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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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交出来是吧?哼,反正你们俩都得死,以免我得到这秘籍的消息泄漏出去,你乖乖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语毕,王老汉提掌向他猛击过来。

    他脑中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挡不挡得住,也是一掌拍出,这一掌使上了他从未用过的十成力,双掌相交,一声闷响,老人如箭一般往后射出,砰地撞破柴房,摔在柴堆里。

    这一下太突然,荆木礼愣愣看着柴房的大破洞,回不了神。

    刚刚都白修了

    柴房是纸糊的吗?怎么一撞就破,还破得这么大?

    他过去摸摸撞破的缺口,木屑扎手,会痛他猛然警醒,她掉下山崖了!他还愣着做什么!

    他拉起倒地的老人,厉声问:“她在哪里?在得道崖底下吗?”但老人被他这掌打得呕血,昏过去了,半死不活。

    此时,玉儿和一个伙计闻声来察看。“什么声音”见到柴房的大破洞,玉儿惊叫:“哪来的鞭炮,炸了这么大的洞!是谁炸的,我一定要他们赔!”

    “不是炸的。”荆木礼扔下老头。“这人把我哥推下得道崖了,快去找人帮忙!”

    一听梁觅遇难,常香馆整个炸了,下一刻就有好几个猎户自愿帮忙,随荆木礼上山,玉儿也坚持同行。王老头则被捆起来,关在柴房里。

    荆木礼心急如焚,用马鞭狂抽坐骑,其他人几乎追不上他。

    他暗自计算,从她离开到王老头回来,接近两个时辰,她坠崖大约有一个时辰了,现在是秋天,但入夜后山区寒冷,低温也能要人命,她下午才发过病,怎么承受得住?虽然她随身带药,万一她昏迷,或是弄掉了药

    即使侥幸没发病,丛林里有各种野兽,平日她当然能应付,但她受了伤,难以自保。

    最怕的是,她摔下去就不,不会的,他许过愿,她不会有事但万一

    脑中反复交错她受伤濒死的幻影,他掌心冰冷,不断催促坐骑。

    众人赶到得道崖时,明月已升起,月色如冰,山风寒冷呼啸。

    玉儿与众人点起火把,散开来找寻,大声呼喊梁觅的名字。

    他独自沿着崖边搜寻,月光照亮了陡峭的崖壁和底下的树林,树林深处却幽暗不明,不断传来野兽的嚎叫声,他听得心惊肉跳。她在哪儿?在哪儿?

    天色太暗,搜索半个时辰还是找不到梁觅的踪迹,众人聚在一起商议。

    “可能真的掉下去了,才会找不到。”

    “确定是在这里掉下去吗?”

    “阿礼是这么说的,我们这里就一个得道崖,还有别的吗?”

    有人低声道:“那不等于没救了吗?这得道崖有魔性,掉下去的人兽没一个能活着回来”另一人拉他,两人瞧了还盯着崖下看的荆木礼一眼,都闭上嘴。

    玉儿走到他身边,道:“荆大哥,这崖范围不小,我们要不要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却见荆木礼目光呆滞,瞪着底下岩壁。

    她顺着他目光望去,就见下方几尺峭壁有株小树,挂着一片东西,被风吹得乱飞,定眼一看,是一块浅黄破布。她失声道:“是梁大哥的衣服!”布形残破,显然是人落不时被勾破的,至于落下的人恐怕足凶多吉少

    众人围过来一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默默散了开去。

    荆木礼痴痴望着那破布。她真的死了?他心里空空的、凉凉的,仿佛是自己死了。他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一点感应都没有啊!把她窝藏在心坎多少年,她出事,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玉儿忍泪,试图安慰他。“荆大哥,你别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梁大哥是在底下,我们立刻下去,还是能找到他”的尸首吗?这崖高数十丈,猴子摔下去也变肉过了,何况是天生弱质的梁觅?

    “要是我当时跟她去”他身躯发颤,为什么他让她独自跟王老头出门?他都已经察觉王老头不对劲,为什么不多点警觉?

    破布被风吹得狂乱,仿佛活了,在夜色里舞得凄狂,他痴痴凝望它。是你吗?

