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乾平县最有名的特产就是状元,天下状元中,十之有七来自乾平。所以乾平的书院是全天下最吃香的,八十两纹银的学费在外地人看来是天价,但对乾平人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当然,能支付得起如此大手笔的学费也必须有殷实的家底,而乾平的第二大特产便是富豪──无论是贵族大家还是暴发户,都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留名千古,以光宗耀祖,因此渐渐地,乾平县便成了富豪们的聚集地。放眼望去,整个县城都是由豪华的大宅邸组成,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富,那些有钱人只恨不得将自己门前的石砖,也拿金子来铺。

    乾平木家自然也不是小门小户,木春熙一踏进自家大门,就感觉后脊梁发冷──没有下人跟她打招呼,个个见了她都低着脑袋,快步离去,活似她变出一副鬼面孔。

    “来俊!跑什么跑!没见到本小姐回来了吗?”好不容易抓住蚌人,木春熙揪住小厮的领子就不放开。

    “小姐小姐饶命啊!”自家小姐不比别家的小家碧玉,真不能轻易招惹。

    “说!为什么你们这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我?不说我不放手!”摆不平白镜如那只大头蟹就罢,她怎么可能也摆不平这些小虾米?

    来俊只觉得一条小命挂在大小姐胳膊上,不断地挣扎着为自己争取新鲜空气。“小的没有躲着小姐,小的”别看小姐年纪小,这力道还真让人吃不消。

    “春熙!”一声暴喝将纠缠在一起的主仆吓得半死。“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爹,我”木春熙手劲一松,小厮即如一条滑溜的鱼般,挣脱出去。

    木世雄看着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夫子就在前厅,还不随爹去见过夫子!”

    乾平县很少有人会聘用私人先生,因为最好的夫子就在“鹭翔书院”那里的夫子在整个乾平县是仅次于县令的重要存在,也许在某些方面还凌驾于县令之上──比如夫子责骂县令儿子学术不端的时候。

    此时鹭翔学院最有威望,也是最被学生诟病的老夫子,看见木家父女前来,先是拘谨有礼地向木世雄问好,接着便道:“老夫教课数十载,未曾识得令郎这般天才,每每老夫授课逾时,令郎总会出言提醒,且样式繁多,时至今日九次矣,竟未曾重复”

    木春熙一脸苦相。夫子,这哪里是我天才?您该找真正的幕后黑手──白镜如啊!那些损招都是他想的,与我无关啊,真是六月飞雪的窦娥都没她这么冤的。然而这些冤情她也只敢在心里申诉,自家阿爹一双虎目已经到了瞋目裂眦的地步,此时的她,可是万万不敢造次。

    老夫子告状完毕,又和蔼可亲地下了批示:此子顽劣,但天资难寻,稍加调教即可──当然,不调教是坚决不行的!

    之后在木家全家殷切切的邀请下,老夫子酒足饭饱后,便一路打着嗝回去了。

    “站住!”

    老夫子前脚刚走,木春熙瞅准时机就要开溜,哪料得爹亲眼功如此剽悍,自己那点儿小宝夫全被他看在眼里。

    “跪下!”木世雄看着不成器的女儿,胸中一股怒气横亘,不知不觉声音提高了几度“背家训!”

    “背家训?”

    “少废话!傍老子背!”木世雄一生起气来,粗话都能飙出来。

    木春熙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爹,女儿背了。”她看了爹亲一眼“吾儿,”又看一眼“吾孙,”再看一眼“魏筢世子子孙孙听得,俺们家世代武夫”

    “噗哧!”孰料还没背正文,旁边的美妇人就先笑出了声“叫你背,你倒是鬼头鬼脑的,活该被你爹罚!”

    “阿娘”

    “夫人,你”木世雄一介莽汉,听不出古灵精怪的女儿有什么话外音,被夫人一提点马上醒悟,一张老脸瞬间红紫。

    木春熙兔子三蹦,躲到娘亲身后“爹,女儿知错了,那木氏家训还是算了吧?”

