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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大闸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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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一动,人的心也跟着动。俗语说:“秋风起,蟹脚痒”又到了持螯品蟹的时节。不过痒痒的可不只是蟹,更有那被蟹脚撩拨的吃客心。这大概可算得上是十指连心的一个明证。蟹虽没有十指,那八根爪子,再加上两个大钳子,数目形状也算基本对上。只不过蟹的“指”连接的是食客的心。上海人对大闸蟹的感情,应该说是爱恨交加的。一提到“九雌十雄”很多人就要食指大动了。九月的黄,十月的膏,光是想起来就可数得上人生极致之一。不过如今是商品经济,极品的价格自然不菲。虽说近年来蟹价跌了不少,但是最最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身价却不跌。于是很多人为了一饱口福,驱车数百里赶到阳澄湖,只是为了解那爱蟹之意。

    可惜僧多粥少,有人算过一笔帐,每年人们来阳澄湖的大闸蟹消费金额大约有两亿元,正好与产量持平。问题是阳澄湖百分之九十的产量都用于出口,这样一看,有多少人能吃到货真价实的蟹呢。后来有正宗蟹农揭示了缺口所在:那些从阳澄湖四周出售的蟹,只不过是赶在吃蟹风潮来临之前,借宝地泡了个澡而已。不过可别小看这个澡,带来的可是滚滚的利润呢。那些慕名而来的食客,有多少能够辨别蟹正宗与否。哪怕把广告词中的标准背得滚瓜烂熟:青壳白肚黄毛金爪,也只是虚应个景而已,不是久经蟹阵的老食客,恐怕是难以区分的。又有谁能够想象得到:那些与阳澄湖几乎保持零距离的螃蟹,只不过是借了它的名儿,来钓取口中玉津及囊中银两的。

    若是光在清澈的湖水里打个滚,倒也罢了。毕竟阳澄湖水质优异,酸碱度适中,这个澡洗得虽不能脱胎换骨,至少也沾了几分灵气。可是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洗法。为了达到白肚的品相,有些卖蟹人不惜用稀释过的酸液给螃蟹美容。那被漂洗过的螃蟹,看上去端的是腹白如玉,煞是诱人。至于这酸液是否会给食客带来什么危害,就不是他们考虑的内容了。一旦银货两讫,谁还顾得上谁?

    说起来卖蟹人弄虚作假固然可恨,仔细想想食客似乎也得担些责任。若不是大家都一门心思直奔阳澄湖,其它的蟹何苦改名换姓,数典忘祖,白白做了盛名之下的牺牲品。大约人们都认准了这样的观点,凡是从阳澄湖里捞出来的蟹,总是味道鲜美的,虽然他们并不了解土著蟹和阳插队(在阳澄湖中插队落户,简称阳插队)的区别。

    其实何止是蟹要洗澡,看看我们周围的世界,哪里没有洗过澡的大闸蟹?只要在知名的湖里泡一泡,出来之后身价就立时两重天。这样便宜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曾几何时,白领人士对一片名叫小资的湖水趋之若骛。据说那里盛产格调和品味,可以将他们熏染得卓然出众,与凡尘俗人区分开来。只要按照指令在湖水里精心浸泡,就会浑身散发动人风采。阳澄湖的大闸蟹有众所周知的标准,小资们也不得例外。所以第一要求是把标准制定出来。好在故纸堆里有现成的模板,先寻回最最正宗的小资张爱玲小姐,从性情,文字经历,爱好等诸多方面研究透彻,作为基本参照。其次结合当代社会发展的具体实践,细化到生活的各个层面,包括日常服饰,行为规范,娱乐方式,等等等等,以确保举手投足自间,自然而然展露小资情调。

