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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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教室监考,学生的试卷上有一道作文题目礼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引子

    过了一个年,吃的、用的,果品、糕点、残余的蔬菜,甚至空箱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小小的餐厅挤占得几无下脚之地。好不容易有一个星期天,我得好好收拾一下了。

    整理工作是繁琐而无序的,在所有的家务中属于占时而不见功的那种。半个小时下来,我已有些腰酸背痛了。

    忽然,在一个纸箱的底部,我触到一袋子硬硬的块状物。掂一掂,沉甸甸地。打开一看,每一块上都长满了厚厚的绿霉。这是什么呢?拿到亮处仔细瞧,原来是筋红薯。

    所谓筋红薯就是把红薯蒸熟后,切片儿,用线串起来,挂在通风处,晾干。待吃的时候,只需馏一馏。嚼起来又甜,又筋道。孩子们特别爱吃。那是年前还没放假时,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妈把精心晾晒的筋红薯用塑料袋装好,让我带回,并反复叮嘱,如何做才最好吃。不想工作一忙,竟把它搁置下来了。这一搁就是几个月,焐在袋子里,严严实实地,不长绿霉才怪呢。

    必须扔掉了!想想当初爹和妈脸上洋溢的那种为他们疼爱的外孙准备了珍贵礼物的幸福和自豪,实在有愧!

    这样的事已不止一次了。

    妈总说我在城里买菜挺贵的。于是乡间野菜下来的时候,爹和妈便辛苦忙碌起来。暮春时,杨槐花开得很盛,爹就用镰刀勾下一枝一枝地,妈把它捋下来,蒸熟、晒干,送给我。到了秋季,用水一泡,掺些鸡蛋炒了吃,是上等的美味。夏天里,豆角、或梅豆多得吃不完,妈便把它蒸熟、晒干,为我留着。老家的东河坡里,长有一种叫做半枝莲的草药,晒干了,于盛夏季节泡茶喝,是能清热、解毒、驱暑的。于是每年夏天,爹都会成抱成抱地往家里割,晒干后分给我们姊妹几个。还有毛草根儿、芦山草、黄黄苗之类的,这些乡里人拿到街头系得一小把儿一小把儿去卖的,纯天然、原生态、无污染的稀罕物,在我家里是不缺的。

    因为,每次回家,都会得到父母早已备好的礼物。

    但是,因为我的忙碌和不善理家,常常会把这些东西遗忘在某个角落,忘记享用。最后不得不因霉烂或碍事而扔掉。久而久之,丈夫就有些厌弃了:“别再往家里拿这些不攒烂粪的东西了,行不?你是图来来回回占空间,出车费,还是干啥?”

    我不这样认为,仍然乐此不疲。

    记得上次,我找了辆车回家接妈。爹悄悄地递给我一个纸包。我以为是啥呢,就推搡着不要。爹硬是把它塞到了我的包里。路上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豆包,硬硬地,皮儿上已有些霉点儿了。开车的是我的外甥女婿。一般来说,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要和他们分些享用的。但这次,我没有吭声。我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暖洋洋地,也沉甸甸地。

    我的孩子从小爱吃红薯,见到豆包更是像见了肉一样。为此,爹和妈总是想法给他做,自己家里没红薯,就东凑西借。这次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两个豆包,爹妈肯定是舍不得吃,一直为我留着!爹、妈都已是八十多岁了,我还在享受着这种恩赐的厚爱,我是多么幸福!

    回到家后丈夫说:“也真是的,你拿它干嘛,还能吃吗?”“不能吃我放两天扔掉!那只是两个豆包吗?那是爹和妈全部的爱!你懂吗?”丈夫愣愣地,看我两眼盈泪,也就不再说什么。

    记得几年前,我就在学生的考卷上看到一篇题为的文章。讲一个中年人每天很晚回家的时候,八十多岁的父亲都在客厅里等着他,问一句:你饿不?我给你做些吃的去。儿子不想让父亲受累,只一个劲儿地催父亲去歇息。父亲也就默默地去睡了。一年后,孤独的父亲终于撇下他找老伴儿去了,儿子才于某一天恍然醒悟:如果当初让父亲去做一碗面,然后看着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父亲会多么地幸福,父亲每晚的等待也就多么的有价值。自己为什么连一个享受爱的机会都没有给过父亲呢?

    是啊,人到老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享受天伦之乐。而儿女的需要是他们幸福快乐的源泉,是他们积极乐观地活下去的动力。他们总想尽自己所能,为子女送些礼物,感受自己活着的意义和价值。而我们这些忙于自己事务的人,谁去那么细致地体贴过他们呢?

    有时候,享受父母的爱,让他们感觉到因照顾孩子而幸福,尽管羞于提及,但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回馈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