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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这样一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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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来不欢喜冬天,因为这时北风呼号、阴云密布,三天两头下雨下雪,难得见一回温暖。一出门,人就裹得严严实实,免得受寒气冷浸。当然,也有人,不多,是专一和寒冷作抵抗的,他们洗冷水浴,游冰河,穿极少的衣服。这都使我佩服。只有圣诞节,是冬天惟一的亮点。我对圣诞节的喜爱不久,但这一天,却已经溶入我的血脉,永远也不会消融。因为这一天就是朵朵的生日。

    朵朵的生日,却让我想起一年前。那天,我站在医院手术室外,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地胡乱猜想。人,他是这样的,越是亲近,越喜欢在脑子想他们出事的情景,不是别的,是害怕,是恐惧他们会在这一刻,在你感情最浓和怀念最深的时候,永远离开。幸福离你越近,你越无法安宁。除非事情已经平复,一丝一毫的意外和惊险也不会出现。那时才是心灵欣慰的时刻。这何尝不是幸福的路途,何尝不是我们在痛苦和煎熬中的感受。

    终于,看见护士抱着包裹走出来,喊我的名字,叫我去看。叫我去看,我看到面前小小的脑袋上,倒伏着一绺乌黑的头发,紧闭的的眼睛,白皙平滑的面容,没有皱褶,看上去弱小和安静。然而我当时没有任何激动,只很平淡地问,多重,她母亲好吗,男孩还是女孩?然后,我若无其事的继续等她母亲,那种身为父亲的感觉还潜伏着,没有发散,没有波动,只觉得这事完成大半。那时我还不知,这平静后还有更大的风波,等着我,去痛苦,去体验,去煎熬。

    后来,医生找我说孩子出生时有五分钟没呼吸,是抢救过来的,所以住进新生儿病房。我过去问情况,新生儿科医生说朵朵很活跃,与其他孩子不同。那会儿我还高兴,心想,这孩子随我,好动。那知道医生接着说:好动并不是好事,而是脑部过分兴奋,因为有五分钟没呼吸,导致缺血缺氧性脑病,而好动就是目前的症状,后果是很严重的。

    后果很严重,就在此时,经过这么多年,我身体里的某根神经突然被悄然打开,一种父爱的灯盏冉冉亮起,而且再不会熄灭。我想象着即将面对的困事,却没完全死心,因为医生也不知道她的程度,一切只有看检查的结果。

    那是怎样的日子呢,心事全都担在肩上,没有任何人分担。父母当然也急,但一切事只能自己来做,也不能将实情告诉朵朵妈,还要防备事情恶化了没和她通气,与我发生龌龊,特地找她父母说明这事。

    记得抱朵朵去做ct时,天上开始下雪,不大,纷纷纭纭,要是平时自然会停驻脚步,慢慢看那些缓缓下坠的天使,可是此时,哪有这心情,哪有这逸致?娘家的人甚至都不让我抱那孩子,怕有什么闪失,尽管我姿势老练远甚他们。后来去ct部取样片,人家都老老实实第二天去,只有我跑去“加塞”央求医生好好地先看,看还不说,还要好好地。

    看片子的是位主任医生。我去时,他正在看一个癌症病人的片子,是熟人,说的很详细,也很专业,只是语调中正平缓,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而我目睹一个生命即将消逝的内情,心里也没更多感慨,只是急急的,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的那种神态。这时将要下班,只觉得时间流逝,是如此的迅疾,又是如此的漫长。

    好容易,他回过头,应我的要求,在一堆片子中找出来朵朵的样片,夹在墙上,第一眼看上去,就“啊”了一声。那一声过后,我就像堕入冰窟,心里一沉,顿时涌出枯槁绝望的感触,只觉得黑暗和虚弱无助。然而他“啊”完了,却是说,这片子看上去,症状很轻。很轻,只有那么一点点。尽管我不熟悉他的知识,但我熟悉文字的陈述。他说很轻,就是一点点而已,比起正常,有些许过,但对于病症来讲,又很轻,几乎就不算。他说这个病症分五级,一个是正常,一个是轻微,然后是略重,严重和很重。而你孩子这个,甚至比轻微还要轻。

    他笑着对我说:比轻微要轻,所以经过治疗,一点后遗症都不会有。他气定神闲地微微笑着,却足以使我在那严冬感受到春天的温暖。我这一生,需要感激的人很多,比如生养的父母、至爱的爱人、隽永的朋友,但在那一刻,在目前为止,没人超出我对那医生的感激。

    然而,事情还没完。没完,就是说还有纠缠,还有苦难。朵朵母亲因过度紧张,没有奶。当时还不知道这结果,就想经过母子接触,尽快把奶发出来,大人还可照顾病着的小家伙。我过去说,在旁边照护的小姨子却不同意,说朵朵妈是剖腹产,身体没恢复。我又不能明说,几经争执还是没结果,就很生气,结果她在病房里吵起来。其实那时也是心急火燎的,回头来想,用另外的方式,比如柔声细语地去讲,结果就不尽相同。朵朵妈自然卫护娘家人,也和我争。我这人是这样的,只要是对的,就绝不会低头,所以事情闹得很僵。最后把岳母大人请来,才由岳母做主,叫朵朵妈搬到朵朵那里去了。而这时ct结果才出来,我才敢把实情告诉朵朵妈。

    这时,偏是最忙,又不能请假,医院也不能离人手。只好下班就到医院,早上再回去,每天都守夜。最苦的时候,是朵朵隔两个小时就要喂奶,换尿片数次。有一晚反复折腾我八次。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睡觉,好好的睡一觉,不要多,只要一觉睡四五小时无人打搅,就觉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但却不能。

