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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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地一声,钟曼情手中原要递出的菜单就这样砸在桌上,碰倒了装饰桌面的玻璃花瓶。anne说的梁总,可是那人?

    “碰”一声,办公室门被用力打开,一道身影闯入,后头跟着紧张兮兮的助理小妹。“小姐,你等一下,我还没通报”

    正在报告行程的杨特助突然被打断,也回过身,在看见来人时,他微瞠眼。

    梁秀辰抬首,见着门边那冷着脸蛋的女孩时,眸底抹过轻诧,他吩咐站在女孩身侧、一脸懊恼的小妹。“没事,你先下去吧。”

    他起身,走到女孩面前,微低着脸看她。“来找我?”

    钟曼情看着面前这张俊美的脸孔,有一瞬间不禁要怀疑自己多年前那个午后是否不该和同学在实习课打闹,要不撞上这人,她怎么会和他这样牵扯上?

    她低眸,从包包里拿出用订书针整齐订好的餐厅抵用券,递到他眼前。

    他垂眸看了眼,道:“做什么?”

    “还你。”她抿抿嘴,有些倔气地开口。“我的合约还我。”

    闻言,梁秀辰心口一突,淡声问。“什么合约?”

    “我的经纪约。”她抬眼,对上他视线。“你不是花了几百万买下吗?”

    她知道了,所以她是专程来质问他?他清冷眸光扫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执起钢笔。他头也不抬,道:“杨特助,继续。”

    “呃?那个”杨特助看看女孩,再看看老板。

    “你把我的合约还我!”钟曼情见他竟然无视自己,来了气,走到他办公桌前,将那一小叠抵用券放在桌面上。“这个我不需要,请你收回。”

    “啪”一声,梁秀辰重重搁下钢笔,长手一探,抓了那叠抵用券,两手一撕,随手一扔后,抬眸看她。“不要就不要。至于合约是你说还就还的?我是花了五百万买下来,那么我请问你,你打算拿多少钱再从我这里买回?我是商人,不做赔本生意。”事实上,他是连心都赔了进去,怎么她就不懂他的情意?

    钟曼情愣住。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她得付钱?眼眸转了圈,她想到了什么,道:“我把合约拿去给廖大哥,让他把钱还你。”

    他轻轻笑了声,一抹嘲讽在嘴边。“你以为他会把钱吐出来?”

    “你”他说的没错,廖俊林会愿意吗?

    “我怎么?”梁秀辰起身走到她面前,抵着办公桌缘,两手抱臂俯视她。

    “你”她眨眨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就见她眼底腾升雾气,她像是自问,又像要一个答案:“你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纠缠?”

    苦苦纠缠?在她心里,他只是纠缠?原来自己在她心里没有他自以为的重要上回在c大宁心湖畔,他一度告诉自己她也许有难以启齿的理由,他为此又重燃希望,以为只要将那理由找出来,她便会接受自己,可如今看她这样对他的姿态,他还要继续欺骗自己她不是不爱他?

    “不为什么。你当年拒绝得那么决绝,连离开也不打声招呼,只寄了手帕回来;上回在c大,你再度拒绝,你以为一个男人能被拒绝几次?我面子挂不住,难道就不能从你身上讨回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在你面前丢掉的自尊?”他忍不住想爱她,可见她那样,偏又忍不住想要刺激她。谁要她这样不屑他的情感!

    他话音不重,却字字千钧。他是为了自尊?“所以你用钱买下我的经纪约,是想糟蹋我?”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也是拿张五百万支票试图打发她。在他们的世界,是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除了纠缠,他在她眼里只剩糟蹋?他勾起薄唇,笑意清冷。“我无法控制你的思维,没事的话,请你离开,我还有工作。”何必留她在这里彼此伤害?

    他转身,她猛然拉住他手腕,发觉他体温微凉,那是否连心也是冷的?“你想要我为你付出什么?为什么要花那些钱买那份对你毫无用处的合约?还是有钱人都这样,钱太多就拿来糟蹋人?”

    梁秀辰没看她,只是抿着嘴角,一脸阴沉。

    她瞠大热烫的眼,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微抬下巴,两手忽然捧起他脸缘。“是身体吗?你想要我的身体吧?男人不都这样?追不到时频献殷勤,到手了就不再纠缠了。你的五百万要的是否是那样的关系?包养对不对?我知道有些模特儿是这样,对方付一笔钱,她就负责陪吃陪睡。”

    梁秀辰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周身都是寒冽的空气。她怎能这样形容他们之间?他闭了闭眼,再展眸时,他指着门口说:,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为什么不?你付了五百万,我难道不该用身体答谢你?”她是疯了才会这样和他说话,可她忍不住,谁让他付了那五百万!

    然而她哪里不明白他是想帮助她,可她也气他分明知道她不要他金钱上的帮助,却还这样做。他要她来换工赚钱她愿意,那是因为她得付出劳力,可她不要平白接受,况且男女间一旦扯上金钱,再纯真美好的爱恋都会变调。

    她或许无法接受他的情意,但她也想保留两人间那想来是半甜半酸,甚至还带有一点点苦涩的遗憾的美好感觉啊。

    梁秀辰下颚抽紧,眉眼冷凛,额际青筋不住蹦动着,他两手撑在办公桌上,低着脸沉声道:“杨特助,请她出去。”

    杨特助看着这对分明彼此有爱,却又这样相互伤害的男女,一时间也为难,片刻后他叹口气,走到女孩身边。“曼曼同学,先走吧,有事等冷静下来再谈。”

    钟曼情转动湿润的眼眸,呵口气后,缓缓移动步伐,在打开门之前,她倏然止步,幽幽开口:“梁老师,无论你最终的用意是什么,我都不追问了,只是能否请你高抬贵手?我从不想攀上枝头变凤凰。”她未等他回应,开门离去。

    杨特助关上门,回首看着那办公桌后、头仰靠着椅背、单手覆在额上,教人瞧不清神色的老板。跟在老板身边多年,他的死心眼真令他佩服,那样一个那么清冷又高傲的男人,居然能为一个女孩做到这种程度!