    自家祖上九代武夫,流传下来的家训也都是白到不行的大白话,背出来好丢人的。

    木世雄看着笑吟吟的妻子,也只得作罢,对于这唯一的女儿,说不疼是绝不可能的。可是夫人体弱,生下春熙之后不宜再受孕,他又不愿意单为开枝散叶而纳妾,徒让爱妻伤心,只得把满腔期待全数放在女儿身上。

    奈何自己这套教儿子的方法,让原本贤淑灵动的女儿越发无法无天,他越来越怀疑当初对外宣称女儿体弱需于深闺休养,然后让春熙以在外寄养的小儿子身分重入木家的做法是否正确。

    其实,最应该做的是给这丫头找个婆家,让人好好管教管教她才是,可是,一想到可爱的女儿要进别人家的门给别人家当媳妇,自己心里怎么就是不舒服。

    自家夫君的矛盾想法,聪慧如木夫人哪里不知,柔荑覆上木世雄的大掌,温声道:“夫君不用担心,春熙还小,待她及笄自然会懂事许多。别的不说,这孩子的品行还是可信的,只这两年尚没有男女之别,跟其他男孩一起开拓开拓眼界,将来也好继承木家。”

    “是啊是啊,春熙一定让木家成为乾平县首屈一指的大门户,不让其他人笑话!”

    “臭丫头,你还不走?你娘跟你爹说私房话,你听个屁?”已经心软的大老爷听女儿撒娇,老脸一红,忙用暴喝遮羞。

    “明明就在说我的事,哪里算得上私房话?”

    “滚去背书!”

    原本来通报有客到的来俊听到主子怒吼,又是一缩脖子──所以说啦,大小姐的火爆脾气跟老爷如出一辙,每天在府里受到暴力荼毒,他也真是衰到极点了。

    顺利逃过一劫的木春熙刚踏出大门,就见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院中。

    “白叔叔!”小身子一滚,给了白姓家主一个紮实的拥抱。

    “哎哟,是小春熙吧?都长这么高了!”白玉峰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瓜,顺手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镶金玉镯“来,这是给小春熙的礼物,要好好收着哦!”木春熙看着那玉镯,口水都要出来了,连忙揣进怀里,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会的会的,白叔叔给的礼物,我一定收好!”阿爹就不会给她这么精美的首饰。这手镯样式虽然古朴,可是镶金花纹繁复,看玉色也是上品,白叔叔不愧是乾平县最有名的富商,出手就是豪迈。

    这时,来俊将白玉峰带进前厅,回来看见自家大小姐一副被人顺毛之后的乖巧模样,不得不佩服白氏族长的手段。只不过

    “小姐,白老爷怎么给了你镯子?”这可是女孩儿家的玩意儿,虽说小姐也是女孩子,但她现在身着男装假扮小少爷,以男孩子的身分收玉镯子,是不是太过诡异了?

    木春熙一听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是喔,刚刚白叔叔好像是有叫我小春熙”

    来俊右手捂脸。天哪!他家小姐到底是聪慧还是白痴?竟然如此简单就把自己的身分暴露了,老爷真要指望这样的小姐来继承木家家业吗?呃不知道他现在去别家混还来不来得及?

    “没事,反正白叔叔也不是外人。”木春熙小手一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笑咪咪地抚摸着那枚玉镯,心想果然还是白叔叔最好,他那个儿子八成是捡来的,半点儿都没遗传到白叔叔的亲切和蔼。唔,一会儿白叔叔跟阿爹商量完事情,她要不要趁机去告白镜如一状?

    结果还没等到告状的机会,躲在房间对新礼物爱不释手的木春熙,先迎来了木夫人。

    “嗯哼!”木夫人看见女儿手里的东西,似嗔似怨地哼了一声,这一招不但制服木大老爷多年,在木大小姐身上也同样受用。

    “阿娘,您嗓子不舒服吗?要喝水吗?吃果果吗?”

    说来十分不可思议,在木府最受宠爱的不是大小姐木春熙,而是体弱多病的木夫人。这位聪慧温柔、惹人怜惜的美丽妇人得到了全府上下最贴心的守护,大概是因为木府向来多是剽悍之辈,突然空降一位南方丽人,因此看起来尤为柔弱的缘故吧。

    木夫人拿起玉镯细细观察,更加确信心中所想。“春熙,白家独子跟你是一个学堂的吧?”

    “那个混蛋啊,我是说,是的,娘。”

    “春熙进学堂多久了?”

