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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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风,她怎么样了?”司徒焰日脸色沉重地问着眼前这个医术精湛的好友。

    为了医治忆莲所中之毒,他特地将她带回冷剑山庄,并请来了多年挚友——名医莫子风。

    只见莫子风神色古怪,抓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忆莲的手,再诊了一次脉象,然后再拿起一旁盘子上、从忆莲胸口取下的银镖,凑在鼻前闻了一闻,脸上满是不解神色。

    “到底如何?”司徒焰日看着莫子风的动作,虽感莫名其妙,但仍耐着性子等着他回答。

    “奇怪?”莫子风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听到司徒焰日的问话,开始自言自语。

    “这枚银镖上明明就喂了“一笑息”怎么这个姑娘中了毒却没死不对,是根本没中毒”

    “一笑息?”司徒焰日闻言,饶是镇定如他,脸色也露出了震惊。

    一笑息是江湖上少见的毒药,诚如其名,一旦中毒,伤者只能来得及露出一笑,便会毙命。这药本是某一暗杀组织的独门毒药,然而自从十多年前那组织解散之后,便消声匿迹,岂知今日竟会再听到这个名字。更令司徒焰日吃惊的是,倘若真是一笑息,那么眼前躺在床上的姑娘怎么还活着?更别提之前在画舫上居然还有辨法说话!莫非这不是一笑息?

    “子风,你会不会弄错了?”听到他这么一说,莫子风没好气地回瞪他。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会弄错?这暗器上明明就是一笑息的香味,还有”莫子风忿忿地取来一碗水,在水中倒了一些粉末后,将那枚暗器丢下水去。只听得微微的一声“噗通”原本清澈的水在一瞬间全部变红。

    “你看!只有一笑息才会有这种颜色泛出。其它毒药只会变成蓝色。”

    司徒焰日默默不语。

    “她没死也就罢了,最奇怪的是,我根本找不到她有任何中毒的现象。”莫子风懊恼地搔着头。

    叹了一口气,莫子风站了起来。“既然病人没事,伤口又已经包扎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麻烦你了。”

    “老朋友了,还说这些。”拍了拍司徒焰日的肩膀,走出房门时,又回身叮嘱道:“对了,记得每两个时辰替她换一次药,晚上她可能会发烧,叫侍女好好看着。”

    “我会吩咐下去。”

    “有事再派人来叫我。”

    送莫子风出了门,司徒焰日再次踅回床边,看着床上这位不知来历的娇客。

    “常忆莲吗?”青艳将这位姑娘的名字告诉了他,要他及赵珞为她寻找她父亲。

    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的女孩,身上似乎有着什么谜团

    好香!是什么味道呀?啊!是爹做的荷叶烤鸡!还有莲子粥好香肚子好饿哦!哎哎别走呀,我的饭!鸡怎么飞了?

    “我要吃饭”嘟哝一声,忆莲睁开双眼,一入眼,便是床铺上方的木板;向左边转头,就看到房中小桌上摆着香喷喷的莲子粥及荷叶鸡,还有许多小菜。当下便坐起身来,急着下床。

    “常姑娘,你醒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推门走进,身后还跟了两个婢女。

    “春桃,夏荷,先去打水过来,让常姑娘醒醒脸。”

    “是,大小姐。”两人异口同声说着。说完便转了出去。

    面若芙蓉,鼻似琼柱,柳眉如墨,唇红胜桃,一双杏眼温润有神,仪态大方,走路如春风轻吹,身材姣好,娉娉婷婷忆莲看着眼前的美女,一时间竟看傻了眼。

    “常姑娘?”

    呃叫我吗?“你是在叫我吗?”

    那美女颔首,递出一件外衣。“请先换上衣服吧,只穿着一件单衣,对病人身体不太好。”

    病人?谁呀?莫名其妙的接过衣服,便开始穿起来。

    “我是司徒邀月。两天前,你在西湖的画舫上受了伤,因为六王爷府及青艳姑娘那都不方便收容你,因此我大哥司徒焰日便将你带回山庄疗伤。”

    “山庄?”

