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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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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邵庭换上窄袖棉袍,着裤装、穿靴绑腿,利落英气地领着库洛什到邵家练武场。

    场上男儿约莫五百,散成五群,在几位师傅训练下或对练或打木桩踢腿。

    另一边校场上,一百人分成两队,骑马持枪,各在头上绑了红蓝两色头巾,以对方领地旗子为目标,推派将领,夺旗者胜。

    邵庭带他走绕一圈,不时解说,指着骑马士兵的绑腿。

    “在腿上绑沙袋是邵家先祖发想出来的,寻常时候,让士兵们都绑着沙袋操练,无一例外。卓豫人体态较瘦矮,对战时身长与肌力比不过沧浪国与翼国的士兵,因此必须在现况下强健体魄,尽可能自保,再以轻巧凌厉取胜。”

    库洛什点头。“这和你出兵时讲的一样,像老鹰一样快,像老鹰一样看准下手。所以你那时候来烧粮,我来不及阻止,攻喀喀也让他逃不阵。”

    邵庭微笑。“这是我的优势。男人为将时容易躁进,掉以轻心,但是我够沉着,策兵前不疾不徐,按兵不动,反复推敲谋画,便是最好的策兵方式。”

    “你不怕我学起来?”

    邵庭摇头。“你天性无法忍耐,再按兵不动,也会快我一步,破绽便是由此露出。来,带你看看邵家搜罗古今的战阵。”

    她领他定过练武场边,来到藏书楼前石头乱布的空地。

    邵家的楼宇院落以天罡地煞为名,楼房实用为主,没有亭台花园,处处却有散迭的阵石。

    邵庭折了枝条,沿着其中一个石阵外围划。

    “这叫虎尾阵。虎尾是老虎全身平衡用,这两堆石子,代表前方的两支军,像老虎的前脚,先行攻敌,待前行军渐显不支的时候,虎尾诱敌,假装支援,从侧边攻,待敌军转攻虎尾,压后的两支军再把敌军包围,如此便可里外夹攻。这个阵的绝妙在于虎尾攻哪个地方,而且必须用能久支的勇将领头。”

    库洛什眼睛大亮,津津有味。“你不讲,我不知道。”

    “嗯,初次来的人多以为邵家诡异,没事摆乱石。事实上有布置出来的,都是方便教兵练兵用的,更多的太多繁复,没地方布置,只能收在藏书楼里。”她微微一笑,许久没讲阵了,很有兴致。“来,我们再看,我对付喀喀的时候,用的是八方阵,这你已经知道了,但是这阵有个弱处,若支持来得太晚,容易反陷入敌营中被围困,幸好那时候李将军踩稳了点,让我们没后顾之忧。”

    邵庭滔滔不绝,库洛什不时提问。

    永霖傍晚来的,拜会过祖父母亲,便来寻她。只见这两名武痴一个神采奕奕、一个满面红光,听说已经谈论整个下午,还意犹未尽。

    “使节真是尚武,哪儿不去,偏来卓豫的军家重地,是想刺探什么吗?”永霖笑吟吟,一脚踢起一块石头,不偏不倚落到手心上,小露一手,笑着递给库洛什。“使节若想多听,不如来找本王,邵家诸多布置全在本王脑子里,不用看枯燥的石头也能说给你听。”

    库洛什抛开石子,不理会永霖挑衅举动,朝邵庭咧嘴笑,露出白牙。

    “我喜欢听邵庭讲话,而且,石头比你好。”

    “是么?”永霖笑,握拳的指甲快掐进掌心里,面上忍让。

    “往后到北郡,让永霖讲给你听吧。”邵庭道。“他年少时曾在邵家住饼一个月,短时间内就通透战阵,还能三阵并用,祖父与他弈棋也从未赢过,可说是卓豫最厉害的军师。”

    库洛什吃惊。“卓豫的习惯,年轻男人可以到女人家住?”

    永霖蹙眉,冷冷得意。“本王可是邵老将军的弟子,自然不一样。”

    “嗯。”她点头,想起祖父受命替永霖练身子时的烦恼模样。她因为看不过去,才自告奋勇,替祖父分忧。所以,他最先算是祖父的弟于没错。

    “身分真好用。”库洛什羡慕的眸光中明显鄙视。

    永霖深吸几口气,决定要沉稳些。他露出倾城微笑,扶起邵庭左手,一臂揽着纤腰,服侍似的带她往厅堂走。

    “庭儿要带去北郡的人决定了吗?”

    “嗯,思容确定要去,李叔也同意了,其它要去的约莫有六百人,都是家中还有兄弟,没成家的年轻子弟。北郡严寒,生活不比这里舒适,我与祖父讨论过后,决定能闯过十三关的,就带去北郡。”

    永霖眨眨眼。“你确定有人能去得成?”

    邵家十三关,是邵家在训练子弟兵用的独门关卡,蹲跳、打桩、拳脚刀枪剑棍,无一不包,最后还要以一挡五,与邵家师傅对阵。

    “师傅们会让招。”邵庭道。“今天皇上有话了吗?”

    永霖诚实无辜“我今天在朝堂上暗示皇上,手中有臣恳请将旨,皇上虽然不快,但为了不要日后闹得太难看,还是点头了。”

    邵庭淡笑,珍视地细细揽看他眉眼唇鼻,心下不住地欢喜。

    她要带着这个男人,一起去守边关了。有他相陪,很好。

    “王府那边怎么办?笔墨书砚跟去吗?还有你手头的事情,找谁接手?”