    两边的家人都来帮忙,却没我们自己称心,所以什么都是自己来。只是常想这一切都会过去,会过去。等熬到朵朵出院,我偶尔称了一下体重,结果减轻了十公斤。这是我历来减肥都没有达到的效果。

    这时我们以为安宁了,谁知没几天,朵朵就病了,咳嗽和肚子鼓胀,一张小脸涨德通红。我们连忙抱着她赶往医院,结果医生说是新生儿肺炎,要住院。我们当时就蒙了,肺炎?怎么会?都没出门,也没受凉。

    那天正下雪,不大,但地上泥泞,一片污秽,树木也萧瑟枯萎,低垂着枝干,阴郁的天色,使身边的人,都哭丧着脸没笑容。一边在寒风里走,一边心乱如麻,只觉得不该受这样的累,只觉得怅惘和悲伤。这一住又是半个月,朵朵妈的月子就全是在医院度过的。

    开始时居然没找到病根,就做各样的检查,拍片、化验、抽血和血培养。进去第一天,医生怕是肠梗阻,说不能给孩子喂食喂水。想想这多难!没了吃喝,孩子自然哭闹,无休止的哭闹。只是半天,朵朵的嗓子就哑了,然而还要等到第二天。我受不了孩子的苦,就用棉棒沾湿了去润她的唇,这使她稍微好过一些。每每看见她为了这一点滴的滋润就踊跃挣扎,我的心便如刀割一样。等到凌晨,她终于恍惚着睡去,但不得离人,不得放下。我只好在小小的病房,半蹲似地站,轻轻地摇,这一摇就是一夜。第二天,当医生解除这约束时,小朵朵正在打针,哭得声嘶力竭地怎么都不依就,几个护士都拿她无法,我突然想到朵朵定是饿得渴得狠了,连忙冲了一瓶奶,等温度合适了递过去,登时就安静下来,一大瓶奶立马就消灭完毕,这才顺利地把针打进去。

    小家伙血管细,打针时总是最后一个,半个小时才能搞定。等在外面,听着里面震天动地、声嘶力竭,不由心里阵阵酸楚。好容易出来,这吊瓶一挂就是十几个小时,所以住院的这半个月她的妈一直在哭,而我就一直说笑话和许愿,总不能两个人都眼泪汪汪吧?好容易过了一个星期,血培养的单子出来,才知道是败血症,通过喉咙感染上的。大约是空气中的细菌通过呼吸进入朵朵喉咙,再进入血液肆虐作恶。知道了结果,那就治吧,偏有许多种药对她没效,只能打“鱼腥草”消炎,但先前的罪却是白白的受了。

    等病情稳定,就要过年了,于是出院。连医生的诊断总结都写好了,只等最后的化验结果。可化验结果却是阳性。尽管化验室的人说不排除被污染的可能,但又不能绝对保证朵朵的病已痊愈,而她偏又不识时务的咳嗽和感冒起来。想来想去,最后只好再抽血确诊。

    抽血时,原先不知道,这次在一边看,结果痛彻心肺。一根大注射器,上面是极粗的针头,泛着寒光扎到朵朵大腿内侧。并且,一时没抽出血,又来第二次,用针头在肌肉里探搅到血管,才开始抽,小小的身体就在我手下左右翻腾大声哭叫。一颗心,那时真的就碎成几瓣。后来看那抽出来的血,注射器竟然是满满的!

    所幸,这一切没有白挨。之后,朵朵再没有住院,但几经折腾,朵朵已经不是千金,而是万金。从此不再喝酒,一点一滴也没有,任何人劝也没有;从此不再“赌博”过年过节也没有,偶然、“差角”也没有;从此不再一个人出去,所有的时间,都留在朵朵身上。我记得有一次上班回来,极为辛苦,眼睛都耷拉着,非常想睡,身体也疲惫不堪,骨头都似要散架,但看见朵朵一天没有出门,不舍让她失望。那时真是矛盾,一边想抱她,一边却想沉沉睡去,最后强打着精神把她抱出去兜了一圈,直到她的母亲回来换我。

    朵朵刚生下有四斤七两,等出院时却只四斤六两。此后,我正好休闲,抱她的时间超出家里所有人,以至于她连她母亲也不要,只要看见我就会露出笑容,两只胳膊欣欣向前伸来。在我们精心护理下,她越来越重,最后成了人见人爱的一个大胖墩,以至于我们要考虑减肥,接连去医院做检查,都说她体重超标。除此之外,她能吃能喝,活蹦乱跳,说话也早,每每念起专为她作的童谣,她还会左右摇摆一边做跳舞状,一边低声哼唱。那时候,大概是我这一生说话最多的时期,每天都在她耳边不停地唠叨唐诗宋词一类的话语,还有为她编的童谣。

    一年的辛苦即将结束,终于迎来她的第一个生日,但还只是第一步。风波历尽和惊魂过后,尽管心力交瘁,但我还要感谢上帝,感谢神,因为我的朵朵平安无事。使我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有一种经心劳神牵挂怀念的幸福。

    这样一个日子,和耶稣相逢或也偶然,但也不乏神的祝福。不过对朵朵来说,我却是她的上帝,为她所有事负责的主。只是这时间有限,因为她终究会长出一双翅膀,独自去天空翱翔;因为她注定要有一段我们完全不能体会的全新世界。

    所以我想,这样一个日子,新的一年,每年都有的那一天,不管是在家里还是远隔千里以外,我们要祝福的,应是我们的父母,为那些永远也数不清的担忧、操劳,为他们付出的无数精力和心血。因为,儿女的生,其实是父母的苦。