    “冷剑山庄。”司徒邀月笑着补充。

    好像在哪里听过懒得回想,穿好衣服后,侍女们也正好打水进来。胡乱擦了擦脸后,便一**坐上椅子,大大方方地吃起桌上佳肴,司徒邀月也跟着坐在一旁。

    “司徒姐姐,你不吃吗?”看到一旁的司徒邀月,忆莲出声问道。

    “不用了,这些是特地为你准备的食物。你昏迷了两天,肚子一定饿了,慢慢吃。”

    “嗯,真的好饿!不过,睡了两天,现在精神很好呢。”

    “咦?你不是中毒昏迷吗?”司徒邀月不解地问道。

    “中毒?我不会中毒的。”

    “不会中毒?”邀月更好奇了。

    舀起一匙粥放进嘴里,忆莲回道:“我爹曾经让我服下特别的丹药,所以我是不会中毒的。普通的毒药我根本就没有感觉,若是剧毒,虽然不会死,但是身体仍会自然的作出反应,所以一旦中了剧毒,我就会昏睡,此时内息会自然运作,为我解毒。”

    “原来如此”这就能够解释为何子风兄为她疗伤时,发现她没有中毒的迹象的原因了。邀月心中如此思忖着。

    “本来在画舫上的时候,我就想叫大家不用担心,可是那暗器上的毒真的太强烈了,我还没说完话就昏过去了,一定让你们担心了吧?”想起了昏迷前的景象,忆莲埋怨着自己事前没说清楚,一定让许多人操心了。

    “常姑娘,不知你父亲名号为何?是否需要我们代为通知呢?”邀月略微思索后,如此问道。

    “我爹?爹就是爹呀,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常老爹,名字不晓得!”忆莲毫无愧色地说。

    邀月楞了一下。“不知令尊名讳,那可有什么方法联络上他吗?”邀月再问。

    “没有。”干脆明快。

    “那么”邀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爹会有办法找到我的。我们之前落脚的客栈,房间应该还留着,我回去那里等他就好了。”忆莲毫不担心地说着。

    “那怎么行。你伤口还没好呢。况且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住在客栈,实在太危险了。若不嫌弃,请住在庄内吧!客栈那边我会派人留口信,倘若令尊前去寻人,掌柜的就会转告他你在冷剑山庄作客。”邀月想了一想,觉得不放心,决定留忆莲住下。

    “这个”这里的房间比较大,又干净,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没有钱。钱包放在父亲身上,父亲一走,自是半分钱也无,身边只有一些贴身物品留在这里,应该没关系吧?

    忆莲想了一想,就对邀月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我就留在这里吧。还有,我的衣服还留在客栈,我可以去拿回来吗?”

    “当然可以。”邀月笑着。

    “月妹,客人醒了吗?”门外此时又有人走进。司徒焰日接到侍女的报告,说常忆莲已经醒了,便连忙赶了过来探望。他推门进来时就见忆莲正埋头苦吃。

    只见常忆莲毫不理会他,只专心吃餐,他也不好打扰,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她吃完。很快的,忆莲便解决了餐点,然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对面的司徒焰日。

    “真抱歉,我实在是饿昏头了。”

    “没关系的。”司徒焰日不以为意地说。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除了自己妹妹及朋友以外的女人,对他完全没有反应的。以往所见到的姑娘,常是看着他的容貌,然后便开始脸红,或者有心无心地暗示着对他有意。而眼前的常忆莲却完全不在乎,就好像他是一个平常人一样。

    “你是在画舫上救了我的人,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想起眼前的男子就是在画舫上接住她,使她免去一场无妄之灾的恩人,忆莲就心生感激,问起话来也就稍微恭敬了些,心里则是打定了报恩的念头。

    司徒焰日对居然有人不认识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仍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我是司徒焰日,目前代替父母管理冷剑山庄。”

