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南史 > 卷四十九

卷四十九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庾杲之 王谌 孔珪 刘怀珍

    杲之幼有孝行,宋司空刘勉见而奇之,谓曰:“见卿足使 江汉崇望,杞梓发声。”解褐奉朝请,稍迁尚书驾部郎。清贫 自业,食唯有韭葅瀹韭生韭杂菜。任昉尝戏之曰:“谁谓庾郎 贫,食鲑尝有二十七种。”

    累迁尚书左丞。王俭谓人曰:“昔袁公作卫军,欲用我爲 长史,虽不获就,要是意向如此。今亦应须如我辈人也。”乃 用杲之爲卫将军长史。安陆侯萧缅与俭书曰:“盛府元僚,实 难其选。庾景行泛渌水,依芙蓉,何其丽也。”时人以入俭府 爲莲花池,故缅书美之。

    历位黄门吏部郎,御史中丞,参大选。美容质,善言笑。 尝兼侍中夹侍,柳世隆在御坐,谓齐武帝曰:“庾杲之爲蝉冕 所映,弥有华采,陛下故当与其即真。”上甚悦。王俭仍曰: “国家以杲之清美,所以许其假职。若以其即真,当在胡谐之 后。” 武帝尝与朝臣商略,酒后谓群臣曰:“我后当得何諡?” 群臣莫有答者。王俭因目杲之,从容曰:“陛下寿等南山,方 与日月齐明,千载之后,岂是臣子轻所仰量。”时人雅叹其辩 答。

    杲之尝兼主客郎对魏使,使问杲之曰:“百姓那得家家题 门帖卖宅?”答曰:“朝廷既欲扫荡京洛,克复神州,所以家 家卖宅耳。”魏使缩鼻而不答。

    时诸王年少,不得妄称接人,敕杲之及济阳江淹五日一诣 诸王,使申游好。再迁尚书吏部郎,参大选事,太子右卫率, 加通直常侍。九年卒,上甚惜之,諡曰贞子。

    荜字休野,杲之叔父也。仕齐爲骠骑功曹史。博涉群书, 有口辩。永明中与魏和亲,以荜兼散骑常侍,报使还,拜散骑 侍郎、知东宫管记事。

    后爲荆州别驾,前后纪纲皆致富饶,荜再爲之,清身率下, 杜绝请托,布被蔬食,妻子不免饥寒。齐明帝闻而嘉焉,手敕 褒美,州里荣之。初,梁州人益州刺史邓元起功勋甚着,名地 卑琐,愿名挂士流。时始兴忠武王憺爲州将,元起位已高,而 解巾不先州官,则不爲乡里所悉,元起乞上籍出身州从事,憺 命荜用之,荜不从。憺大怒,召荜责之曰:“元起已经我府, 卿何爲苟惜从事?”荜曰:“府是尊府,州是荜州,宜须品藻。” 憺不能折,遂止。

    累迁会稽郡丞,行郡府事。时承雕弊之后,百姓凶荒,米 斗至数千,人多流散。荜抚循甚有理,唯守公禄,清节愈厉, 至有经日不举火。太守永阳王闻而馈之,荜谢不受。

    天监元年卒,停尸无以敛,柩不能归。梁武帝闻之,诏赐 绢百疋,谷五百斛。

    初,荜爲西楚望族,兄子杲之又有宠于齐武帝,荜早历显 官。乡人乐蔼有干用,素与荜不平,互相陵竞。蔼事齐豫章王 嶷,嶷薨,蔼仕不得志,自步兵校尉求助戍归荆州。时荜爲州 别驾,益忽蔼。及梁武帝践阼,蔼以西朝勋,爲御史中丞,荜 始得会稽行事,既耻之矣;会职事微有谴,帝以蔼其乡人也, 使宣旨诲之。荜大愤,故发病卒。

    子乔复仕爲荆州别驾,时元帝爲荆州刺史,而州人范兴话 以寒贱仕叨九流,选爲州主簿,又皇太子令及之,故元帝勒乔 听兴话到职。及属元日,府州朝贺,乔不肯就列,曰:“庾乔 忝爲端右,不能与小人范兴话爲雁行。”元帝闻,乃进乔而停 兴话。兴话羞惭还家愤卒。世以乔爲不坠家风。

    乔子敻少聪慧,家富于财,好宾客,食必列鼎。又状貌丰 美,颐颊开张,人皆谓敻必爲方伯,无馁乏之虑。及魏克江陵, 卒致饿死。时又有水军都督褚萝面甚尖危,有从理入口,竟保 衣食而终。

    王谌字仲和,东海郯人,晋少傅雅玄孙也。祖庆,员外常 侍。父元闵,护军司马。

    宋大明中,沈昙庆爲徐州,辟谌爲迎主簿,又爲州迎从事, 湘东王彧国常侍,镇北行参军。及彧即帝位,是爲明帝,除司 徒参军,带薛令,兼中书舍人。谌有学义,见亲遇,常在左右。 帝所行惨僻,谌屡谏不从,请退,坐此系尚方。

    后拜中书侍郎。明帝好围棋,置围棋州邑,以建安王休仁 爲围棋州都大中正,谌与太子右率沈勃、尚书水部郎庾珪之、 彭城丞王抗四人爲小中正,朝请褚思庄、傅楚之爲清定访问。 后爲尚书左丞,领东观祭酒,即明帝所置总明观也。迁黄门郎。

    齐永明初,累迁豫章王太尉司马。武帝与谌相遇于宋明之 世,甚委任之。历黄门郎,领骁骑将军,太子中庶子。

    谌贞正和谨,朝廷称爲善人,多与之厚。八年,转冠军将 军、长沙王车骑长史,徙庐江王中军长史,又徙西阳王子明征 虏长史,行南兖府州事。谌少贫,常自纺绩,及通贵后,每爲 人说之,世称其达。九年卒。

    谌从叔摛,以博学见知。尚书令王俭尝集才学之士,总校 虚实,类物隶之,谓之隶事,自此始也。俭尝使宾客隶事多者 赏之,事皆穷,唯庐江何宪爲胜,乃赏以五花簟、白团扇。坐 簟执扇,容气甚自得。摛后至,俭以所隶示之,曰:“卿能夺 之乎?”摛操笔便成,文章既奥,辞亦华美,举坐击赏。摛乃 命左右抽宪簟,手自掣取扇,登车而去。俭笑曰:“所谓大力 者负之而趋。”竟陵王子良校试诸学士,唯摛问无不对。

    爲秣陵令,清直,请谒不行。羽林队主潘敞有宠二宫,势 倾人主。妇弟犯法,敞爲之请摛,摛投书于地,更鞭四十。敞 怒谮之,明日而见代。

    永明八年,天忽黄色照地,衆莫能解。司徒法曹王融上金 天颂。摛曰:“是非金天,所谓荣光。”武帝大悦,用爲永阳 郡。后卒于尚书左丞。

    何宪字子思,庐江灊人。博涉该通,群籍毕览,天阁宝秘, 人间散逸,无遗漏焉。任昉、刘渢共执秘阁四部书,试问其所 知,自甲至丁,书说一事,并敍述作之体,连日累夜,莫见所 遗。宗人何遁,退让士也,见而美之,愿与爲友。