    “从上月初八开始,已经二十七天了。”

    “除了白家孩子就没交到别的朋友吗?”

    “白镜如也不是我的朋友啊”木春熙忍不住有些失落。好像是真的呢,自己是半途加入的,融不进其他同窗组成的小圈圈,因此很少会有人跟她搭话,除了那个白镜如。

    木夫人怜惜地摸着女儿娇嫩的脸颊,无论如何,她都不认为让女儿跟其他男孩子一起上学堂是件错误的事。女孩子不一定要养在深闺才会有出息,相反的,多跟同龄人接触,学会交朋友也是一种成长,所以她对于白玉峰的提议不太认同。现在的春熙不过刚刚开始,怎能局限她交朋友的范围呢?谁知道以后春熙的生命里会不会再出现其他人?这一点,她这个做娘亲的绝不能擅自替女儿做主。

    只是如果回绝白家的话,也许女儿会失去现在唯一的朋友。

    “阿娘?”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阿娘的表情看起来很忧愁?

    “嗯,为了春熙,就暂时答应那只老狐狸吧!”木夫人看了眼女儿手里的玉镯“大不了到时候毁约,我们也不算太吃亏。”

    “啊?”木春熙一头雾水。

    第二天,书院午休时间。

    “你还是一个人在吃午饭啊?”算起来,这根小木头进书院也快一个月了,怎能迟钝到连一个朋友也交不到?

    木春熙无聊地戳着饭盒里的肉“不用你管。”

    也不看看是谁把她的形象塑造成不学无术的纨袴子弟的?被夫子拜访又不是值得高兴的事,现在好了,全书院的同窗都不再理会她,生怕沾染到什么不良风气,她真的很无辜耶。

    “怎么用不到我管?未来的小舅子。”

    “什么?!”

    “说起来,我还是很久以前见过你姊姊呢,她现在怎么样?真的病到死了吗?”不理会木春熙震惊的模样,白镜如自顾自地说。

    “混蛋!不许咒我我姊姊,她好得很!”

    “那为什么近来都不见人?”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没想到这根小木头倒是挺维护姊姊的,坊间不是传闻他是木伯父在外面抱养的孩子吗?

    “没必要见你吧?你又不是多重要的人。”她大小姐可不是随便说见就能见的。

    “说的也是。等下夫子要随堂抽试,你准备了没有?”

    “呃”话题转变太快,木春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伸手拍拍她的头,白镜如以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语气道:“好好准备吧,考不好就永远交不到朋友哦。”

    “原来要取得名次才会交到朋友啊。”鹭翔书院的人真现实,不过话说回来──“奇怪,你会有那么好心吗?”居然提醒她这种事。

    “哼,以你这么笨的脑袋,估计也考不好。”

    “你说什”

    “只希望你姊姊能比你聪明一点了。”

    混蛋家伙!耙嘲笑她?“告诉你,我姊姊可是全天下最聪慧最善良最可爱的人!”

    “那我就拭目以待。”白镜如眼神轻蔑地看着她,心想,他白家也不需要多聪慧的女子,如果木家大小姐能跟眼前这根小木头一样,有点小聪明,但实际上天然呆到死,那就很完美了唔,那样的话,他以后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无聊。

    旁边的木春熙已放下饭盒,拿出书本,丝毫没注意到白镜如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和他奇异的神情。

    木春熙考砸了。

    很砸很砸。

    其实,这真的不能怪她,是吧?她进学堂只有一个月,之前也仅是背过几篇短诗,要她在一个月内背过所有的经典篇章,根本就是不可能!况且她对夫子抽试的内容完全没有头绪,中午看的那些诗文全部被跳过,完全是老天在玩她啊!

    相较于这边的木春熙阴霾密布,旁边相隔不到两尺的地方,却是一片艳阳天。

    “白兄这次一定又是书院之冠吧?”

    “虽然是小小的随堂抽试,可相信白兄是不会屈居他人之下的。”

    “是啊是啊,此次夫子推荐院试的名额,肯定有白贤弟一份。”

    白镜如温雅一笑“各位谬赞了。论文才,在这鹭翔书院,哪有镜如的席位。”

    不知道为什么,白镜如的那副表情让木春熙很反感。这种反感很微妙,跟她平时对他的厌恶完全不同,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他的笑容让她完全失去走过去跟他讲话的兴趣。

    她暗暗叹口气,在书院很多东西她还需要摸索,目前先管好自己吧。不知道随堂抽试之后,夫子会不会再去她家,直接让阿爹把她从书院接回去?

