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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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长公主出嫁后,年轻有为的金氏皇朝皇帝,眉宇上的四个代表着麻烦的死结,已经悄悄减少了一个。

    减少了一个死结是美事,但别忘了还有三个死结在那儿。

    如果可以,皇帝是很想当这三个死结并不存在,只要假装看不见,也许有朝一日就真的统统不见了吧?他常如是想着。

    可惜他终究无法如愿。

    “启禀皇上,二公主寝宫的侍卫长求见。”太监在御书房外高声禀报。

    “宣。”皇帝脸一垮,有气无力地开口。

    “宣侍卫长。”毛公公立即转身道。

    须臾,一名身形高大魁梧,肤色深黝,有着一双深灰色灿亮眼眸的男人,从容的步入御书房。

    一身侍卫长的服装,乍见之下,他和别的侍卫长或侍卫没什么两样,但细看便会发觉,他内敛的气势并不输给高高在上的皇帝。

    “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皇帝摆了摆手,遣退在旁服侍的宫女、太监,仅留下这个男人。

    因为事关重大机密,容不得第三人悉知。

    皇帝先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才开口问道:“说吧,二公主昨夜又上哪儿去了?”

    “二公主先是到七彩楼喝酒,点了里头三名红牌姑娘;旋即赴青花院,点了一对双生姑娘;再赴绛珠阁,点了一群‘红粉群蝶’的舞娘赏舞;之后去紫锦坊”

    “够了、够了!”皇帝难以置信,摇头咋舌“她赶戏场啊?难道不会累吗?”

    显然是不会。深灰色眼眸的男子默然的暗忖。

    若非亲眼目睹,任谁都难以相信,一名女子竟然有那个兴致,整夜胡混于花街柳巷中,玩闹得比真正的男人还凶。

    “这真是朕该如何说她才好?”皇帝喟然长叹。“天底下哪有女人家的嗜好是扮男装逛花街来着?”

    偏生就有!皇帝自艾自怜的自问自答。

    结论是,非但有这种喜扮男装逛花街的女人,重点是,她还是金氏皇朝的二公主!

    是的,这就是金氏皇朝开国以来最严重、最可怕的皇室秘辛,皇帝绝对不想让任何人——指的是此刻御书房外的任何一人悉知金氏皇朝二公主的怪癖。

    无论是喜扮男子也好,逛花街也罢,传出去都难听得很,尽失金氏皇室的颜面。

    皇帝不知道二公主是何时开始喜扮男装的,他只知道赫然察觉时她已经常常一身男装偷溜出宫,整夜在花街柳巷流连,跟那些寻芳客一样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原本并无人察觉出二公主的秘密行踪,直到一年前,二公主寝宫原先的侍卫长告老还乡,如今这名侍卫长接任后,一切才露了馅。

    有着一双深灰色眼眸的侍卫长槐月,不出数日便敏锐的察觉二公主的秘密,且立即禀明皇帝。

    槐月不能明白的是,为何皇帝在听闻此事后,一开始先是错愕、惊诧,冷静下来后便露出微带感伤的神情,最后仅吩咐他在二公主擅自外出时尾随着,暗中保护她,翌日再前来御书房禀报二公主的一举一动即可。

    难道这之中有着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或缘由?

    不过话说回来,谁没有秘密呢?槐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又到了入夜掌灯时分。

    按捺着一整天不断骚动的渴望,金氏皇朝二公主飞燕转身朝宫女们吩咐“下去吧,今夜都莫入房来了。”

    “是。”她们似是已习惯飞燕这般命令,见怪不怪的应声道。

    事实上这情形也的确是见怪不怪了,飞燕一个月之中总有几晚会如是吩咐,据闻她是心情不好而想提早安歇。主子既然要提早安歇,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乐得早些休息。

    之后,就见二公主的寝宫里,理应提早安歇的飞燕一脸兴奋,在铜镜妆台前坐了下来。

    她先是利落的把原先满头珠翠的发髻解开,一头长发黑瀑似的垂至腰际,衬托着她那俊美胜于艳丽的面容。

    双眉带着英气,眼眸晶亮,鼻梁直挺,再配上一副以女子而言稍修长些的身材,她,飞燕公主,并不算是个绝色佳人。

    飞燕自己会不清楚这一点吗?不,她当然明白。

    她或许不是人人眼中的绝色佳人,但是如果她——

    长发利落的绾起,全藏于冠帽里,接着她褪去罗裙,换上男衫长褂,舍弃精巧的绣花鞋,改蹬男儿短靴。

    施施然步回铜镜前,她得意的望着镜中那俊美的身影。

    “嗯哼,瞧本二爷生得多俊哪!”

    一改妆,一换装,她连说话的调调也不一样了,十足的男子口吻。

    飞燕在铜镜前又左顾右盼好一会儿,顺手耍起折扇,这才惊觉一件事。

    “哎呀,时辰不早了,还是快点出发吧。”

    须臾,二公主的寝宫便熄了灯火,谧黑得与夜同色,制造出一种里头的人已经就寝安歇的错觉。

    之后,只见寝宫的后门无声无息地打开,紧接着,一道身着男装的身影窜了出来,确定四下无人,迅速奔到后苑花园,自侧门溜了出去。

    成功了!飞燕开心地朝空振臂,几乎欢呼出声。

    走了好长一段路,飞燕总算远离了皇宫,来到城里夜晚最热闹之处。

    不若一入夜便准备休息的寻常人家,这儿许多食摊酒肆点亮了灯笼或烛火继续做生意,花街柳巷更是艳帜大张,招欢引客。

    大摇大摆,折扇啪地一张,女扮男装的飞燕堂而皇之的走入一间妓院。

    “哎哟哟,这不是贾二爷吗?”青花院的嬷嬷笑咪咪的迎上前。“自上回你来见过金儿、银儿姑娘后,就没再过来了,姑娘们都好想你呢!”