    宪位本州别驾,国子博士。永明十年使于魏。

    时又有孔逖字世远,会稽山阴人也。好典故学,与王俭至 交。升明中爲齐台尚书仪曹郎,屡箴阙礼,多见信纳。上谓王 俭曰:“逖真所谓仪曹,不忝厥职也。”俭爲宰相,逖常谋议 幄帐,每及选用,颇失乡曲情。俭从容啓上曰:“臣有孔逖, 犹陛下之有臣。”永明中爲太子家令卒。时人呼孔逖何宪爲王 俭三公。及卒,俭惜之,爲撰祭文。

    孔珪字德璋,会稽山阴人也。祖道隆,位侍中。父灵産, 泰始中,晋安太守,有隐遁之志。于禹井山立馆,事道精笃。 吉日于静屋四向朝拜,涕泣滂沱。东出过钱唐北郭,辄于舟中 遥拜杜子恭墓。自此至都,东向坐,不敢背侧。元徽中,爲中 散大夫,颇解星文,好术数。齐高帝辅政,沈攸之起兵,灵産 白高帝曰:“攸之兵衆虽强,以天时冥数而观,无能爲也。” 高帝验其言,擢迁光禄大夫,以簏盛灵産上灵台,令其占候。 饷灵産白羽扇、素隐几,曰:“君有古人之风,故赠君古人之 服。”当世荣之。

    珪少学涉有美誉,太守王僧虔见而重之,引爲主簿。举秀 才,再迁殿中郎。高帝爲骠骑,取爲记室参军,与江淹对掌辞 笔。爲尚书左丞,父忧去官。与兄仲智还居父山舍。仲智妾李 氏骄妒无礼,珪白太守王敬则杀之。

    永明中,历位黄门郎,太子中庶子,廷尉。江左承用晋时 张、杜律二十卷,武帝留心法令,数讯囚徒,诏狱官详正旧注。 先是尚书删定郎王植撰定律,奏之,削其烦害,录其允衷,取 张斐注七百三十一条,杜预注七百九十一条,或二家两释于义 乃备者,又取一百七条,其注相同者取一百三条,集爲一书, 凡一千七百三十二条,爲二十卷。请付外详校,擿其违谬。诏 从之。于是公卿八座参议,考正旧注,有轻重处,竟陵王子良 下意多使从轻。其中朝议不能断者,则制旨平决。至九年,珪 表上律文二十卷,录序一卷,又立律学助教,依五经例,诏报 从之。事竟不行。转御史中丞。

    建武初,爲平西长史、南郡太守。珪以魏连岁南伐,百姓 死伤,乃上表陈通和之策,帝不从。征侍中,不行,留本任。 珪风韵清疏,好文咏,饮酒七八斗。与外兄张融情趣相得, 又与琅邪王思远、庐江何点、点弟胤并款交,不乐世务。居宅 盛营山水,凭几独酌,傍无杂事。门庭之内,草莱不翦。中有 蛙鸣,或问之曰:“欲爲陈蕃乎?”珪笑答曰:“我以此当两 部鼓吹,何必效蕃。”王晏尝鸣鼓吹候之,闻群蛙鸣,曰 : “此殊聒人耳。”珪曰:“我听鼓吹,殆不及此。”晏甚有惭色。 永元元年,爲都官尚书,迁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三年, 珪疾,东昏屏除,以床舁之走,因此疾甚,遂卒。赠金紫光禄 大夫。 刘怀珍字道玉,平原人,汉胶东康王寄之后也。其先刘植 爲平原太守,因家焉。祖昶从慕容德南度河,因家于北海都昌。 宋武帝平齐,以爲青州中从事,位至员外常侍。伯父奉伯,宋 世位至陈南顿二郡太守。

    怀珍幼随奉伯至寿阳,豫州刺史赵伯符出猎,百姓聚观, 怀珍独避不视,奉伯异之,曰:“此儿方兴吾家。”本州辟主 簿。

    元嘉二十八年,亡命司马顺则聚党东阳,州遣怀珍将数千 人讨平之。宋文帝问破贼事,怀珍让功不肯当,亲人怪问焉, 怀珍曰:“昔国子尼耻陈河间之级,吾岂能论邦域之捷哉。” 时人称之。

    江夏王义恭出镇盱眙,道遇怀珍,以应对见重,取爲骠骑 长史兼墨曹行参军。孝建初,爲义恭大司马参军、直合将军, 随府转太宰参军。

    大明二年,以军功拜乐陵河间二郡太守,赐爵广晋县侯。 司空竟陵王诞反,郡人王弼门族甚盛,劝怀珍起兵助诞,怀珍 杀之。帝嘉其诚,除豫章王子尚车骑参军,母忧去职。服阕, 见江夏王义恭,义恭曰:“别子多年,那得不老 ?”对曰 : “公恩未报,何敢便老。”义恭善其对。

    累迁黄门郎,领虎贲中郎将。桂阳王休范反,加怀珍前将 军,守石头。出爲豫州刺史,加督。建平王景素反,怀珍遣子 灵哲领兵赴建邺。沈攸之在荆楚,遣使人许天保说结怀珍,斩 之,送首于齐高帝,封中宿县侯,进平南将军,增督二州。

    初,宋孝武世,齐高帝爲舍人,怀珍爲直合,相遇早旧。 怀珍假还青州,高帝有白骢马,齧人,不可骑,送与怀珍别。 怀珍报上百匹绢。或谓怀珍曰:“萧公此马不中骑,是以与君 耳。君报百匹,不亦多乎?”怀珍曰:“萧君局量堂堂,甯应 负人此绢。吾方欲以身名托之,岂计钱物多少。”

    高帝辅政,以怀珍内资未多,征爲都官尚书,领前将军。 以第四子晃代爲豫州刺史。或疑怀珍不受代,高帝曰:“我布 衣时,怀珍便推怀投款,况在今日,宁当有异。”晃发经日, 疑论不止,上乃遣军主房灵人领百骑进送晃。谓灵人曰:“论 者谓怀珍必有异同,我期之有素,必不应尔。卿是其乡里,故 遣卿行,非唯卫新,亦以迎故。”怀珍还,乃授相国右司马。

    及齐台建,朝士人人争爲臣吏,以怀珍爲宋台右卫。怀珍 谓帝曰:“人皆迎新,臣独送故,岂以臣笃于本乎。”齐建元 元年,转左卫将军,加给事中,改封霄城侯。

    怀珍年老,以禁旅辛勤,求爲闲职,转光禄大夫,卒。遗 言薄葬。赠雍州刺史,諡敬侯。

    子灵哲字文明,位齐郡太守、前军将军。灵哲所生母尝病, 灵哲躬自祈祷,梦见黄衣老公与药曰:“可取此食之,疾立可 愈。”灵哲惊觉,于枕间得之,如言而疾愈。药似竹根,于斋 前种,叶似凫茈。

