投向坐在里面的他。

    一瞬间,邢权宙竟感觉胸口明显窒缩了,她的弱不禁风、楚楚动人轻而易举地触动他雄性保护弱女的本能,然而,强烈的理性很快提出警告——

    这股隐约的悸动不该出现,不管眼前的她多么柔美、多么叫人心疼,就是不该产生任何恻隐同情。

    “你,总算来了,请坐。”伸手,示意她在前方的沙发上落座,邢权宙眼中绽进得意的星芒“想喝点什么?茶?咖啡?果汁?还是红酒?”

    “不必麻烦。”撇开眼,童妍葳重重吐出沉闷的气息,冷得不能再冷的语调挑明了说:“我不是来跟你喝茶聊天的,请你赶快把重点说一说,说完了我就走。”

    “重点?呵,这可有趣了。”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邢权宙露出一切了悟的表情,缓言道:“看来你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对,我非常清楚了。”爽快应答,童妍葳脸上坚毅的表情仿佛慷慨赴义的烈士“一切不都是你精心铺排设计的吗?”

    “不,不能这么说。”摇了摇头,邢权宙的眸光精明犀利“至少,令尊的失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哼!你倒是撇得又快又干净。”不屑地斜睨面前一点悔意都没有的男人,童妍葳一肚子火气直往上冲,斥道:“要不是你躲在幕后一点一点、不着痕迹搞垮我爸的公司,他也不会一个人跑到九寨沟去。几年前,你透过关系,私下找到我爸的亲信,怂恿他到四川投资,等到他将资金全部投入,你又在背地里搞鬼,害得公司周转不灵,我爸为了筹措资金,只好跟银行抵押借钱,是你逼得他走投无路,才会”

    说到此,她崩溃了,掩面痛哭。

    这两天,邓运龙把公司内部财务和业务的机密档案彻底清查了一遍,加上几位公司老臣侧面证实,她终于知道这些年父亲老是闷闷不乐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邢权宙所主导的威远集团躲在黑幕后操弄。

    包括欣凯音乐中心入驻“幸福小城”也中了邢权宙无所不用其极的圈套。

    “呵,好难得,城堡里的公主总算清醒了!”邢权宙扬起下巴,双手交抱胸前,嗤道:“不过,醒来后面对的现实好残酷,唉,家破人亡呐,太残忍了。”

    “够了!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泪流满面的童妍葳不计形象以手抹泪“你不就是想看我们家失败落魄潦倒吗?现在你看到了,童震雄被钱逼得连命也不想要,他的女儿只得来找你求情,求你高抬贵手,现在我是你的俎上肉,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唉,人世间的许多事,事出必有因。”收敛起讪笑,邢权宙正色道:“以前,你一直是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真实社会黑暗面你一点都不曾接触,表面上,你觉得是我不择手段在迫害你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出此重手,原因是什么?”

    他移步靠近,替她倒了杯水,缓缓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爸会落得今天,完全是他罪有应得。”

    “废话少说。”阻断他言不及义的话语,童妍葳不想再为眼前的男人浪费时间,直接切入重点“说吧,你要怎样才愿意放过我们家?”

    “我说了,你承受得住吗”双手插在昂贵手工西裤口袋,邢权宙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说吧,既然我敢来,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童妍葳抿起唇,抹去泪渍,坦然赴义。

    如果她怕,就不会来了。

    深吸一口气,一股前所未有的坚韧毅力城主她,告诉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好怕的?

    今日她敢不顾一切、单枪匹马找上他,摆明了就是豁出去了,现在的童妍葳不比以前,她什么都不怕了。

    “你,真的不怕?”邢权宙像是一头迅猛凶野的猎豹在赏玩刚猎到手的猎物,饶富意味的深瞳就这么盯着她,良久良久。

    “你为什么不提出你的条件?”不解邢权宙一味盯着自己猛看是啥意思?

