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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今天他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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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贝儿抿着绯红的唇瓣,弯出一个浅浅的笑,“怎么就是我脾气急了?人家都追到这里来叫我给她让地方了,我再不走,不就太不识大体了么?”

    她说这话,眼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段子矜的方向,眉眼勾得弯弯,却分明是不屑一顾的挑衅。

    江临和段子矜在冷战的事,她是听周亦程说的,虽然不能确定这二人是不是真的分手了,可是看江临现在的态度,好像根本就没把门外的女人当回事。

    他端着手里的茶杯,低垂着眼睑,黑眸盯着杯中浮动的茶叶,袅袅的热气都驱不散他眼角眉梢的凉薄。

    这副冷漠到了极致的姿态,让姚贝儿心里暗自生出几分愉悦,也在无形中,证实了周亦程对她说的话。

    他们好像确实在吵架,而且还吵得很厉害呢。

    “贝儿姐,您别误会,段总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江临身边一个男人开口打起了个圆场,“您能赏脸,亲自给Legacy旗下的新产品代言,那是我们公司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段总怎么可能让您走呢?是吧,段总?”

    他说着,还给站在门外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姚贝儿微怔,这才反应过来,段子矜什么时候在传世入了职,位置还混得这么高了?

    接触到男人略带警示的眼神,段子矜垂眸避过,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

    她轻轻翘了下未涂过唇彩却依然色泽莹润的嘴唇,笑起来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先前开会的时候不是说新产品请今年拿了东南亚最佳新人奖的那对荧屏情侣么?怎么,他们是又自愿退居二线,给姚小姐当陪衬了?”

    旁人听不明白,姚贝儿却再清楚不过,她这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在讽刺《倾城》开拍的之前,她动用关系将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从女主角的位置上挤下去、还对外宣称米蓝是自愿的,那件事情。

    姚贝儿倒是没想到段子矜和米蓝居然会走这么近。

    不过自从倾城的母带被盗决定重拍之后,她再也没再娱乐圈里见过那个叫米蓝的小明星。

    今天若不是段子矜用这件事讽刺她,姚贝儿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她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坐下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段子矜本就个子高挑,气质傲然,姚贝儿要是在她面前坐下,抬头看着她,则显得自己最后那点气势都没了。

    “那是自然的,段小姐。”姚贝儿从善如流地接过话来,也不羞也不恼,“这个社会弱肉强食,机会总是留给强者的,难道不是吗?”

    段子矜的眸光几不可见地轻轻一沉。

    说到底,她和江临一样,对这个白白错付了四年青春的女人,是心怀愧疚的。

    可是米蓝何错之有?

    因为姚贝儿的心机算计,摆弄是非,米蓝差点被娱乐圈封杀,十几年的努力险些付之东流。后来又因此和傅言那个危险的男人扯上了关系,以至于如今要经受丧子之痛。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就站在她面前,风轻云淡地笑着问她一句“难道不是吗”?

    段子矜慢慢收攥了五指,沉静无波的褐瞳忽然卷入了一缕从天花板坠下来的灯光,有一瞬间清冷明锐得让人心惊,“是呵,我还以为姚小姐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蓝月影视17%的股权,会就此退居幕后当老板呢。没想到姚小姐爬得倒是比那些三线小明星还努力……这就叫职业素养么?真是令人敬佩。”

    一番话,说的屋里众人冷汗涔涔。

    他们再傻也听出段总前半句在嘲笑姚贝儿从前男友手里拿了巨额分手费、就此挤入上流社会的事,而后半句,是在说她腰缠万贯也没有那个享福的命。

    姚贝儿被她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见他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咬牙道:“既然Legacy的段总对我意见这么大,我看这合作也就不必了!”

    “我在夸你有职业素养啊,姚小姐。”段子矜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眉梢,笑眯眯地,“如果这都算是对你意见大的话,那我是不是应该说你接了电影却拒绝下水拍戏、威胁导演三番五次修改剧本、耍大牌导致剧组多次停工、自己失足落水还栽赃陷害无名女演员……才算是夸你?”

    这话里爆出来的料有点猛。

    除了江临之外,根本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男人稍一抬眸看了过去,黑漆漆的眼底覆着一层风都吹不散的霾,整个人无端显得沉冷阴郁。

    姚贝儿气得哆嗦,“你少血口喷人!”

    段子矜敛眉轻笑,淡淡地看着她,“姚小姐,你先别急着生气,我听说这次的新产品的广告也需要在水下取景,既然你和江总关系这么好,不如让他一并把水下镜头都替你删了,也省得到时候为难导演夹在中间、两边难做了。”

    姚贝儿被她句句藏锋的话刺得遍体鳞伤,可偏偏她的每句话说的又都是事实,让她根本找不到反驳的余地,她索性拎起包,对江临道:“江临,今天算我来错了,出了这道门,我旗下的艺人再也不会接你们Legacy的广告!”

