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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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火车一声长鸣,淄博站到了。英子和玲子一人拎着一个大包下了车,包里盛着平日的换洗衣裳。英子十八岁,玲子十六岁,是叔辈姐妹,老来自四川农村,第一次出远门打工。下了火车,刚走出站台,突然三四辆机动三轮车疯了一般向她俩冲过来。“妈呀——”玲子尖叫一声扭头要跑。英子毕竟大她两岁,在老家时也进过城,一把扯住玲子的胳膊“疯呢子,跑啥哩!这是出租车。”

    “上车吧!”

    “要去哪?”

    “行李放上边——”几辆车围着她俩拉生意,其中一个男人趔斜着身子扯英子的包。英子用力一扯“做啥嘛!不坐,不坐!”英子拉着玲子一直跑出车站广场才摆脱了那些讨厌的出租车。

    “咱歇歇!”英子拉玲子在路沿石上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一边扭头看着来往穿梭不断地车辆行人。

    “怎么样,城里好不好?”英子迫有点骄傲的注视玲子充满好奇的眼睛说,好象自己就属于城里人。

    “恩。好。”玲子点点头,用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姐姐,俺想吃冰糕?”英子这才看到人行道边上的树阴下蹲着一个冰箱。英子买了两支冰糕,两人一边吃,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两天后,英子和玲子在一个职业介绍所的帮助下进了一个面粉厂上班。面粉厂在离城区十几里路外的一个小镇上,个人开的,干活的连她俩算上五六个人,都是外地来的女孩子,年龄一般大。面粉厂在一个院子里,老板租了三间平房作为车间。她们早上六点就进了厂房,戴上蓝帽子、蓝围裙、蓝口罩,机器轰隆隆一开,有往机器漏斗倒麦子的、有装面袋的、有盛麸子的,就开始了。一会,车间里就雾气腾腾了,那是面粉和尘土的掺和在一起的效果,呛鼻子呛眼睛,鳖得喉咙难受。中午,姐妹们从车间出来时,谁也不认得谁了,一律成个白人了。她们互相嬉闹着,替对放拍打着身上的面粉和灰尘。一口口痰咳出来,碳一样黑。

    中午吃饭连休息时间共一个半小时。直到下午六点以后,她们才真正属于自己了,不过那时个个早累虚脱了,吃了饭,草草洗洗就睡觉了。明天一睁眼,天亮了,它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宿舍是老板给租的一间平房,房子很小,贴墙按下三张双层单人床,剩下的空间也仅一个人通过。她们的饭食,老板只负责馒头,月底发工资时要从工资里扣,另外的油呀,盐呀,蔬菜呀,都得自己买。

    月底快到了,英子和玲子开始数着指头熬日子。家里带来的钱快花光了,她们已经啃了几天咸菜了。其余的姐妹们也是才来的,状况都差不多。终于月底到了,姐妹们眼巴巴盯着老板的办公室,等他出来喊她们去领工资。一连几天过去,老板已从办公室来来出出几次了,却没有喊她们进办公室。“老板忙,或许忘记了!”姐妹们这样想。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过去了姐妹们依然没有领到工资。这时姐妹们沉不住气了,觉得是有必要去提醒提醒老板了。谁去呢?姐妹们沉默了。谁也知道,枪打出头鸟。

    “我去。”英子打破了沉默。玲子拉了英子一把“再等等吧?”

    “不能再等了!”英子手一挥,撇下姐妹径直向办公室走去。两天后,工资真发了,不过只发了一半,老板说最近资金紧张,周转不过来,向后拖拖。姐妹们看着老板那张和颜悦色的脸也不好说啥了,毕竟人家是老板啊!可谁想这一脱就到了月底。月底依然没发工资。姐妹们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一晃半月过去,姐妹们又开始啃咸菜了。英子实在憋不住了,在姐妹们期待的目光里再次走进老板的办公室。几天后,老板还是以周转资金为由每人预支了二百块钱,但英子和玲子没有。英子找老板,老板说:“你俩等等吧,现在资金确实紧张!”英子知道老板只是推托,工钱根本是不想给了,因为她充当了两回“出头鸟”此时,英子想回家了,她开始想她的父亲、母亲,想她的两个弟弟,可她没有路费。英子想到了电话,她有邻居小梅家的电话号码。可长途电话太贵了,她可没有钱去打。