    实在受不了旁边的欢快气氛,木春熙自以为无人知晓地从教室溜走。

    如果说书院什么最吸引她,那就非后院这片竹林莫属了,幽静宁谧,翠绿的竹子连起来像一片海,风吹过,便不停地沙沙作响。一口古钟歪歪斜斜地挂在竹林前,上面覆满了铜锈,只有常被敲的地方露出一块光洁。当然,这些景致并不是吸引她的重点,最重要的是,这里鲜少有喧譁的人群来打扰,多得是潜心静读的学子。

    “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木春熙走到平时坐的石阶前,发现已经有一位同窗先行在这里歇息了。

    虽然穿着同款的书生装束,但木春熙发誓,她从没有在课堂上见过这个人。瘦小的身板蜷缩在墙角,头发有些凌乱,束带都散开了,只是那张面孔意外地整洁清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羞怯,这书生的双颊满布着红晕。

    虽然觉得这种情况她应该回避,但在书院被冷落得够久了,她不想放过任何跟其他人搭话的机会。

    “那个我能坐在这里吗?”

    书生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蜷缩起身子,然后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谢谢。这片竹林好漂亮喔,我也很喜欢看。”木春熙没话找话“我叫木梓今,是九街木家”

    “我认得你。”那书生开口了,声音有点儿颤“你是木家的小儿子。”

    “欸?真的吗?想不到书院还有认识我的人!”木春熙的心情突然不那么灰暗了,原来她在书院也不是完全透明的嘛!“那你叫什么名字?”

    “闻人玉,钟三巷闻人家。”

    乾平县多出状元,绝对不是因为乾平县的水土异于他地,而是这里本就有很多声名显赫的书香世家。和外来户不同,这些世家通常不愿与普通人为伍,更看不起那些想要光宗耀祖而搬来乾平的有钱人,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乾平县的另一种皇族。

    这些书香世家中,尤以钟三巷的闻人家最为出名。这个家族出过几个有名的大文豪,每次科考不一定会高中状元,但凡是钟三巷闻人家的孩子,就一定会取得名次回来,那些进京做官的闻人家子弟更是桃李满天下。也因此,闻人家几乎成了乾平县的传奇,就连县令也不得不礼让三分。据说,闻人家的大门只有在子弟考取状元衣锦回乡后,才会大方敞开。

    闻人玉吞了吞口水,一双含雾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木春熙,似乎在等着什么。

    木春熙瞪大眼睛,用几近于膜拜的口吻道:“哇!你是那个闻人家的人?”天哪,她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闻人家的人耶!那可是乾平县最有威望、最博学的家族!

    书生好似有些失望“嗯,很难相信吧?像我这样的人”

    “那夫子抽试的文章你都会背罗?”

    “会是会,可是每次都比不上白家公子。”身为书香世家的子弟,竟然比不过商人后嗣,这在清高孤傲的闻人家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拜托拜托,你教我好不好?”木春熙可想不了那么多,什么比得过比不过,在她眼里,再没有谁比书生和文人更值得崇敬了。

    闻人玉瞪大眼睛“你要我教你?”

    木春熙终于有一点脸红“我知道你们都是从小开始背书的,可我不是啊。我家除了阿娘会教我认字,其他人都没有要求我一定要背书,不会背很正常吧?”

    闻人玉点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又连忙摇头“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学得也不好,跟白家公子差得远呢。”

    每次不管是什么样的考试,自己总是被白镜如远远地抛在后面,而爹娘、伯父伯母似乎也放弃他了,闻人玉实在不觉得自己有教别人的资格。

    木春熙对他的反应不以为意,单纯如她,还没有深刻地认识到人们对所谓名次的要求有多么功利,只是希望跟新朋友一起读书。所以,她自以为是地想到了一个好方法“那你教我就当在温故,我也可以知新,咱们一起超过那个家伙!”

