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擒凤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又不是不跟他离开,把话讲清楚这么难吗?

    寻蝶倚窗而坐,窗外的景色是愈看愈浮躁。

    有什么神秘的,最后她也会知道不是吗?稍微解释一下也好呀,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气死人了!

    包气人的是,她还是没志气地跟来了。

    坐在马车上,寻蝶回想被人架上车时的窘境。马车一开到门口,问不到答案坚持不动身的她,右胁冲出为她准备好包袱的小喜儿,左侧杀出伺机已久的梓姨,后方一班乐师与跑堂的伙计,送行的人马挤得春拨楼水泄不通,不少客人指指点点,耳语纷纷,最后她只好认命被人赶上架,进了马车门。

    搭了一日马车,随意找间客栈留宿,隔天用完早膳后马上换乘船,路途委实不近,她这些年鲜少在外奔波,疲态难掩,看在凤歧的眼底,实在心疼。

    她明明好奇得紧,却又因倔强而忍住不问,眼底的责怪怨怼还会少吗?可他也必须忍耐,不见得比她好受,好不容易捱到了目的地,却又开始忐忑不安。

    “你带我到嘉兴有何用意?要坐船,百花湖上的扁舟也使得。”

    寻蝶先一步踏上望吴桥,回忆一幕幕浮上眼前,恍若隔世。若她猜测的不错,他等会儿应该会带她到菩提丘。

    “来,走这。”

    凤歧并未往东郊走去,找了间客栈下榻后,随即来了十多名壮汉,好像是他事先约好,其中还有一位堪舆风水的阴阳先生。她愈来愈糊涂了。

    “凤公子,明日辰时是这十天来最好的时辰,以二刻为佳。”阴阳先生顿了顿,再问:“亲人有来吗?”

    “有,就是这位寻蝶姑娘。”他将寻蝶推了出去。“她就是寒家的后人。”

    寒家的后人?寻蝶警戒心大起,隔开凤歧的手,脸上神色坚决。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别以为我现在好说话,你连分寸都不懂得拿捏了。”

    “都到嘉兴了,我还会瞒你什么不成?”抚着她充满生气的小脸,他害怕她接下来的反应比预料的还要激烈。“我打算把你爹娘的墓移柩到铜安。”

    移柩?寻蝶美眸圆瞠,不敢置信地瞅着他。难怪他说这件事非她不可。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干涩地吐出这句话,她脑子混沌得很。

    “我记得你曾说不能为父母立坟立碑而自责不孝,现在为了春松居又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机会回嘉兴,我才想移柩到铜安,就葬在你喜欢的那棵相思树旁,让蜕变成温寻蝶的你,没有傲梅留下的遗憾。”他润润唇,实在猜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同意?”迁葬的事她想也没想过,这几年,她是萌生回嘉兴一趟的念头,可碍于时间与身分而作罢。

    对于过去,她总是三缄其口,兰姨与梓姨都觉得她的一切是个谜,现下突然移柩到铜安——等等!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拉着凤歧的手臂急问:“梓姨知道你的打算吗?”

    “知道,工匠是她帮我联系的,等移柩回铜安,选好时辰就能风光下葬。”凤歧苦笑。他曾料想过寻蝶会拒绝自己的好意,也做好准备了,可面对脸色迟疑的她,辛苦建立的坦然立刻灰飞烟灭。“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其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开口,毕竟”毕竟,我不是你的谁。

    最后一句话,他实在说不出来,怕寻蝶不开心,也怕自己受伤。

    “我从来不曾跟兰姨说起过往,更别说梓姨了,她们两人都不知道寒傲梅是何许人也,你今天这么做,无疑是逼我承认身分。”

    凤歧闻言,脸色一僵,意志消沉,却还是得打起精神故作无事。“我本意不是要逼你承认什么,只是不想让你留下遗憾,既然你不想让梓姨知道,我们另外挑个好时辰,为你——不,为寒伯伯、寒伯母重新造坟。”

    “不用了。”寻蝶樱唇微启,吐出的却是拒绝。

    “那、那我们就在嘉兴待几天再回春松居吧,难得出来,走走看看也——”

    “就移柩回铜安城吧!”她敛下美目,忽地偎近来不及反应的他,轻倚在他宽阔的胸膛,又是感怀又是满足。

    “蝶、蝶儿”心情一下大起大落,教他温香软玉在怀,却僵硬不敢动。

    “你刚刚说不让我有傲梅的遗憾,能专心做寻蝶就好,我却不知道该用寻蝶的身分笑你天真,还是用傲梅的身分感动低泣”她的嗓音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倾听凤歧急促的心跳,笑容慢慢回到脸上。“我百般猜测你的动机,说真的好累,我宁可相信你是真切地对我好,这样我也比较开心。”

    兰姨说过,这个男人好不好,要自己去体会,他所做的一切,哪一点不是为她好?会气他、恼他,还不是害怕他把她忘了,甚至认为自己之于他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无足轻重。

    瞧,这些根本就是她的问题,是她没自信,不相信他说的话,可他都把心捧到她面前了,她还怀疑什么?如果他心里没有她,这些小事他会记得如此牢固吗?