    嫡母崔氏及兄子景焕,泰始中爲魏所获。灵哲爲布衣,不 听乐。及怀珍卒,当袭爵,灵哲固辞,以兄子在魏,存亡未测, 无容越当茅土。朝廷义之。

    灵哲倾産赎嫡母及景焕,累年不能得。武帝哀之,令北使 者请之,魏人送以还南,袭怀珍封爵。灵哲位兖州刺史,隆昌 元年卒。

    峻字孝标,本名法武,怀珍从父弟也。父琁之,仕宋爲始 兴内史。

    峻生期月而琁之卒,其母许氏携峻及其兄法凤还乡里。宋 泰始初,魏克青州,峻时年八岁,爲人所略爲奴至中山。中山 富人刘宝湣峻,以束帛赎之,教以书学。魏人闻其江南有戚属, 更徙之代都。居贫不自立,与母并出家爲尼僧,既而还俗。峻 好学,寄人庑下,自课读书,常燎麻炬,从夕达旦。时或昏睡, 爇其须发,及觉复读,其精力如此。时魏孝文选尽物望,江南 人士才学之徒,咸见申擢,峻兄弟不蒙选拔。

    齐永明中,俱奔江南,更改名峻字孝标。自以少时未开悟, 晚更厉精,明慧过人。苦所见不博,闻有异书,必往祈借。清 河崔慰祖谓之“书淫”于是博极群书,文藻秀出。故其自序 云:“黉中济济皆升堂,亦有愚者解衣裳。”言其少年鲁钝也。 时竟陵王子良招学士,峻因人求爲子良国职。吏部尚书徐孝嗣 抑而不许,用爲南海王侍郎,不就。至齐明帝时,萧遥欣爲豫 州,引爲府刑狱,礼遇甚厚。遥欣寻卒,久不调。

    梁天监初,召入西省,与学士贺踪典校秘阁。峻兄孝庆时 爲青州刺史,峻请假省之,坐私载禁物,爲有司所奏免官。安 成王秀雅重峻,及安成王迁荆州,引爲户曹参军,给其书籍, 使撰类苑。未及成,复以疾去,因游东阳紫岩山,筑室居焉。 爲山栖志,其文甚美。

    初,梁武帝招文学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进,擢以不次。 峻率性而动,不能随衆沈浮。武帝每集文士策经史事,时范云、 沈约之徒皆引短推长,帝乃悦,加其赏赉。会策锦被事,咸言 已罄,帝试呼问峻,峻时贫悴冗散,忽请纸笔,疏十馀事,坐 客皆惊,帝不觉失色。自是恶之,不复引见。及峻类苑成,凡 一百二十卷,帝即命诸学士撰华林遍略以高之,竟不见用。乃 着辩命论以寄其怀。论成,中山刘沼致书以难之,凡再反,峻 并爲申析以答之。会沼卒,不见峻后报者,峻乃爲书以序其事。 其文论并多不载。

    峻又尝爲自序,其略云:

    余自比冯敬通,而有同之者三,异之者四。何则?敬通雄 才冠世,志刚金石;馀虽不及之,而节亮慷慨。此一同也。敬 通逢中兴明君,而终不试用;余逢命世英主,亦摈斥当年。此 二同也。敬通有忌妻,至于身操井臼;馀有悍室,亦令家道轗 轲。此三同也。敬通当更始世,手握兵符,跃马肉食;馀自少 迄长,戚戚无欢。此一异也。敬通有子仲文,官成名立;馀祸 同伯道,永无血胤。此二异也。敬通膂力刚强,老而益壮;馀 有犬马之疾,溘死无时。此三异也。敬通虽芝残蕙焚,终填沟 壑,而爲名贤所慕,其风流郁烈芬芳,久而弥盛;余声尘寂莫, 世不吾知,魂魄一去,将同秋草。此四异也。所以力自爲序, 遗之好事云。

    峻本将门,兄法凤自北归,改名孝庆字仲昌。早有干略, 齐末爲兖州刺史,举兵应梁武,封馀干男,历官显重。峻独笃 志好学,居东阳,吴、会人士多从其学。普通三年卒,年六十。 门人諡曰玄靖先生。

    刘沼字明信,中山魏昌人。六世祖舆,晋骠骑将军。沼幼 善属文,及长博学,位终秣陵令。

    怀慰字彦泰,怀珍从子也。祖奉伯,宋元嘉中爲冠军长史。 父乘人,冀州刺史,死于义嘉事。怀慰持丧不食醯酱,冬日不 用絮衣,养孤弟妹,事寡叔母,皆有恩义。仕宋爲尚书驾部郎。 怀慰宗从善明等爲齐高帝心腹,怀慰亦预焉。

    齐国建,上欲置齐郡于都下。议者以江右土沃,流人所归, 乃置于瓜步,以怀慰爲辅国将军、齐郡太守 。上谓怀慰曰 : “齐邦是王业所基,吾方欲以爲显任,经理之事,一以委卿。” 又手敕曰:“有文事必有武备,今赐卿玉环刀一口。”

    怀慰至郡,修城郭,安集居人,垦废田二百顷,决沈湖灌 溉。不受礼谒,人有饷其新米一斛者,怀慰出所食麦饭示之曰: “食有馀,幸不烦此。”因着廉吏论以达其意 。高帝闻之, 手敕褒赏。进督秦、沛二郡,妻子在都,赐米三百石。兖州刺 史柳世隆与怀慰书曰:“胶东流化,潁川致美,以今方古,曾 何足云。”

    怀慰本名闻慰,武帝即位,以与舅氏名同,敕改之。后兼 安陆王北中郎司马,卒。明帝即位,谓仆射徐孝嗣曰:“刘怀 慰若在,朝廷不忧无清吏也。”子霁、杳、歊。

    霁字士湮,九岁能诵左氏传。十四居父忧,有至性,每哭 辄呕血。家贫,与弟杳、歊励志勤学。及长,博涉多通。梁天 监中,历位西昌相,尚书主客侍郎,海盐令。霁前后宰二邑, 并以和理称。后除建康令,不拜。

    母明氏寝疾,霁年已五十,衣不解带者七旬,诵观世音经 数万遍。夜中感梦,见一僧谓曰:“夫人算尽,君精诚笃志, 当相爲申延。”后六十馀日乃亡。霁庐于墓,哀恸过礼,常有 双白鹤循翔庐侧,处士阮孝绪致书抑譬焉。霁思慕不已,未终 丧而卒。着释俗语八卷,文集十卷。