    抱着必死决心的童妍葳只许成功挽救老爸的公司,不能有半点闪失,但是见他始终不语,她反倒急了。

    “邢权宙,坦白告诉你吧,来这之前,我已经彻底打听过了”深吸一口气,童妍葳捺下激动情绪,一字字道:“童家各投资事业所欠下的债款,八成以上隶属于你们威远旗下的银行,加上音乐中心的房子也算你们的,你分明是要逼我爸和我就此倒地不起,但是,我猜这世界上应该会有方法,让你停止残酷的赶尽杀绝,我非常想知道,那是什么?”

    “你确定世界上真有这东西?”她的果决坚强令他惊讶,邢权宙斜睨她的眼中,透出赞赏的灿光“呵,你的确不简单!在你父亲还生死未卜的现在,难道有清楚条理的脑袋分析事实。”

    “不管我爸现在是生是死,我有责任把爸爸的毕生心血保住。”提起父亲,童妍葳眼眶中充满盈透泪水“我我不会倒下去。说吧,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好。”慎重地点了点头,邢权宙缓步赖到她面前,依然是赏玩猎物的胜利眼神,清楚道:“我要你。”

    “啊?什、什么?”一连倒退好几步,童妍葳被这短短三个字震得魂飞魄散。

    “没听懂吗?”向前跨步,邢权宙咄咄紧逼,就是要她听清楚明白“我再说详细一点,我说——我、要、你。”

    “你、你竟然?”嗫喏双唇,童妍葳颤抖着说不出更多话语。

    虽然在来之前她想过千百种可能的记过,付出自己也是其中一项,然而,当她亲耳听他提出,依然震撼万分。

    “我要你,意思就是,我要你的一切,包括身体,但不涉及感情,多久时间随我定,等玩腻的那天,无条件放你自由。这段时间,你的行踪我都要知道,不要再去教琴,也不要去你爸的公司,听我差遣就是了。如果你接受,童家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我保证一周之内搞定。”

    “为什么?我不明白!”脑中空白半晌,童妍葳好不容易张开口“邢权宙,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以你这等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却机关算尽、花费那么多心里,只为了我?呵,不懂,我真的不懂。”

    “关于你家和我家的许多恩怨,这长达十几年的纠葛,不是简单两三句话讲得完的。”伸出手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一抹诡谲的笑爬上了邢权宙性感的唇角“你只要回答我,这项交易接不接受?没问题的话,我可以马上处理童家积欠的债务。嗯?”

    “我家和你家?”童妍葳深深疑惑了,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别急,往后有的是机会,让我慢慢说给你听。咦?我还没听到你的答案?”

    “我”童妍葳咬着唇,迟迟说不出那个“好”字,她知道出了这个字没有其他办法救得了童家,但她就是说不出口。

    “这还需要考虑吗?嗯?”他狎玩的眼神逼视她,根本是草原上的猎豹在吃掉猎物之前残酷行邢。

    “好,我接受。”闭上眼,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几个字。

    “good!”话落,他突然攫住她粉嫩的唇瓣,像只饥渴很久的野兽,品尝着猎捕到的小动物。

    来得又凶又急又猛的吻,童妍葳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脚步一个踉跄直接跌入他宽厚的胸怀里。

    他的吻好热烈,像狂烧的焰火,让童妍葳一点儿抗拒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他在她粉嫩的唇舌间掠汲甜蜜。

    好久好久,邢权宙终于放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烫红的小脸“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等事情处理好好,我自然会去找你。”

    原来他早想好了,执行交易的时间就是他“办好事情”的时候。

    “希望你说到做到。”深吸一口气,童妍葳企图掩饰被吻得紊乱的思绪。“我会在你找得到我的地方等你。”

    “嗯,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他伸出大掌将她小手一握,微笑:“回去休息吧,你看起来很虚弱。”

    邢权宙亲自送她,十分绅士体贴,看着她上私家轿车才安心离开。

    在外人眼中,他是多么斯文有礼,但对照他私下对她所提出的“交易”显得落差好大。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童妍葳突然对他好奇起来,不知道是怎样的成长背景,早就他文明外表和野兽内心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

    童家,新店别墅。

    原来,他如此大费周章,几年的攻于心计,搞得童家石材公司岌岌可危,还把她的音乐中心也一并设计进去。

    如此兜转迂回,邢权宙想玩的只是“交易游戏”

    “哈,太可笑!凭他邢权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把脑筋动到我头上?他是疯了?傻了?还是吃错药了?”

