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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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犹若鹅毛纷然落了一整夜。

    天色一亮,雪也跟着停了,天地在一夜之间覆上一层雪白,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透着股凛冷清新之气。

    年节将近,城里净是采办年货的人潮,街上摊贩应节售年画、春联,迎接新年来临。

    蝶双与楚伏雁共坐轿中,看尽眼前热络,心底涌上一股感触。

    明年,她与主子还有机会一同过年吗?

    夫人知道她与主子的决定,会有什么反应?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的心绪随着轿子上下轻晃而波动。

    蓦地,楚伏雁突然出声让轿夫停轿。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等我片刻。”话一落,他迅速下轿,朝街角那棵大槐树疾步而去。

    他的举动太突然,蝶双由轿上的小窗张望着。

    还没弄清主子究竟为何下轿,便见高大威武的他拿着根画糖,朝她挥了挥手。

    大男人难得起了童稚之心,教她怔愣。

    “画糖?大少爷突然想吃吗?”楚伏雁上轿后,她忍不住问。

    “送你。”

    她眨了眨眼,一脸疑惑。

    “刚瞧见画糖人画了只蝴蝶形状的糖,我怕被围在摊贩前的.小孩给抢走,所以先下手为强。”

    因为蝶双的名字里有个“蝶”他一瞧见便决定要买下来讨她欢心。

    她真佩服主子敏锐的眼力,大街上卖的东西多得教人眼花撩乱,主子仅是一眼便瞧见画糖贩子刚画了只蝴蝶,插在摊上的竹架上。

    “就算蝴蝶形状又怎样?人家又不是小孩儿。”嘴上说得不在乎,其实难掩小脸上的欢喜。

    画糖人以搅拌糖汁的木棒当画笔,信手勾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蝶,琥珀色的糖透着蜜甜,未尝便让她的心甜滋滋的。

    “谁说大人就不能吃?”他伸出舌舔了下她手中的糖后,笑道:“蝶是甜的。”

    明知道主子说的是糖,蝶双还是禁不住脸红了。

    瞧她粉晕染颊的模样,楚伏雁捧住她的脸儿。“要不要尝尝?”

    “喔”她轻应,却为难地看着主子。7大少爷这样人家怎么唔”她傻乎乎地上当,粉嫩诱人的小嘴被吻住,不但尝到他口中的味道,也尝到留在舌尖的蜜糖甜味。

    在抵达楚府旧宅前,楚伏雁用极煽情的方式,与她共尝完一根蝴蝶画糖。

    下了轿,两人进了旧宅,蝶双的脸仍红扑扑的,手却凉得彻底。

    捏了捏包覆在掌心的柔荑,他侧眸问:“冷吗?”

    以前鲜少碰她的手,如今亲密后他才发现,她的身子其实比他以为的娇弱。

    出门前她喊冷,他替她披了件狐毛暖裘,而这会儿小手虽被他密密握住,还是凉得很。

    她缩了缩肩,拉紧身上的狐毛暖裘,不甚在意地道:“还好。”

    一入冬,她手寒脚凉已成习惯,只是主子大惊小敝,每碰上她一回,浓眉便蹙紧,非得叨念她一番才甘心。

    她是真的怕冷,但让她手凉心寒的原因是即将面对楚夫人。

    一想到主子坚持与她一同回府禀明成亲之事,她忐忑难安,紧张得全身绷紧。

    只是她未将忧虑说出,淡淡地撤了个小谎,不想让主子为她担心。

    “不冷,手竟然还能凉成这样?”他皱眉,决定找个时间让孙允为她把把脉,调调虚寒的身子。

    主子温柔体贴的关怀让她的心暖热,多少驱走了她的不安与紧张。

    “是大少爷的手太暖,才显得蝶双的于凉,大少爷直的无须为蝶双担心。”

    闻言,他无奈地轻叹口气。

    他怎么会不了解她?感情渐深后,她抛不开奴性,仍是一切以他为天、以他为主,关于自己,却不曾见她重视过。

    知道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她的观念,楚伏雁索性拉着她加快脚步,让她快些进厅取暖。