    她不想再折磨自己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她现在只想当个把握眼下的温寻蝶。

    凤歧双手颤巍巍地拥上她的纤腰,不敢相信他真的盼到了她。

    “我的做法或许让你不安,但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至今我还拿捏不好与寻蝶相处的方式。我以前说想保护你,带给你的只有伤害,现在我也想待你好,却怕对你而言只是多余,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待你的一切都是真的,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不管再辛苦、再难熬,想着能再见到她的微笑,一切都值得了,就算得不到她同等的回报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待在他的身边,忙碌时,偶尔相视一眼就教他心满意足了。

    她肯看着他、相信他、接受他,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唉”寻蝶轻叹一声。这些话,对她来说就够了。

    她双手绕到他的腰后,紧紧地拥着他。“我们两个都受够折磨了,该对自己诚实,不要再做些无谓的刺探了。这几年我从没忘了你,只怕你不记得我是谁,不管你是因为愧欠或其他原因才对我好,我都决定把你搁到心上一辈子。我此生识得的人不多,就算换了一个身分,还是改变不了我孤僻、死心眼的性子,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一次,况且我承诺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的。”

    她主动靠近教他感动哽咽,纵然旁人频频望来奇异的目光,凤歧仍是不畏指点,深切拥住对他剖心的人儿,不断摩挲她温暖的背心。

    这一天,他等了多久?

    “我一直都把你搁在心上,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会如此需要一个人,不要再从我的身边溜走了,求你”思齐洞内痛苦煎熬的日子,如今想来仍是可怕,倘若她再次走出他的生命,这次他绝对撑不过五年,一定撑不下来的

    接近恳求的语气,让寻蝶也红了眼眶。她早该放过彼此的,凤歧待她的好,她感受最深不是吗?

    “好,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走,一辈子都不走。”

    许久未曾哭泣的她再也承载不了内心的情绪,轻闭的眼淌下一滴珠泪,像是清晨叶尖上的露珠,清澈晶亮。

    两颗相隔不远、却迟迟无法聚首的心,终于停下追逐、不再逃避。

    绵雨细细斜飞,密密织成薄网,凤歧撑着油纸伞立在寻蝶的身侧,同站相思树下,望着眼前两座新坟。

    她并没有指示新坟上的墓铭,碑上却正确无误地刻着她双亲的名字,那娟秀的字迹更是撷取于她。

    “你临了我的字?”难怪不懂乐理的他会要求观看她手写的琴谱,原来就是为了取她的字刻墓碑。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字习不好,不能为父母造个有主坟的遗憾。这男人,怎不教她感动?

    “你字写得好,当然临你的字。”凤歧为她的开心感到心满意足。

    “你夸我字好,我还嫌不够好看呢,不过我爹娘应该很满意,他们的女儿还算有点上进心。唉,若不是有你为我达成一半的心愿,我这辈子恐怕也会留个遗憾。”寻蝶指着雾气氤氲的百花湖,沿岸垂柳盈盈,临波画舫轻游,面对眼前看了五年仍然不腻的美景,不禁感慨。“对我恩重如山的兰姨葬在这,我的至亲也移柩至此,如果我连铜安都待不下去的话,真不知该往哪儿去了”

    寻蝶敛下美目,静静望着春松居右侧后方,某棵沁兰树下的小土丘,那儿便是兰姨长眠之地。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说过,这里就是你的家。”他拥紧寻蝶细致的腰,不盈一握的感觉教他舍不得移开分毫。“如果你心里觉得不够踏实,那就是我做得不够多,你才会害怕。”

    凤歧温柔地拭去她颊边的雨,此刻的静谧是他梦里也盼着的事,就算倾尽所有,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呵护爱怜。

    “这样我会更贪心的。”真想把她宠得不可一世吗?温寻蝶娇嗔地睨着他,在他暖热的眼神下步出伞外,走入绵绵细雨中。“我想去看看兰姨,好久没来找她说话了,她一定在天上骂我没良心。”

    “嗳,别以为这场雨小就能乱来,小心风寒。”他启步上前,为她遮风避雨,两人互相依偎,好不甜蜜,几位熟客路人经过,也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

    约莫一刻后,两人来到兰姨的坟前,此时雨停风歇,天气大好。

    凤歧收起油纸伞,与寻蝶双手合十敬拜后,仰望雨过天青的碧空,喃喃道:“娘跟师尊现在应该在天上看着我们吧!”

    “是呀,兰姨现在一定笑得很满足。”空悬的心总算落了地,她细细品味那踏实的感动。“对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你认了兰姨当义母,不就该称呼焚光一声爹吗?在青玉门内注意师徒辈分就好,为何私底下你还称他师尊?”

