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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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阴暗的古堡。

    蔓草丛生的荒芜庭院,没有烛光的沉静房间。

    布满蜘蛛网的书架,铺满灰尘的厚壁毯。

    我听见自己的脚步,自己沉重的呼吸;我看见自己手里的烛台,白色蜡烛,白色火焰。

    照亮我苍白的脸。

    我安静的在房间里穿行,低低的哼着歌。那是母亲去世前哼唱着哄我入睡的。她活了三千两百年,最终还是见了撒旦。

    她其实不用死的,如果不是父亲爱上了那个人间的女子,如果不是母亲吸干了那女子的鲜血,如果不是那女子断气前发出那么怨毒的诅咒。

    如果不是那一切,吸血鬼的生命,原是可以无穷无尽的。

    而现在,连我,也受了她的诅咒,无法在爱人。因为一但爱了,生命就会结束。因此母亲把我囚禁在古堡中。

    不让我见人,不让我爱人。你不能爱,你是家族唯一的血脉。你要等到轮回的女子出现,咬断她的喉咙,把她变成你的孩子,让我们的家族得以延续。女儿。这是你的责任。

    可是,我偏偏见到了他。

    狂风大作,他来古堡避雨。我躲在厚厚的壁毯后面。白色烛焰照亮了他的脸,他还以为是窗外的闪电。

    我沉默着微笑。我爱上了这个男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得到他。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千年的诅咒,家族的责任,或者他美丽的人间的未婚妻。

    我的指尖闪烁着蓝色的火焰。很久没有使用魔法了。我要风雨再大一些,再久一些。我要他在我身边,再多一些。

    哪怕只是每晚,在他熟睡的时候,我裹起黑色的斗篷,伏在枝形吊灯上,轻轻荡着,看他孩子般的睡脸。

    闪电刷的撕开夜幕,暴风雨狂吼着哗哗的在窗外肆虐。这些爱献殷勤的邪恶的仆人,也在偷偷窥伺他英俊的面庞。

    风雨舞了十天,我让它们退去了。

    该走了。他。还有我。

    我裹上黑色的斗篷,秘密的,温顺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不知道我,他没看见过我,但是我并不难过。我爱他。这世界上,我找到了一个人我清楚的爱着。我看到了自己降生的原因。我看到了自己存在的目的和生活的意义。我感觉到了灵魂深处河水一样轻快流淌的爱情。它是黑色的,它却是甜蜜真实的。

    我跟他走过了山,走过了河,淋了雨,晒了太阳。他休息的时候,我默默的坐在他的身边。他熟睡的时候,我在高高的树枝上,透过安静的绿叶温柔的凝视他。

    最后他终于走到了他的家乡。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在等着他回来。我站在他身后,看他温柔的吻她。我站在教堂的行礼台上,看他把戒指戴到新娘纤细的手指上,对她说,我愿意。

    我的指尖上滴下鲜血。每一滴摔到地上,都发出磁磁的声响,然后迅速的消失。我没有流泪。吸血鬼哪有什么眼泪。

    但是我知道我想要怎么做。

    我裹着黑色的斗篷,坐在崭新的婚床上。我脸色苍白,上唇被我自己的利齿咬出了殷红的血。

    我流血了。但是不关她的事。是他让我流血。以血还血。

    传说被受诅咒的吸血鬼咬死的人,就会和吸血鬼一起堕入地狱,在同一道火焰中忍受煅烧。

    他们的脚步声近了。

    我的唇边绽开我一千年的生命里第一朵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