    “我姓常,名忆莲,原本与父亲居于蜀郡,为了探望许久不见的师弟,前几个月才和父亲一同出游,到杭州来见识。”忆莲礼尚往来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师弟?他人现在在杭州吗?”邀月一听,连忙问道。

    “他不在杭州,我们只是顺道在这里待了一会。原本预定一个月后要去找他,但是他住在哪里,只有爹知道。爹不在,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敢问令师弟大名?”司徒焰日问。

    “名字我只叫他阿黑这帮不上忙吧?”忆莲心中开始埋怨起自己怎么不把阿黑的名字记住。

    听到“阿黑”这称呼,就知道只是一个匿称而已。试问有谁可以凭着一个匿称,在茫茫人海中找人?更何况连居住的地方都不知道。

    “对了,你师父是谁呢?”希望从忆莲的师父名号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司徒焰日问着。

    “就是我爹呀。”又绕回原点了。

    看着眼前充满无辜神色的姑娘,司徒焰日素来镇定的面孔也不禁露出了无奈头一次遇到这么迷糊的女孩,真是大开眼界。

    司徒邀月看着大哥想叹气的表情,心里十分好笑,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使得她很有技巧地将笑容从大笑硬转为微笑。

    “大哥,常姑娘她还有东西留在原本住宿的客栈里,可否劳烦你陪她过去一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看了看坐着的两人,她决定先让大哥和眼前这个迷糊但纯真的姑娘有相处的机会。

    “我自己去就好了!”忆莲摇着小手说道“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不是东西多不多的问题,而是怕你在路上遇到危险,毕竟,前几天你才遇到行刺的场面,难保那些逃脱的刺客中有人还记得你,进而对你下手。有我大哥在你身边保护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司徒邀月分析给她听。

    “他们要找也只会找六王爷呀,找我作啥?”忆莲好疑惑。

    “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司徒邀月没想到她会突出此言,而之前说的理由,因为是匆忙中想出的,的确也有些漏洞,连忙补上这句。而单纯的忆莲则接受了她的说词。

    “大哥?”邀月杏眼带笑,看着在一旁想得出神的兄长。

    “也好。走吧。”回过神来的司徒焰日马上站起颀长的身子这样说着。

    “去哪?”忆莲脑袋还转不过来。

    “去客栈拿你的行李。”

    “呃可是我”

    “你之前住哪家客栈?”司徒焰日问得明快,还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态度。

    被那如命令般的问句一问,忆莲迅速回答:“来兴客栈。”

    走出冷剑山庄,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慢慢走着。

    忆莲很自然地看着周围的店铺及过往人潮;而司徒焰日只是跟在一旁,看着忆莲在那儿左顾右盼,心里有种被漠视的刺痛感。

    身为冷剑山庄的少主,再加上出色的容貌、稳重的性情、不凡的武艺,无论是江湖侠女抑或闺阁千金,倾心于他的女人自是不少;然而他并不像好友赵珞一般,流连于花丛中自由自在。对于女人,他向来是保持距离。当然,也有女人将他视为好友,并不带任何意图,沈青艳便是一例。但是像忆莲这样的女孩的确少见。

    她并不是没注意到他的容貌英俊,也不是没发现他的家世背景良好,但是她对他的态度,只有刚见面时赞他一句“长得好看”之后再见到他,就好像他是个平常人一般,自在地闲话家常,毫无忸怩之态。她看人时,也是将眼光直直对上人的眼睛,坦荡荡的,自然的。起初也曾怀疑她是刺客派来卧底的,但在看了那双眼睛之后,他很清楚她绝不是那样的人,因为态度可以作假,但眼神却骗不了人;她的眼神,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纯真正直的看到忆莲娇小的身子在人潮中被挤到一旁,他伸手出去,拉住了她的手。

    “小心点。”他叮咛了一声。

    “谢谢。”忆莲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很大方地道了谢。

    忘了男女有别,司徒焰日仍然抓着她的手,忆莲也不以为意,就任他牵着手,直到客栈门口。

    “到了,就是这里。”忆莲伸出手指,指着客栈的招牌说着。

    司徒焰日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连忙放手。他看向忆莲,怕她会有所不悦,但见她神色平常,心上的一块大石才放下。