    定你等在这里,跟我道别吗?

    “不能怪你啊,谁知道那老头心怀鬼胎?要说谁有错,那也是我,我还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坏心眼。”要是先前还怀疑他和梁觅的感情,现在也不得不信了,他眼神如狂,好像想跟着跳下去似的。

    “荆大哥,你听我话,别心急,我们先跟大家商量”她怕他寻短,想把他拉离崖边,但他动也不动。

    他低哑道:“她屡屡大病,我曾去城东小庙许愿,不敢求她一生无病痛,只求她长命百岁,我愿终生茹素,保她一生,她不会就这么就这么”不亲眼看见,他不信!

    他甩开玉儿,走向众人。“有路下去吗?”

    众猎户面面相觑。“有是有,前边不远的林子有小路可以走,但走到谷底也要天亮了。”

    她怎么挨得到天亮?“没有更快的路吗?不能从这里直接下去?”

    “直接下去自然是最快,但我们是人,不是猴子,怎么攀爬这绝壁?”一个老猎户拍拍崖边突起的一块大岩。

    “这儿可以绑绳子,缒人下去,但我们带的绳子不够长,又这么黑,弄不好一个失足,又送一条命给这魔崖”

    荆木礼取出绳索,缚在大石上,扯了扯,确定它吃得住他的重量。

    众人面面相觑,真要这么干?这太冒险了吧?

    老猎户劝阻。“阿礼,你莫冲动”话末完,就见荆木礼纵身一跃,跳入山谷。

    他握着绳子,跳下崖前已看准崖壁上一块突起的山岩,身子一落下,他挥掌拍出,借势反跃而起。山风激起他衣衫,冷冷月光下犹如鹏鸟展翅,他反跃只是一瞬,复又下落。他放脱绳子,顺势扑下黑暗的山谷。

    他借由崖壁上突出的岩块,或掌拍、或足踢,减缓下落的势子,崖壁上方还有月光照明,越往下越暗,他失手了几次,所幸眼力好,立刻找到借力处,即便如此,抵达崖底时,他衣衫还是被勾破了几处,掌心也都擦破了。

    他一踩到崖底,还没站稳,就放声大叫:“包子!”

    山崖下是密密麻麻的树林,风过幽林,带出几声枭啼,不闻人声。

    她在哪儿?他仔细检视附近的地面,不见衣衫碎片或血迹,从山崖坠下,必受重伤,她不可能走远。

    得道崖颇长,他沿崖壁走去,一路留心四周,始终不见她的踪迹。他暗暗着急,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要是她被野兽拖走了他心一寒,不敢往下想。

    他又走了一小段距离,突然有几声狗吠传来,前方有几块大岩,只见两只野兽伏在岩前不是狗,是狼。

    两头狼对着岩堆呜呜低嗥,他定睛一看,岩堆边露出一只眼熟的布靴!他反手握住背上的长刀

    一落下崖,梁觅就知今天大限已到。

    明知不可能幸存,她还是本能地伸手乱抓,有几次拉到岩缝里的小树,但都被她拉断,幸好下坠的力道因此稍阻,她才没直接摔到崖底。最后是山壁上一棵较大的树将她拦腰阻住,但这一撞让她喷出一口鲜血,树也断了,她连人带树滚到崖底,昏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四周黑黑沉沉,她发现自己落在一堆大石间,全身伤口痛如火烧。

    “都说摔下来必死无疑,怎么我还活着”说不定,她已经死了。可是喃喃自语完,等了半天,都不见哪个地府小表出现,四周只有树涛和风声。

    好痛,一生病痛加起来都没此刻的痛。既然没死,只好求生。

    她想爬起来,但才一动,左小腿就剧痛,痛得她差点又晕过去,低头一看,左脚诡异地往外翻,看来是断了。

    “不能走,难道要我爬出去?不可能啊。”王老头一定去找他了,他毫无防备,她得去警告他

    她试着爬动,可才爬了第一“步”断骨处挫痛,痛得她一缩,霎时牵动所有伤口。她疼得抽气,不住颤抖,仿佛整个人都要碎了。怎么可能爬得出去?光是竭力不要昏倒,就耗尽她力气。

    该怎么办?他的武功是她教的,她三两招就被打倒,他怎么打得过那奸险的老人?何况他不知她将羊皮纸收在哪儿,就算想交出去以保性命,也根本没东西可以交换怎么办?怎么办?