    温故而知新,上学堂一个月以来,这是木大小姐唯一熟记到活学活用的句子,可喜可贺。

    闻人玉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好像受到蛊惑一样点点头,立刻迎来木春熙的熊抱,吓得他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向来胆小懦弱,哪怕是跟他爹娘,也不曾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木春熙的热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一个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尘,自言自语道:“呿,想不到小木头也挺会说话的嘛。”接着,他慢悠悠地走开了。

    十一岁的木春熙终于在书院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闻人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非常神奇的,比如闻人玉不会每天都来书院,因为闻人家给他请了一位据说当过太子太傅的先生专门教导他;又比如闻人玉能把四书和五经全部倒过来背,就连哪一页第几个字是什么,都能准确说出。

    然而闻人玉的教书方法却没让木春熙欣喜多少,为了让她早早跟上书院的进度,闻人玉抓住时机就要她背书,有时候木春熙觉得闻人玉就是第二个夫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夫子还严厉可怕!不过,木春熙的成绩因此进步很快,却是毋庸置疑的。

    “梓今,这一次的逢五茶会你要不要去?”

    自从半个月前在一次抽试中被夫子提名表扬,木春熙发现越来越多的同窗对自己亲善起来,类似的邀请也接踵而至。

    每月逢五,书院学生就会放一天假,在山下凉亭吟诗作对、以文会友,这几乎成了鹭翔书院的一个习俗。木春熙仅仅参加过一次逢五茶会,坦白说,这种茶会完全不是她的菜,能让她在凉亭冷冰冰的石凳上坐半天,也是多亏了那些可口的瓜果和甜点。

    “我想想哦,如果没事的话”

    “不行,他有事。”旁边一直埋头看野史的白镜如,突然截断她的话“你们还是邀请别人吧。”

    那人一见是白镜如发话,也不多说,便离开了。

    木春熙皱起眉头,瞪着懒散依旧的少年“谁说我有事啊?”他怎么可以擅自替她做主?她还想结交更多的朋友哩!

    “这月初五立夏庙会,傻子才会参加那个无聊的茶会。”白镜如收回长腿坐正,单手托腮看着她。

    “啊,对了,初五有庙会!我可是等了好久呢,这次一定要看到传说中的耍猴艺人!”想到去年因为吃坏肚子没能玩过瘾,木春熙就捶胸顿足,扼腕不已。

    白镜如扔开书,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脑袋“这才对嘛,那个耍猴的我认识,到时候让本少爷带你看猴戏。”

    “打住!”木春熙双手交叉,作出拒绝的手势“我才不要跟你去!”这家伙很久没有找她的事了,难保他这次不会以看庙会为名,又想出什么捉弄人的招数。

    白镜如脸一黑,想了想,缓和下语气说:“怎么,你要跟你姊姊一起去?”好吧,带上他姊姊也是可以接受的。

    “才不是,我要跟阿玉一起去。”还记得不久前,她跟闻人玉才谈过庙会的话题,闻人玉居然说他从来没参加过乾平县的庙会,当时木春熙小胸脯一拍,豪迈地提议带他出去开开眼界。

    “阿玉”这根小木头已经跟那个吊书袋的这么好了吗?真是够了,他也不想想最开始是谁在书院跟她说话、打发时间的,现在居然把他白镜如甩这么远!

    “你死心吧,闻人玉是不会跟你去庙会的。”不知不觉,白家大少的声音就冷了下来。

    除了上学,闻人玉几乎没有出门的可能,因为全书院的人都知道,闻人家子弟只会在书本上看世界。原本以为小木头很快就会觉得无聊,而跟闻人玉疏远,没想到他居然打破了“外姓人跟闻人家子弟交往时间”的最长纪录,还越发地亲密起来。

    白镜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承认当初没有阻止木梓今跟闻人玉在一起玩,是因为自己怀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但现下看来,最后被甩到一边的,很有可能是他不行!难得书院来了个好玩的小家伙,他白家少爷怎么可以自己还没玩过瘾,就白白让给那个除了死读书就什么都不行的闻人玉?

    “这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计!”木春熙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立夏庙会,就禁不住兴奋起来,她要买西域珐琅项坠、木偶和机关马车,还要看猴戏!唔,最最重要的是,要给阿玉准备个礼物

    她自我陶醉的模样让白镜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索性站起来揪起她的耳朵“少得意了,回家!”