    “本二爷这不就来了吗?”飞燕俊美的面容带着笑,好不风流倜傥。“金儿、银儿呢?”

    “在,她们都正念着你呢!你请稍坐,我马上去唤她们来。”

    嬷嬷连忙将这名不常出现,可是一出手就阔绰无比的贵客安排至上等厢房,再赶去唤正在陪其它客人饮酒作乐的金儿和银儿前去服侍。

    “喂,嬷嬷,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金儿、银儿姑娘是我们兄弟俩先点的。”客人可不高兴了。

    “两位大爷请息怒,嬷嬷我也难做人啊,点金儿、银儿的大爷不好得罪,就只能失礼了。嬷嬷找铜儿、铁儿两位姑娘来陪两位大爷可好?”嬷嬷笑咪咪地打着圆场。

    “说什么笑话!你道我们兄弟俩是谁?我们可是太平侯的儿子,谁敢这般得罪我们,不要命了是吧?”好竹出坏笋,一生忠耿的太平侯却养出李蓝、李靛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嬷嬷一听,可紧张了“原、原来两位是李蓝、李靛大爷”

    一方是恶名昭彰的人物,另一方却是出手阔绰的贾二爷,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嬷嬷不禁头大。

    不过,更令嬷嬷头大的事还在后头。

    “嬷嬷,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唤金儿、银儿来陪本二爷吗?”说话的是久候无下闻,索性寻了过来的飞燕。

    哎呀!这下该糟了。“呵呵,贾二爷,嬷嬷我”急忙朝来到厢房门口的俊美公子迎去,嬷嬷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场面。

    倒是李家兄弟一见到这名俊美的公子,双双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飞燕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听着嬷嬷急切、结巴的赔罪,她心生不悦“这么说来,金儿、银儿今晚不能陪本二爷了?”

    “真是对不起啊,贾二爷。”

    “这位小兄弟,”李蓝打岔道:“既然我们都点了金儿、银儿姑娘作陪,她们又不可能分身,不如请君移驾,与我们坐同一厢房如何?”

    “咦?”飞燕一愣。

    “是啊,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逢,今儿个认识小兄弟,是我们的荣幸。不如由我们作东,小兄弟可要赏光啊!”李靛也道。

    “哎呀,这法子好啊!贾二爷意下如何?”也认为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嬷嬷跟着努力想说服飞燕。

    飞燕思索片刻后终于点头同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二爷今年多大了?”

    一番酒酣耳热,李靛频频为耳根渐渐泛红的飞燕倒酒。

    “啊,小弟早已经成年了。”飞燕是常来青楼喝酒,但不曾一次喝这么多酒,喝得她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你有这么大了?可是小兄弟你看起来像个孩儿似的细皮嫩肉,个头也娇小了些。”

    没错,飞燕扮起俊美公子贾二爷或许是有模有样,但就是看起来有些稚气。

    她不服气地道:“你们胡说些什么?本二爷才不小!”接着不太高兴的一甩杯,酒杯掉落地上,应声破碎。

    “哎呀,靛弟,你怎么惹贾二爷生气了?”李蓝假意责备李靛,接着又朝因这变故而停下歌舞表演的两名姑娘一番斥责“好了,你们真是惹人心烦,出去吧!”

    姑娘们走后,李靛又倒了一杯酒送到飞燕面前“贾二爷,在下向你赔罪了。”

    “算了。”飞燕仍一脸悻悻然,可是冲着对方的笑容,还是接过酒杯一口仰尽。

    “哈哈,贾二爷可真是海量,我兄弟俩佩服、佩服。”李家兄弟互换一记怪异的眼神,像是期待着某件事发生。

    “不过是这么点酒,算得了什么”一阵奇特的昏眩感传来,飞燕重心不稳,欲起身却又不禁跌回坐榻上。

    呆了一会儿,她忽地领悟。

    “你们让本二爷喝了什么?”是那杯酒有问题?

    “哈哈!”李蓝终于显露出阴险yin秽的心思。“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般的酒,里头再掺了些合欢散罢了。”

    合欢散?飞燕完全没听过这东西。

    李家兄弟假装好心地为她解释“这合欢散呢,顾名思义,就是服下后须和男人交媾合欢,方能解其药性,要不然呢,被下了药的人会因欲火焚身而饥渴至死。”

    “你、你们竟下这种药”惊觉四肢气力迅速消失,绵软如絮,飞燕最后竟一头栽入李蓝怀抱里。“和男人合欢不对本二爷不是女子”

    李家兄弟哈哈大笑“不是女子又何妨?我兄弟俩男人女人一样爱啊!”他们两个贪色可是不分男女的,如今,他们更有志一同地看上这位贾二爷。

    “不——”飞燕惊怒不已,奋力地抬起身子,挣离李蓝的怀抱,但旋即又被李靛强拉住手臂。

    “来吧,让我好好疼你。”他的色爪同时欲欺上她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厢房的门扉被人以掌风震开,李家兄弟才抬头看向那道高大的人影,另一道掌风便扫过他们的脸庞,两人顿时哀号出声。

    原来那道掌风凌厉如刃,刮花了他们的脸庞,他们当下血流满面,疼痛难当。

    “该死!”槐月快步奔向已然昏昏沉沉、全身乏力的飞燕,将她一把抱在怀中。

    他险些要迟了!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因为已经习惯她入青楼召妓喝酒的行径,一如往常只隐身于青楼外等候,若非她今晚在这里待了太久,让他心生不安,进而闯入里头找人,恐怕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