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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扑朔离忆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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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笑生怎么会跑到蜀中来,还易容改装,作了成都府的属官?重光疑惑不已,想起当年旧事,一时间百感交集。柳笑生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古今无波的面孔,一脸沉静地走到院门外。

    重光一路尾随,沿着太守府后院出口的街巷走出去。柳笑生步履轻盈,连着穿过四五条街巷,在一座红墙白瓦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他敲了两下大门,立刻就有人给他开了中门,把他放了进去。

    重光并不会真正的隐身法术,这种道门绝顶神通,昆仑秘藏中虽然有记载,但想要练成,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现在只是施展了一种隐藏气息收敛形神的法术,配合武林人士常用的蛰藏潜伏手段,悄悄地跟到四合院外。眼见柳笑生从正门走了进去,他不好跟着进去,又不会穿墙术一类的神通。好在围墙并不甚高,他轻身一跃,就翻1墙而入。

    四合院里的布局就是一般的百姓人家,院子前后种着几树草木,也不过是寻常的槐树、秋菊、腊梅、桂花之类。他进了院子就施展缩骨之术,躲进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眼看着柳笑生一路走进大堂,转身又绕进了左侧的一间厢房。重光微微皱眉,纵身上了屋顶,蹑手蹑脚地走到那间厢房所在的位置。

    他神识外放,隔着瓦片就可以察觉到屋里的动静。元婴修士的神识感应,可以洞察方圆数百里内的元气变化,但对不会引起元气变动的事情,却做不到洞若观火。他毕竟没有沙神童子那等道行,也不曾练就天眼之类的神通。只是屋顶上的瓦片本就有极细小的间隙,以他强大的目力和神识,也足以见微知著。

    柳笑生进了房,随手掩上房门。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一床、一窗、一柜、一桌四椅而已。墙上挂着几幅应景的字画,笔法也不见高明。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摞书卷,似是市井街头常见的诗文合集。眼前所见的一切,完全就是一个普通文官下僚的居处模样。

    重光疑惑地看着柳笑生走到桌旁,坐在椅子上,瞧着眼前的书卷眉头一动,伸手从中抽出一封信笺,拆了开来。重光凝神细看,却发现上面尽是一些看不懂的图形符号。柳笑生闭口默念,片刻之后屈指一弹,那信笺就烧成一堆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拿起桌上的文房四宝,将一张宣纸铺开,在上面奋笔疾书,写出来的不是文字,却都是那种奇形怪状的符号。整张宣纸被他写了一半的页面,这才放下笔杆,慢条斯理地将宣纸折成三寸见方的小块。

    柳笑生盯着自己手中的方块,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似乎在犹豫什么,终究是一咬牙,挥手飞出一道五色毫光,从窗口的间隙处飞走,手中的方块随着那毫光乍现,已然消失不见。

    重光大吃一惊,方才这柳笑生屈指点火,焚烧信笺的时候,他本以为对方使得不过是火云掌、焚天指之类的功夫,这种俗世武功与道门神通相似,都是对五行元气的转化,能凭空生火。武林高手若是修为到了极高境界,本身也不逊色筑基阶段的修士,他当年在三河镇外的荒山神庙里,不谙道法,一样能施展赤焰术,所以并不以为异。

    可是方才柳笑生挥出的那道毫光,分明是道门中的飞剑传书神通,能练成这种道法,至少也是筑基期的修士。可是以他元婴级数的修为,也看不出柳笑生身上的元气波动,难道说此人的道行高明若此?但他潜伏在暗中窥伺,对方却毫无所觉,若是比自己道行还高,又绝无可能。

    柳笑生飞剑传出那道信笺后,又坐回椅子上。只见他眉头深锁,竟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时候外面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他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沉声喝道:“进来!”

    来人推开房门,却是一名中年管家,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柳笑生神色不愉道:“不是吩咐过你们,我在书房的时候,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来打扰吗。”

    那管家神色惶恐,战战兢兢地道:“大人,不是小人斗胆,是那个婆娘疯病又犯了。大人说过这婆娘干系重大,不容有失,让下人们一定要看顾好,所以小的才急急忙忙前来禀报。”

    柳笑生一跺脚:“那还啰嗦什么,快去看看。”说罢迈开脚步,走出了房门,那管家踏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后面。