    浸泡在家中大型按摩缸里,童妍葳把自己关在密闭空间,一遍遍仔细回顾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要你,意思就是,我要你的一切,包括身体,但不涉及感情,多久时间随我定,等玩腻的那天,无条件放你自由

    放录音带似的,他说出这些话时,表情一派平和自然,但听在她耳里却是深深刺痛,她知道,他是故意要羞辱她。

    剥夺一个女人的贞操尊严,尤其像她这么矜贵娇养的千金,如此做法正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但是,值得吗?几亿的新台币,堆起来十几层楼高,光用来羞辱她的身体和尊严,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童妍葳按住泛疼的心,思忖:我值得那么多钱吗?

    以同等价值他可以换到更新嫩、更火辣、更可口又弹牙的女人,不是吗?

    要玩女人,凭他的条件只怕是一卡车接一卡车,不怕没得玩,又何苦暗地设计多年?花费如此多的心力,仅得到区区一个姓童的女人的贞洁,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诸多疑点像是打死结的毛线圈住她。

    冒着烟的热水泡到凉了,童妍葳纠结的心绪仍不得纾解,她不知道城府极深的邢权宙打算用怎样方式进行此“交易”?

    一切都是问号。

    他真的会行动吗?

    等待行邢比赴邢场还更叫人煎熬难过,童妍葳在外人面前表现很平静,内心却是陷入水深火热。

    然而再怎么煎熬难受,眼下除了静静等待,童妍葳没有其他方案可行。

    “大小姐!大小姐!您还好吧?”

    飘荡的思绪随着浴室门外一阵急促的叫喊声被拉回,是他们童家忠心的管家——苏妈。

    “我在泡澡。”童妍葳从冷却的池水中起身,披上浴袍,打开门“苏妈,有什么事吗?”

    “金小姐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她担心你一个人闷在浴室里,非要我让你听电话不可。”苏妈一脸不知所措的无奈,将无线电话递给她“您就跟她聊几句吧。”

    “谢谢你,苏妈,我肚子有点饿了,帮我煮碗汤面好吗?”

    童妍葳勉强挤出笑,她是童家唯一能做主的人,她有责任让员工们都心安继续待在岗位上,包括苏妈也是。

    “采燕,找我有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啦。”金采燕难得以正经严肃的语气说话“我是担心这阵子发生这么多事,你自己一个人撑着,一定很辛苦,就打个电话来问问。只是拨了好几次,苏妈都说你在浴室里,我是怕”

    “你是怕我把自己溺死在浴白里吗?”抢过她的话,童妍葳笑了“告诉你,我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更何况,事情已经慢慢在解决了。”

    “解决了?真的吗?太好了!”金采燕松了口大气,兴高采烈“哎,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快被烦死了,一堆家长老师都在问,每个人都紧张得要命,以为欣凯要倒了。”

    “告诉所有家长跟老师,欣凯绝对不会倒。”深深呼吸,童妍葳信心十足“押金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所以一切照常,你不用担心了。”

    “太棒了,我就知道钢琴神童亲自出马,绝对有用的,耶!”金采燕高兴地欢呼。相较于金采燕的愉悦,童妍葳的心情更显愁苦。

    “采燕,这阵子我可能得离开台北一段时间。”

    “离开?为什么?那你的钢琴课怎么办?”金采燕接连问道:“现在代课老师不好找,而且那些指定你的家长也会不高兴的。”