    男人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语调还是平静无澜的,好像根本没把眼前的闹剧当回事,“跟不相干的人置什么气,今天不是你做东么?既然你是这里的主人,遇到不速之客,请出去就是了。”

    说着,他依次睇了眼姚贝儿身后几个身穿黑衣、带着墨镜的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眯成狭长的弧度,薄唇却挂着凉凉的笑意,“还是说……你身边的保镖都是白拿钱的?”

    他的话让姚贝儿深深一怔。

    段子矜亦是不可置信地看过去,波光冷清的褐瞳表面出现了几丝裂纹,像是受伤。

    在场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段总,是江总的前女友;而姚贝儿,是江总的前前女友。

    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同时嗅出了八卦的味道,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半晌,姚贝儿放下包,脸色比方才平静了许多,嘴角压抑着,却仿佛下一秒就能笑出来,“你说,让我把她请出去?”

    “江临,你认真的?”段子矜将叠到了心口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情绪生生压回去,冷静地问。

    男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淡淡道:“段小姐,你已经闹的够久了。我们在谈生意,你以为这是什么场合?”

    段子矜知道,在他眼里她是在无理取闹。

    是,她的遣词用句确实刻薄锋利了些,但这难道不是因为他的旧情人曾经做过那些事吗?

    如果只涉及到她自己,那她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眼下受罪的是米蓝!是她身边的人!

    她段子矜就是这样,就算对自己再随便再无所谓,倘若有人敢冒犯她身边的人,她一样可以做到毫不留情地还击!

    更何况,一开始当她听小五说这屋里是在谈正事时,她就表达得很清楚,她不想进来打扰。

    是姚贝儿那时看见了她,揪着不放,用言语来挑衅她,她才忍不住讽刺了几句。

    被江临这么一说,段子矜心里拧紧了几分,表面上却大大方方地笑了出来,“江总,莫非你觉得我在公司里的地位,配不上现在的场合?”

    怎么会。除了董事局和他们四个人,全公司上下就找不出比她段子矜所处的更重要的职位了,否则也不会因为她的临时空降而引发其他人的诸多不满。

    她真要是想干涉这件事,可以找出千千万万种理由。

    段子矜走进包厢里,走到江临另一侧空下的位置上,扶着后腰坐了下来,“我就是想来看看江总给我们部门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新产品找了个什么样的代言人,怎么,江总你要轰我走吗?”

    男人还站在原地,挺拔的身躯被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端然中透着一股浩荡昭彰的大气。

    也透着一种伤人于无形的冷漠。

    他始终没给出太大反应,也没做出太明显的表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落座,冲姚贝儿道:“贝儿,继续吧。”

    这分明就是视她如无物啊。

    男人的态度多少安慰了姚贝儿的自尊心,她涂了蔻丹的指甲恨不得扎进掌心里,最终却只能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目光像是剜心的利剑一样刺在对面的女人脸上,怎么都觉得原本好好的一顿饭全都被她给搅合了。

    段子矜托着腮,装作看不见她的样子。慢条斯理地举起筷子往自己的盘中夹着菜,他们聊他们的,她吃她的,时不时还转过头去和旁边一脸木讷的小五说上几句话。

    只是每当江临手边的茶杯见底时,她都好像不经意间发现,然后拎起茶壶把茶水灌进去。

    她知他的习惯,在外应酬,若非大事从不喝酒。

    段子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声对宝宝说,你若是个男孩子,也一定要像你爸爸一样,少抽烟,少喝酒。

    男人沉凝的眸光落在姚贝儿这一侧,可若是再仔细些,便能发现,他的余光其实从未离开过那边的女人。

    无论她是在和小五聊天,还是在吃饭,或是给他倒水,自始至终,她都在他的视线之中。

    偶尔遇到她觉得好吃的菜,还会夹上一些放在他眼前的小碟里,每当这时候,男人微蹙的眉峰便会稍稍松开些。

    一顿饭吃到最后,他身上冷凝的气场只剩下温和安详。

    段子矜自然也发现了男人心情的变化,但无论她什么时候想插话,他总是能不着痕迹地无视她,继续专心致志地和坐在他另一侧那个美丽的女人说话。

    女人的笑声如银铃般刺耳,配上男人温醇沉静的嗓音,段子矜听到时总会不自觉地将筷子捏紧几分,心里暗暗有些失落,和姚贝儿聊天让他这么开心吗?

    她想说,江临,我们吵架能不能不要吵得这么幼稚?

    明知道他不会对旁人动心,可他这样公然对她熟视无睹的样子,还是让她心里别扭极了。

    最终,她还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

    小五看出了她的不高兴,满脸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追上去。

    倒是姚贝儿笑得春风得意,“段小姐要走了吗?需不需要我找人送送你?”

