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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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后,我总是在想着一个人,一个叫安的男人。

    我不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作出那个决定,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已经改变了。

    我想,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和安一定是幸福的躺在那个属于我们的幸福的家中,安一定还在亲吻着我乌黑的长发。

    又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幻想。

    因为,我和安都不能改变什么。

    安是我唯一的一个男人。

    那该是十年前的故事了吧,或者,或者是更久的事情了,久远的我都已经忘却了时间

    安喜欢穿着棉布衬衣,眼睛和眉宇间总有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忧郁。安的眼睛朦胧着虚无飘渺的蓝,如天空一般深邃。

    那一年,我十八岁。

    我想,我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就因为他眼睛中的忧郁。我想,这个男人也一定会爱上我的,就因为我是如此沉迷的爱着他。

    能这样把自己积聚了十八年的感情交付给一个我并不知晓过去的男人,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可是,我做到了,是那样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了他。

    安坐在那里,忧郁的眼神让我心痛,我对自己说,我要用我的柔情融化他所有的痛,哪怕是如同飞蛾扑火,燃烧的痛也好过于看见安忧郁的眼神时我的心痛。

    安说,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子啊,纯洁得就像是天边的千年前的雪,却又是如此的温柔,温柔似水。

    和安在一起,我是快乐着的。

    在安面前,我除了是个可爱的女人,同时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安是个不善于照顾自己的男人,但是,有了我,他就不需要照顾自己了。我悉心的呵护着安,如同儿童时期照顾着我心爱的布娃娃一般。

    我喜欢趴在安裸露的宽阔的胸膛上,抚摩着他的头发,短而粗的头发乌黑发亮。我喜欢帮安清洗那些难以打理的棉布衬衣,虽然,安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些可以交给洗衣店,但是我就是偏执的喜欢,因为上面有淡淡的安的味道,这是成熟男人的诱惑。

    我对安说:

    我完了,这一辈子,因为爱你,所以我完了。

    安如同大孩子般的微笑。

    有了我,你这一辈子够矣。

    安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总要甜蜜的拥抱我,亲吻我的长发,安说过,我的头发像深水里的海藻,为了安,我的头发已经披到了腰际。

    安下楼很优雅的打开了车门,我看到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功男人。在工作时,安的眼神总是那样的坚定和冷漠,散发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

    安的忧郁从来就只在一个人时候表现出来,甚至,在我的面前,安都总是快乐着的。

    我去过安的公司,在他办公室里,安牵着我的手向所有的人介绍,这是琪。

    震天的掌声后有各种复杂的目光,有怨恨和嫉妒,有鄙视和不屑,这让我感觉到不安。安是这家公司的老总,也是麦氏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这一点,当初的我并不知晓。

    母亲打电话给我,她在那头说,琪,你长大了,母亲只希望你能快乐和幸福。我在安的怀里撒着娇,我告诉母亲,我快乐极了,幸福得早已忘却所有。安的声音沉稳而有磁性,伯母,我会让琪快乐的。

    我想,我母亲的心中,我应该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可爱的娃娃,母亲是如此的深爱着我的。

    我去见过安的父母,那是在我的执意要求下才得到安的同意的。但是那一刻我看到了安的眼睛中又一次的弥漫着忧郁,还有一种我说不出感觉的落寞和痛。

    在穿过深邃幽长的灌木丛后,安的家岿然矗立在丛林深处,在富丽堂皇下,安的母亲眼神寒冷如刀。

    你就是琪?

    我突然有种想逃离的感觉。我不喜欢这里,我告诉安。

    琪,我也一样。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牢笼。

    我和安有了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我幸福的做着安的小女人。

    安忙碌的工作着,从一个公司到另一个公司,从国内到国外,安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每次回来,安总是疲惫的靠在我身旁。我知道,安不喜欢这一切,但是,他却无法逃避。

    只有在晚上,安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每天晚上,我躺在安的怀抱里,我们一起看星星。这时候的安就像个孩子,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这时候的安和我当初见到的那个忧郁着的安不一样,和在公司里那个稳重而成熟的安也不一样。

    我问安: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安说:

    人为什么要结婚?