    杳字士深,年数岁,征士明僧绍见之,抚而言曰:“此儿 实千里之驹。”十三丁父忧,每哭,哀感行路。梁天监中,爲 宣惠豫章王行参军。

    杳博综群书,沈约、任昉以下每有遗忘,皆访问焉。尝于 约坐语及宗庙牺樽,约云:“郑玄答张逸谓爲画凤皇尾婆娑 然。今无复此器,则不依古。”杳曰:“此言未必可安。古者 樽彜皆刻木爲鸟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魏时鲁郡地中得齐大 夫子尾送女器,有牺樽作牺牛形。晋永嘉中,贼曹嶷于青州发 齐景公冢又得二樽,形亦爲牛象。二处皆古之遗器,知非虚也。” 约大以爲然 。约又云:“何承天纂文奇博,其书载张仲师及 长颈王事,此何所出?”杳曰:“仲师长尺二寸,唯出论衡。 长颈是毗骞王,朱建安扶南以南记云:‘古来至今不死’。” 约即取二书寻检,一如杳言。约郊居宅时新构阁斋,杳爲赞二 首,并以所撰文章呈约,约即命工书人题其赞于壁。仍报杳书, 共相叹美。又在任昉坐,有人饷昉冲酒而作搌字,昉问杳此字 是不,杳曰:“葛洪字苑作木旁右。”昉又曰:“酒有千日醉, 当是虚言。”杳曰:“桂阳程乡有千里酒,饮之至家而醉。亦 其例。”昉大惊曰:“吾自当遗忘,实不忆此。”杳云:“出 杨元凤所撰置郡事。元凤是魏代人,此书仍载其赋‘三重五品, 商溪况里’。”昉即检杨记,言皆不差。王僧孺被使撰谱,访 杳血脉所因。杳云:“桓谭新论云:‘太史三代世表旁行邪上, 并效周谱。’以此而推,当起周代。”僧孺叹曰:“可谓得所 未闻。”周舍又问杳尚书着紫荷橐,相传云挈囊,竟何所出? “杳曰:“张安世传云:‘持橐簪笔,事孝武皇帝数十年。’韦 昭、张晏注并曰:‘橐,囊也。簪笔以待顾问。’范岫撰字书音 训又访杳焉。寻佐周舍撰国史。

    出爲临津令,有善绩,秩满,县三百余人诣阙请留,敕许 焉。后詹事徐勉举杳及顾协等五人入华林撰遍略,书成,以晋 安王府参军兼廷尉正,以足疾解。因着林庭赋,王僧孺见而叹 曰:“郊居以后,无复此作。”累迁尚书仪曹郎,仆射徐勉以 台阁文议专委杳焉。出爲余姚令,在县清洁。湘东王绎发教褒 美之。

    大通元年,爲步兵校尉,兼东宫通事舍人。昭明太子谓曰: “酒非卿所好,而爲酒厨之职,政爲卿不愧古人耳。”太子 有瓠食器,因以赐焉,曰:“卿有古人之风,故遗卿古人之器。” 俄有敕代裴子野知着作郎事。昭明太子薨,新宫建,旧人例无 停者,敕特留杳焉。仆射何敬容奏转杳王府谘议,武帝曰 : “刘杳须先经中书。”仍除中书侍郎。寻爲平西湘东谘议参军, 兼舍人、着作如故。迁尚书左丞,卒。

    杳清俭无所嗜好,自居母忧,便长断腥膻,持斋蔬食。临 终遗命:“敛以法服,载以露车,还葬旧墓,随得一地,容棺 而已。不得设灵筵及祭醊。”其子遵行之。

    撰要雅五卷,楚辞草木疏一卷,高士传二卷,东宫新旧记 三十卷,古今四部书目五卷,文集十五卷,并行于世。

    歊字士光,生夕有香气,氛氲满室。幼有识慧,四岁丧父, 与群儿同处,独不戏弄。六岁诵论语、毛诗,意所不解,便能 问难。十二读庄子逍遥篇曰:“此可解耳。”客问之,随问而 答,皆有情理,家人每异之,谓爲神童。及长,博学有文才, 不娶不仕,与族弟吁并隐居求志,遨游林泽,以山水书籍相娱 而已。

    奉母兄以孝悌称,寝食不离左右。母意有所须,口未及言, 歊已先知,手自营办,狼狈供奉。母每疾病,梦歊进药,及翌 日转有间效,其诚感如此。性重兴乐,尤爱山水,登危履嶮, 必尽幽遐,人莫能及,皆叹其有济胜之具。常欲避人世,以母 老不忍违。每随兄霁、杳从宦。

    少时好施,务周人之急,人或遗之,亦不拒也。久而叹曰: “受人者必报;不则有愧于人。吾固无以报人,岂可常有愧乎。” 天监十七年,忽着革终论。以爲:

    形者无知之质,神者有知之性。有知不独存,依无知以自 立,故形之于神,逆旅之馆耳。及其死也,神去此馆,速朽得 理。是以子羽沈川,汉伯方圹,文楚黄壤,士安麻索:此四子 者得理也。若从四子而游,则平生之志得矣。然积习生常,难 卒改革,一朝肆志,傥不见从。今欲翦截烦厚,务存俭易,进 不裸尸,退异常俗,不伤存者之念,有合至人之道。且张奂止 用幅巾,王肃唯盥手足,范冉敛毕便葬,爰珍无设筵几,文度 故舟爲棺,子廉牛车载柩,叔起诫绝坟陇,康成使无卜吉。此 数公者,尚或如之,况爲吾人,而尚华泰。今欲髣佛景行,以 爲轨则。气绝不须复魂,盥漱而敛。以一千钱市成棺,单故裙 衫,衣巾枕履。此外送往之具,棺中常物,一不得有所施。世 多信李、彭之言,可谓惑矣。余以孔、释爲师,差无此惑。敛 讫,载以露车,归于旧山,随得一地,地足爲坎,坎足容棺。 不须砖甓,不劳封树,勿设祭飨,勿置几筵。其蒸尝继嗣,言 象所绝,事止馀身,无伤世教。

    初,吁之疾,歊尽心救疗,及卒哀伤,爲之诔,又着悲友 赋以序哀情。忽有老人无因而至,谓曰:“君心力坚猛,必破 死生;但运会所至,不得久留一方耳。”弹指而去。歊心知其 异,试遣寻之,莫知其所。于是信心弥笃。既而寝疾,恐贻母 忧,乃自言笑,勉进汤药。谓兄霁、杳曰:“两兄禄仕,足伸 供养。歊之归泉,复何所憾。愿深割无益之悲。”十八年,年 三十二卒。

    始沙门释宝志遇歊于兴皇寺,惊起曰:“隐居学道,清净 登仙。”如此三说。歊未死之春,有人爲其庭中栽柿,歊谓兄 子弇曰:“吾不见此实,尔其勿言。”至秋而亡,人以爲知命。 亲故诔其行迹,諡曰贞节处士。

    先是有太中大夫琅邪王敬胤以天监八年卒,遗命:“不得 设复魄旌旐,一芦笰藉下,一枚覆上。吾气绝便沐浴,篮舆载 尸,还忠侯大夫隧中。若不行此,则戮吾尸于九泉。”敬胤外 甥许慧诏因阮研以闻。诏曰:“敬胤令其息崇素,气绝便沐浴, 藉以二芦笰,凿地周身,归葬忠侯。此达生之格言,贤夫玉匣 石椁远矣。然子于父命,亦有所从有所不从。今崇素若信遗意, 土周浅薄,属辟不施,一朝见侵狐鼠,戮尸已甚。父可以训子, 子亦不可行之。外内易棺,此自奉亲之情,藉土而葬,亦通人 之意。宜两舍两取,以达父子之志。棺周于身,土周于椁,去 其牲奠,敛以时服。一可以申情,二可以称家。礼教无违,生 死无辱,此故当爲安也。”