    蝶双不得不跟上。

    其实心里多希望,这段路能永远走不完,如此一来,她便不需面对楚夫人了。

    思绪幽幽,即便再怎么不想面对,还是来到了旧宅的厅堂前。

    脚步还未定,楚夫人惯用的熏香味便挟着暖意扑面而来。闻到那味道,她只觉胃部紧紧揪痛了起来。

    “万事有我,你不用这么紧张。”

    蓦地,楚伏雁的沉嗓传入耳间,她急声否认。“我、我才没有紧张。”

    他没好气地问:“我知道,但我的手为何会有被上了夹棍的错觉呢?”

    她一怔,这才发现,紧紧扣握住他手的力道,已悄悄泄漏自己的情绪,交扫的十指更因此泛白。

    “对、对不住。”她羞窘地松手,愧疚地问:“有没有弄痛大少爷?”

    “当然弄痛我了。”

    天知道她那小鸡般的力道能把他弄得多痛?

    但贪看她关心他、为他着急的神情,楚伏雁夸大了痛觉,以求得到她温柔的呵护。

    “那我帮你揉揉。”她信以为真,抓起他的大手东揉西搓。

    默默看着她的动作,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何其有幸,能让她如此在乎自己。

    在两人旁若无人地享受彼此时,一抹不耐烦的嗓音忽地飘出——

    “你们到底还要在厅外磨多久?”

    蝶双惊得顿下动作,迅速退到楚伏雁身后一步之距。

    楚伏雁恼得将她拉回身边。

    她的奴性果真入骨,一个不留心,便会立即恢复成奴婢的言行举止。

    再次被霸道地拽回身边,蝶双脸颊泛红,认命地垂下肩。

    回到旧宅不似在新宅自在,她总觉得和主子过分亲密是种罪过。

    况且一听到楚夫人的声音,她便心颤得不知如何是好。

    楚伏雁却没她的顾忌,神态自然地带着她进厅。

    待眼底一映入楚夫人饮茶的姿态,蝶双不敢迟疑,立即恭敬福身。

    楚夫人尚不及回应,楚伏雁蓦地开口问:“爹不在?”

    “你二弟刚上了一批货,你爹赶着年关前摆上市,暂时观下了空,便让我先同你们谈。”

    几日前,她听儿子差了仆人捎了信息回府,说是要同父母商议娶妻之事。

    初闻消息,她欢喜不已,但得知儿子心仪对象的刹那,心凉了半截。

    她万万想不到,儿子要娶的女人竟然是她一手栽培、引以为傲的丫鬟蝶双!

    楚伏雁苦恼地哺了句。“咱们家三个男人似乎很难聚在一块儿啊!”二弟和爹醉心古玩,镇日有忙不完的事,偶尔还得穿州过省地找货,而他在密卫部,能回府的时间也有限。

    以为先知会过,能向爹娘同时禀明他与蝶双的事,没想到还是凑不成。

    “也罢,其实也不用谈什么,蝶双在咱们家多年,已与亲人失联,而我晚几天也得回部里,我和蝶双的亲事就交由娘您张哕便成了。”

    一听儿子理所当然地将事情定了,楚夫人心底一股恼怒无处可发。

    压抑心底火气,她问:“你不问问爹娘的意思,就这么定了自己的亲事?”

    “娘不同意?”

    对于自已和蝶双的事,他始终抱着乐观的态度。

    蝶双虽然出身卑微,但毕竟是由娘亲一手调教的丫鬟,亦是她十分倚重信任的对象,若能让她进门当媳妇,应当十分乐意才是。

    “不是不同意,只是男女许亲本就不光是两情相悦,也该将庚帖放在神像前三日,听祖先神只示意比较恰当,是吧?”