    “没办法,我得去处理爸爸的事。”童妍葳愈说声音愈低。

    “噢伯父他,已经找到了吗?”金采燕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得意忘形了。

    “还没有。”童妍葳难掩哀恸“顾特助说有派人努力去搜寻,但我实在不放心,总之事情好多好乱,我需要时间一个一个克服,好好整理清楚。采燕,你一定要帮我。”

    “会会会,我当然会帮你。”金采燕急忙安慰道:“音乐中心的事情,我绝对会帮你处理得好好的,所以你就放心去处理伯父那边的事吧。”

    “谢谢你,采燕。”

    “干嘛这么客气?我们是好姐妹,互相帮忙时应该的。”金采燕顿了下,突又问道:“那两千万的押金,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那天你去找新房东后,我也查了一下资料,音乐中心的新房东似乎就是盖“幸福小城”的建设公司,而那家建设公司是威远集团所属,你那天是不是跟邢”

    “先别问这个好吗?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听到“邢”字,童妍葳感觉心口刺上一把刀,她用力闭上眼,想拂去眼前浮现的一对狂妄眼瞳。

    “喔,那好吧。”收起好奇心,金采燕不敢再问下去。

    “先这样吧,我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络,辛苦你了。”童妍葳感觉疲惫,脑子已经运转过度,不能再思考下去了。

    “我一点都不辛苦,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记得吃饭,别太晚睡了。”金采燕关怀叮咛。

    “嗯,那我先挂了。拜拜。”

    收了线,童妍葳吹干头发、换好居家服,勉力振作精神到餐厅去好好填饱肚子,她没有颓废萎靡的权利,为了爸爸、为了童家,她会战斗到底。

    几天后,童妍葳约了邓运龙在咖啡厅见面。

    “我听采燕说,你要离开台北?”坐在人声鼎沸的咖啡厅里,邓运龙忧虑眼神看着她,吞吐问道:“这样好吗?我觉得你不在公司群龙无首的,不太好吧?”

    “有差吗?”喝了口咖啡,童妍葳回问:“现在各路人马都在催讨我爸欠下的债务,除了拿出钞票来挡,我留不留在台北又有什么关系?”

    “你留在台北会安全点。”

    出事以来,邓运龙总觉得童妍葳表现得超乎寻常。

    她比想象中坚强,也比想象中勇敢,更叫人讶异的是,她非常冷静笃定,好像天塌下来也有办法挡。

    “放心,我已经是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姐,就算绑架我也没人会拿出钱来赎,不会有笨蛋干这种蠢事的。我只是去透几天气就回来,没事的。”

    “那你别离开太久,我会不放心的。”眼中盛满疑问,邓运龙继续说:“这几天公司里一团乱,先是银行团不断催讨利息,其他债权人也纷纷上门要钱,不过说也奇怪,昨天银行那边突然发了无条件展延的通知,债权人似乎也不再逼得那么紧了。”

    “我去跟银行谈过了。”童妍葳轻描淡写道:“当今最重要的,是稳住鲍司员工的新,务必让各部门正常营运。”

    “嗯,我知道。”邓运龙很讶异她会出面跟银行打交道。“妍葳,你是怎么跟银行说的?公司的经理去谈,他们连理都不理!包气人的是,还把话说的很难听,说童伯伯是故意制造假车祸,要诈领保险公司的保险金,真是太”

    “要说什么随他们,我不想听。”放下咖啡杯,童妍葳打断他的话。

    “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啦,我不该提这些的,只是外面传得实在太过分,我忍不住”邓运龙很懊恼。

    “没关系,我没事。”

    按按太阳穴,每次想起生死未卜的父亲就让她心痛如绞,被钱逼急了父亲或许真的会出此下策,但她不愿接受他会走到如此不堪的一步。

    “运龙,我不在的这阵子,公司就麻烦你了。”童妍葳挤出笑。

    喝着冷掉的咖啡,童妍葳明白,一旦公司危机解决,执行交易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