    永霖不顾一旁奴仆走动,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头脸在自己怀抱里,背对某个太热情的家伙。他压低嗓子,沉沉喃喃用最醉人的声音道:“放心,我会准备好。那些比起你替我做的,都是小事。”

    “我做什么了?”她脸庞微热,让他闹的。

    永霖哈哈笑,欢快畅意,倾下身子,从她小腿弯处把人抱起。

    “还问你做什么了,如今我能如此拥妻,都是因为小师傅。”

    邵庭香臀坐在他肘臂上,手压在他肩头,当真烧红了脸,被他抱高没处藏。她娇嗔:“永霖,快放我下来,大伙儿都在看。”

    “就是要教他们看,让大伙儿羡慕羡慕。”他绝俊一笑,把库洛什抛在脑后,跨步抱着她进厅。

    “嗳。”邵庭心里甜慌,从没如此羞赧过,垂低眸子,不敢与旁人对上眼。

    她总是如此,永霖快乐就好。他体健愉快,她看了,心头便欢喜。

    搬到北郡后,有许多事要忙。

    首先是招兵,征募愿意的十五岁以上年轻男子,朝廷每月给饷。

    邵庭忙着分派训练,除了巩固边关,也接手北郡地方治安,务求里外服贴。

    朝廷那头将宪王永睿召回,由永霖负责卓豫对北边邻国事宜,除了大燕国、小燕国以外,也时常需要与嗤人来往,甚至计划设立留邸,与嗤人互设商点。

    夫妻俩到北郡后的第一件家务事,就是宅门口究竟要挂“安王府”还是“镇北将军府”最后永霖吩咐找来木匠,调整门楣宽高,这才将两个牌区都挂上去。

    邵庭习惯每日晨练,比永霖早起半个时辰。每每换上功夫裤,上身只穿一件宽棉袍,在寝楼前的练武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

    她今日练的是连步拳,讲究拳到势到,势止劲出。

    跟着脑中拳谱走,跨步出拳,调顺呼息,一声声沉喝精神有力,随着练过半时辰暖熟了,看准木板木桩,出拳击破,抬腿横踢。

    永霖披件宽松白袍衫站在一旁,侧首躲过飞来断木,惊险未定。

    “庭儿一早就练这么猛的拳?”他站好一会儿了,见她酣畅没扰。但差点谋杀亲夫,啧啧,要好好商议一下。

    “我轮着练,明日换一套。”她吁吁喘气,走来摸他脸颊。“不冷吗?”

    “还好,你教的运息法有效。”他压住她的手,低头笑,直勾勾瞅着她,引诱似的在皓腕内侧亲吮。

    “唔,永霖今天要去看嗤人在市集的生意吗?”

    成亲年余,她还是没习惯丈夫的俊绝魅人。

    分明自小看到大,却是到这几年才发现他当真好看,尤其刻意瞇着眼,懒如丝地扬唇笑的时候。她怀疑他现身在市集中,能不能走得动。

    小砚前几天曾烦恼地告诉她,永霖一到大街上,也就只是走走看看,问了商贩问题,周边就围着大胆的姑娘,尤其现在允许嗤人与大小燕国的人人北郡关口,外邦姑娘奔放热情,甚至当众问他有妻室了没。

    “庭儿要一起去吗?”

    她摇头。“要去府尹那儿,现在离一千还少二百个青年,我们要商量些法子。”她直直看着他,犹豫是否要多派人守护。

    永霖温浅笑。“怎么?你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没看够我?”

    “唔,你怎么知道?”脸庞热热地。她竞沉迷到连他转醒都没发觉?

    “你趴在我胸膛上看了大半会儿,不是吗?”他腻在她香颈窝,满意餍足。“这张脸皮你爱看就多看几眼,让你瞧着,我欢喜。”

    “唔。”她抿唇,受不了肉麻话,推开他,耿直地道:“我要出门了,今天忙,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自己更衣就好。”

    永霖蹙眉,温朗的眼睛眨了眨,潇洒放手,一派清闲道:“晚上见。”

    “嗯,晚上见。”她脚步略急地走开:心房还怦然跃动着。

    永霖长目瞅着她背影,嘴角哂扬,看不出情绪。

    邵庭上午先与府尹议事,下半天在练兵场校阅新兵。

    她用简单的测验将新兵分成四类,有根底的、没根底的、根底好、根底差强人意的,分别由李思容等邵家军的将领教导。

    她负责点校北郡已有的骑兵队,因为寻常人一般对女将多有轻视,她到队第一件事,便是让他们推派能手,挫杀锐气之余,也能看出程度。

    邵庭审量选出的五人,身长体态健硕,提着长戟,却有些意兴阑珊。

    她微恼,不满士兵散漫,带头提振精神,骑着绿珠,一声吆喝,只是侧马奔过去,提弯刀旋缴,五人的戟已或断或飞。

    她扯缰,精湛的骑术令绿珠马停蹄,甩扬马头喷气,似乎不屑如此容易。

    “你们到底是最强的,还是最弱的?”

    她沉眉,平声请教。

    骑兵队霎时静悄悄,没人敢回话,队长更是黑了脸。

    “嗤人的马矮壮有冲劲,他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马杀敌能以一挡十,你们这样的程度,无法守北郡。”她顿一顿,对上双双惊诧眼睛。“全要练习,有谁不平么?”

    队长先反应过来,提心吊胆,戒慎惶恐道:“全听邵庭将军吩咐!”

    邵庭点头,兵将贵在自知,如此便可教。

    “嗯,先全部下马,腿上功夫不扎实,骑马反而不利。”从基础宝开始打底,邵庭一一指导点拨,日头渐斜,一票男人唉声叫苦,她也完全不觉疲累。

    “邵庭将军,您府上来人。”一个小兵慌神紧张地跑来她身边。

    她浅柔一笑,安抚小兵。“什么事情?”

    “不清楚,只说是您府上的人,一定要见到您。”手指指的方向,远远一个青衫蓝袄青年焦急地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