    最后呈现在大众面前的是一张精心勾勒的图片。星巴克咖啡,法兰西红酒,新天地休闲,衡山路酒吧,大剧院的古典歌剧,进口的原声音像,最新出版的春上春树。每一个细节预先设定,每一步都是尽心打造,精确无比。只要按图索骥,勤加练习,你就算是泡过澡的品牌螃蟹了。应该说这一次集体洗澡行动策划得极为成功。在城市的每一个贴上品味标签的角落,我们与泡过澡的螃蟹擦肩而过,被湖水的气息刺激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也不会忘了赞叹:真是小资啊!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大约城市里泡过澡的小资们数量实在太多,喜新厌旧的眼睛看得腻味了。现在你要再夸谁是小资,他一定当作一种侮辱。如今最最时兴的湖水来自国外,名字也清脆上口:bobo。不需对这四个看上去怪头怪脑的字母多加疑问,只要知道:它们代表的是自由加财富加经过思考的生活。当然它们不象小资那么直白,毕竟人家是来自于千里之外,带点神秘感正好贴切洋身份。洋为我用的同时,有一点是共通的:崇尚自由的生活方式,也少不了泡澡的必修课。在欲语还休的委婉背后,我们看见往昔的小资风尘仆仆地奔向一片新的天地。等着吧,千万个同志褪去小资外壳,脱胎换骨的bobo在湖面浮出水面。

    小资也好,bobo也罢,总不过是借了个名,在流行的潮水里浸泡一番,自我感觉已经领会时尚的风骨再出来亮相。不管内心是否真的喜欢它的味道,如果你不想被人讥为落伍,澡是非洗不可的。否则的话,你刻板守旧,你落后于时代,你真是out。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什么叫out,你没治了。有一份很“bo”的报纸把螃蟹们的理想描述得十分清楚:眼光比生活高一点。要想眼光超群,身价也必得出众。如何提高身价,当然是泡澡!

    我们这群普通人,也就是偶尔在风潮里打个滚,点缀些时尚的气息。而对于那些娱乐圈的人而言,学会抓住时机,找个合适的湖洗澡,却是必不可少的学问。出名要趁早,出名要泡澡。那么什么是合适的湖呢,哪就得看各位的功力和机遇了。如果可能,最好能靠一靠那些如日中天的人物,人们对他们的兴趣绝不亚于对大闸蟹的热爱。只要能想方设法够上点边,就有机会泡澡了,出来时又是一片天!或者哪怕远远地闻一闻湖水的味道,也好歹算沾了些仙气。螃蟹有八只脚,我们有八卦!

    花边新闻就象大闸蟹的钳子,挥舞一阵,捞着什么都不白捞。就算是水草,好歹也和特极湖水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如果运气好,保不准就被当作正宗螃蟹给钓起来,在大小报纸的锣鼓声中隆重登场,承受万千瞩目,开始聚光灯下的闪亮生涯。如果实在没法和炙手可热的那些人物在空气里保持能够引起化学反应的距离,也还有最后一招:上酸液,豁出去露个雪白的肚皮。不经意间透露点琵琶半遮面的情感经历,或者某某(要求:必须是名人,但最好不要直接点名,给大家一个遐思的空间)对自己投来暧昧秋波,甚而是图谋不轨。只要大家的目光都齐唰唰地转过来,这肚皮就算没有白露。

    相比而言,这种澡泡得危险性颇大。一旦酸液用得过多过滥,极有可能在公众心中引起的不良反应,怀疑和反感接踵而来,那就适得其反,得不偿失了。不过许多人还是带着侥幸心理,以为那被腐蚀的未必是自己,所以这种洗澡倒也是此起彼伏,有些长盛不衰的意思。这又印证了另外一句话:虾有虾路,蟹有蟹路。

    今天又听到一则新闻:杨利伟成功返回没有几天,数个厂家不失时机地利用咱老百姓的爱国热情,推出了所谓的太空食品。看来最聪明的蟹已经学会迈出国门,冲出世界了。澡还是那个澡,蟹可不再是困在湖底的蟹。它们的步伐紧随举国上下为之欢腾的载人太空飞船之旅,吸引了众多眼球。虽然有权威部门出来声明其不合法,毕竟这泡澡功夫也是跟着飞船奔向外太空了。写到这里,我也有些惭愧。这样好的时节,我一面洋洋洒洒地论述泡澡,一面借着大闸蟹的风头,把这篇文章给泡了一遍。

    打住不说了,翠花,上大闸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