    吁字彦度,怀珍从孙也。祖承宗,宋太宰参军。父灵真, 齐镇西谘议、武昌太守。

    吁幼称纯孝,数岁父母继卒,吁居丧哭泣孺慕,几至灭性, 赴吊者莫不伤焉。后爲伯父所养,事伯母及昆姊孝友笃至,爲 宗族所称。自伤早孤,人有误触其讳者,未尝不感结流涕。长 兄絜爲娉妻,克日成婚,吁闻而逃匿,事息乃还。

    本州刺史张稷辟爲主簿,主者檄召吁,乃挂檄于树而逃。 陈留阮孝绪博学隐居,不交当世,恒居一鹿床,环植竹木,寝 处其中,时人造之,未尝见也。吁经一造,孝绪即顾以神交。 吁族兄歊又履高操,三人日夕招携,故都下谓之三隐。

    吁善玄言,尤精意释典,曾与歊听讲锺山诸寺,因共卜筑 宋熙寺东涧,有终焉之志。尚书郎何炯尝遇之于路,曰:“此 人风神颖俊,盖荀奉倩、卫叔宝之流也。”命驾造门,拒而不 见。族祖孝标与书称之曰:“吁超超越俗,如半天朱霞。歊矫 矫出尘,如云中白鹤。皆俭岁之粱稷,寒年之纤纩。”

    吁尝着谷皮巾,披纳衣,每游山泽,辄留连忘返。神理闲 正,姿貌甚华,在林谷之间,意气弥远,或有遇之者,皆谓神 人。家甚贫苦,并日而食,隆冬之月,或无毡絮,吁处之晏然, 人不觉其饥寒也。自少至长,无喜愠之色。每于可竞之地,辄 以不竞胜之。或有加陵之者,莫不退而愧服,由是衆论咸归重 焉。

    天监十七年,卒于歊舍。临终执歊手曰:“气绝便敛,敛 毕即埋,灵筵一不须立。勿设飨祀,无求继嗣。”歊从而行之。 宗人至友,相与刊石立铭,諡曰玄贞处士。

    善明,怀珍族弟也。父怀人,仕宋爲齐、北海二郡太守。 元嘉末,青州饥荒,人相食。善明家有积粟,躬食饘粥,开仓 以救,乡里多获全济,百姓呼其家田爲续命田。

    善明少而静处读书,刺史杜骥闻名候之,辞不相见。年四 十,刺史刘道隆辟爲中从事。怀人谓善明曰:“我已知汝立身, 复欲见汝立官也。”善明应辟,仍举秀才。宋孝武见其策强直, 甚异之。

    泰始初,徐州刺史薛安都反,青州刺史沈文秀应之。时州 居东阳城,善明家在郭内,不能自拔。伯父弥之诡说文秀求自 效,文秀使领军主张灵庆等五千人援安都。弥之出门,密谓部 曲曰:“始免祸坑矣。”行至下邳,乃背文秀,善明从伯怀恭 爲北海太守,据郡相应。善明密契,收集门宗部曲,得三千人。 夜斩关奔北海。族兄乘人又聚衆勃海以应朝廷。而弥之寻爲薛 安都所杀,明帝赠青州刺史。以乘人爲冀州刺史,善明爲北海 太守,除尚书金部郎。乘人病卒,仍以善明爲冀州刺史。文秀 既降,除善明海陵太守,郡境边海,无树木,善明课人种榆檟 杂果,遂获其利。还爲直合将军。

    五年,魏克青州,善明母在焉,移置代郡。善明布衣蔬食, 哀戚如持丧,明帝每见,爲之叹息。转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善 明以母在魏,不愿西行,泣涕固请,见许。朝廷多哀善明心事, 元徽初遣北使,朝议令善明举人。善明举州乡北平田惠绍使魏, 赎母还。

    时宋后废帝新立,群臣执政,善明独事齐高帝,委身归诚。 出爲西海太守,行青冀二州刺史。善明从弟僧副与善明俱知名 于乡里,泰始初,魏攻淮北,僧副将部曲二千人东依海岛。齐 高帝在淮阴,壮其所爲,召与相见,引爲安成王抚军参军。后 废帝肆暴,高帝忧恐,常令僧副微行,伺察声论。使密告善明 及东海太守垣崇祖,使动魏兵。善明劝静以待之,高帝纳焉。 废帝见杀,善明爲高帝骠骑谘议、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 事。沈攸之反,高帝深以爲忧。善明献计曰:“沈攸之控引八 州,纵情蓄敛,苞藏贼志,于焉十年。性既险躁,才非持重, 起逆累旬,迟回不进,岂应有所待也?一则闇于兵机,二则人 情离怨,三则有掣肘之患,四则天夺其魄。本疑其轻速,掩袭 未备;今六师齐奋,诸侯同举,此已笼之鸟耳。”事平,高帝 召善明还都,谓曰:“卿策沈攸之,虽张良、陈平适如此耳。” 仍迁太尉右司马。

    齐台建,爲右卫将军,辞疾不拜。司空褚彦回谓善明曰: “高尚之事,乃卿从来素意,今朝廷方相委待,讵得便学松、 乔邪。”善明答曰:“我本无宦情,既逢知己,所以戮力驱驰。 天地廓清,朝廷济济,鄙吝既申,不敢昧于富贵矣。”

    高帝践阼,以善明勋诚,欲与之禄,召谓曰:“淮南近畿, 国之形胜,非亲贤不居,卿与我卧理之。”乃代明帝爲淮南宣 城二郡太守。遣使拜授,封新淦伯。善明至郡,上表陈事凡一 十一条:其一以爲“天地开创,宜存问远方,广宣慈泽 ”其 二以爲“京都远近所归,宜遣医药,问其疾苦,年九十以上及 六疾不能自存者,随宜量赐”其三以爲“宋氏赦令,蒙原者 寡。愚谓今下赦书,宜令事实相副”其四以爲“刘昶犹存, 容能送死境上,诸城宜应严备”其五以爲“宜除宋氏大明以 来苛政细制,以崇简易”其六以爲“凡诸土木之费,且可权 停 ”其七以爲“帝子王女,宜崇俭约 ”其八以爲“宜诏百 官及府州郡县,各贡谠言,以弘广唐、虞之美”其九以爲“ 忠贞孝悌,宜擢以殊阶;清俭苦节,应授以政务”其十以爲 “革命惟始,宜择才北使”其十一以爲“交州险敻,要荒之 表,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宜怀以恩德,未应远劳将士,摇 动边甿”又撰贤圣杂语奏之,托以讽谏。上优诏答之。

    又谏起宣阳门,表陈:“宜明守宰赏罚,立学校,制齐礼, 开宾馆以接邻国。”上答曰:“夫赏罚以惩守宰,饰馆以待遐 荒,皆古之善政,吾所宜勉。更撰新礼,或非易制。国学之美, 已敕公卿。宣阳门今敕停。寡德多阙,思复有闻。”