    “若祖先不允,难道孩儿就不能娶心仪的女子吗?”他正经反驳,一脸坚持。

    他当然知道得拿两方的生辰八字庚帖压在灶王爷的牌位前,向神明祖先焚香卜吉,吉便罢,若是不吉,便不再谈婚事。

    合八字卜婚或许是习俗,但他无法认同将自身幸福托于神明的做法。

    楚夫人脸色铁青地数落儿子。“你急什么?这八字庚帖也不过搁在神像前三日,这三日你不会也等不了吧?若祖先真不允,纳蝶双为偏房也不是不可以啊。”

    “孩儿没打算纳偏房。”

    娶妻的习俗繁冗,对他来说这麻烦事做一回便够了,况且他也没心力再应付其他女子。

    儿子如此坚决的态度让楚夫人愕然不已。

    她千思万量就是不想让丫鬟成为楚家当家主母或偏房,末料儿子不打算娶妻便罢,一准备娶妻,便是要娶个丫鬟当正室,她怎能不气恼?

    蝶双在一旁默默看着,感觉厅中有股风雨欲来的诡谲气氛,让她心颤不已。

    她多想说,她不要名分、不要当楚家主母,只要能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侍候,便已、心满意足

    克制满腔怒气,楚夫人语气平和地佯笑道:“你要,也得看蝶双要不要啦!”

    她很清楚儿子的个性,不想与他硬碰硬,坏了母子情谊,索省性将矛头转到蝶双身上。

    虽然不知道她是几时违背自己和儿子谈起感情,但她知道,这丫鬟知分寸,要让她打消嫁给儿子的念头应当不难才是。

    “蝶双的事由我作主。”他直截了当地替她应话。

    楚夫人没好气地睨了儿子一眼。“你进密卫部学了一身霸气、带了一身伤惹娘伤心就算了,连对自己的女人也是这样,谁敢嫁你啊?”

    楚伏雁一脸无奈地撇了撇嘴。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同他唠叨他进密卫部的旧事。

    “你让我和蝶双单独聊聊,行吗?”

    他警戒地问:“娘想和蝶双聊什么?”

    瞧儿子那模样,她责怪地道:“瞧瞧你,怕我把蝶双吃了不成?也不想想,蝶双这块心头肉可是娘割舍给你的。”

    楚伏雁仍有些不放心,转头望向蝶双。

    在视线相迎的瞬间,他读出她要他安心的眼神,才颔首道:“好吧,那我到古玩铺走走。”

    府中古玩全置在铺中宝库,爹与二弟可以窝在铺中一整日,忘了回府过夜、错过晚膳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迁出旧宅后,他回府的机会屈指可数,总得趁着爹还在铺子里掌眼,同他老人家问安。

    楚夫人见儿子对蝶双爱护有加的模样,心底怒火狂烧,日光渐渐寒凉。

    瞅见楚夫人细微的反应,蝶双在楚伏雁离开后,立即跪地请罪。

    楚夫人沉着脸打量她,无法不承认这丫头变得不一样了,眉眼更加温柔,一双水眸泛着莹光,美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一时间,她不知该端出什么面貌,面对这曾经信任、疼爱的丫头。

    酌量了片刻,她终究接受不了蝶双形同背叛的行为,厉声问:“你是几时爬上大少爷的床的?”

    听到楚夫人不同以往的严苛口吻,蝶双心一凛,不敢隐瞒地开口。“那晚大少爷喝了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抗拒,不应该让事情发生。”

    “蝶双,我错看你了。”

    不只错看,甚至可说是完完全全低估了蝶双的魅力。

    楚夫人以为自己将她放在身边十年,已把她看得透彻,没想到她的心思藏得那么深,教精明的自己也未察觉。

    自知有愧,蝶双一直不敢抬头,不敢反驳。

    “现在阿雁非你不娶,你说怎么办才好?”

    楚府的当家主母必定得是出身大家闺秀的女子,不该是身份低微的丫鬟!