    段子矜淡淡道:“这里不好打车,我一会儿和江临一起走,不劳你费心。”

    姚贝儿一双美眸紧锁着她的背影,“那你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我和江临这么久没见,有好多话想说。”

    “说吧。”段子矜没回头,只道,“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想说的今天都说完了吧。”

    姚贝儿冷笑道:“段小姐要是有什么急事,也可以先离开。”

    “我能有什么急事?”段子矜转过头来,褐瞳中好似收容着冰雪,凉得十分纯粹,“江总这么日理万机的人物都有时间坐在这里,更不用说我这么个闲人了。”

    她停顿了几秒,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晰:“今天他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男人修长有型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眼帘垂着,听到这里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只是他的面色太过沉稳平静,让人万分捉摸不透。

    俊漠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喜怒,好像他根本不是这场八卦的男主角,只是个远远观望的看客而已。

    姚贝儿听她这样说,唇边的冷笑更深,嘲弄的意味也更浓稠,“是吗?那你现在这是干什么去?”

    段子矜被她缠得心烦,本想借去卫生间的名义到外面透透风,结果突然一阵恶心从胃里涌出来,她的腰一弯,想吐的感觉突然就被顶到了巅峰,根本顾不上回答,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小五脸色惊诧,刚要起身追出去看看,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像一阵冷冰冰的疾风般从他身边刮了过去。

    那速度快的,他只看到是一抹深沉高大的影子,根本瞧不见男人的脸。

    可路过他旁边时,他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股冷峻得像是下了霜的气场。

    小五怔怔回过头,不知何时,那原本坐在姚贝儿身侧闲适慵懒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姚贝儿一个人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愣了几秒,明眸中突然就覆上一层恼恨之色。

    *

    段子矜跑到卫生间,冲着水池干呕了一阵。

    她的孕吐反应在众多孕妇里算不上严重的,一般人怀孕三个月也都该消失得差不多了,更何况是她。

    她真是有挺长时间都没这么恶心过了,段子矜从壁嵌式的抽纸盒里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想,果然是因为今天这场饭局和饭局上的人么。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心毫无征兆地跳了跳,“喂?”

    那边匆匆传来一道嗓音,语气很是急促,说了没几个字,总共不过十秒钟的时间,段子矜因为干呕过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瞬间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退干净了。

    她的瞳孔慢慢缩紧,语无伦次地回答:“好,好……我就在附近……我,我马上……”

    说到最后,甚至隐约有了些哭腔。

    她手足无措地挂了电话,护着肚子朝门外奔了出去。

    出门时,好像撞上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她也顾不得看,只觉得心里像烧着一团火,视野里模糊一片,能看到的只有酒店大厅那扇通往外面的旋转门。

    男人望着那个撞了自己却浑然未觉、只顾往外急奔的女人,浓黑俊长的眉毛一下子就拧成了一个死结,阒黑的眼底浮动着浅浅的阴霾,深邃得像个无底的洞窟。

    他握住了拳,眸光晦暗,没有多做停留,疾步跟了上去。

    脚步蓦地停在了离旋转门还有十米不到的地方。

    视线所及之处,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端然停在那里。

    后座上的男人甚至不等司机来开门,便迫不及待地自己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女人亦是匆匆小跑到他面前,那已经是她身为孕妇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了。

    她累得气喘吁吁,车里下来的男人便用手拂过她鬓角散乱的头发。

    下一秒,男人把她整个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女人没有反抗,反而埋头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也不知在说什么。

    那一刹那,江临的耳边仿佛轰然炸响了什么,振聋发聩的声音让他脑海里变作一片空白。

    他的心脏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攥得死紧,每一滴心头血都被挤了个干干净净。

    眼底的阴霾越积越厚重,他觉得自己应该转头离开,却忍不住迈步朝那二人的方向走去。

    可是在他追出去之前,女人便和男人上了车,当他追到门口时,只看到那辆远去的宾利扬起一片烟尘。

    段子矜!

    男人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忽然想起她在包厢里那番话——今天他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那现在这一幕又算什么?

    酒店的大堂经理看着那个巍峨如山般的背影一动不动地伫在那里,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压进空气里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她想上前说点什么,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最终,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男人脸色冷漠地回过头,一步步走回了包厢。

    *

    车里,段子矜眼神空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发呆,又好像是透过那一点看到了什么很远的地方。

    唐季迟叹了口气,终归是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这时候还能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他知道,悠悠姐弟和老爷子那边……关系一直很微妙。

    阿青因为从小被送到美国,和爷爷的关系不算亲厚,可是悠悠再怎么说也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就算老爷子偏疼她姑姑一家,也没亏待过她的吃穿用度。

    所以在接到阿青电话说老爷子不行了的时候,唐季迟其实是非常担心她的。

    悠悠心重,尤其重感情,刀子嘴豆腐心。更何况人都快没了,她现在心里想的一定不是老爷子这些年来如何偏心偏爱。

    所幸的是他正好在附近,便放下手里所有的事赶过来接她去医院。

    唐季迟抚了抚她的后背,沉声道:“你放心,悠悠,只要人能救回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段子矜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他说话,又好像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听懂,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下,只有父亲临终前交代她的话——悠悠,爸爸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爷爷,如果你不怪爸爸,就替我好好给爷爷养老送终……

    爸……段子矜苍白的唇一哆嗦,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