    浑然不觉他的举止,忆莲走向柜台,向掌柜询问这几天是否有人回来。只见掌柜的点了点头,说:“常姑娘,你父亲昨天回来过,他对我说房间仍然留着,直到你回来。另外,还有一封信要交给你。”

    拿过信,忆莲连忙将信拆开。看了一下后,便将信收好,放入怀中,然后走上二楼的房间要收拾行李。司徒焰日跟了上去。进了房间,就见忆莲坐在床沿清点行李有无遗失。

    “嗯应该没少东西吧”将物品摊在床铺上,细细点过后,再一样样放回去。

    银针、药草、书籍看了看忆莲收拾的行李内,除了衣物之外,最多的竟是医药用的东西,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司徒焰日好奇地问:“忆莲姑娘,你习医吗?”

    “嗯!我向我爹学习医术,而阿黑则是向爹学习武功。”忆莲鼓着嘴巴,在行李中翻找着,动作煞是可爱。

    “你没习武?”那么怎能在画舫上掷针退敌?

    “学得太杂只会分神,所以举凡轻功、刀剑,我统统不会,只是爹还是教了我如何运气,修习内力,因为用在治病上是很有效的。另外,也教了我如何掷针,是用来治病的。不过,遇到坏人时,我也会用银针打他。”她吐了吐舌头。

    “原来如此。”

    “啊!找到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白色的不起眼小布包,打开取出其中的物件,竟是一块圆形、通体血红的上等好玉,莹光流转,质地晶透,刻成了浴火凤凰,栩栩如生。

    “太好了,没被人拿走!”忆莲笑嘻嘻地说着。原本住在客栈就应该将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可是忆莲偏偏反其道而行,竟将这块宝玉随意放在衣物内,再加上父女俩看起来就是没钱的样子,所以尽管两天不在,行李竟是没人翻过。

    忆莲拿起玉,交给司徒焰日,说道:“我爹给我的信上说,要我把这块玉暂时交你保管。”说着,拉起他的手,将玉置于其上。

    “这是”血凤玉!司徒焰日看清了手上的血玉,登时心思百转。

    十八年前,江湖上传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血案。颇有盛名的天义庄,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全庄上下一百一十四口,被一群不明人士杀尽,为的正是这块血凤玉。

    传闻血凤玉乃是唐末时传下,另有一块青凰玉与之成对,若是同时取得二玉,便可解出其中机关,进而得到惊人的财富与盖世武学,因此江湖上有许多人都拼了老命找寻。当时的天义庄主张祥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血凤玉,本来是极为隐密收藏着,但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竟引来了杀身之祸。

    张祥世与司徒焰日的父亲司徒昊素有交情,当惨祸发生后,司徒昊便赶到天义庄为好友处理后事。然而在清点尸体后,发现少了张祥世尚在-褓中的幼女与其年仅七岁的长子,血凤玉也不翼而飞。如今血凤玉居然出现在此,是否代表了忆莲父女二人与这事件有关呢?

    司徒焰日握紧了血玉,小心问道:“忆莲姑娘,敢问你今年芳龄多少?”

    “我?我十八岁了。”忆莲回答。

    十八?往回推算,倘若张祥世的女儿尚在人间,也应是这个年纪。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

    “那是我小时候看到爹把它拿出来把玩,觉得很漂亮,硬向他要来的。”忆莲想起那时向父亲死拖活拉、哭泣耍赖的模样,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好笑。

    “怎么,这块玉有问题吗?”她好奇地问。

    司徒焰日没有回答,他看着忆莲,猛地想起她父亲留给她的信,急忙问道:“忆莲姑娘,令尊的信,可以借我观看吗?”

