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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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果然深了。晨起,一阵凉意,顺着窗棂,溜了进来。窗外,曾经繁茂的柳树,此刻枯枝瘦条,尚未凝霜,却被那细细的雨,一再的敲打。一些韵律,就写进秋了。一些往事,带着无法触摸的温度,想要流连。可是,谁却携了风声,一再的劈开宁静的晨?

    装窗户护栏的师傅带着他娇小的妻子来了。带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工具,还有闪闪亮的不锈钢护栏。为了尘尘,每一个飘窗,从此就失去自由了。尘尘很好奇,拿着手中小小的模型汽车,蹒跚的走来走去。每走一次,都会抬头望向我,好像在说,妈妈,我一个人在走路了哦。妈妈,瞧瞧,我是小能干呢。整个过程,尘尘似乎都很兴奋。听着那样的敲敲打打,似乎那是一场我们早就排练好的游戏。那些光滑有金属质感的栏杆,从此,都是尘尘的玩具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尘尘天天爬上爬下,欢喜的模样。

    可是,当我望向那护栏时,却无端的想起囚禁的鸟。还有,关于灵魂。

    最近,思想里,总有些混淆。和簪儿姐姐,和蕾蕾都曾讨论过这问题。虽然,这问题,于我,似乎一直确定着。

    是啊,这世上,哪有飘荡的灵魂?哪有不朽的灵魂?一切,不过是人们的臆想罢了。可是,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悲哀。那么,从此后,母亲的灵魂在哪里?那些层层叠叠百折千回的爱呵,就果真会烟消云散?

    其实,我是期待有人来说服我。

    午后。雨停了。

    我问他,你相信灵魂不朽吗?你相信母亲有在天之灵吗?

    一阵沉默。

    然后,他说,灵魂之说,不过是人们为了寄托哀思的一种表达方式。如果果真有在天之灵,那么,每一个灵魂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的。如此,那灵魂界,岂不是会有打不完的架?灵魂载体不复存在?灵魂安在?

    又是一阵沉默。

    这些话,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德谟克利特曾说,世上一切皆由原子组成。灵魂是由一种既圆又光滑的特别的“灵魂原子”组成。人死后,灵魂原子四处飞散,然后可能变成另一个新灵魂的一部分。对于这点,我竟有点相信。

    只是,如此说来,作为原来的灵魂,就会永远不复存在了。就像u盘格式化后,重新载入记忆,然后重新组合,重新成长。那也是一样的让人难过。母亲的灵魂,我的灵魂,他的灵魂,尘尘的灵魂,无数个曾经在我心中鲜活的灵魂,在若干年之后,都会不复存在的。那么,记忆又有何用?关于前世今生,都不复存在了。那些生生世世的爱,也永远只能定格在今生。那么,我们会不会,从此,就没有一个寄托的寓所?

    如此这般想想,悄无声息的,有些泪竟在眼眶里,打转。如果给他看见,一定又会来笑话我了。于是,背过头去。窗外,正值一片蒙蒙。

    内心里,其实很想有人来否定我。可是,我知道,没有人能说服我。这就是我的灵魂啊。世上独一无二的灵魂。我知道,我不过是自己的产物。造就我的,是我的遗传基因、肉体、有意识心理和下意识心理、经验、时空上的特殊位置和方向以及其他东西,当然也包括已知的未知的能力。

    这样想想,我又有些悲壮的欢喜着。

    毕竟,我拥有自己的。不是吗?即便,秋,这样的日渐的深了,我还可以为自己穿上一件蓝色的风衣,然后漂亮的打一个蝴蝶结。还可以为那一头如瀑的头发,别一个或者两个细致到别人可能都不会注意的小小的带水钻的发饰。就像,一颗两颗星星,不经意间,掉在我的发间,亮晶晶得闪,隐秘得笑。这,如同一个小把戏,让我反复尝试,然后,笑。

    荡漾开去的笑,或者,浅浅的笑。就像一个玻璃杯中的清水,轻轻一晃,就会有涟漪。可是,很快,就会消失。

    秋,真的深了。那样广袤的时空。一直孤独着的时空。一定会有某些轮廓清晰的线,交织出意外的美丽。

    一定,在某处,有无人居住的小院柴扉紧扣,霉锈的铁锁上别着离情。而我,在不经意间,闯入的。就是一个故事。一个还未开始就会结束的故事。

    秋深了。我的灵魂,还栖息在我的身体内。有时,像一个孩子,不安的跳动着;有时,却如一片秋叶,只顾,静静的飘落。

    2008。10。18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