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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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打发暑假这漫长的时光,小花来到体育场,将儿子送进乒乓球训练中心学打球。刚欲转身回家,她就被那从观礼台飘出的美妙旋律吸引住了。

    领弦的曲胡婉转悠扬,高音处如穿云出雾,嘹亮悦耳;低音时似溪越峡谷,如怨如诉。二胡、笛子、唢呐的后音伴奏,更扩大了音乐的意境,仿佛让人置身其中,与戏里的人物同悲共喜。这是陈三两爬堂中的一折。陈三两这一多才多艺却命运多舛的旷世奇女子的每一句滴血含泪的诉说,都深深地牵动着小花的心。小花听得醉了。

    小花对戏的痴迷是由来已久的。

    环境塑人才,时势造英雄。小花的幼年时对艺术的理解就是听爷爷奶奶讲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伴着昏暗的油灯趴在老槐树下听艺人说书。最高兴的是,跟着大人们去看十里八村逢年过节或烧香还愿时请来的大戏。小花爱看戏,也爱学戏,记性又特别地好,凡戏看过一遍,就能哼哼出几段来。

    小花是姊妹七个中最小的。在那个需要挣工分吃饭的年月,小花却能在哥哥姐姐的荫蔽下,独享一份无忧和欢乐。

    大人们要干活,小花便到地里挖野菜。这是小花最快乐的时候。大地是舞台,天空是幕布,镰刀和竹篮是道具,野草、野菜便是听众。如果偶而有一两只小鸟喝醉了似的,叽叽喳喳跟着应和,小花的兴致便能达到高潮。每当此时,她便忘记了耕作的大人,牧牛的孩童,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这时就模仿着舞台上的旦角,摆好架势,走出圆场,手捏兰花指,腰摆拂风柳,来一句:“丫环,随我来。”这真是自由自在,美哉,爽哉!

    上初中时,已经开始流行校园歌曲。记得初一时教英语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她有能力也有热情在授课之余教大家唱歌。记忆犹深的是她唱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那句“喔儿喔儿它们唱”声音尖细嘹亮,一时在同学中流行。但唱过之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乎这歌声是轻轻地在头顶一飘而过,却不能像戏曲那样憋足了底气,把内心的情感全部释放。于是又怀念唱戏。机会来了。初二时,好友信誉邀请她回家去住。这样来来回回上学路上,就成了小花施展的舞台。是夜,月明风清,天高气爽。小花和走读的同学们刚一转出校园西南角的角门,来到校外的操场上,就产生了“脱笼之鹄”的感慨。于是清音亮嗓,一句“正月十五立罢秋,割了大麦耩蜿豆。”把调子定得高高的。就这一句似解了忍耐多年的酒瘾,痛快!然而乐极生悲的是,第二天早操时,郭校长竟在大会上对这位“疯狂的野小子”进行了严厉的批评!郭校长是一位很温和的校长。他给同学们讲话操着一口标准的男中音,带着很诱人的磁性,而且嘴角常挂着暖人的微笑。小花不明白,像郭校长这年纪,大多是喜欢听戏的,为什么他会如此生气呢?再者,夜自习放学时,校园是很沸的,郭校长怎么就听到了呢?迷惑归迷惑,小花初中三年再没敢这样纵情狂吼过。

    命运之舟是垂怜小花的刻苦勤奋的。到了初三大考前,小花的各位老师欣喜地告诉她:“你的成绩进步很快,又是标准的应届生,有资格报考师范。”小花也不知道师范的明天将是什么,她只是听说,考上师范就能吃商品粮,就成了公家人。在那个温饱问题尚不能顾全的年代,小花的父母很为此骄傲了一阵子。

    师范三年是相对开放的学习时光。在那里,同学们可以选修自己喜爱的专业,并且每周都有一次团日活动,可以展示各人的才学。于是小花又有了舞台!她报了音乐班,学会了弹琴;教音乐的王明老师非常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天真纯朴活泼可爱的小个子女生。于是小花几乎成了名人。她不但在自己班里演节目,还被邀请到邻班去唱戏。这个来自泌阳山区的、土生土长的小丫头,也因“小萝卜大叶,小个大腔儿”而闻名了!那时,小花的戏太迷人了。她不但唱穆桂英,唱花木兰,还会唱陈三两爬堂、卷席筒。尤其是卷席筒中的小苍娃儿备受同学们青睐。那一句“你道我浑身上下,上下浑身都是冤啊!我的大老爷呀”常喊得同学们心碎,摧得同学们挥泪。

    最让小花怀念的是在三年级的元旦前夕,学校音乐组长熊茂勋老师找到了小花谈话。

    “听说你爱唱戏?”

