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擒凤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冬藏院内,由京师特聘而来的厨师们个个厨艺精湛,一天供三样汤品,每样少说也得煮个十来锅,刚炊好的数十笼软嫩包子,不消一刻,就得重新蒸上一批。鸡鸭鱼肉、鲜果时蔬一天必须进三批,连茶点附送的瓜子、花生也得用麻布袋一袋一袋地捆送。

    “进货这部分我都交给老张负责,你唤他一声张叔,明早先从进货开始学起。”梓姨望着翻看进货单据的凤歧,另有一计。“你这张脸蛋不帮梓姨招点客源实在太浪费了,我看你上午忙进货,下午到前头帮我好了。”

    “梓姨,我不是靠脸吃饭的。”他苦笑。

    “我知道,靠嘴巴吃饭嘛,你跟寻蝶说过同样的话,都听烦了我。”真不愧是沁兰教出来的小孩,全是一个样。

    梓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由怀里取出一张短笺。“说到寻蝶,我都忘了把祈公子婚宴的曲目交给她,要她让底下的乐师练练,祈家可是春松居接的第一笔婚宴生意,可不能搞砸了。走,我们先找寻蝶去,顺便提点她明日初一,记得登台。”

    “初一登台?你方才不是说寻蝶抚琴日日不歇的吗?”听梓姨左一句寻蝶、右一句寻蝶,对照方才入眼的春松居规模,他对她的好奇,实在难免。

    “唉哟,瞧我糊涂的,又忘了跟你提,寻蝶替春松居训练了一批乐师,现在除了初一、十五外,要听到她的琴声可难了,不然我一张站票也要二十文钱,鬼才来听。”她让凤歧搁下单据,随她到秋收台。“你住一楼,寻蝶在三楼,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她性子怪,你多担待点。”

    到了三楼最末室,门上株株浮雕梅花,悠扬琴声流泄而出,恰似微风轻吻草尖带起的颤动,以蜻蜓点水之姿在心湖上点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琴音一转,又如临战场,震撼万分,彷佛眼前随时会冲出敌军似的真实。

    瑶池仙乐不过如此,凤歧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回视梓姨,却见她迳自推门入内。

    室内窗户未关,凉风吹透而入,扬起漫挂的粉色纺纱,凤歧觉得不妥,并未与梓姨一道入内。

    “寻蝶,我带沁兰的义子过来了,你见见他,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了。”

    琴声未停,寻蝶仍旧埋首于黑檀木琴上。凤歧认得这座琴,是他师尊亲手雕制的,上头有几朵兰,更是出自他的手,歪曲不成花形,却深得义母的心。

    没想到这琴,义母留给寻蝶了。

    “我谁也没瞧见,你带了鬼来不成?”她眨眨美目,偏头望着梓姨。“我没有阴阳眼,看不见阴间的朋友。”

    凤歧闻言蹙眉,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她幽净的嗓音。

    “呸呸呸,什么阴间阳界的。”梓姨回头一望,对门口的凤歧招手。“进来吧,你是管事,以后也会常到寻蝶这儿来,早晚得习惯的。”

    “对呀,反正我也嫁不出去了,不用考虑我的闺誉,你不进来让我瞧瞧,等我走出去天色都暗了,更费事。”寻蝶挥挥手,斜支着额,透过层层粉色纺纱勾勒而出的线条,宛如一幅仕女图。

    “难得寻蝶姑娘不拘小节,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拱手一揖,踏入芝兰馨室。

    “你是来春松居唱大戏的吗?什么恭敬不如从命。”她挑动琴弦,噔地一声。“正好,我们还挺缺——”

    与凤歧对上眼的刹那,她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力道马上朝她扑来,待她回过神,已让厚实温热的男性胸膛紧紧抱个满怀。

    寻蝶傻了,素手停在半空中,一旁的梓姨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口,完全忘了用绣帕遮掩。

    “你没死?”他的嗓音好似数日未曾开口讲话,像利刀磨过砧板般的粗哑。

    没想到上天再次给了他机会,她没死,她没死!狂喜瞬间淹没他全身,原来雀跃到了极致心也会痛,他颤抖得几乎站不稳,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只怕她再次消失。这回,他死生都要与她一块!

    “傲梅,我的傲梅”凤歧逸出感谢的呢喃,眼眶有了湿意。“感谢上苍,祂把你好好地还给我了”

    再见到她的瞬间,他多庆幸自己未曾放弃,坚持为她洗刷冤屈,否则他今天如何面对她?

    值得,都值得了

    浓重的呼息覆在寻蝶纤细的颈肩,尚未褪去错愕与不信的她,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心跳怦然到有些胀痛,视线能及的部分仅是他披散在后的墨发,心底还无法确定此刻紧拥住她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一句“傲梅”绞痛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她像是掉入了无底洞一样,不断下坠。

    为什么他此刻才出现,一晃眼五年了,这时候才来惺惺作态,不觉假意可笑吗?