    善明身长七尺九寸,质素不好声色,所居茅斋,斧木而已。 床榻几案,不加划削。少立节行,常云:“在家当孝,爲吏当 清,子孙楷栻足矣。”及累爲州郡,颇黩财贿,崔祖思怪而问 之,答曰:“管子云,鲍叔知我。”因流涕曰:“方寸乱矣, 岂暇爲廉。”所得金钱皆以赎母。及母至,清节方峻。所历之 职,廉简不烦,俸禄散之亲友。

    与崔祖思友善,祖思出爲青冀二州,善明遗书敍旧,因相 勖以忠概。及闻祖思死,恸哭,仍得病。建元二年卒,遗命薄 殡。赠左将军、豫州刺史,諡烈伯。子涤嗣。

    善明家无遗储,唯有书八千卷。高帝闻其清贫,赐涤家葛 塘屯谷五百斛,曰:“葛屯亦吾之垣下,令后世知其见异。”

    善明从弟僧副字士云,位前将军,封丰阳男,卒于巴西、 梓潼二郡太守。上图功臣像赞,僧副亦在焉。

    兄法护字士伯,有学业,位济阴太守。

    论曰:诗称“抑抑威仪,惟人之则。”又云:“其仪不忒, 正是四国。”观夫杲之风流所得,休野行己之度,盖其有焉。 仲和性履所遵,德璋业尚所守,殆人望也。怀珍宗族文质斌斌, 自宋至梁,时移三代,或以隐节取高,或以文雅见重。古人云 立言立德,斯门其有之乎。

    <b>部分译文</b>

    庾杲之字景行,新野人。祖父庾深之,位居义兴太守,以善政而闻名。父亲庾粲是南郡王刘义宣的丞相城局参军,南郡王起兵,他被杀害。

    庾杲之幼年就很有孝行,宋朝的司空刘面力见到他认为很奇异,对他说:“见到您足以使江汉一带仰望,优秀人才声名远扬。”初次做官担任奉朝请,逐步升迁为尚书驾部郎。家业清贫,吃的只有腌韭菜、煮韭菜、生韭菜等。任窻曾经给他开玩笑地说:“谁说庾郎贫穷,吃菜曾经有三九(韭)二十七种。”

    他经过多次调动担任了尚书左丞。王俭对别人说:“过去袁公做卫军,想用我为长史,虽然没有做成,关键是他曾有这种意向。现在也需要像我们这样的人。”于是任用庾杲之为卫将军长史。安陆侯萧缅给王俭写信说:“贵府的僚佐,实在难以选拔。庾景行泛渌水,依芙蓉,多么美丽啊!”当时的人把入王俭府比作莲花池,所以萧缅写信赞美他。

    他历任黄门吏部郎,御史中丞,参与大选。他容貌美好,善于谈笑。曾经兼任侍中夹侍,柳世隆在皇帝那儿坐,对齐武帝说:“庾杲之被蝉冠所辉映,更加富有华彩,陛下所以应当让他真地成为贵近朝臣。”皇上很高兴,王俭则说:“国家因为庾杲之清美,所以允许他假借官职。如果让他真地任职,应当在胡谐之的后面。”

    武帝曾经与朝臣商议,一次酒后他对群臣说:“我以后应当得到什么样的谥号?”群臣没有人回答。王俭于是眼睛看着庾杲之,庾杲之从容地说:“陛下寿比南山,正与日月齐明,千载以后,难道是臣子们轻易可以衡量的吗?”当时的人都很称赞他雄辩的对答。

    庾杲之曾经兼任主客郎对答魏朝的使者,使者问庾杲之说:“百姓们怎么能够家家写门帖卖宅子?”回答说:“朝廷既然要扫荡京洛,克复神州,所以才家家卖宅子。”魏朝的使者缩着鼻子而不回答。

    当时诸王年少,不能轻率地称赞和接待别人,诏令庾杲之和济阳的江淹五天一次去到诸王那里去,让他们交游通好。庾杲之又升迁为尚书吏部郎,参大选事务,太子右卫率,加任通直常侍。永明九年(491)去世,皇上非常惋惜,谥号为贞子。

    孔珪字德璋,会稽山阴人。祖父孔道隆,位居侍中。父亲孔灵产,泰始年间(465~471),任晋安太守,有隐遁之志。在禹井山建立了一座馆舍,侍奉道规非常精心。吉日在安静的屋子里朝四个方向朝拜,泪流不止。一次东出路过钱塘城北面,便在舟中遥拜杜子恭墓。从这里直到都城,他面朝东坐着,不敢背对或侧对。元徽年间(473~477),为中散大夫,很懂得星文,喜欢术数。齐高帝辅政,沈攸之起兵,孔灵产告诉高帝说:“沈攸之的兵众虽然很强,但是以天时运数来看,没有什么作为。”高帝验证了他的话,提拔他做光禄大夫,用竹箱盛着孔灵产抬上灵台,让他占候吉凶。赠给孔灵产白羽扇、白几案,说:“您有古人之风,所以赠给您古人的衣服。”当时的人都认为十分荣耀。

    孔珪少年时在学问的涉猎上有很好的声誉,太守王僧虔见到后非常重视,任用他为主簿。后来举为秀才,又升迁为殿中郎。高帝做了骠骑,取他为记室参军,与江淹一齐掌管辞笔。担任尚书左丞,遇到了父亲的丧事离职。和他的哥哥孔仲智回到了他们父亲的山舍居住。孔仲智的妾李氏骄妒无礼,孔珪告诉了太守王敬则把她杀掉。

    永明年间(483~493),历任黄门郎,太子中庶子,廷尉。江东继续使用晋朝时候的张、杜律二十卷,武帝留心法令,多次审讯囚徒,诏令狱官详细地订正旧注。在此以前尚书删定了郎官王植撰写订正的法律,上奏后,删削其中的烦琐有害的条文,采录其中允当合理的部分,吸取张裴的注七百三十一条,杜预的注七百九十一条,或者二家两种解释意义才完备的,又取了一百零七条,他们的注解相同者取了一百零三条,集结为一本书,共一千七百三十二条,为二十卷。孔珪请求交付外界详细校订,挑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诏令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公卿八座参议,考正旧注,有可轻可重的地方,竟陵王萧子良的意见大多使它从轻。其中朝官们议论不能断定的,则按皇上的意见裁决。到了永明九年,孔珪奏表呈上律文二十卷,录序一卷,又设置了律学助教,依照五经的例子,诏令答复依照他的意见执行,事情终于没有落实。转为御史中丞。