    “是。”

    “就唱什么戏?”

    “什么都唱。”

    “会唱申凤梅的段子吗?”

    “会。”

    “唱两句我听听。”

    “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小花有板有眼地唱开了,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把熊老师听得眉开眼笑。

    事后,熊老师每天抽出一段时间辅导小花唱这段“四千岁”

    元旦晚会开始了,师范学校的大礼堂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在班级的小舞台练惯了的小花,似乎并没有被这阵势吓倒。她心里眼里只有申凤梅、只有诸葛亮。她想着诸葛亮的儒雅、大度、潇洒、机智;学着申大师的唱腔、身段、眼神、手势,开始了她人生舞台上最高档次的演出。

    效果出奇地好!刚一张口,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戏唱完了,台下沸腾了!事后小花听到好多人议论:昨晚那个“唱四千岁的男孩”是哪班的?小花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她没有一件像样的演出服,登上这么大的舞台竟穿的是一种布料很粗的青灰色的校服,又大又胖,加上厚重的嗓音,慢踱的方步,可不就像男的一样!不过令小花兴奋的是,那几天她每次到校外吃饭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你给我们唱一段四千岁,我们不要你的饭钱!”“四千岁”似乎成了小花的艺名。后来同学们见面、留言多写此三字,并把到泌阳来“观铜山风景,听小花唱戏”当作一桩心愿。

    小花清晰地记得,演出结束后,熊老师曾告诉她,申凤梅是他的同学,如有机会,把她介绍给申云云。然而小花的父母并不知道申凤梅是何许人也,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三年的师范学习很快就结束了,小花带着未了的梦,重新回到了故土,开始了她漫长的教书生涯。工作以后虽也偶尔哼上几曲,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氛围。

    再后来,小花的工作调到了城市。人口密了,住房窄了,小花再也没有了放声的机会,她似乎把自己钟爱的事业忘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小花听说老干部局有一班老艺人,每逢周六周日都在这操练。有时,戏瘾上来,便偷偷地站在老干部局的大门底下,窃听那悦耳的鼓乐声,而后在骑车回家的途中,哼哼唧唧,一了心愿。有时至于忘情处,单手扶车,另一只手在空中比比划划,感觉那舞台上的动态。引来不少路人怪异的目光,小花才乖乖地放下手,骑车回家而去。

    有没有一个供戏曲爱好者学习的地方呢?想着心事,小花慢慢地走下了观礼台的楼梯——她已经在练功房外站了近两个小时!

    对,一高大门北边的文化长廊的报栏中不是贴着文学艺术届吸纳会员的消息吗?何不去试一试?想到此,小花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小花鼓足勇气走进了威严、神圣的县委办公大楼,来到了三楼东头——文联主席办公室。

    文联主席这么年轻!这是小花的第一感觉。她有些失望。凭经验,这样年轻的干部才高气傲者居多,他会嘲笑自己吗?

    然而这位年轻潇洒的主席开口却平易可亲、和颜悦色。小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我想加入戏剧家协会。”

    “你擅长唱戏?”

    “不是擅长,是爱好。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学习的机会!”

    “可以。咱们戏剧家协会由党主席负责。随后你和他多联系。”

    就这样,小花成了一名特殊的会员——她不真懂戏,仅仅是热爱;她想当学生,却先成了会员!

    加入了协会的小花,得以有机会认识了党主席。原来他就是自己在电影院、戏院多次看他演出,让她敬慕不已的泌阳名演员!党主席的资历更让小花刮目:他曾和全国著名的艺术家姜昆、冯巩、黄晓娟、凯莉等共同交流,并合影留念!

    然而党主席没有“官架子”他鼓励小花“好好练,不要怕别人听见。有机会的话到咱泌阳的舞台上展示展示!”

    小花听醉了。俗语说“人过四十不学艺”自己还能学会多少,还有机会登台吗?但不管怎么说,以后又有机会唱戏了!

    先回家买本卡拉ok碟,得空时把门关上,躲在卫生间里练吧。

    小花又开始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