    她正彷徨,忽见左侧不远处,有两个发亮的小扁点。

    那两个小扁点呜一声是狼嗥,一旁又冒出两个小扁点,是两头大灰狼,两头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狼鼻微微抬高,嗅着她这边浓浓的、美味的血腥气味。

    这就是她的下场吗?不是病死,也没摔死,却要葬身狼腹,做狼的晚饭。

    她苦笑。看来她别无选择,那就这样吧,她不怕死,被狼吃掉一定很痛,她也不怕痛,唯一遗憾是救不了他

    较大的灰狼向她龇牙,往她走来,口水从森森白牙间滴落,闪着饥光。

    要是他知道她束手待毙,一定很生气吧?但不是她不想求生,实在是毫无力气啊,她浑身是伤,腿又断了,根本爬不动,连保持神智清醒都很辛苦,她自身难保,不如放弃,省点力气上黄泉路

    应该放弃抵抗的右手,却抓起地上一把砂石,往大狼扔去。

    “走开!”嘶哑的嗓子简直不像她的声音,她又扔了几颗石子,将狼吓退几步。

    她不想死,不想就这样死去啊!救不了他,她死也不甘愿啊!

    她强撑着坐起,捡了一根树枝,狼一靠近,她就挥动树枝威吓,狼暂时不敢靠近她,但也没有离去。

    她咬唇,忍着全身的痛,竭力集中思绪,不肯放弃。

    等她养足力气,爬出山谷,他已经遭老头毒手了,有没有不出山谷也能示警的法子?

    在这里大叫大嚷,上头经过的人也听不到,何况她没力气叫喊,她得借助身边物事示警,要让人大老远就能看见的放火烧林子,如何?从城中就能看到得道崖这里起火,他知道她要经过得道崖,也许会联想到她出事,带人过来察看,说不定就能躲过老头的毒手。

    好,就放火吧!

    她一摸身边,却没带火刀火石。

    “包子!”忽地,一声异常响亮的呼唤近得就似在她身畔,听起来竟似是他的嗓音。

    她愣了愣,恍恍惚惚。听说人要是离死亡近了,就会有幻觉他怎么可能在此?她继续摸索身上物品,忽见大狼又靠过来,她举起树枝,手臂却无力,树枝掉了下去

    接下来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只觉劲风扑面,一道寒光横飞过她面前,一片猩红血雨瞬间在她面前爆开,大狼被劈成两段,当场毙命,狼血差点溅到她。

    另一头狼见同伴惨死,吓得呜呜两声,夹着尾巴逃了。

    她呆住,喃道:“这幻觉还真厉害,连狼都能杀”那道寒光落在地上,她望去,那是一把刀,刀刃染血,刀柄上镌有“礼”字

    脚步声传来,她抬头望去,看见此生最大的幻觉。

    “包子!”她没死!荆木礼冲到她身边,目眶殷红,激动得难以言语。

    “你怎么会来?”她迷迷糊糊地望着他。“我还没烧林子啊”“别说话。我先生火。”昏暗中看不清她伤势,只见她浑身是血,左足显然断了。

    他轻轻将她抱到较平坦的地面,堆了些枯枝,取出火刀火石,打了几下,但他两手发颤,火刀火石“喀喀”相碰,打不出火星。他咬牙,逼自己镇定,又打几下,还是打不起火。

    为什么发抖?刚才下崖、杀狼,他的手没一丝颤动,稳如盘石,现在找到她了,为何反而抖得厉害?

    虽然她遍体鳞伤,但他赶到了,救到她了,她没事了,他得冷静,她还等着他治伤,冷静,他要冷静但手就是抖个不止。他一直压抑恐惧,不敢想他可能来不及,不敢想她在崖底孤单等死,不愿想她刚才被狼包围万一他还是来迟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