    建武初年,他做平西长史、南郡太守。孔珪因为魏朝连续南侵,百姓死伤,便上表陈述了通和的策略,明帝不听从。征调为侍中,没有上任,留在本来的职位上。

    孔珪风韵清疏,喜好文章和吟咏,饮酒七八斗。和他的表兄张融情趣相合,又和琅笽的王思远、庐江的何点、何点的弟弟何胤都很要好,不喜欢世俗事务。居住的宅院里营建了许多山水,在小桌前独自饮酒,别无杂事。门庭以内,杂草不剪。当中有青蛙的叫声,有人问他说:“想做陈蕃吗?”孔珪笑着回答说:“我拿这可以当作两部乐队,何必效法陈蕃!”王晏曾经奏着乐等候他,听到了群蛙乱叫,说:“这叫声很聒人耳朵。”孔珪说:“我听乐队,还不如这。”王晏的脸色非常惭愧。

    永元元年(499),他担任都官尚书,调为太子詹事,加任散骑常侍。三年,孔珪得病,东昏侯将他排除,用床把他抬走,因此病情加重,于是死去。赠他为金紫光禄大夫。

    刘粲字士光,出生的那天晚上有香气,氤氲满屋。他自幼就很有聪明智慧,四岁死了父亲,与一群小孩在一起,只有他不做游戏。六岁诵论语、毛诗。心里不理解的,便能提出问题。十二岁的时候读庄子-逍遥篇说:“这是可以理解的。”有客人问他,随问随答,都合乎情理,家里的人常常感到奇怪,称他为神童。等他长大以后,博学而有文才,不娶妻子,也不做官,与他的族弟刘讠于一起隐居寻求自己的志向,在林泽之中自由地旅游,以山水书籍互相娱乐。

    他侍奉母亲、兄长以孝悌闻名,睡觉、吃饭都不离开身边。母亲心里有什么需要,口里还没有说出, 刘粲已经预先知道,自己动手办理,尽力供奉。母亲每次有病,梦见刘粲给她拿药,等第二天就会见效好转,她就是这样地以诚心感人。他性格重视高兴快乐,尤其喜爱山水,攀登高山探求险阻,务必穷尽深远之地,别人都赶不上,都感叹他有制胜的法宝。他经常想要避开人世,只是因为母亲年老不忍心违拗她。所以常常随着哥哥刘霁、刘杳做官。

    少年的时候喜欢施舍,努力周济别人的急困,人们有时赠送些东西,他也不拒绝。时间久了,他便感叹说:“接受别人的东西,必须要报答;否则就会对人有愧。我本来没有什么东西报答别人,难道可以经常心里有愧么?”

    天监十七年(518)他忽然著了一篇革终论。认为:“形是无知觉的质,神是有知觉的性。有知觉的东西不能单独存在,要依靠无知觉的东西来自立,所以形对于神,是旅馆的房舍。等他死了,神离开了这个房舍,迅速腐朽便合乎道理。所以子羽沉到河里,汉伯葬入方穴,文楚埋进黄土,士安使用麻绳。这四位都是获得到了真理的人。如果与这四位交往,则平生的心意就自由了。然而积习形成了常规,难以一下子革除,一旦任凭意志,或许并不听从。现在我想应该改革繁厚,务存简易,激进并不裸露尸体,退守也不同于习俗,不伤活人的心,合乎圣人的道。况且张奂只用方巾,王肃只洗手脚,范冉殓罢就葬,爰珍不设筵席,文度破船作为棺材,子廉牛车拉着灵柩,叔起告诫不起坟垅,康成让人不要卜吉。这几位贤人,尚且这样来办,何况是我们这些人,而却要豪华。现在想要仿照大道,作为规则。气绝了不需要复魂,洗漱一下便可盛殓。用一千钱买个现成的棺材,旧的单衣裙衫,衣巾枕头鞋子。此外送葬的用品,棺材中的常规物品,一样也不要使用。社会上的人大多相信关于李耳、彭祖的说法,可以说是很糊涂的。我以孔子、释迦为师,基本上没有这种迷惑。装殓以后,就用没有帷盖的露车拉上,回到故乡,随便得到一块土地,土地足够挖个墓穴,墓穴足够装下棺材。不需要砖瓦,用不着种树,不要设置祭品,不要陈列酒席。平常进行祭祀,言语要恰如其分,事情要限于自身,不要损害世间的教化。”

    起初,刘讠于有病, 刘粲尽心救治,等死了以后,十分哀伤,为他写了一篇诔文,又写了一篇悲友赋以表达自己的哀情。一次忽然有一个老人没有原因地到来,对他说:“您意志坚强,力量勇猛,必定能破去死生;但是由于命运的关系,不能长久地留在一方。”转眼走了。 刘粲心里知道他很奇异,想试着派人去寻找他,却不知道他的去处。于是信心更加坚定。很快自己又生了病,恐怕让母亲担忧,便自己有说有笑,尽力服用汤药。他对哥哥刘霁、刘杳说:“两位兄长做官有薪水,足够供养母亲。我即使命归黄泉,又有什么遗憾!希望一定要割舍无用的伤悲。”天监十八年,三十二岁去世。

    开始的时候,和尚释宝志在兴皇寺遇到了 刘粲,惊异地站起来说:“隐居学道,清净登仙。”这样连说了三次。刘粲还没有死的那年春天,有人给他在院子里栽了柿树。 刘粲对他哥哥的儿子刘粲说:“我将看不到这棵树上的果实了,你不要对外面说起。”到秋天就死了,人们都认为他知命。亲戚旧友写诔文追念他的行迹。谥号为贞节处士。

    在此以前,有太中大夫琅笽人王敬胤在天监八年去世,遗嘱说:“不能设复魂的旗子,用芦席一领垫在下面,一领盖在上面。我气绝后就进行沐浴,用竹轿抬着尸体,送回到忠侯大夫墓道当中。如果你们不照这样办的话,就斩杀我的尸体于九泉之下吧!”王敬胤的外甥许慧诏通过阮研报知朝廷。诏书说:“王敬胤让他的儿子王崇素,气绝就进行沐浴,铺盖两领草席,挖地容下身体,归葬在忠侯墓中。这是一种通达人生的格言,胜过玉匣石棺实在很远。然而儿子对于父亲的命令,也可以有所听从、有所不从。现在王崇素如果信守遗志,埋土比较浅薄,不建辅助设施,一旦被狐狸老鼠侵害,比斩杀尸体还要厉害。父亲可以教训儿子,儿子仍不可以实行。内外修治棺材,这自然是侍奉父亲的情意,借土埋葬,也是通达人士的心情。应该两边各有取舍,以表达父亲和儿子两人的心意。棺材容下身体,挖土盛下外棺,不用牲畜来祭奠,殡殓时穿当时的衣服。一来可以表达哀悼的心情,二来可以与家中情况相称。礼教不要违背,生死不要受辱,这样显然是比较妥善的。”

    刘善明,是刘怀珍的族弟。父亲刘怀人,在宋朝做官为齐、北海二郡太守。元嘉末年,青州发生饥荒,人与人彼此相食。刘善明家里有积存的谷子,自己只吃稠粥,开仓救灾,乡民有很多获得了活命和救助,百姓们都把他家的田地称为续命田。

    刘善明少年时期安静读书,刺史杜骥听说了他的名字,等候要见他,而他却推辞不见。四十岁的时候,刺史刘道隆聘他为中从事。刘怀人对刘善明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立身,还想见到你的立官。”刘善明应聘了,又举他为秀才。宋孝武帝见到他的策论直率有力,感到他十分奇异。