    “奴婢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少爷,没想过要嫁大少爷。”

    “实话说,你样貌不差、温柔娴静,是个好媳妇人选,怪只怪在你的出身,就算是当妾,还是高攀咱们家了。”

    不否认,蝶双心灵手巧,很得她的缘,但当奴婢可以,还不够格当楚家的媳妇。

    “奴婢从来没想过要名分。”掩去眼底的落寞,蝶双认分低语。

    她从不敢幻想自奴婢一跃成为当家主母,能得到主子的垂爱已是她始料未及的幸运事,怎敢再奢想其他?

    偏偏主子认定了她,非她不娶的执着让她陷入对夫人不忠的处境。

    “你难道没想过要嫁大少爷?”

    “奴婢不敢高攀。”

    楚夫人听了,眼底的严苛褪了几分,仍是感慨地叹。“不敢高攀?你还是辜负我的期望和那些不知耻的丫头一个样”

    犹记夫婿也曾纳个丫囊为妾,但她为争宠,将楚府上下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小妾在一次小产后郁郁而终,楚老爷再也不敢提纳妾之事,-她也对“有心”想接近主子的丫鬟耳提面命,不允一丁点攀附之心。

    她以为蝶双做到了,却没想到,还是难逃啊听着楚夫人严厉的言词,蝶双难堪地咬着唇,无法辩驳。

    纵使大少爷是因酒乱性,她还是能奋力抵抗,不让事情发生。

    但她让事情发生了。她的确是不知耻。

    垂眸看着最宠爱的丫鬟,楚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要是以往,你绝对无法继续留在楚府,但你是阿雁的人,他要你,我动不了你呀!”

    楚夫人满是无奈的话,让她的心像被紧紧捏掐,揪得无法呼吸。

    “如果夫人要蝶双走,蝶双会走。”吞下苫涩,她顺从地开口,表情黯然。

    没有楚夫人也没有今日的她,这十年来,她谨记这一点。

    若夫人向她讨恩,她会还,即便是要抛弃她最爱的主子,她也会咬牙应允。

    闻言,楚夫人苦苦一笑。“我怎么敢让你走?你走了,不就等于告诉阿雁,我无法接受你成为楚家媳妇吗?”

    “能留下就是夫人给的恩惠,奴婢不敢再奢求。”

    “蝶双,”见她一如往昔的恭顺,楚夫人缓下声嗓。“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

    “奴婢会罕牢记住,不会再让夫人失望。”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她惊愕地看着楚夫人,一颗心忐忑地提到了喉头。

    “不管雁儿怎么坚持娶你为妻,你都不能答应,知道吗?”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在瞬间褪去,她抑住眼底涌起的泪意。“奴婢知道。”

    “再者,在正室未有孕前,你不准有孕。”

    蝶双张口结舌,彻底愣住。

    “我知道这要求很残忍,但我不希望将来看到庶子与长子争夺家产的丑事在楚府发生。”

    为了将来,她不得不狠下心遏制这个可能。

    寒意霎时侵入心头,她怎么也没想到,楚夫人为了杜绝争家产的丑事,居然会狠下心不要楚家的孙子。

    无视她大受打击的错愕神情,楚夫人接着说:“过几日我会差个大夫替你号脉,如果不幸有孕,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楚夫人的要求狠狠戳入蝶双心头,轻而易举将她击垮。

    既已决定成为主子的人,便避免不了缠绵欢好之事。

    一次未有孕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孕,若依楚夫人的做法,她得杀掉多少孩儿?

    心口泛起阵阵揪疼,她浑身凄冷到了极点。

    她贪恋留在主子身边的时刻,却得牺牲一个个可能来到世间的小生命,会不会太自私了?

    “蝶双,你听懂了吗?”

    怔愣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泪已盈眸地望着楚夫人,勉强挤出话。“奴婢知道。”

    凝视蝶双瞅着她的眼神,楚夫人别开眼,道:“关于这事,你得保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同老爷开口,答应让你留在阿雁身边继续侍候。”

    耳边回荡着这如恩赐般的话语,蝶双表情绝望地闭上眼。

    倘若得做这么大的牺牲才能与主子在一起,那她宁愿留下孩子,离开主子。

    “奴婢知道了。”她木然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