    有一天,她又去办公室找老板借钱。老板不在,她坐在沙发上等。等了好一会,老板没有回来,她就站起来在屋里随便走走。于是目光就落在桌面的电话上。电话机是黑色的,很惹人眼。英子站在那盯着电话看,看着,看着,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并熟练的播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英子很紧张,和家里父母通了几分钟就挂了。挂了电话心还嘣嘣地跳。老板还没回来,英子本想先回去吧,转身时就看到了桌上花盆前放着一串钥匙。英子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配钥匙。配钥匙的大门外就有一个。英子一旦想到,立马就去做了,先后不过几分钟,钥匙就配好了。

    晚上,老板一般都出去下饭店。很晚才回来。老板前脚刚走,英子就领着一个姐妹去办公室打电话。为了报复老板不给开工资,姐妹们故意把电话时间拉长,有的竟打到半个多小时。

    英子不断去找老板要工资,要烦了,老板就给俩零花钱。英子很苦恼。有一天晚上她和玲子在街上玩。无意中看到一家饭店门前,贴着一张招聘服务员的启示。英子进去问了问,果然找人,工资也比面粉厂多,而且管吃。英子就决定在那干了。就这样英子和玲子来到饭店当了服务员,临走时也没跟面粉厂的老板辞职。英子就想这样报复一下老板,让他觉得自己没啥了不起的。

    饭店的老板老板娘都是当地的,对英子和玲子也很好。英子知恩图报,干活肯卖力气。

    转眼一个月快到了,再过几天英子就能拿到四百块的工资了,心里特高兴。她想等发了工资先给自己添上几件衣裳,剩下的寄到家里给弟弟上学用。正在英子为自己编织着好梦时,不幸的事来到了。那天晚上,英子提着一包啤酒进了包间,迎面碰上了面粉厂的老板。当时她倒没什么,反正你老板还欠我工资呢!可没想到那老板两眼一瞪,抬手就给了英子一巴掌。“你凭什么打我!”英子哭着跑出去找老板娘。老板娘进了包间,好一会才出来。出来时,她脸色不好看。老板娘把英子叫到一边说了一些话,英子才知道她们在面粉厂偷着打的长途电话费竟超了千元。本来老板以为她俩走了,没想在这碰上了。老板还说要报案,起诉她。英子越想越怕。她找老板娘借钱,说要回家。老板娘不借给她,到发工资的时候也没给她钱。其实英子哪里知道饭店的老板与面粉厂的老板本来就是酒友。真是逃出狼口又入虎穴。英子彻底绝望了。咋办呢?英子晚上翻来覆去的想,最后还是决定:逃。

    英子和玲子住在老板的旧院子。院子里有三间北屋。隔墙就是老板的新家,高大院墙,石狮子把门。那天晚上月朗星稀,英子和玲子手里提着包裹,直奔大门。没想到大门从外面锁了。情急之中,英子看到墙头下垛着一堆砖,就爬了上去,翻身又把玲子拉上去。好在墙头不高,墙外有颗树。姐妹俩又搂着树溜下去,拎了地上的包就跑。刚跑出一条胡同,两人的行踪就被一条夜游的狗发现了,随后汪汪汪叫起来。一会,胡同里的狗叫声响成一片。

    英子紧张极了,拉着玲子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狂奔。还没有跑出庄,后面传来喊叫声:“别跑,快停下来!”英子听出有老板娘的声音,回头看到几束手电筒的光在漆黑的夜里晃动着。“快,快跑——”英子语无伦次的喊着。突然英子觉得脚下一拌,身子就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爬在地上,摔的五脏六腑都在痛。

    “姐,你没事吧?咱不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不行。跑,快跑。”英子顾不得疼爬起来,又向前跑去。终于跑出村庄,脚下是一条平坦的水泥大路,但后面的喊叫声越来越清晰,能隐约听到脚步声了。英子不敢回头,她怕因此影响脚下的速度。其实呢,英子和玲子实在是跑不动了,虽然还在倔强的做着跑的动作,其实已不如走的快了后面的喊叫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2008——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