    “可以啊!”忆莲掏出信件,司徒焰日急忙接过展阅。只见信上写着:

    忆莲爱女:

    为父寻得故友,杂事交缠,暂时无法脱身。吾已知汝在冷剑山庄,安全无虑。附上银票百两,以为生活所需,可在客栈等吾半月,半月之后,为父必归。

    另,吾赠汝之血凤玉,务必转交司徒少庄主或六王爷,万不可在人前拿出,否则必招杀身之祸,切记!

    父留

    信封内还附着一张一百两的票子,可在临安城内兑换现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司徒焰日在看完信后,沉吟许久,心中有许多不解之处。再看了看忆莲,只见她满脸疑惑,神色单纯。

    “忆莲姑娘,当初你父亲将这块玉给你的时候,是否说了什么?”

    忆莲想了一下,回答:“他只对我说,千万别在人前拿出这块玉,要贴身藏着。可是他为什么要我把玉交给你或六王爷呢?”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他可曾告诉你这块玉的来历?”他严肃地问。

    “有啊!他说这玉叫血凤玉,是他捡到的。因为是块上好玉石,所以过去曾有人想要得到它,到现在还没死心,所以我必须小心地藏着它,不然又会有坏人要来抢。”

    “他没告诉你这块玉有什么功用?”

    “不就是块玉吗?会有什么功用?”忆莲更疑惑了。

    “信中提起故人,你可有头绪?”

    忆莲不悦地扁了扁嘴,说:“爹从不说他自己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有朋友!”

    一问三不知,司徒焰日明白他是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了。显然的,忆莲的父亲也瞒着她许多事。

    倘若她真是当年天义庄的遗孤,那么那个兄长呢?还有,她父亲是她的亲生父亲,抑或是当年凶杀案的主谋?倘若是,那么他养育她成人是何居心?假使他是完全无关的外人,只是单纯的抚养她,那么,他是否对那灭门血案有所获悉?

    许许多多的假设在司徒焰日的脑中不断成形,试图在这重重谜团中找出头绪。然而,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事隔多年,血凤玉的再现,是否代表着当年的杀手将要重出江湖,掀起惊天骇浪

    忆莲看着他兀自沉思,脸色一派凝重,也就不敢打扰;抓着收拾好的布包,抱在胸前,迳自坐在床沿边抬头看着站立的他。

    只见司徒焰日长长地吁了口气,眼中的肃杀之气尽去,微一低头,便见到了清灵的她,双眼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被这样看着,司徒焰日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忆莲姑娘,你”“事情想完了吗?”忆莲灵动的眼眸眨了一下。

    “嗯。”“那我们可以走了。”她站起来,笑着看他。

    忆莲提起布包,与司徒焰日一前一后离开了客房。临出客栈前,司徒焰日向掌柜交代了一声,若有人要找忆莲,到冷剑山庄即可。

    “血凤玉!”看着司徒焰日手中的红色美玉,赵珞很没形象地叫了出来。一旁同坐的忆莲及司徒邀月则是将身子外侧,以免被他的叫声给震聋了。

    “正是。”司徒焰日在让赵珞确定过后,便要将玉收回。

    “哎等一下,让我再看一下嘛!”赵珞一把抢过,将玉朝着光线看了又看。只是,迎光透视,除了看出它的质地清透晶莹外,什么也看不出。

    “嗯这块玉里头真有玄机吗?”赵珞不禁地自问。

    “玄机?”忆莲好奇地问。

    此时四人坐在冷剑山庄后园的凉亭里,这亭子立在一片人工湖中,现在正当夏季,湖面上满是莲花,粉的白的,开在水面上,迎风摆荡,自是一股迷人风光。

    这片莲花池是冷剑山庄的夫人杨灵霜为怀念一位亲人,特别央求其夫君为她所种。几年照料下来,池中的莲花果然相当美丽,因此每当夏季,此处便成了与好友相聚的最佳场所。早在入亭之前便已摒退了下人,亭中只余四人,因此赵珞也就毫不顾忌地将有关于这块玉的传闻说了出来。