    我语结了,我也不知道。

    琪,你说你现在幸福么?

    幸福。

    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爱安,安也爱我,但是,我总感觉到我们之间缺少点什么,我打电话给母亲,母亲问我,琪,你多大了?我二十四了。琪,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自己做出选择,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所以,母亲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我抱着话筒,眼泪从脸庞滑过,落在安的棉布衬衣上。可是,我真的想要结婚。

    母亲很平静的说,琪,我们都爱你,但是,我们帮不了你。

    我对安说

    安,你爱我么?

    琪,你爱我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安说,为什么现在你不像十八岁的时候的你了,那时候的你多么可爱,可爱得我忘记了所有的不安,你纯洁,纯洁得我不舍得将你放在这尘世间。可是,现在你为什么变了。

    我没变,我只是想要结婚而已。

    我不知道安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安说,他是麦氏唯一的继承人,他的举动,背后牵动着他们整个家族的目光,他不是自由的。

    安给我说了一个故事。

    在很多年前,安的母亲就已经为他选择了新娘,那是一个和他有着同样背景的女孩,可是,在婚礼上,安逃避了,安说,我不是他们感情的傀儡。安用死亡威胁着他的家族,换回了人身的自由。安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孩,安试图用自己选择的感情去得到爱情的自由。但是安的母亲不喜欢那个女孩,安要和她厮守到老,安的母亲却破碎了他们一辈子的梦想。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安,我爱你,我也恨你。

    安对我说这一切的时候眼睛中有弥漫着淡蓝色的忧郁。安说,我不愿意你受到伤害。

    我突然哭了。

    我终于明白安的忧郁,在安心里,不知该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可是,现在的安真的是自由的么?或者,安永远都无法自由。

    安去新西兰的时候,安的母亲来了,她是一个高贵而冷漠的女人。

    安的母亲说:

    琪,你爱安么?

    我爱他。

    你爱他你就应该支持他。

    我知道。

    你应该知道他是我们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已经超越了他个人的意义,所以,他不能自己决定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们早已经为他选择了新娘,这是整个家族的决定,我不能改变什么,安也不能,而你,更不能。

    安这次必须得结婚了,但是,新娘不会是你,安这一辈子,新娘永远都不会是你,你应该清楚这一点。我们放纵了他十年了,现在,他已经到了必须结婚的年龄,所以他没有选择。在整个麦氏家族,所有的人都无法自己选择,而安更不能。

    安的母亲给了我一张很薄很薄的支票,她说,这一些,应该可以补偿你的感情了。我默默的接过来,我知道,这薄薄的一张纸就足够我一辈子无忧无郁的生活。我没有流泪,轻轻的,我将它撕成漫天飞舞的白蝴蝶。

    我说:

    你滚出去。

    我爱安,所以,我也没有选择。

    我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母亲抚摩着我的脸,就像是在我小时候一般,虽然母亲说我长大了,但是,在她心里,我一直是个孩子。我知道,母亲从来就不希望看到我不快乐的样子。但是,母亲知道,我现在一定是痛苦的。

    我给安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安,我走了,永远都不要再来找我,我们没有选择爱的自由。

    安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后来,安终于结婚了。

    我在电视里看到安和他的新娘,安的眼睛中朦胧着淡蓝色的忧郁,我知道,安不快乐,安的新娘也一定是不快乐的。

    但是,我知道安的母亲一定是快乐的,至少现在是如此。

    再后来,安死了。

    安是从他公司的顶楼上跳下来的。

    在安的葬礼上,我见到了安的新娘。

    她说,琪,我们都是爱着安的对不对?大家都是爱着安的对不对?

    你错了,所有的人,都不是在爱着他,他是不自由的,所以,他很痛苦,安一直都是在痛苦着。

    我仿佛又看见了安眼睛中的忧郁。

    那一天我的眼泪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