    想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心爱的人误会自己的那种心情?

    梁秀辰深深吐息后,垂下手臂,见杨特助还在,他皱起眉。“还有事?”

    杨特助似在考虑着什么,片刻才走了过去,他低问:“梁总明明很爱曼曼同学,为什么要对她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她事实,要让她这样误会你?”

    他微微眯起眼,声嗓幽冷:“我是请你来工作,不是让你插手我的私事。”

    “是,您要骂我也行,不过有些话不说实在难过。您为她做这么多,难道不该让她明白您爱她的心意?”

    “让她明白?”梁秀辰皱着清冷的眉,即便想在下属面前维持一份男人的傲气,可低沉的嗓音却难掩心底的激动。“你难道看不出来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脚戏吗?她根本就不屑我的一切,我只是一厢情愿,只是见不得她那样苦,我告诉她我爱她有何用?她不在乎我,我何必再次将心意摊在她面前?”

    “不是这样的。我想她就是太在乎了才会拒绝你。”他再不忍心见这与他同龄的男人过着这样几乎对生命没什么热情的生活,况且他们当年的分开他是帮凶;他如今已有妻儿,懂得家庭的喜乐,懂得爱人的心情,他怎能再让这对男女误会彼此?“梁总,其实都是夫人的关系。”

    梁秀辰微地一怔。“什么?”

    “夫人当年找过曼曼同学。夫人有一次来找我,她说您告诉她您喜欢一个高中女生,夫人便向我要了资料,我把曼曼同学的名字和就读学校告诉夫人。夫人大概是去查过,她约了曼曼同学吃饭,就在一楼亚园。那天曼曼同学还带了她的母亲过来,我不知道夫人想对曼曼同学做什么,所以我拿了录音笔拜托当时一位餐厅的工作人员帮我录音,档案我烧成了光碟。”他虽然答应过夫人她找过曼曼同学的事不能让面前这男人知道,可他心里终究觉得愧疚。

    “梁总,我很抱歉,当时就应该让您知道这件事。不过在我找不到工作时,是夫人给我一口饭吃,她安排我来您底下做事,所以我不能背叛她,我答应她这事情不让您知道,但我也担心她伤害曼曼同学,才找了人录音。”

    妈竟然找过她!梁秀辰久久不说话,只是冷肃着面孔,似乎还没能从这样的意外之中回过神来。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回思绪,问:“录音内容你听过?”

    “听过。夫人拿支票要曼曼同学离开您。没记错的话,是五百万的支票。”

    五百万?那不是他给廖俊林的数目?这就是她那么气愤来质问他的原因吗?原来是自己踩着了她的伤处,却还骄傲地认为自己那么爱她,她却不识相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那天我怕夫人发现,所以一直躲在亚园门外,直到曼曼同学和她母亲走出亚园,她看到我还交代我不能让您知道她和夫人见过面,她说她不能让您变成不孝子。”杨特助看着老板愈发沉凝的眉眼,又道:“我想她要是不在乎您,就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他闭了闭眸。懊悔两字已无法形容这刻自己的感受,然而又岂止是懊悔而已?

    “光碟拿来给我,马上。”他阖着眼,低声道。

    “你专程回来就为了那个有个神智不清的妈妈的丫头?”张美华一听儿子问起当年一事,瞠大眼,眸色惊讶,又有着被人拆穿的恼羞成怒。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对她做那样的事?”这两年堂弟在北部的饭店经营得有声有色,母亲是不担心继承权落到堂弟手里,所以已很少回到梁亚巡视,也少住进他台中的大楼公寓,是以听过录音内容后,他立即驱车回嘉义。

    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母亲会如此冷血,甚至连一个智力退化的女人都要为难,莫怪他的女孩会认定他也是用钱在糟蹋她。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我当然是为你好。你什么人不爱,去跟那种爸爸是吸毒犯、妈妈智能不足的女孩在一起。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那种女孩能带得出门吗?她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还不是贪你的名利,然后她就能麻雀变凤凰!”

    “妈,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重视名利。你拿钱要她离开,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伤她的自尊?她也不想过得那么辛苦,可是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我好运气出生在梁家,所以我不愁吃穿。她运气没我好,家境清寒,但她从不怨天尤人,她努力、她认真,这样的女孩有何不好?她从未向我拿过一块钱,她的自尊和傲气甚至比我还强烈,你怎么能因为自己思想偏差就认定大家都与你一样?”

    他的双亲因为利益结合,父亲婚前另有爱人,他们除了在家族事业上有所共识外,平时几乎是相敬如宾。他的母亲只能将全数冀望放在他身上,于是对他的掌控欲甚强;他的父亲身为长子,本就是责任重大,就算不爱母亲,也不会纵容他太随性,所以让自己成为梁氏集团的第三代继承人,似乎是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