    重光心中一动,这柳笑生易容改扮,身份大有可疑,行事神神秘秘,不但武功高强,居然还有修行神通,可见他当年输给自己,也是隐藏了实力,诈败而已。以他至少筑基期的修为,就算薛沐云也不是对手,为何要屈居在第三楼当个守卫?这一切诡异的事情,令重光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想起当初西北的连串纷争,薛、唐、周、冯这几家大姓的勾心斗角。当年唐复礼看出自己昆仑弟子的身份,故意挑动自己去对付薛家,而他身为金丹修士,刻意扮作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行迹大有可疑。重光甚至怀疑当初水元珠的失窃,只怕也是他算计好的圈套。

    这一切背后到底隐藏什么,水元珠是神水宫的至宝,怎么会落到唐家人的手上。神水宫与大雪山都出自瑶池圣母一脉,这两个神秘宗派相继灭绝,中间又隐藏着什么关联?重光只觉得一切的线索纠缠在一起,眼前似乎笼罩了一层烟雾,扑朔迷离。

    他心中疑惑,脚下动作却不慢,身形一晃之间,已经缀上了柳笑生的足迹。柳笑生从书房出来,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后院,进了西厢房的一间精舍,只听里面远远地传来几声女子的呼喝,似是咒骂又似是哭泣。

    柳笑生推开精舍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只见精舍的床榻上,一个中年妇人披头散发,正在大喊大叫,两名青年女子正死死地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床边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手执银针,皱眉不语。

    那管家一路紧跟着柳笑生,此时已经抢上前去,正待说话,那中年男子眉头一挑,沉声道:“柳参军,这妇人本就心有郁结,在外面颠沛流离多年,又受惊过度,如今早已神志不清。我苦思良久,也找不到解救之法,只能试着安抚心神。”

    柳笑生拱手施礼:“有劳闵先生多费心了,现在她情况如何?”那闵先生眉宇间满是忧色,黯然道:“我家传七星飞针之术,这些天来已经施展了三次,可她还是老样子,方才小蕾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得她发作,狂呼大喝,焦躁不已。所以我让小蕾和阿姝先制住她,免得她误伤了自己。”

    柳笑生默认不语,他心知这位闵思华闵先生医术高明,连他也不能治好这妇人,那多半是没救了,难道自己苦心孤诣这许多年,竟然都是白费?

    那管家好不容易捞到这个机会,急忙插嘴道:“大人,方才小蕾姑娘从街上回来,带了个牛角梳把玩,不想给这疯婆子看到,顿时就激动起来,连声说自己该死,就把头往墙上撞,若不是小的见机快,只怕当时就不能幸免了。”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隐隐有一丝得意的神色。

    柳笑生没有理睬他话里的表功之意,只是皱着眉头道:“牛角梳,什么样子?”闵先生摩挲着那妇人的额头,令对方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候对左边的女子吩咐道:“小蕾,你买的什么梳子,给柳大人看一下。”

    那叫小蕾的姑娘不情愿地从怀中掏摸了一下,伸手递给柳笑生:“就是这把,也不知道这妇人哪根筋不对了,不就是一把普通的牛角梳,就跟着了魔似的。师父啊,连你这么高的医术都救不好,这人的病八成是没救了,咱们算了吧。”

    闵先生厉声喝道:“住口!小蕾,为师平日怎么教导你们的,医者父母心,医术可以不精湛,但医德绝不能轻忽,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也要尽力去挽救。你如今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枉费我多年栽培。”

    小蕾被师父的声色俱厉吓了一跳,大概平日里头被师父骄纵惯了,突然见到师父罕有的严厉,顿时低下头来:“师父别生气,徒儿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闵先生神色稍霁,转头去看柳笑生,却见对方正凝视着那把牛角梳,沉吟不语。他开口道:“柳参军,你可看出这梳子有哪里不妥了?”他对柳笑生以官职相称,看来其自家身份绝不在柳笑生之下。

    柳笑生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沉声道:“就是把普通的牛角梳,市面上经常见到,没什么不妥,也不知道这女人为何如此激动。闵先生,这妇人身上干系重大,绝不能有失,还请你勉为其难,多多费心。”闵先生道:“这话不必你多说,我绝不会轻易放弃。”

    萧重光闻言,对这位闵先生也暗自佩服,不愧为济世名医。这时候那妇人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不再苦恼。那叫阿姝的女子见她披头散发,不成体统,看不过眼,上前给她收拾头面,把覆在前额的乱发一缕缕梳理起来,盘到脑后。重光眼尖,已经看清这妇人的眉眼五官,顿时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