    凤歧苦涩地笑了,说起来万分感慨。“如果我唤他爹,他会很自责。”

    “自责?”这答案出乎意料,寻蝶不免咋舌。

    “别看我师尊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他教条可都背到骨子里了,就算卸下掌门之位,他还是不敢破了清规娶我娘。唉,明明都犯了戒律,真不知他在坚持什么。”凤歧深吸一口气,其实夹在中间的他也不好受。“我每次唤他爹,他脸上不是喜悦而是痛苦,后来我就不叫了,因为我知道我每唤他一次爹,就是提醒他有多对不起我娘,连正式的名分都没办法给她。”

    寻蝶悄然地握上他温热的手,十指交扣,感念地细语:“我以前真傻,兰姨明知道你师尊不能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而我有段好姻缘却不懂得把握,为了一点小事跟你闹别扭,幸好你不离不弃,唉”

    “傻蝶儿,是你不离不弃!”他跟师尊一样幸运,都遇上了好女人。“我以前总觉得娘傻,守着一段不可能圆满的缘分,我私底下劝过她好几回,只要她想走,师尊绝对没有理由拦她,可她就是死心眼,就像你一样,如果你比我娘理智,懂得快刀斩乱麻,即便我做得再多,又能感动你多少?所以,是你对我不离不弃呀!”

    他绝对不会让寻蝶跟义母一样,对人生有所遗憾,至死都等不到心愿实现的一天。

    “等等,你方才说心愿达成一半,还有什么心愿没达成的?”他冷静想了想,是有个遗珠之憾。“我说过要带你游历江湖,可这件事,可能得往后延了。”

    把春松居留给梓姨一个人发落,他们是有命讲、没命出铜安,百花湖再深再广,也容不了梓姨的口水与眼泪。

    但寻蝶笑了,教凤歧莫名其妙。“我年纪大了,还是安稳点的好,等我哪天不抚琴,风光下台后,再来考虑游历山水。再说,我的心愿没这么伟大,简单得很呢!”

    “多简单?”

    温寻蝶指着他右腹部。“问问你的胎记喽!”

    她的心愿也太微不足道了吧,不是承诺过会同她说的吗?真是急躁的小姑娘。他不禁哑然失笑,却也娓娓道来他不太愿意回想的事。

    “我这道胎记不是我娘生的,是夙山留给我的,当年你跌落潜龙潭”

    凤歧尽量避重就轻,大略提到他无法回来奔丧是被困在思齐洞内,背上的伤痕是当年责罚留下来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你?你不是鸿渡的师弟、夙剑的师叔吗?”她着急地问,心疼溢于言表。

    “亲兄弟都明算帐了,何况是我这个一年回门不到一次的师叔,不惩罚我,难不成请我回去供奉?”他捏捏她苍白的小脸,要她宽心。“反正都过去了,你也吃了不少苦,不是吗?”

    “那时你觉得我是生是死?”寻蝶轻咬下唇,明明告诉自己要放下,她也想放下,可是不问,她心里还是有疙瘩。

    凤歧顺了顺她额前的发,了解她的心结为何。

    “夙剑派人四处找寻,就是不见你的踪影,但我从未放弃。我没见到你的尸首前,你都还活着,因为我怕一旦连我也放弃,你就真的回不来了,而我也没办法撑过那五年直到我回到菩提丘,茁发的墓草告诉我你未曾回乡,我才造了衣冠塚。”

    “你你是何苦呢?”五年的牢狱之灾,她实在无法想像他究竟是以何种心情熬过来的,她好懊悔。“当初是我自己不成熟,拖累你成这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我该好好听你说的”

    他为她付出这么多,反观自己,又为他做了什么?除了闹脾气、耍蛮横以外,她做得最成功的,应该是狠狠地伤了他的心吧!她真惭愧

    凤歧抬起她的下颚,见她眼眶泛着水气,倔强如她,不是伤心至极岂会轻易示弱,可他说出这些话的用意,不是为了惹她难过。

    “傻蝶儿,说什么傻话,以后有事,我们说开了就好,别再想着以前了,好吗?”

    寻蝶含着泪水,笑着点头。

    “好,我们就看以后。”

    凤歧的眼眶内也隐约可见水光,他以指摩挲着寻蝶水嫩的樱唇,缓缓轻柔地覆上,密不可分。

    他朝朝思念的人儿,终于在他的怀里了。

    罢指点完乐师新曲的寻蝶,擦着薄汗步至春拨楼,还没踏进门,招呼就先来了。

    “寻蝶姊,凤大哥他还在厨房忙着呢,你先坐会儿,我倒杯甜酿给你喝。”

    她跟凤歧开始走近后,大伙对她就省了姑娘的称谓,改唤她寻蝶姊,明明这跑堂的小李年纪还比她大几岁,也不害臊地跟人家瞎起哄。

    “他这几天厨房跑得真勤,又进了新货啦?”每回来找他,十回有九回在厨房。

    寻蝶坐到湖边靠窗的位子,这儿比主座凉爽多了,百花湖的景致也明目清楚,要不是她一时兴起来找他拚酒,还不知道这个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