    “疼!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走,混蛋,快放手喂!”

    “哎呀,小少爷又在书院调皮了吧?啧啧,夫子下手还真狠,少爷的耳朵都肿起来了。”

    来俊罢把白镜如送进前厅,就幸灾乐祸地对着木春熙大声嘲笑。鹭翔书院的夫子真是强悍啊,自家小姐被老爷夫人宠得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书院里接连吃闷亏,真是太活该了!

    “废话少说。”木春熙恶狠狠地瞪了来俊一眼,努努嘴指着白镜如的背影道:“这家伙来家里干嘛?”

    “白少爷没说吗?”来俊缩缩脖子,很孬地收回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前阵子白家老爷要跟老爷一起做什么商事,今天白少爷是来跟老爷谈具体事情的。”

    “白叔叔怎么不自己来?”虽然白镜如现在已经十四了,但看他还在书院上课的样子,应该是白叔叔想让他参加科举考试,不让他再经商了吧?要他一个书生跟阿爹谈事情,他够格吗?

    “小少爷,白少爷从九岁就开始跟着白老爷出去谈生意,因为这次的计画都是白少爷拟的,所以白老爷才要回避,不愿意影响白少爷发挥。”

    “原来是这样”木春熙摸摸下巴,继而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不太高兴地看着来俊“他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这厮对她这个大小姐都没这么有耐心。

    “未来的姑爷,小的当然要打探清楚”

    “你说什么?”木春熙揪住来俊的领子“给我再说一遍!”

    “咳咳,小姐,放手呀,小姐”由于呼吸不畅,来俊发出的声音竟然有点凄厉。

    外面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梓今,木伯父让你进去呢。”白镜如走出来,温和地对院中“打成一片”的主仆说。

    木春熙脸色铁青地放开手,把来俊的耳朵揪到嘴边,警告道:“别在这家伙面前叫我小姐,否则,让你去后院刷一个月的夜壶!”

    “小少爷,小的知道了。”小姐果然很会记仇,他的耳朵都要被她揪掉了,呜呜。

    “你们主仆的感情真好。”当木春熙走到白镜如身边时,就听到这声调侃,她给了他一对完整的白眼珠。

    “整天跟来俊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看看人家镜如,比你大不了多少,就已经能为你白叔叔分忧,你什么时候才能让老子少操点心!”

    还没在厅上站稳脚跟,阿爹的说教就噼哩啪啦地砸了过来,木春熙别无他法,只能可怜兮兮地站着受教,倒是白镜如良心发现似的,替她开脱:“梓今年纪尚幼,难免贪玩,相信以后会收敛的。”

    木世雄摇头,他的宝贝闺女他自己会不知道?因为是独生女,全家都恨不能把她泡在蜜罐子里养,现在这丫头在木家,除了她阿娘,能怕了谁?想来眼前这未来的女婿,以后也未必能制住她。

    “哎,以后这孩子,就让贤侄多担待些了。”白家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行为举止也温文尔雅,这岳父看女婿,真是越看越满意。

    此时木夫人走过来,要白镜如留下吃晚饭。

    木春熙逮到机会,把老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阿爹,您这是要把我卖出去呀?”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被来俊这么一提,她倒是回想起来白镜如最近似乎对她“姊姊”兴趣很大不行,她一定要赶在事成定局之前,把阿爹的想法扼杀掉!

    “傻丫头,过了这村没这店,你没见乾平县多少姑娘想嫁进白家?卖你?那是便宜你了!”虽是经商出身,但白家也是乾平县的望族,身价不比那些书香门第差,况且和木家又是世交,女儿嫁过去,他这当爹的也放心。

    “我不管,我才不要嫁给白镜如那个混蛋!爹,您要是敢背着我应了什么,我跟您没完没了!”小腮帮子一鼓,木春熙凶巴巴地威胁自家阿爹。

    “小丫头片子,街上到十三的姑娘都订亲了,你今年十一,也差不了多少该张罗嘶好好好,我不应,你的事情你做主,行了吧?”这丫头下手越来越狠了,虽然他皮粗肉厚,但也禁不住她这样拧,真是孽女,孽女啊!

    木家明珠满意地松手“还有哦,在白镜如那混蛋面前,不许说我是您闺女,您还得拿我当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