    几番吸气,素手放至凤歧紧拥不放的厚掌上,寻蝶努力漾出笑容,想拉开他造次的健臂,可惜他抱得太紧,撼动不了一分。

    “我该死吗?”寻蝶慵懒一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否定身为傲梅的过往。“呵,我不过一介小小卖琴女,顶多收入丰厚了些,罪不致死吧!”

    原来,他当她死了?!

    “你你没死怎么不捎封信上青玉门给我呢?”凤歧觉得怪异,疑惑地望着她,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小脸依然标致无双,却不难发现她的性子有了绝大的转变。

    “那等我快死了,我就给你捎上一封,成吗?”寻蝶轻扭身子,想挣离他的怀抱。“为了生计抛头露面,闺誉什么我早给丢了,可不代表我可以随便让男人抱着,放开我,谢谢。”

    当年经过兰姨的开导,说实话,她对凤歧的欺骗多少能够谅解,毕竟在当下,恨透了青玉门人的她压根儿不可能跟他和平相处。

    释怀后,她对凤歧的思念与日俱增,可又不敢捎信上青玉门,深怕为他添麻烦,只好找了个藉口,请主座得标者折下一枝“傲梅”再有意无意地现出右手掌心的剑疤,盼有人把消息传到江湖上,传到云游四海的他耳里。

    她年年等,年年失望,以为凤歧不会放弃她一丝生还的可能,早晚会找上春松居,不然就是期待从客人的嘴里,听见江湖有名身着紫锦衣的男子,正在千山万里寻人,可他原来早就当她不在人世了?

    既然如此,那就当寒傲梅死了吧,她现在是温寻蝶,与他再无情感瓜葛的温寻蝶。

    她疏离的态度让凤歧心惊,想起自己欠她的解释与道歉,赶忙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夙剑找出我们要的那本手札,已经还你清白了,可为了师门名誉,他们才迟迟不敢公布。傲梅,对不起,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没生你的气。”拍拍他的手,寻蝶盈盈一笑,笔直地望入他期待的凤目内,脸上并无任何熟识之色。天晓得,她忍得多辛苦才能维持神色坦然。“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啥好气的。再说你认错人了,我是温寻蝶,不是傲梅。”

    “你真的不是傲梅?”见她摇头,凤歧不免心生疑惑,以傲梅冷冽不多话的性子来看,哪里有寻蝶的洒脱,但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蛋又作何解释?这巧合,未免也巧得可怕。

    他不信邪,拉过她的右手。

    “若你不是傲梅,这掌上的剑伤从何而来?”

    合上手心,寻蝶美目微敛,轻笑道:“谁说是剑伤所致?这道疤是不小心让断弦割伤的,就像你们练武之人难免被兵器所伤,我比较倒霉,留疤了就是。”

    “是吗?就当这道是让断弦割伤的好了,那手背上的呢?你的琴弦锐利到可以笔直地穿过你的掌心,嗯?”断弦的伤会留下笔直的浮疤?这牵强的理由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

    “它打娘胎就有了呀,这叫胎记,我娘会生,不行吗?”她一把推开凤歧,唤着他身后已经呆愣的梓姨。“梓姨,别恍神了,如果你确定他是兰姨的义子,就快找个大夫治治他的眼睛,别半路乱认亲戚,打坏姑娘我的行情。”

    “呃你确定不是那个叫什么梅的吗?”

    寻蝶横了她一眼,撇过头。“啧,连你也跟着瞎起哄。你们要待这,我把房间让出来便是。先说好,别打扰我练琴,明晚出差错可别怪到我身上。”

    “等等!”凤歧拉住欲出房门的寻蝶。即使她迅速换上不耐的神色,眼底一闪即逝的凄切并未逃过他锐利的凤目。

    “你再问我千次、万次,我的答案还是一样,我是温寻蝶,不是你说的傲梅。还不快放手?”

    她一甩,凤歧并无她想像中的缠人,立即松手。寻蝶一愣,心里涌现说不上的空虚与怒意。

    她忽红乍紫的表情,凤歧全看在眼底。他按兵不动,由尚未回神的梓姨手中取饼短笺,递交到她的手上。

    “这些曲子,麻烦你费心练练。”

    “你——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寻蝶捏着短笺,也不看上头写了什么,便往春拨楼的琴室走去。

    她还期待他做什么吗?傻子也不是这样!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与他记忆中的傲梅一模一样,个性却完全相反,纵然如此,她依旧迷人得紧。

    泵且不论她不肯相认的原因为何,她不说,他瞎猜也没用,为今之计,就是让她了解他的感情不是肤浅假象而已。

    “凤小子,你老实跟梓姨说,你跟寻蝶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在旁边看得是一头雾水哪。”

    “这事你想知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那之前,我想请梓姨回答我几个问题。寻蝶是什么时候来到春松居的?”