    “传闻这块玉乃是唐玄宗时留下,当年安史之乱,烽火四起,就连皇帝也离京避乱,这块玉就跟这场乱事有关了。”

    “怎么说?”忆莲一听,直觉其中内容必然精采,一副兴致勃勃的神色。

    “安史之乱时,唐玄宗南下避祸,据传他出宫时还带了许多财宝,除此之外,他身边也跟了不少武林高手,以保圣驾。”

    “那又怎样?”忆莲问。

    “为了怕真有个万一,因此他命令手下将财宝藏起,再请那些高手将武功录下,成为一本集各家武功大全的秘笈。如此一来,倘若安禄山真的成功,其子孙也可凭着他所留下的财宝及武功东山再起。当然,安史之乱最后还是被平定了,但是那批财宝与秘笈却始终没有随皇帝回京。到了唐末,从皇室流出了一个说法,说那批财宝仍藏在当年唐玄宗的指定之地,而要找到那笔财宝,就必须找到皇家代代相传的红青二玉。血凤玉及青凰玉。”将手中的血凤玉递给忆莲,赵珞看着她把玩着手上的美玉。

    “原来如此”看着熟悉的纹路,绝美的凤鸟仍旧待在团簇的火焰中,刻功精致,但之前又岂会想到这样的一块玉竟隐藏了这些秘密。

    “青凰玉早已下落不明,按理说只有一块血凤玉是没什么用,可就是有人为了这块玉争得你死我活。他们多是自认为聪明,认为就算没有青凰玉,单凭一块血凤玉也能自行找出藏宝的地点。可惜百年以来,这么多人为了这块血凤玉打打杀杀,可财宝仍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真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还不死心!”赵珞不屑地说着争夺血凤玉之人的愚蠢。

    “因为他们心中还是抱持着希望吧?只要财宝没有露世,只要没有人能证明这传说只是一个谣传,这个希望就会永远存在”忆莲看着玉佩,心有所感的说出了这些话。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其他三人都只是看着她。

    忆莲环顾四周,见三人不语,不解地歪着头问:“我说错了吗?”

    司徒焰日开口说道:“是没错。可是,我认为那应该是人性的贪,而非希望。”这种丑陋的人心,怎可与希望二字相提并论?希望应该是指追求美好事物,而非贪求世俗财物。

    “那有什么不同?同样都是冀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每个人追求的都不一样。有人追求财富权势,有人追求如花美眷,有人渴望相守一世,但只要踏错一步,用错手法,最初的希望便马上成为可怕的欲望。但其实二者原本是相同的呀!只不过,是一体两面罢了。”想着父亲平时对她说的话,忆莲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感想。

    三人一凛!没想到忆莲单纯的一番话都令他们有所顿悟。

    忆莲轻轻一笑,问道:“你们怎么了?”她看着自她开口后便突然不说话的三人。

    “没事,只是想到些事”司徒焰日首先开口。听到她的话后,心里不禁有所感触,为了转移思绪,他开口问道:“忆莲姑娘,我想请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他的眼神变得凝重,小心询问着。

    “你问吧。”忆莲不以为意地回道。

    “你是令尊的亲生女儿吗?”

    此言一出,邀月面露责怪之色,以眼神示意兄长此时不应如此直接提出这个问题;而赵珞仍是一副轻佻神色,但眼神已不再轻松,隐隐透出令人心寒的利锐。

    环顾三人,忆莲偏头想了一想,回问:“问我这件事,有什么用处?”

    “这得先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后,才能告诉你。”司徒焰日说。

    “嗯”忆莲有点迷惑,但最后仍是相信了他,开口说道:“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司徒焰日与赵珞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珞笑问:“那么,令尊可曾说过是在什么情形下抚养你的?”