    泰始初年,徐州刺史薛安都反叛,青州刺史沈文秀响应他。当时州治在东阳城,刘善明家在城郭以内,不能自己逃出。他的伯父刘弥之虚假地对沈文秀说自己请求效力,沈文秀让他率领军主张灵庆等五千人增援安都。刘弥之出门以后,秘密地对部下说:“这才逃出祸坑了。”走到下邳,便背弃了沈文秀,刘善明的堂伯刘怀恭为北海太守,占据郡城与他相应。刘善明秘密相约,收集了门宗部下,得到三千人。夜间斩了关门的守将投奔北海。他的族兄刘乘人又在渤海聚集兵众呼应朝廷。而刘弥之等人不久被薛安都所杀,明帝追赠他为青州刺史。任命刘乘人为冀州刺史,刘善明为北海太守。又任命他为尚书金部郎。刘乘人生病去世,便以刘善明为冀州刺史。沈文秀投降以后,任命刘善明为海陵太守,郡的边境处在海边,没有树木,刘善明让人种植榆、茶等各种果树,于是获得了利益。还京后为直阁将军。

    泰始五年,魏朝攻克了青州,刘善明的母亲在那里,把她转移到了代郡。刘善明穿布衣吃蔬菜,悲哀得像守丧一样,明帝每次见到,都为他而叹息。后来转为巴西、梓桐二郡太守。刘善明因为母亲在魏朝,不愿意西行,流着眼泪坚持请求,得到了准许。朝廷官员大多同情刘善明的心事,元徽初年派人出使北方,朝中议论让刘善明举荐人选。刘善明推荐州乡北平人田惠绍出使魏朝,把他母亲赎了回来。

    当时宋朝的后废帝刚刚登基,群臣执政,刘善明独独侍奉齐高帝,委身效忠。出京担任西海太守,行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的堂弟刘僧副与刘善明都在家乡很知名。泰始初年,魏朝进攻淮北,刘僧副率领部下二千人东面依凭海岛。齐高帝在淮阴,认为他的作为很豪壮,召他相见,任用他为安成王抚军参军。后废帝放肆暴虐,高帝忧虑恐惧,常常让刘僧副化装出行,侦察风声。让他秘密告诉刘善明和东海太守垣崇祖,使他们扰动魏军。刘善明劝他安静地等待时机,高帝采纳了。

    废帝被杀,刘善明做高帝的骠骑咨议、南东海太守,兼管南徐州事务。沈攸之反叛,高帝感到非常担忧。刘善明献计说:“沈攸之控制着八个州,纵情搜刮,包藏贼志,已有十年。他性情阴险急躁,才能不可担当重任,叛逆起兵已经几十天,徘徊不进,难道该是有所等待么?一则是他不懂兵机,二则是人心怨恨,三则是他有掣肘的忧虑,四则是天夺了他的胆魄。本来怀疑他会迅速推进,攻其不备;现在朝廷六师一齐奋起,诸侯共同举兵,他已经成为笼中之鸟了。”事情平定后,高帝召刘善明返回京城,对他说:“卿分析沈攸之,即使张良、陈平也只能是这样罢了。”于是调他担任太尉右司马。

    齐台建立,他担任右将军,因为疾病推辞没有上任。司空褚彦回对刘善明说:“高尚的事业,本是您历来的心意,现在朝廷正相委任,哪能就学隐士赤松子与王子乔呢!”刘善明回答说:“我本来就没有做官的兴趣,既然遇到了知己,所以奋力奔走。天地已经廓清,朝廷人才济济,我的怀抱已经实现,不敢再贪求富贵。”

    高帝登基,因为刘善明有功而且忠诚,打算给他俸禄,就召来刘善明对他说:“淮南接近京城,是国家的形胜之地,非亲近的贤臣不能管理这里,卿给我高卧治理这里吧!”于是他便代替明帝担任了淮南、宣城二郡的太守。又派遣使者前往授爵,封他为新淦伯。刘善明到了郡上,上表言事共十一条:其一认为“天地开创,应该慰问远方,广泛地传扬皇上的恩泽”其二认为“京都所属的远近地方,应该派发医生和药物,慰问疾苦,年龄九十以上以及病重不能治疗的,应该酌情赏赐”其三认为“宋代的赦令,真正得到宽大的很少。我认为现在下赦书,应该让事实与它相合”其四认为“刘昶还在,或许会到边境上来送死,各城应该严密守备”其五认为“应该废除宋朝大明以来的苛细政法条令,尊崇简易”其六认为“凡是各种土木建筑开支,可以暂且停止”其七认为“帝子王女,应该崇尚简约”其八认为“应该诏令百官以及府州郡县,各自贡献正直言论,以弘扬唐尧、虞舜的美德”其九认为“忠贞孝悌,应该以特殊的办法提拔;清苦节俭,应该授给他政务”其十认为“革命成功初始,应该挑选人才出使北国”其十一认为“交州险要而遥远,在荒原以外,宋末政治苛刻,以至怨恨叛变。现在应该以恩德进行怀柔,不应劳累将士远征,搅动边民”又撰写了贤圣杂语上奏,托辞进行讽谏,皇上用优厚的诏书进行了答复。

    刘善明又提议建筑宣阳门,他上表说:“应该明确地方长官的赏罚,建立学校,制定齐朝的礼仪,开设宾馆以接待邻国。”皇上答复说:“用赏罚以警戒地方长官,修饰宾馆以等待远国,都是古代的善政,是我应该努力做到的。重新创造新的礼节,可能不容易编制。国学的美好,已经下令告诉了公卿。宣阳门现在下令停建。我会有很多缺失,很想再听到您的建议。”

    刘善明身高七尺九寸,品质朴素不喜欢声色,他所住的茅斋,只是用些斧子砍的木头。床和桌椅,都不加刨削。从少年时就立下了节行,他常说:“在家应当孝顺,为官应当清廉,可以作为子孙的楷模就行了。”等他多次做了州郡长官,颇多贪污纳贿,崔祖思感到奇怪,便问他怎么回事,他回答说:“管子说过,鲍叔了解我。”于是流着眼泪说:“方寸已经乱了,哪有闲暇廉洁!”所得的金钱都用来赎回他的母亲。等他母亲回来,清廉的节操才严峻起来。所经历的职务,廉洁简明而不烦琐,他的俸禄都散发给了亲友。

    他和崔祖思非常要好,崔祖思出京为青、冀二州官长,刘善明写信跟他叙旧,于是以忠诚相勉励。等听说崔祖思死去,伤心痛哭,便得了病。建元二年去世,遗命要实行薄葬。追赠他为左将军、豫州刺史,谥号为烈伯。他的儿子刘涤承袭了爵位。

    刘善明家中没有遗留的积蓄,只有书八千卷。高帝听说他家清贫,赐给刘涤家葛塘的库存谷子五百斛,说:“葛塘的库存也在我的官署之下,要让后世知道他的见识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