    “差不多五年前吧,我跟沁兰上观音寺”

    每逢初一、十五,春松居内笙歌鼎沸,灯火通宵,为了衬托寻蝶的身价,春松居斥资重金在百花湖上燃放烂漫花灯,表演的露台上,更是挂上一尺数两的软丝红纱。

    然而,当晚三场演奏,寻蝶场场失常。

    好几回乱了音调,幸亏她机灵,及时圆了回来,否则辛苦建立起来的招牌便让她自个儿砸了。

    唉,她得同梓姨说说,别把竞标的主座留给凤歧坐,他直勾勾地盯了她整晚,害她技法都不知道怎么使了。

    “管事就了不起吗?下回坐主座,我一样收你钱!”

    春拨楼主座就设在表演露台的正前方,平时不对外开放,仅有初一、十五供标听曲,当初兰姨在排设一楼位子时,为了让客人有值回票价的感受,主座周遭两丈以内不得设置任何座位,以免交谈之声影响了主座客人的雅兴。

    不知他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方法坐上主座,一整晚双眼毫不避讳地猛盯着她,目光灼亮,哪里陶醉于曲子?

    抱着黑檀木琴,寻蝶气呼呼地步下后台,一路上念念有辞,路过她身边的琴师舞姬,无不瞠大双眸。

    她说话直接却鲜少生气,总作壁上观戏,何时这般恼火?连跟了寻蝶最久的琴师都没见过她发脾气,今天这般,当真怪异。

    似乎是新上任的管事惹恼了她

    旁人吃惊的眼光并未让寻蝶停下脚步,她愈想愈气,愈不能控制自己。明明当她死了,昨天神情激动到像捡回失而复得的宝贝不说,今天又在台下痴痴凝望着她,眼神炽热到她必须侧头回避,免得毁了演出,砸了春松居的招牌。

    他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该死的凤歧,你究竟要玩我到什么时候?要不是念在你是兰姨的义子,我一定一脚踹你下百花湖,替我捞十斤花蟹上来!”

    “你想吃花蟹,五十斤也替你捞。”

    “吓!”寻蝶吓得差点失手滑掉黑檀木琴,怒瞪着已站到面前来的凤歧,嘲讽地道:“原来凤大管事的兴趣是从背后吓人呀,受教了。”

    她轻睨了他一眼,不等他反应便想离开,却走不出他跟前,不禁气恼。

    “你别挡我的路成不成?春拨楼大得很,犯不着跟我抢道吧?”从左边走,往右边绕,转来转去还是看他挡在前面。“我累了,想回房休息,可以吗?”

    “当然可以,一切都按照寻蝶姑娘的指示。”凤歧一揖,长年习武的优雅身段,让这不起眼的动作看来慑人心魂。“需要小的为您开道吗?”

    寻蝶环视周遭等着看好戏的路人。“你不用忙,梓姨还指望你替她招财,别忘了你初来乍到,一堆老伙计等着看你的笑话,与其花时间缠着我,不如你每桌揖个两次,看能不能让客倌多开两坛酒。”

    “你关心我?”这点让他的心情大好,也不吝啬展露笑容。

    昨天与梓姨谈了整个下午,寻蝶就是傲梅,这已是铁铮铮的事实,她不承认,无妨,她想以温寻蝶的身分活下去,他也支持,只要她肯再看他一眼。

    “这年头脸皮厚比较有钱赚是不是?”她斜瞪了他一眼,抱紧快滑落的黑檀木琴。

    梓姨本想差小厮给她使唤,可她回绝了,这把琴对她意义非凡,她自己捧着心才安。

    “我来帮你吧,这琴我娘也嫌重。”他要接过,但寻蝶不给。

    “这把琴是兰姨的遗物不错,可现下摆我房间里,你要帮我拿,我是感激,可现在前头正忙着,我怕梓姨怪罪下来,我耳根子又不清静了,还是自己来就好。”

    她才不会傻傻地让他跟呢,别看春、夏人声鼎沸,秋收台现在可是静悄悄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果他另有图谋,她只有跳百花湖一途了。

    “别担心,这里每双眼睛都看到我为你捧琴,我敢对你乱来,可是天打雷劈。再者,我也有事想问问你,梓姨说如果是想找你商量事情,一定要挑你初一、十五抚完琴的时候,否则你平时看书谱曲,一心多用的结果便是回了一堆哭笑不得的话。”

    他再接过琴,寻蝶这回没有阻拦。

    “什么鬼话,难怪我抚完琴一堆人堵我,原来是梓姨在背后捅我刀。”春松居里就数她跟梓姨资历最深,不少人跟她请益事情,也是挑在初一、十五出了露台之时,原来事出有因。

    好你个梓姨!温寻蝶啧了一声,往秋收台走去。“你有什么事快说,我只让你问到我房门口。”

    “这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他敛下眼眸,望着她足下翩飞的裙摆。“你知道吗?我——”

    “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引来凤歧发笑。

    “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笑声一顿,他随即换上正色。“上回我离开春松居没多久,就遇见个姑娘让人追杀”

    凤歧将他离开春松居后与傲梅相遇、相知至误会发生,仔仔细细地交代,却避去了傲梅的名字,以姑娘代之,若非其中男主角是他,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