    回想了一下过往,忆莲闭起眼睛慢慢回忆。

    “爹说,当年他云游四方,在北方一个已经无人的破旧农村中找到了尚在-褓中的我,当时我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已经奄奄一息,可是还是很努力的哭出声音,他听到了哭声才找到我。”

    想起五岁时父亲告诉她当初拾获她的经过,她才明白自己原来不是爹的亲生女儿。为了这件事,她想了很久。

    “爹,那我真正的爹娘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他们存心要丢弃你,也或许是你爹娘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无法抚养你。”抱着幼小的身子,常父怜爱地摸着她的头。

    “那莲儿是没人要的小孩?”五岁的忆莲想起山下村子里头受人嘲笑的孤儿,想起那孤儿被其他孩子笑是没人要的小孩,不解世事的稚嫩心灵瞬时一痛。

    “什么没人要的小孩!你现在不就是爹的女儿?”父亲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不要管世俗那些血缘之说,家人这种东西,并不只是靠血缘建立起来的。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你喜不喜欢爹?”

    “喜欢,爹是世上最好的爹。”忆莲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莲儿也是我最可爱的宝贝女儿,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爹,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那有什么关系?我永远都会是你爹。”

    似懂非懂,但是看着父亲温柔的神情,原本轻飘飘的心霎时落了地,安了心。

    “记着,莲儿。世间人常常会迷惑于一些表象的东西,而忽略了人最根本的心情,为了一些死板板的规定,硬是抹杀了自己的心,但是,有的时候,顺天道之心而行才是正道”

    忆莲出神地想着过去的情景,三人都不敢出声打扰,于是亭子中一片沉默。

    夏风混着池中莲花的香气,不断吹拂着,池水中跃出了一尾鱼,噗通的水声将忆莲从过去拉了回来。“对不起,我发呆了。”忆莲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

    “不要紧,是我提出的问题不好。”司徒焰日想起适才忆莲略带落寞的神情,心中便开始责怪自己不应为了寻找真相而问出如此伤人的结果。有哪个人在知道抚养自己的亲人并不是血亲时,会不难过苦恼的?

    “与你无关,这件事早在我五岁的时候爹就已经告诉我了。他认为我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与其在长大后告知我,还不如在我幼时告知,小孩子的接受力比较强,而且复原速度也快。他只是认为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父女间的情感,是不可能说断就断的这与血缘无关,而是与人的心有关。”淡淡说着,忆莲脸上挂着一抹坦然的笑。

    司徒焰日与赵珞不语。在听了忆莲的话后,二人皆不忍再谈下去,因为此时若将他们心中的臆测道出,势必会对忆莲造成伤害。

    从忆莲的话语中便可听出她对自己父亲是全然信赖、毫不怀疑的。然而在看了血凤玉之后,二人心中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对忆莲父亲的说词只信了五分,毕竟忆莲所知的一切,全都是由她父亲所告知的,岂知其父是否隐瞒了真相,另编一套说词来应付忆莲?

    司徒邀月看了看兄长及赵珞,好心地为他们打了圆场:“哥哥,我看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我同忆莲约好了,今天要出外散心。忆莲,我们走吧。”她回头看着忆莲说道。

    “好啊!”在冷剑山庄住了数日,她与邀月的感情变得热络多了,从起初的常姑娘换成了如今的忆莲,她也直呼邀月的名字,感觉多了一个好友,忆莲心里很是高兴。

    忘了询问司徒焰日为何要探查她的身世,忆莲与邀月双双离座。

    “司徒,你认为如何?”看着两个女人离开了,赵珞才卸下了脸上的笑容,问着好友。

    “很可疑。”司徒焰日下了结论。

    “你也是这么认为呀?”赵珞重新挂上了笑容,又回复成了轻佻不羁的六王爷。

    “首先,是她的年纪,她今年十八。”而天义庄的灭门惨案正是十八年前,当时也的确有个尚在-褓中的女婴下落不明。

    接着司徒焰日的话,赵珞跟着说:“其次是血凤玉。能够持有这块玉佩,必定与当初的那件案子有关,也说不定”就是血案的主使者。

    “从忆莲的描述中看来,她父亲显然武功高强,当是绝代高手,但我却从未听闻过有哪位高人姓常。”

    “我想他一定隐瞒了真实姓名。”赵珞冷冷地摇着扇子。

    “我想不通的是,倘若他真是主使人,为何要收养忆莲,还对她如此之好?”

    “也许他是这世上最奸诈狡猾之徒,要以慈父的面孔对她,实际上另有所图。”

    看着赵珞脸上的冷笑,司徒焰日回问:“如果我们猜错了呢?”

    “你认为这不可能?事实的真相就像忆莲的父亲所说的,她是他在农庄中拾回的弃婴,血凤玉是他不小心在地上捡到的一块漂亮石头?”抬高眉头,赵珞好笑地问。

    “这种说法我也不信但或许,我们结论下得太早了。”不自觉地想起了忆莲纯真的笑颜,司徒焰日着实不愿让这可怕的臆测成真,从此毁了一个少女的快乐。倘若真如他们所猜测的,忆莲的生父其实是张祥世,而她现在的父亲是她的杀父仇人,那对她将是多么大的打击

    “我也不希望呀。”赵珞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他皱起了眉,回道:“但想了一想,这个解释最合情理。”

    司徒焰日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我们想太多了,其中尚有隐情”

    “不管实情如何,你都不能把那位忆莲姑娘放着不管了。”赵珞不怀好意地笑着。

    “冲着你爹与天义庄主的交情,你似乎都得把这件事给弄清楚。倘若真是故人之女嘿嘿,人家无父无母,你要不要考虑娶了她,当她终身的依靠?”堂堂的六王爷,现在仿佛媒婆一样,开始天花乱坠起来。“忆莲姑娘长得不错呀!虽然比不上邀月妹子的花容月貌,也没有青艳的媚人姿色,但是清秀淡雅,气质宜人,就好比你家池中的莲花一般,同时又知书达礼,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姑娘。怎样?觉得如何?”将折扇收起,戳了戳好友的臂膀。

    端起了严正的面孔,司徒焰日没好气地回道:“你就只会想着这种占人便宜的事吗?”

    “占人便宜?照我来看,忆莲姑娘若能嫁给你,是天大的好事呀,被占便宜的搞不好是你喔!你堂堂冷剑山庄的少庄主,相貌堂堂,人品、武艺都好得没话说,江湖上有多少女人想嫁给你,你都不屑一顾。忆莲姑娘若是嫁给了你,那就真是她高攀了!”

    听到这话,总觉得赵珞似乎将忆莲贬低了,司徒焰日不悦说道:“你别胡乱说话,忆莲是个好姑娘,我也没什么门户之见,哪来的什么高攀。”

    赵珞一听,亮了眼!“喔那你是真的想过要娶她?”

    “你在胡说什么!?”司徒重重地往石桌一拍,想要辩解,一时间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气急败坏地看着赵珞。

    心想自己玩得太过火了,赵珞连忙赔笑:“别恼,我开玩笑的。”

    婚姻大事也能拿来说笑?司徒焰日睨了他一眼,神态里满是不赞同。

    赵珞叹了口气,说道:“司徒,你什么都好,就是开不起玩笑这点不好。”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还有太过死脑筋!”

    “难不成要像你一样,游戏人生,花名远播,让家中长辈伤透脑筋才好?”

    “嘿嘿!我不偷不抢,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没碍到别人,只是让自己高兴而已,他们只要少关心我一点就好了!”赵珞露出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

    比不上赵珞的能言善道,司徒焰日只好闭上嘴巴,不再与他争辩。

    看到好友一副不再想与他交谈的模样,赵珞也很识时务地停止了闲话,重新谈起正事。

    “现在看来,从忆莲那里是无法再问出什么了。你若想重新调查当年的事情,我可以将我府中的人手出借,意下如何?”

    “当年的事,我父亲也曾试着调查,无奈连点线索都没有,事隔多年,现在再查有用吗?”

    “当年没有线索,可现在有了。一个是血凤玉,而另一个就是忆莲姑娘的父亲了。”

    “说得对!”两人相视一笑,决定要找出当年的血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